[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55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1
塵骨 第一百二〇章你是誰?

    林蘇青杵在原地愣了許久,他思前想後,山蒼神君應該是信他的吧,否則,早該送他去見閻王爺了……這麼想來,或許,山蒼神君方才所看見的,並非他是禍患,否則應該當場召出夜遊吞了他吧……

    或許山蒼神君看見的是別的什麼?

    可是,他除了有可能是禍患這一點,還能有別的什麼呢?

    山蒼神君為何不直言告訴他?越是這般不讓他知道,他就越是擔心。他不僅擔心,還開始質疑,質疑自己,質疑一切。

    那麼,是不是因為主上相信他不會成為禍患,所以,即使山蒼神君自己不相信,但也會因為主上的緣故,而不得不相信於他?

    林蘇青在心中千思萬想,試圖將一切想不明白的問題都盡數梳理清楚,卻完全是徒勞。

    他被自己的思緒繞來繞去,越繞越複雜,甚至不停地否認自己,又不停地重拾信心。

    反反覆覆百轉千迴,他終是理出了一條最為可行之策,堅毅地對自己警示道:「管別人信與不信,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禍患足夠了,無須特地證明。我只管做好我自己,事實會證明一切!」

    這道理明明早就已經悟透了,怎能在此時因為山蒼神君的幾句模棱兩可的話就動搖了。

    這說明他心性不堅定啊,林蘇青一拍腦門,失悔道:「糊塗了。」

    他剛是感嘆完,面前忽然落下一朵潔白的雲彩,夜裡落下一朵白雲,多麼稀奇!

    然而更為稀奇的是,在那雲朵之上,立著一位白衣勝雪的小姑娘,她的肌膚亦是雪白得非凡,似無瑕且光潔的白玉,之中透著彤紅,粉粉嫩嫩的,看起來約莫舞勺之年。

    林蘇青不禁感到驚訝,不過驚訝歸驚訝,他下意識覺得,恐怕是衝著他來的……並且,能架著雲朵落下的,或許並不是真的只有十四五歲的普通姑娘吧。

    想來如狗子這般小巧,都有三四萬歲,恐怕又是一位深藏不露的?

    小姑娘踩在白雲朵之上,在這樣漆黑的夜裡,白亮得猶如一顆璀璨的珍珠。

    她眨巴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林蘇青,於額前留著的幾縷細碎的短劉海,隨著晚風飄動,讓這一幕顯得稍微變得真切,不再那麼像是一幅靜止的畫。

    小姑娘一身雪白的衣袍,皆是以白色絨毛包邊,看起來感覺整個人輕輕軟軟的。而有了那些頭飾相配,於輕軟之中又襯出了她身上的靈氣。

    她頭頂中央橫別著短短的白玉珠釵,兩邊各梳著一簇環形的發髻,並各綴著一團毛茸茸的小毛球。在毛球的底下,掩垂著幾縷由細細銀鏈串接著小粒珍珠而組成的流蘇。並在那髮髻之上還各自纏綴著小顆粒色澤瑩亮的珍珠,珍珠與珍珠之間,則還有細小的銀鏈環環相連。

    如是這般,就連林蘇青這等堂堂男兒,都不禁覺得,銀色與珍珠的瑩潤相映,簡直是最適合她不過。

    在林蘇青呆愣愣打量著人家時,小姑娘的一雙眼睛忽閃忽閃也正在打量著他,她的眼睛並不是特別的大,勝十分明亮,像兩顆透亮的黑珍珠。她的眼圈微微地泛著紅潤,將她的靈動之中顯出了些些柔弱。

    「林蘇青,隨我走一趟。」十分強硬,十分嚴肅。顯然,小姑娘並不柔弱。

    只是因為那一雙泛著紅潤的眼睛,顯得她有一種委屈欲哭的神情。

    她抬手向林蘇青一指,手臂上遽然飛出一條白錦綾羅迅速將林蘇青一纏,不及林蘇青反應,那小姑娘架著雲多便飛走,就這樣將林蘇青以綾羅纏著懸吊在高空中。

    「餵!你誰呀?你放我下來!」林蘇青亂蹬著腿腳沖頭頂上方的白雲之上喊道。

    小姑娘只低頭瞧了一眼,被白雲遮擋了一般神色,看不清楚,只聽她揚聲問道:「你確定嗎?你不妨看看腳下再決定。」

    林蘇青聞聲朝腳下看去,竟然已經是萬丈深淵。這要是放下去,他必定摔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不不不,還是吊著吧。」林蘇青認了。

    這樣凌空將他吊著不知飛了多遠,綾羅是纏裹在腰上,因此耗的全是腰力,實在有些吃不消。

    於是,他朗聲朝上方問道:「姑娘你要去何處?在下腰快折斷了。」

    「什麼姑娘,本仙子叫未遲。」

    什麼?為吃?風聲太大,他沒能聽清。

    不過那名叫未遲的小姑娘聽他這一提,她往下瞧了瞧:「啊呀呀,好像飛得太遠了。」

    於是她四下里看了看,便驅著雲頭往下落去,轉眼便落在了一處懸崖之巔上,四面皆是幽幽的山谷。

    未遲按著雲頭跳下地面,抬手五指一收,收回了束縛著林蘇青的白色綾羅,將一半披搭在肩上,一半旋繞於手臂間,作為披帛。

    她上前幾步,披帛隨著步伐飄逸舒展,仿似弱風拂動垂楊柳。

    林蘇青鎚了鎚自己的腰背,撐著後腰,這小姑娘看起來不似有壞心眼,他遂不是很警惕,問她道:「你是誰?」

    「我方才說了,我是未遲,未曾晚矣。」

    「未遲是誰?抓我做甚?」方才聽她說,是仙子來著?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小姑娘掐著細腰道。

    林蘇青疑惑道:「神仙都喜歡這樣高深莫測的說話嗎?」

    大約因為未遲是仙子,林蘇青覺得仙子不會害人,再者她看起來是一名十分單純的小姑娘,他悠然不覺的就感到,不用擔心,也不用緊張,可以很放鬆。

    「我愛怎樣說話就怎樣說話,與我是不是仙子沒有任何關係。」未遲說罷了,順便貶低了一句林蘇青,「而且我是仙,不是神,神和仙是不同的,你則是愚蠢的凡人。」

    「好,我是愚蠢的凡人,那你捉我有何貴幹?」林蘇青鎚了鎚後腰,終於緩過來那陣痠痛。

    懸崖邊上的風很大,吹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我聽二郎真君說,來了個異世的凡人,是禍患。所以我來看一看。」山風將未遲的披帛和衣袂飄飛,恰恰她自身又明亮得似天上的皓月,此時此刻仙氣十足。

    林蘇青撥了撥擋在自己眼前的頭髮,藉著皎皎的月色和未遲本身的瑩白光輝,瞧了瞧她,又看了看周邊的環境,

    自打他來到這邊,便不曾特別地打理頭髮,現在已經長得即將與肩齊長,平常他梳理時都不得不沾水將頭髮背到後面去,且全靠銀冠玉簪予以桎梏。即使偶爾散落開,也不過幾縷罷了。

    但由於他此前在夏宅之中那幾番鬧騰和摸來鑽去的躲藏,頭髮早已經蹭散蹭亂了,加之方才被懸在高空中,那勁吹的大風將臉都吹僵了,更遑論本來就散開的頭髮了。

    此時山風亂吹,他就是剛將亂發別到耳後去,也立即又風吹散出來,將他的臉遮去了大半。

    未遲看不清林蘇青的臉,只見她低頭在自己隨身佩著的小布兜裡翻找著什麼,俄而上前來衝著林蘇青直直的伸出拳頭,拳心向下,利落道:「給。」

    「什麼?」林蘇青不明所以,木訥地攤開掌心去接。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1
塵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奇怪的小仙子

    在林蘇青攤開手時,未遲立刻就鬆開了手,但剛一鬆開,就見一條白色的絲帶即將被山谷的亂風吹走,林蘇青著急一握,恰恰連同未遲的小手也一併握在了掌心裡,軟軟的好似沒有骨頭。

    啪!

    一記耳光甩在了左臉上,給林蘇青扇懵了,整個人當場僵住了,只有手裡握著的那條白色短絲帶的另一端,正於風中隨意飄揚……

    「仙子的手也敢碰!」

    這……林蘇青回過神來當即犟嘴道:「那我的臉還碰你手了呢!」

    未遲抬手作勢又要去一巴掌,林蘇青一把擒住她那細小的手腕,道:「夠了啊,這樣打下去沒完沒了。」這不是凶她,這是就事論事。

    「你放手!」未遲試圖抽出手,卻被林蘇青緊緊地擒著,若是不用仙力她根本抽不出來,「你別逼我揍你!」

    「放開你可以,但你不許打我。」林蘇青如是說道。他見未遲氣鼓鼓地不說話,似乎是默認了,不過,卻在他正準備鬆手之際,他敏銳感覺到未遲的手腕有輕微向上提力之勢,不對,這是打算他一鬆手就立刻再甩他一巴掌。

    林蘇青趕忙又擒緊了,怕未遲出爾反爾,他補充道,「你既然聽說過我是禍患,那你有沒有聽說我有子隱聖君罩著?」

    這是他第一回提出二太子的名號,心中莫名有些緊張,嘴巴差點不聽使喚,沒把這樣有氣勢的一句話說利索。

    隨後他才松開手,果然,就在他鬆開手的剎那,未遲剛一掙脫,揚手就要甩來,他趕忙道:「你敢?」

    手懸停在他臉前,未遲當然不敢。

    她咬了咬粉嫩嫩的嘴唇,無奈卻不得不妥協地垂下了手,氣恨恨得直跺腳。

    原本就紅潤的眼眶,這一氣便更加紅潤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像極了一隻受了欺負的小動物,像是……

    「兔子。」林蘇青脫口而出。

    「你看出了我的仙身?!」未遲驚愕,旋即否認,「不可能!你肉眼凡胎,不可能看得出來!」

    「還是真是?」林蘇青也是一驚。

    而後摸著自己的後脖頸子,無奈笑道:「我原本是說,你長得像隻兔子,沒想到還真是啊。」

    未遲的粉嘟嘟的小臉此時因為羞惱變得霞紅一片,她哪裡想過以真身示人,又哪裡想到人家只是一句形容,她就自己把真身給洩露了。哎呀哎呀怎麼這麼蠢!蠢得好想揍自己一頓!

    哼越想越生氣。

    未遲被自己氣得又羞又惱,捂著耳朵直跺腳。

    林蘇青瞧著她,忍俊不禁道:「你該不會是廣寒宮的玉兔吧?」

    「這你也知道?!」未遲一怔,他怎麼什麼都知道?!該不會真的是禍患吧!

    「這……很多人都知道。」林蘇青憋著笑道。

    未遲傻得令他有些不該說什麼才好,雖然不想再氣著她,可是,這的確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這邊的世界他不確定,不過在他原先的世界裡,幾乎人人皆知。大家都知道嫦娥,便也都知道嫦娥懷裡的玉兔,同時也都知道玉兔是廣寒宮裡的一名小仙官。

    「你的職務是負責搗仙藥,對不對?」這個他不太確定,萬一和他原先世界裡的玉兔不同呢。

    「這你都知道?!」未遲吃驚地瞪大了一雙紅彤彤的眼睛,驚得不能再驚了,她方才還特別的鄙夷這個凡人林蘇青,此時此刻頓時另眼相看,忽然還有些小佩服呢。

    林蘇青也是意外,還真是嫦娥的玉兔?

    看著玉兔未遲驚訝的模樣,林蘇青心中驀然生出三個字——傻、白、甜。這不是鄙夷,他覺得有些可愛。

    俄爾,林蘇青清了清嗓子,認真道:「咳,我知道很多關於你的事情,不過,現在倒是有一件事情不清楚,可我很想知道,你得告訴我。」

    未遲捂著耳朵的手還沒顧上放下,就眨眨眼睛問道:「什麼事?」

    林蘇青往前遞了遞手,示意她看著他手中隨風飄動的白色短絲帶,道:「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哦,這個呀。」未遲垂下了手,不再捂著耳朵,隨即指著自己頭上的發髻,道,「我剛才是要你把頭髮紮起來,我要看清你的容貌。」

    林蘇青耳朵尖尖又是一紅,一路紅到了脖頸,竟然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臊得有些侷促。

    「你為什麼要看我。」

    「沒有為什麼,我想看,便要看!」未遲不假思索道。

    「為什麼想看?」林蘇青不解其意。

    「我聽說了你,所以想看。」

    「因為什麼原因呢?」林蘇青還是不明白,他一介凡人有什麼可看的,不可能因為仰慕他的帥氣吧,他哪有天上那些神仙好看。如是一想,臉上也不由自主地紅了,燙得很。

    被問多了,未遲被問煩了,一腳衝他踹去,踹他的腿肚子,催促道:「叫你扎就趕緊紮!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這一腳其實踹得並不疼,但使得林蘇青很無奈,真是個奇怪的小仙子。不過只得順從地拔了玉簪,卸下銀冠。

    剛一摘下銀冠玉簪的剎那,頭髮頓時被山谷的夜風吹亂,遮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眼前,只得雙手托著銀冠和玉簪沖未遲道:「你得先幫我拿著。」

    「我是仙子,你是凡人,要仙子幫忙,你要說『求』。」

    「……」林蘇青無語,不過也不好說別的什麼,否則可能又是一巴掌,「你不幫我拿著,我怎麼騰出手來扎頭髮?」

    未遲想了一想,覺得他說得有有理,但不能就這樣直接答應他,畢竟仙凡有別,於是道:「那你得說『請』。」

    「……」林蘇青無語,乾脆直言道,「那我不紮了,你愛看不看吧。」說著他隨意地把頭髮往後一擼,轉身即刻要走。

    「你!」未遲氣急,跟到他跟前來阻住他的去路道,「你信不信我揍你!」

    「我信,那你揍我吧,揍死我我也不扎。」林蘇青止步,就這樣披頭散髮的杵在未遲跟前。

    這處懸崖位於山谷之中,應該位處最高,因為四面都是風,環來繞去,毫無章法的亂吹,使得他的臉在亂發之中時隱時顯。

    他的頭髮算不得長,但也算不得短,畢竟齊著脖根長,若是盡數散在臉前,隨便就能將臉遮得嚴實誰也看不見誰。

    靜默了片刻,只聽見風聲,忽然,林蘇青感到手中托著的銀冠和玉簪被默默地接了過去。

    於是道:「想明白了?」

    卻沒迎來回來,未遲一聲不吭估計是覺得沒面子吧,這小丫頭。

    他最是清楚好奇心這回事。因為他也時常因為突然湧上來的好奇心,去做一些莫名其妙、毫無理由且毫無意義的事情。

    所以,他也最是清楚,當好奇心無法得到滿足時的抓心撓肝。就是未遲方才和此時此刻的心情。

    頭髮雖然長,不過仍然無法全部紮起來,所以他只能儘可能的多扎一些,不過後腦勺下面的頭髮還是太短,顧了下面必然就扎不到上面,還是會亂,也還是會遮住臉,便就只顧著上面,將頭髮分成了上下兩部分,將上部分紮成了一個小髮髻。

    當顯出來臉來,大約是因為方才臉燙,此時迎著山谷的風,面頰有些生涼。

    「看清了吧?」

    風凌亂的吹著,他有些沒紮上的絲絲縷縷的細發,在額前、在臉龐,輕輕地毫無秩序的被風撩撥,隨風飄揚。

    未遲愣愣地看著,喃喃道:「你長得好像……」

    林蘇青詫然:「像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2
塵骨 第一百二十二章主上有婚約?!

    「不知道。」未遲說完便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就在她轉過身的那一刻,仙輝所照耀的光亮似乎也暗下去了一些。

    「那你說好像?」

    風速驟然小了,四周彷彿在一瞬間陷入沉寂。只是彷彿,實際上並不算這樣靜,僅僅是因為風嘯聲乍然停歇,遂將這涼夜顯得安靜了下來。

    餘下的那些時而起時而滅,似有若無的微風,撩撥得人心有些浮躁,做不到如夜色那樣,想靜時便止了風噪,令蒼穹立刻沉默。

    「我沒有見過。」未遲背著身猶猶豫豫地考量了許久,片刻後才轉回身來,望著林蘇青,「我只是聽說過,那位如何也僅僅只是我的想像。方才說你像,也僅僅是與我想像中的有些像罷了。」

    「那……你聽說的那位是誰?」林蘇青捕捉到了未遲話裡的漏洞,她並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願意說。

    「你無須知道,我也不必告訴你。」未遲的眼神變得很堅毅,彷彿是鐵了心地要否認林蘇青不是她所說得那位,「反正你不可能是,因為你是凡人。」

    既然她所想像的那位不是凡人,又同他很像……那麼這下換做林蘇青的好奇心冒起來了。

    「你說的那位是神還是仙?」

    「別問了!我才不會告訴你呢!哼!」未遲眉頭一蹙,順帶連鼻子也皺了皺,帶動了鼻子上也蹙起蹙小細紋。

    這副表情有些像狗子,但卻比狗子要可愛太多。狗子這樣時看起來很兇,感覺它隨時要一口咬來。

    林蘇青對未遲這個任性的小丫頭實在是無能為力,只好妥協道:「那你能告訴我什麼?」

    未遲撅著嘴仔細琢磨了良久,驀然道:「嗯……子隱聖君有婚約,你得提醒他早日履行婚約!」

    「什麼?!」林蘇青聽得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他明白未遲是不想告訴他究竟像誰,也明白她是故意岔開的話題。只是她岔的這件事實在是令他為之驚震。

    「有婚約?!和誰有婚約?和你?!!」

    未遲一聽,小臉頓時漲得通紅,同他爭辯道:「怎麼可能是我!!!反正、反正你提醒他就是了! 」

    「那麼是嫦娥仙子?」林蘇青又猜道。

    「怎麼可能!!!你休要胡說!」林蘇青胡亂猜測,真是急得未遲氣不打一處來,她惡狠狠的駁斥林蘇青,「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揍得你滿地找牙!」

    「那你告訴我是誰?」林蘇青只有吃驚的份兒,他實在是想不到主上居然有婚約……

    這何止是不敢置信,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如主上那般天山積雪萬丈冰山似的性情……居然會有婚約?誰敢嫁?誰也不願意嫁吧?

    而且完全沒有看出來主上有婚約在身啊!

    據他目前所觀察瞭解的情況看來,主上終日除了批閱奏章就是看書喝茶,要麼就是帶著狗子出去捉妖拿邪……婚約?!真要是履行了婚約與女方成了親……那女方莫不等同於守活寡?

    就在林蘇青愕然愣神之際,未遲朝遠處的一朵白雲招了招手,那白雲受了指示,連忙向她靠攏來。

    隨即她將銀冠和玉簪還給他,道:「還給你!我看過你了,現在我要回去了。」

    林蘇青木訥地接過銀冠玉簪,倏爾回過神來,連忙追上去兩步:「等等!」

    未遲原本打算按著雲頭翻上去就走,聽他一喊,當下停駐,扭過頭看他:「放。」

    好吧,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這句話,直接被她省略成了一個字。

    「還有一件事情要問你。」主上貴為聖君,關於主上的婚約估計他也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於是他往前去了兩步,問起與自己相關的另外一件事。

    「三隻、咳、二郎真君除了說我是禍患,可還說過我什麼別的?」

    連未遲這樣的小仙子都聽聞了他是禍患一說,該不會那三隻眼神仙因為上回沒能抓住他,懷恨在心了,於是閒得沒事兒到處嚼他的閒話?

    可是堂堂真君嚼他的閒話,那不大可能,會不會是另一些別的可能。

    「我也不告訴你!」未遲衝他鼓了鼓臉,便按著雲頭坐了上去,白雲朵即刻直往天上飛去,只能遠遠看見未遲在夜幕中蕩著腿,似乎很是開心,大約是因為好奇心得到了滿足的緣故。

    「……」林蘇青凝眉杵在懸崖邊上,這種好奇心被勾出來,卻無法得到滿足的心情,有如一口呼不出來的悶氣,始終鬱結在胸口處,堵得心裡發慌,也發躁。

    可是……躁歸躁,眼下還有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需要他考慮……

    「山高路遠我要怎麼回去?」

    未遲倒是心滿意足的回去了,可他是一介凡人,即使身上佩有迷谷樹枝作指引,但也只有一雙凡人腿腳啊。難不成走回去?千山萬水,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風乍起,猶如鬼魅在呼嘯,時而高喊,時而低唱。

    夜空浩渺,林蘇青獨立於山崖之巔。於身前,是漆漆深谷,杳杳無邊。沒有月光,沒有影子,只有簌簌疾風,只有衣袂飄搖。

    他一身偃月服銀白如星光,宛若墨色蒼穹中的一點星辰,煢煢孑立,落寞而孤遠。

    「唉!」

    靜靜地站了許久,林蘇青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銀冠玉簪重新戴回頭上,儀容端正後,他無奈的轉身,背著夜色,踽踽獨行。

    主上的婚約一事,還輪不到他現在去瞎猜,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無奈於如何回去,不過除此之外,其實還因為未遲的出現有一些小小的愉悅。

    這是他初次遇見真正的小仙女,從前只在民間傳說裡聽聞,或是在詩詞歌賦裡暢想,連畫像也不過是作畫者們的幻想。

    所以,儘管未遲有些無理取鬧,突然把他帶來這裡,卻不將他帶回原地……但,他只覺得心累,有無力也有無奈,然而沒有生氣,也生不起氣來。

    甚至還有些感慨、有些羨慕,未遲實在是一個奇怪任性的小丫頭、小仙女。她來無影去無蹤,任意妄為,像是自由自在。他自幼就格外渴求自由,這著實令他羨慕。

    如此這般想著,他孤零零地往山下走去。

    然而走著走著,心中忽然萌生出來一些擔憂,下山途中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若是遇上普通的小妖小怪,興許可以一戰。可若是遇到了不好對付的……畢竟山蒼神君說過,他現在所會的不過是一些彫蟲小技,若真要是遇上了難以招架的,想盼著有誰能及時的出現來救援他……恐怕比在街頭撿起來一張彩票,而那彩票恰恰中了一個億,還要難上加難。

    如是琢磨著,他倏然靈機一動——若是畫上一隻大鳥,然後乘著大鳥禦風而去?當會如何?

    似乎可行,不妨一試!

    他連忙摸出筆與和冊子,展開來鋪在地上,藉著偃月服上溫潤的熒亮,即刻執筆開始作畫。

    冊子展開來雖然很長,但它左不過是一張摺疊過的長條紙罷了,長而窄,不太好畫出什麼過分高大的事物。

    好在事物的呈像主要是根據心中所幻想的事物而具現,畫工的好壞雖然有一定的影響,但不存在特別重大的影響。

    所以,他最為擔心不是自己的繪畫水平之差,而是擔心哮天犬毫毛的力量夠不夠支撐。畢竟要載著他這樣一個凡人掠下高空歸去原路,恐怕是需要不少的神力。

    無法具現倒也不甚打緊,最怕的是具現出來,發生更慘的事——已然載著他起飛,卻在高空中因為力量不夠,而瞬間化作一團空墨……

    只怕是要當場摔得粉身碎骨。

    可是,不能因為害怕就不去嘗試。因為,如果他不嘗試,甚至都無法明確的獲知——哮天毫筆除了能具現出死物以外,能否具現活物?

    如他正在通過幻想著筆所畫的——金鵬大鳥。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2
塵骨 第一百二十三章 驚到極端竟是麻木

    林蘇青的畫工有且停留在小時候畫藥材的水平,那時候需要背記不同的藥材分別長著什麼模樣,更主要的是有些藥材長得格外相似,功效卻是全然不同,於是母親便要他通過自己對於藥材的記憶,親筆默畫出來每一種形態,以鞏固記憶。

    說起來,小時候的生活真的是無聊透頂,終日困於那間書房內,不是看書就是背記、寫作業、畫藥材,等到夜裡母親回來後抽查。那時候所做的一切,談不上樂趣,全都是消磨時光或是迫於母親施加的壓力。

    往事不能回首,堪堪一想,既是心酸又是懷念。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去,哪怕回去後像小時候不聽話時那樣,被母親揍上幾頓,也是心甘情願。

    男兒有淚不輕彈,都是什麼鬼話,他恨不能立刻撲進母親的懷裡大哭一場,不因別的,只為實在是想念極了。

    人在夜裡,特別是孤身在外無依無靠的時候,最是多愁,最是善感,最是思念親人。林蘇青也是。

    他狠了狠心,摒除了陡然冒出來的紛擾思緒,終是凝住了心神專注於作畫。首先,要保證自己能活著,只要能活著,回去不過是時日的問題。何況,這必然也是母親的心願,當她得知兒子失蹤杳無音訊,如何也尋不到的時候,恐怕她日思夜想的便是希望兒子還活著,無論在哪裡,只要活著便好。

    所以,他不能死。

    起筆落筆,每一著筆便於紙面上跟隨起一道熒亮的光輝,仔細一看,這光輝居然與先前有所不同。

    他猶然記得,先前在夏宅時,除了繪製敕邪令時那光輝自成金赤色,當他畫別的事物時,筆觸的光輝則與哮天毫毛的色澤差不太多,皆是白色偏灰。

    大約是先前有燈火影響的緣故,不曾發現其中的細微端倪,然而,因為此時是置身於蒼茫的夜色之中,此其中的變化就顯得格外入眼,格外明顯。

    光輝變得微微泛纁……

    這是為何?

    林蘇青不禁停下筆來忖度了一番,若是哮天毫筆的神力減少,那光輝應該是逐漸黯淡吧?

    可是這光輝雖然並不刺眼,但看得出來它十分有力度,並沒有即將消耗殆盡的趨勢。

    若不是因為這個緣故……那莫非……是他的力量?

    或許是的,因為他在進步,那麼力量應當也有所進步吧?所以已然能顯現出自己的特點來?

    無法確定。

    不過,無論是與不是,不妨先當作是。這畢竟是一件令人興奮為之愉悅的事情,為何不以積極的心態去面對?

    那就是了,他記住了,牢牢地深刻地記在了心裡。不知算不算成是說服了自己而強行去認同,但心臟是真的因為激動而突突狂跳不已。

    他認定了,他的直覺也這樣告訴他,這就是了。所以就算這金鵬他畫不成,他也已然感覺很開心。

    這細微之處的變化,是他修行進步的證明。他而今不再全是憑藉著哮天犬毫毛的力量,他有了自己的力量,微微纁色的力量。

    當最後一筆完成,剛一提筆,畫上的大鳥卻毫無動靜,先前他畫下什麼時,心中命令它執行,畫中事物便會立刻躍出,而此時此刻,他心中期盼了許久,大鳥卻依然靜默在畫紙之上。

    難道不成……

    林蘇青心裡有些發涼,他湊近去看,不知究竟是在何處出了差錯,卻是猛地!一筆濃墨自紙面上飛潑而出!

    驚得他一屁股跌在地上,不必他閃避,那潑墨幾乎是貼著他面頰自行閃避而去。

    他意識到,成了!

    先前畫繩網、畫鐵箱,在具現之時皆是如此似一道濃墨飛潑。

    成了,成了!成了!!

    驚喜過望,他定睛一看,那濃墨登時落地,果然!化成了一隻金鵬大鳥!

    那金鵬大鳥搧動了動兩下翅膀之後,便是扭過脖子梳理起背脊上的金色羽毛。

    它在漆黑的夜裡金燦燦,霧濛濛,熠熠生輝,如夢似幻。

    最最驚奇的是,林蘇青原本所畫的金鵬,根本沒有這樣完美。因為他畫工粗淺,畫紙有限,他筆下所畫的金鵬大鳥,甚至有一邊羽翼大,一邊羽翼小,就連腿爪都有些長短腳。

    可是當這只金鵬大鳥具現出來時,卻是體態完美,與他想像之中的一模一樣!

    神乎其神!

    玄而又玄!

    不可思議!

    蔚為壯觀!

    他於腦海中找不出任何足以修飾此情此景的詞彙,此一刻的心聲與感嘆,更是絕妙得無法言喻!

    他於想像中的大鵬實際上並不是鯤鵬巨鳥,而是印度神話中的一種巨型神鳥,原名是為迦樓羅。當初於書中看來時,覺得原名實在拗口難記,所以他始終記的名字叫金鵬。

    然而此時此刻,這與他想像之中的幾無差別。

    「我還以為我也就能畫個網繩鐵箱什麼的……」驚嘆過後,林蘇青怔愣住了。

    是夢都夢不到的事啊……怎敢想,他原本只是試一試,未曾料到,居然,真的成了?

    狗子誠不欺他,自內而外的力量當真最是強大。

    將力量運用於想像,而後再以力量將想像具現……簡直……何止是震撼。

    不過事實上,林蘇青僅僅只是被自己的所畫之物,以及自以為是的猜想驚怔住了。

    他並不知道的是,其實是因為他學得太快了,所以他太低估了自己習得經法以後所增長的力量。

    他以為只是學了一兩層經法而已,所以不甚打緊。或許也以為如此簡單易學的就並不一定算強。

    他以為山蒼神君所說的彫蟲小技,真的只是如花拳繡腿那樣的不足提及的三腳貓小兒科。

    其實,已經很驚人了。

    只是他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多到他難以想像。

    ……

    林蘇青的腿不像是自己的腿了,他想接近那隻金鵬大鳥,卻如何也邁不出去步子,他依然沉浸於對自身進步的驚奇之中。

    他分析現在,暢想著未來。當前還有借助哮天犬的神力的因素在,那麼倘若是今後習完了那本易髓經,易成了仙骨,接著再升階修煉……擁有了完全屬於自己的法力,純粹的自己的法力……然後繼續深造……

    那!將會是怎樣的力量?!

    不敢想,也想不到……

    他今下這般不過算是入門,勉強也只算是初階吧?僅僅是初階就已經這樣厲害了?

    難怪那些畫仙們後來都懶得修行了……

    還是說……

    「我他大爺的是個天才?!」

    震驚,震驚到無與倫比,震驚到無可比擬。震驚到大腦一片空白,震驚到除了想說「握草」,居然說不出任何別的話來。

    林蘇青自問通讀過四書五經,背遍了中外名著,雜書野傳也不曾少看。哪曾料想,學過再多的文化涵養,背過再多的詩詞佳篇,在最最激動最最興奮的時刻,竟是詞窮。只有「握草」這一個詞語在腦中、在心中重複著成百上千遍,方能勉強表達心中的驚喜與驚嘆。

    意外到極端,情緒激動到極端,以至於他整個人都有些發木。

    他終於邁動了步子,緩緩地朝那隻金鵬大鳥走去。

    金鵬立刻便察覺到了他的靠近,於是它蹲下來,半展開翅膀逶迤在地上,像是斜搭的階梯,在等待著林蘇青踏上它的羽翼攀上它的背脊,騎乘它展翅高飛。

    林蘇青雙目瞪得渾圓,半天緩不過神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於此時此刻彷彿是一具行尸走肉,竟是全然麻木,靠近後他摸了摸金鵬翅膀上的羽毛,觸感涼如淺水薄冰,滑如真絲錦鍛,他深呼吸調節了幾口氣,穩了穩心神,正打算往上攀去。

    「林蘇青!」驟然一道震天響亮的聲音,呼喊他的姓名。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2
塵骨 第一百二十四章決戰山巔(上)

    那一聲從天而降,氣勢如虹,嚇得林蘇青渾身一抖,卻正是他心虛害怕的一抖,金鵬頓時化作了一把空墨。

    他伸手去抓,然而什麼也沒有抓住,金鵬大鳥瞬間化作墨痕,似煙雲消散開去,獨剩一把空拳在手。心中悵然,不曾去騎乘不曾去體會,立刻就沒了。

    「林蘇青!」那聲音再次響起,於此同時,他聽到了來自背後,有金屬杵落在地的聲音,這種種聲響陌生又熟悉,他當即轉身回頭看去。

    三隻眼?!

    怎麼會是他?

    他來做什麼?

    二郎真君破開重雲手持長戟頓地,一臉莊肅地盯著林蘇青。盯得他心底發慌,不禁想起了先前在四田縣的經歷……這次該不會是把夏夫人的死也怪到他的頭上了吧?

    「真君叫我所為何事?」林蘇青心中悚然,心臟狂跳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但是面上沒有表現。

    二郎真君嗤笑一聲,並不將林蘇青的問話放進耳朵,只道:「幾日不見,你這孽障居然修為見長了。」

    林蘇秦忽然覺得胸口憋悶,彷彿身上的經脈遭受了限制,行不通氣血,連呼吸都感受到明顯的阻礙,提不上氣來。

    他知道,這是二郎真君對他出招了。如果這位真君一定要因為上回沒能抓走他而記恨在心,因此這次的特地出現正是來對付他的話,那麼,他已經沒得活路可選。

    畢竟這位真君實在太強,尚未出手便已然於無形之中壓制住了他。其威猛的氣勢更是逼得他不由自主地想後退一步,可是左腳剛是微微一動,便停頓住了,而後反倒是並上前來,抬頭挺胸的站得筆直。

    二郎真君見林蘇青這般不迫,很是有底氣,輕蔑道:「怎麼?膽量也見長了?你方才若是有此時的膽氣,那隻大鳥也不會化散。」

    林蘇青心中訝然,原來是因為他下意識的心虛了,所以法術就散了?

    果然,又是因為未戰先懼。

    「雖然丹穴山的那位很是善於因材施教,可你是塊朽木頭,朽木不可雕也。」二郎真君說著,竟將自己都逗笑了,出言儘是嘲諷,「別的畫仙是爛泥扶不上牆就罷了,你這孽障是膽小如鼠,風吹草動就能嚇個半死,恐怕有再高的修為放在你身上,也起不了多大的用處。」

    出言十分刺耳,是諷刺,是嘲笑,也是羞辱。

    聽起來並不是為了打擊林蘇青才故意說出的這些話,而是真真切切的實打實的發自內心的瞧不起,二郎真君瞧不起畫仙,更瞧不起林蘇青。

    林蘇青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四下處境——二郎真君應該是獨身來的,沒有攜帶兵將。不過,即使是獨身而來,他也遠遠不是對手。

    心中忽然生懼,懼怕今夜會死在這裡。不過,他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用貌似平靜的態度對二郎真君道:「你說得沒有錯,我膽子的確很小。」

    承認自己的缺點,並不丟人,不論缺點還是優點,都是自己,所以他很坦然,承認就是了。

    二郎真君聞言,哂笑他道:「呵,今次倒是很老實。」

    「但是有一點你說錯了,我需要更正。」林蘇青接了話說下去,「我膽子很小,以及修為有長進,這兩點你都說對了。但我不是孽障,這一點你說錯了。」

    林蘇青雖然很不喜歡二郎真君,很不喜歡他盛氣凌人的態度,也很不喜歡他一口一個「孽障」的稱呼自己。但他語氣很平和,他不敢得罪二郎真君,但他心裡也明白,當他說出這句話之後,二郎真君仍然會更加生氣。儘管如此,可他不後悔說出來。

    假如二郎真君已經決定好了這次是來抓他或者是來除掉他。那麼,他將面臨的結果已經很顯然。

    若是還有活路可選,他倒是不介意為了生存而折損顏面,可是眼下明顯沒得選擇。既是如此,何必再厚顏屈從。

    果然,林蘇青話音剛落,二郎真君即刻便是一臉盛怒。

    在二郎真君看來,林蘇青之所以解釋,說明有不服氣,不服氣即是不畏懼,這個孽障見了他居然不畏懼,那就是不尊敬他,不尊敬就是輕視,輕視就是在挑釁。

    對於心高氣傲的二郎真君來說,挑釁就等同於是侮辱。何況是被林蘇青這樣一個孽障禍患所輕視、所挑釁,那便更是奇恥大辱。

    這個孽障居然膽敢如此冒犯於他,他怒火中燒,就地將手裡的長戟用力一頓,霎時地動山搖,連山崖也跟著震了三震。

    懸崖因為這劇烈的震盪,嘩啦啦地滾落下去無數的碎石。那些碎石像極了在強勢面前毫無還擊之力的脆弱生命。

    林蘇青感受到了二郎真君的憤怒,並且被二郎真君的怒氣攜帶而來的力量所壓迫,壓迫得他嗓子眼裡嘗到了一股咸腥,那是被氣勢震傷了內臟所湧上來的一口濃血。他微微蹙了蹙眉頭,又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二郎真君特地下來,不是來看望我有無長進的吧?」

    「你何來如此大顏面。」二郎真君目光如炬,疾言厲色道,「你以為,丹穴山的那位能夠時時刻刻的護著你這孽障嗎?」

    又是孽障……林蘇青真是恨死了這個稱呼。

    「二郎真君此言,莫不是在親口承認你在趁人之危?」

    「好一個巧舌如簧的孽障!」二郎真君瞋目切齒,「丹穴山那位不過是受了你一時的矇蔽,但本君的法眼容不得你這禍患造次,本君是要為蒼生除害!」

    二郎真君揮舞長戟,直指林蘇青,光是那道直衝而來的氣勢,就將林蘇青沖得不受自身控制地連連倒退了四五步,沖得他不得不抬起胳膊,以阻擋沖面而來的颶風和無形的力量。

    就在這時,哮天犬乍然從二郎真君的紅色披風之後竄頭冒了出來,它弓背垂首,目光凶狠的緊鎖著林蘇青,一步一步地逼近,像是在逼視埋伏已久的獵物,正蓄勢待發。

    原來哮天犬一直跟在二郎真君身邊,只是不曾現身。

    「真君,二打一不公平。」

    似乎是因為修過了經法的緣故,他居然很冷靜,眼下是真的冷靜,不再是先前那樣強裝。

    回想來,自從他通透領悟了易髓經裡的幾章經法,習得了其中一二層精髓,且體會了所謂清靜之後,他的性情便不再似從前那般一驚一乍輕易就變得慌亂。

    也許在遭逢凶險或變故的起初,仍然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危險而感到驚恐,或是慌上一慌,但一當他定下心來,便比從前穩得住太多。

    譬如眼下,他分明面臨著最大的威脅,是真正的生死存亡的危機時刻,他卻一反常態出奇的平靜,是由內心深處而來的一種安定的靜。

    或許此時此刻,他才是真正的將「靜」,悟到了極致。

    「弱者不配談公平。」二郎真君蔑視道。

    說得沒錯,弱者在強者面前,如何都談不了公平。因為本身就沒有公平可言。

    二郎真君話音一落,就見哮天犬邁步上來立在他身前,兇惡的怒視著林蘇青。分明是一隻細犬,卻生得豹頭環眼,此間氣勢威武而狠戾。

    「你不是索要公平嗎?本君便賞你一個公平。」二郎真君收了長戟,於手中玩轉一圈,負手立於身後,對林蘇青道,「那就讓本君的神犬撕了你吧。」

    隨即,二郎真君手呈劍訣沖林蘇青一指,令道:「死!」

    死?!

    二郎真君死令一下,哮天犬睚眥怒目直衝林蘇青,撲將而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2
塵骨 第一百二十五章決戰山巔(下)

    間不容髮之際他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勇氣,當即出手阻止道:「慢著!」

    林蘇青自知,無論是對陣二郎真君還是哮天神犬,他都不是對手。他心中不禁有些慌亂,之所以慌,因為是這樣千鈞一髮,眨眼就是生死存亡的時刻;之所以亂,因為是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與二郎真君之間究竟有過什麼過節,以至於第二次見面就要置他於死地?

    即使是誤會了四田縣徐家兒媳婦之死兇手是他,可是真的有必要因為沒有成功的抓獲他而記恨至此嗎?

    記恨到就連天宮的玉兔未遲也都聽說了他,記恨到現在特地下凡來為的就是要殺了他?

    這令他不禁回想起初次來到這邊世界時,丹穴山的些長老們也是提議要將他儘早除掉,可是那些長老們後來全都作罷了。

    為何二郎真君偏是如此執念,如此容不得他?

    很亂,心裡很亂,事情也很亂。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一點像是禍患了?

    哮天犬忽然停住,大約是因為他那一聲喊得底氣十足?抑或許是因為哮天犬的確要給他一個說句遺言的機會?

    它真的停了下來,且扭過頭看向自己的主子二郎真君。

    林蘇青見有了機會,連忙問道:「敢問真君,為何非要殺我?」

    他是真的不知道,隨即又道:「就算是神仙也不能無緣無故隨意殺人對不對?」

    必須要問出個所以然來,死也總得要死個明白。

    然而他所問出的這句話,還真是將二郎真君給問住了,哮天犬感應到了二郎真君此時心有異樣,所以它便不敢再貿然去攻擊林蘇青,而是回望向自己的主子,等待著下一步確切的指令。

    二郎真君很為難,因為有些事情他知道,可是林蘇青不知道。

    譬如有關於在四田縣所發生的經過。丹穴山的那位當著他的面掩住了林蘇青的記憶,並且還特地吩咐嚴禁對這小子有任何提及。

    儘管那位並沒有交代假使提及了會有怎樣的處罰,可他還是不能提。命令之所以是命令,是因為沒有第二種選擇,只有執行,必須執行。

    雖然他乃天界中的神仙,不隸屬於丹穴山神域,可是,那位除了是丹穴山神域的儲君,還是天神聖君,更是古上神後裔。階品高於他太多,位分更尊貴太多。因此對於那位的話,他不得不聽令執行。

    林蘇青見二郎真君沉默著不回答,於是又問道:「真君你特地下凡來殺我,不會連殺我的理由都沒有吧?」

    誰說是特地為他來的?二郎真君橫眉怒目地盯著林蘇青。

    他並不是特地為這禍患而來,只不過是偶然看見了未遲下凡,他的本意是跟著未遲,要察看她私自下凡的緣由,卻是不巧,發現她是來找林蘇青這禍患的罷了。

    但這不巧,或許正是天意。

    上回在四田縣被這孽障挑起的火氣未能撒洩,接著山蒼神君又把截了哮天的尾毛送給了這孽障,如此他的怒火就更大了。只是因為越想越憤怒,所以一沖動之下便落下來。

    本來,他只是想稍微的為難一番出一出那兩回惡氣,孰想這禍患竟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的挑釁於他。簡直放肆!

    殺了林蘇青這禍患會如何?丹穴山的那位會為了這異世小子來問他的罪嗎?

    來問罪又如何?這小子畢竟是個大禍瘤,即使他殺了,那也是為蒼生免去災禍,這是他二郎真君的分內之事。

    他二郎真君是為替天行道,即使來了神尊親自過問,他也毫不理虧。何況本就是丹穴山的那位不顧蒼生包庇在先,又何來的理由開罪於他?

    那麼,殺了林蘇青,便是當做之事!

    「殺你,不能需要理由!」二郎真君怒喝一聲,「哮天!」

    哮天犬得令,登時飛撲向林蘇青,這一次是疾如雷電,絲毫不給他留有喘息的架勢!

    林蘇青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他旋即飛出一枚樹葉,那小小的樹葉之上頓時飛潑出一團濃墨,剎那間化作了數十把尖刀,自四面八方朝哮天犬包圍而去。

    這是他先前為了對付夏夫人所做的準備,慶幸當時沒能用上,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哮天犬並不是輕易能對付的,它腳不點地凌空一踏,朝上躍起,竄上高空避過了尖刀的的包圍,但是,哮天犬的選擇,林蘇青早有預料!

    他立刻再飛出一枚葉子,瞬間就是一張掛滿了尖刀的大網自天而降,正是要捕向此時躍上高空的哮天犬。

    四面刀陣,上有刺網,哮天犬該是逃無可逃!

    然而,就在哮天犬即將被團團包裹之時,它仰頸一聲怒嘯,刀陣與刺網頓時被震碎為幾筆空墨,消散於夜色之中。

    一旁觀看的二郎真君蔑視道:「彫蟲小技也敢在神犬眼前獻醜!」

    隨即,哮天犬抽身便朝他直奔而來,疾如旋踵,令人猝不及防!

    不能慌!林蘇青在心中提醒著自己,不可害怕,不可畏懼,否則就連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倏然,他摸出八枚樹葉,於雙手五指之間夾立著,他大喝一聲將這些樹葉盡數飛出。

    頃刻便是萬箭齊發,箭頭更是帶著火團,它們自四面八方射出,不是衝著哮天犬而去,是直逼二郎真君而去。

    二郎真君目光一緊,於此同時,那些樹葉之中還有一些飛潑而出巨型猙獸,他畫的時候落筆很是糙亂,但此時此刻無一不是按照他腦中的印象所具現,與他初到丹穴山襲擊過他的那頭猙幾乎沒有差別。

    一共五頭猙獸,此時盡數追逐著飛箭一起撲向了二郎真君,若是被那二郎真君避開了箭林,即刻便是迎來猛獸撲襲!

    哮天犬見狀,連忙扭頭去追咬猙獸。

    一切盡在意料之中,林蘇青趁亂當即撒腿就跑,凡人的腿腳跑得能有多快,他便竭盡全力地跑得有多快。

    當他回首警惕地看去時,一眼只見他所做的那些攻擊,就在逼向二郎真君的剎那,二郎真君只是持長戟一揮,便全數化作了煙霧似的空墨。

    彫蟲小技果然不奏效,不過他其實也並沒有指望著能有多大起效,他的目的只是想用它們吸引註意,自己趁亂逃跑。

    可是,僅憑他這點道行,哪堪抵擋神仙的威力。花招已被拆破,哮天犬掉頭迅雷般追來,凡人哪裡跑得過神仙,尤其是神犬!

    完了!

    登時,哮天犬飛撲而起,血盆大口衝著他的肩背而來。

    當林蘇青意識到身後有危險時,已經全然顧不及招架,並且他也已經沒有招數足以招架。

    就在哮天犬的尖牙迫在眉睫之際,林蘇青情急之下,抬手就將手中的毫筆抵禦而出,他特地豎立著,待那哮天犬一口咬來時,恰是被豎著的毫筆撐住了大嘴。

    林蘇青用毫筆換得了抽身的機會,他緊忙逃走,身後驟然響起哮天犬的一聲怒嚎,它上下頜用力一合,將筆咬得粉碎。

    它將筆的殘渣盡數吐出,從那些破碎的渣滓裡看見了自己的那一撮尾巴尖的毛,頓時暴跳如雷,旋即又朝林蘇青追撲,這一口它毫不留情!直奔要害而去!一口咬住了林蘇青的右肩的肩頸處,血液立刻染紅了它鋸齒般的獠牙。

    哮天犬的獠牙深深地嵌入了林蘇青的鎖骨與肩背,穿過他的血肉,刺透了他的骨頭,緊緊地將他扣住。

    林蘇青被撲倒在地,痛,劇痛,痛到麻木,痛到感知不到痛。

    他不顧傷勢,拼盡所有力氣扭轉過身試圖掰開哮天犬緊緊扣住的大嘴,想將它的獠牙從自己的骨頭裡拔出去。

    可是哮天犬下著死口,他越是掙扎,哮天犬便越是不停地甩著豹子似的大腦袋用力撕扯著他,撕扯的同時還順勢往後拉拽,似乎要將他的整半條臂膀連帶著半邊肩背,從他的肩頸處咬碎給拽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3
塵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強盜理論

    儘管是不玷汙穢的偃月服,此時也被流淌出來的鮮血由內而外的浸紅染透。

    二郎真君呵斥道:「你這孽障,看你還往哪裡逃!」

    哮天犬雖然是神犬,但它是因為作為二郎真君的寵獸而升的階品,是空擔的神位。所以在實際上,它並沒有足夠的修為令自己幻化出人形,或是使用法術去攻擊,它保留著犬類的特性,所以它的攻擊方式依然與它的天性相同,撲咬撕拽,是最為簡單最為兇猛的攻擊。

    然而哮天犬畢竟不是尋常的犬類,它的咬合力具備著剛猛的神力,縱使林蘇青拚死了力氣去掰,也掰不開它緊緊扣在他肩頸上的嘴牙。

    鮮血似溪水汩汩流淌,林蘇青與哮天犬滾作一地。掰是掰不開,踢也踢不到,他乾脆另一隻手擒住哮天犬的咽喉,掄起拳頭猛砸向哮天犬的頭,猛砸它的眼睛,猛砸它的耳朵,猛砸它的鼻子。

    「鬆口!」林蘇青吼得聲嘶力竭,奈何哮天犬仍是不松,不僅不松,還因為林蘇青的出手,它撕扯得愈發凶狠。

    肩頸處彷彿即刻就要被撕裂開來,林蘇青痛得咬牙切齒,什麼也顧不得了,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掄起左拳,作勢要一圈鎚去哮天犬的咽喉,就在那左拳蓄力揮去時,突然!那左拳之上凝聚起了赤炎色的輝光!

    二郎真君渾身一震,林蘇青的拳頭為何會有這等輝光?在他愕然之時,只見林蘇青的拳頭衝著哮天犬的咽喉就砸去。

    「孽障!」二郎真君一把將長戟拋出,一槍刺穿了林蘇青左側的肩膀,將他掄起的臂膀定到地上。

    與此同時,哮天犬連忙鬆口閃開到了一邊。

    二郎真君看見了林蘇青方才的那一拳的炎色輝光,而哮天犬則是感應了到了一陣異樣和危險,他們都知道,如果林蘇青的那一拳真的砸了下去,哮天犬必死無疑!

    他們看見了,只有林蘇青自己沒有看見。他什麼也不知道,甚至都不確定自己這一拳砸下去能夠令哮天犬吃痛的退開。

    他當時雙眼瞪得通紅,瞪著哮天犬,狠狠的瞪著。哮天犬當時其實已然有些怕林蘇青,莫名的怕他,它當時還以為自己恐怕要死。幸得真君出手及時,哪怕稍微晚一丁點,只怕它的脖子就要立刻斷裂。

    幸好,幸好林蘇青拳上的力量只出現了一剎那,且在他揮出的那一瞬間,緊接著便被二郎真君刺開,隨之他拳頭上所攜帶的那股沒來由的力量也便如煙消散了。

    哮天犬猶如劫後餘生,此時瑟瑟發抖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林蘇青,它嗚嚥著,像是在問二郎真君:「這真的是凡人嗎?」

    林蘇青頹然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兩邊的肩頸都在淙淙的淌著血,將他身下壓著的長著細毛青苔的地面,染得深紅一片。

    片刻,鮮血竟然流淌出了一條溝渠,一路流下山崖,墜入山谷。

    風裡夾帶著血腥味,彷彿還包含著細密的血點子,從幽幽山谷中旋捲而上。山風狂野的吹拂著,將四面高山上的參天巨樹的樹梢吹得簌簌作響,蓋住了林蘇青越跳越快的心跳聲。

    隨著血液的流失,他有些看不清正居高臨下睥睨著他的二郎真君,也有些聽不清耳邊樹木簌簌地亂響聲,更聽不見自己的剩餘的若隱若無的心跳聲。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發出聲音。

    他握住長戟尖槍的槍身,艱難地抬起半邊臉來,咬著牙問道:「至少讓我知曉理由吧?你該不是為了四田縣沒能抓到我才執意要殺我吧?」

    上回於四田縣的事,他是被冤枉的,他並沒有殺徐老頭的兒媳婦。何況有主上作保,二郎真君沒有理由非要來尋仇。

    「理由?」二郎真君冷哼一聲,拔出了長戟,三尖兩刃的長戟在茫茫夜色之中,泛著鋒利的寒光。

    二郎真君垂下眼瞼輕蔑的看著林蘇青,如同蔑視著一隻可憐的螻蟻,在那輕蔑的目光之中還有唾棄、有嫌厭、以及憎惡。

    他義正言辭道:「本君要替天行道,除去禍患,需要理由嗎?」

    林蘇青嘔出一口濃血,他奮力的、用盡全身僅有的力氣抬起手,想去揪住三隻眼的衣襟好好地問清楚,卻被二郎真君以為他是要拚死一搏,徑直又是一槍刺下,這一槍瞄準的是林蘇青的心臟。

    長戟一揮刺去,帶動的風聲如嘯,林蘇青一怔,雙目瞪得渾圓,完全來不及反應。

    可是卻在長戟刺來他胸口,槍尖剛碰到他胸前時,只見他胸口一道赤炎乍現,旋即化作火焰似的觸手纏住了長戟,阻礙了槍尖的刺入,眼見著那赤炎將槍尖燒得燙紅,二郎真君連忙抽回長戟,於手中一轉,接著雙手灌以神力傳達去槍尖,赤炎終於熄滅。

    他將長戟負載身後,一把提起林蘇青的衣領,質問道:「你身上藏了什麼?!」

    二郎真君不由分說,便向林蘇青懷中探去,掏出了他懷中藏著的易髓經,當易髓經被二郎真君取走時,林蘇青見著那經書竟是一愣,他一把抓住二郎真君的手腕,定睛朝書封上仔細一看——那隻燙印的鳳凰不見了。

    原先印在書封左下角的那隻鳳凰的影子突然不見了?!他恍然大悟,方才那迸發的赤炎莫不就是那隻「鳳凰」?

    在林蘇青怔愣之時,二郎真君甩開他的手,奪走了那本經書,他隨意地翻看了幾頁,卻是一無所獲,這令他有些不耐煩。

    「方才那難道是加在這本書的封印?」二郎神話一出口,頓時明白過來,他狠戾道,「居然教一個禍害修行!丹穴山的那位簡直是越來越放肆了!」

    二郎真君將經書一捏,經書立刻從左上角開始化作金鱗碎片逐漸於他手中消失,林蘇青大驚,他連忙去搶,在他抓向那本即將消失的經書時,不小心碰到了二郎真君的一點袖子,登時便被二郎真君極度厭惡的甩開,當他再度去搶時,經書瞬間化盡,他一把抓了空。

    因為失血過多,他渾身虛弱得厲害,在經書消失的那一剎那,彷彿是將他全身上下僅剩的那一點氣力都抽走了,他頹然地落下手,一把拽住了二郎真君的袖子。

    他扯著袖子,更是順勢捉住了二郎真君的手腕,瞋目怒問道:「你憑什麼說是我禍患?那是我的書,你又憑什麼毀了它?!」

    上回在四田縣時二郎真君就說他過是禍患,他仍舊牢記在心裡,而今天剛一遇上,那二郎真君就一口一個孽障的如是稱呼於他。他上回來不及去問清緣由,這回他發誓他一定要問清楚。就是死,也必須要問清楚,到底是為什麼!到底是憑什麼!

    二郎真君一把甩開林蘇青的手,擰著眉毛厭惡地看了看林蘇青留在他袖子上的血手印,唾棄道:「就憑本君是顯聖真君,而你!只是不入九流的下賤禍患。」

    林蘇青被二郎真君一把甩開,撲在了地上,那一道力是帶著神威的,是帶有攻擊力的,林蘇青受到神力沖蕩,伏在地上猛咳出幾口濃血。

    正以為他再也爬不起來時,他卻再次拼盡全力地半撐起身來,他鄙夷的看著二郎真君,乾笑道:「呵、呵呵……就憑這個理由?那平日裡,我身邊有子隱聖君與追風神君時,你為何不來除我這禍患?不說他們,當只有山蒼神君時,你為何也不敢來?」

    林蘇青冷笑著,艱難而虛弱道:「你是怕他們知道吧?或許你其實只是因為上回沒能除掉我,所以心有不甘,所以才趁機尋私仇?你身為神仙,居然小肚雞腸至此?」

    這些都是林蘇青的猜測,很荒謬的猜測。其實,在林蘇青問出這些話時,他也還沒有想明白,因為他覺得不應該是因為這等狹隘的理由。

    可是,他想不出別的所以然來。

    「只因為我得罪了你,我就要死?」不猜了,這邊的世界他可謂一無所知,僅憑他的猜測是不太可能猜到准心。既然問也問不出來,那便只有逼出來。

    雖然刻意的去激怒二郎真君,只會令自己的處境更加危險,可眼下他還有選擇嗎?他唯一能爭取的,便是在臨死之前問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死。

    「再者,你憑什麼認定我是禍患?真君,怕是連你自己都答不出所以然來吧?其實你根本沒有理由吧?沒有理由的殺戮,難道不是在濫殺無辜嗎?神仙就可以濫殺無辜了嗎?」

    先不論這理由二郎真君不能說出口,單是就事論事的論這個理由,也許誰也答不出所以然來,畢竟到目前位置,誰也沒有足夠充足的證據來證明——他林蘇青就一定是禍患。

    沒有充分證據便不構成足以信服的理由。因此說到頭,誰都僅僅是憑藉著自己的直覺在評定著林蘇青。

    不過,也並不非毫無依據。因為所有見過林蘇青神仙都有著這樣的直覺,而神仙的直覺不是凡人的直覺,神仙的直覺代表著預測,具備著預知今後事的能力。

    儘管神仙的直覺亦無法迎來萬分肯定的結果,可對於極有可能危及萬物蒼生的禍患,必當是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

    「本君殺你不需要理由!」二郎真君瞋目切齒道,「本君殺你就同捏死一隻螻蟻,沒有任何分別。」

    「你這是強盜邏輯,你認為我是禍患。那我也可以認為真君你、你也是禍患。」林蘇青瞧不起他,「呵,只可惜我只是一介異世凡人,我說不過你,也打不過你,呵,原來神仙也不過如此,神仙也恃強凌弱。」

    「死到臨頭了還能如此嘴硬!」二郎真君嗤之以鼻道,「可以,本君可以再給你這個機會。」

    機會?林蘇青不屑的吭聲冷笑:「我現在一身重傷,是瀕死之人,有機會能如何?又能有什麼機會?」

    林蘇青一心只顧著爭辯,只顧著逼問出自己必死的原因。

    而二郎真君則努力懲憤窒慾,控制著自己的憤怒,唯恐因為一時衝動洩露了不該說之事。

    他們,誰也沒有留意到,林蘇青不過是一介文弱凡人,在受了如此重傷之下……居然,完全沒有將死的跡象。

    甚至僅僅只是在起初由於疼痛而略有些虛弱,之後,竟隨著情緒的高漲,語出鏗鏘有力……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3
塵骨 第一百二十七章難道是地獄?

    二郎真君持長戟逼著林蘇青眼睛,毫不留情道:「本君認定你是禍患,所以殺你。你想要公平,也可以認為本君是禍患,殺了本君。機會給你了,來戰。」他上回在四田縣見識過林蘇青的力量,非同小可,就是不知道為何林蘇青今下就是不使出來。

    「呵,這真的公平嗎?」林蘇青不以為然,傷口處鮮血不住地流淌而出,他感覺自己就快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正如真君你自己說的,弱者不配談公平。我現在可能命不久矣,這也能叫公平?

    二郎真君一腳踏在林蘇青的胸膛上,林蘇青當即噴出一口濃血,二郎真君的面前頓時一道淡黃色的光輝化作透明的盾牌,將林蘇青的血水擋住,竟是半點也不曾濺到他的金甲上。

    他冷眼道:「本君說公平,就是公平。」

    待那副光盾散去,二郎真君掃了一眼林蘇青上下,不禁嗤道:「你不配穿這身偃月服。」

    此時的偃月服,一身銀白早已被浸透了大片大片的紅色血跡,玷污了它原本的銀白光華。

    二郎真君也是前兩天恰好聽說的。那是因為天上無不在談丹穴山的那位二太子,竟然將偃月服贈給了一個異世來的凡小子,所以他也才知道了偃月服的來歷。

    偃月服,是以天之四靈白虎神尊的皮毛為底料製成的神袍。

    白虎神尊乃殺伐之神,由於天之四靈的獨特性,他們是從鴻蒙之初活到現在的最古老的神尊。

    天之四靈其中有三位都不曾孕育後代,且自父神以身化萬物後,他們便分別沉睡在世間的各處,間隔幾十萬年才會現身一次,但凡出現,便會順手給自己喜愛的小輩賞賜一些隨身物件。

    而白虎神尊便是在現身時,將自己那時候所換下的皮毛贈予丹穴山的那位二太子。而後,那位二太子便將神尊的皮毛製成了這套偃月服。

    正因為白虎神尊乃殺伐之神,是至尊的戰神。所以偃月服具有刀槍不入,水火不容的防禦功效,不過,這功效也與穿戴者本身的實力息息相關。

    譬如,林蘇青就無法使偃月服發揮它真正的功效,林蘇青太弱了,弱到如此這般厲害的偃月服,就連哮天犬的獠牙都抵擋不了。

    林蘇青此時的慘狀,令二郎真君不免有些懷疑,上回在四田縣時,那殘害生靈作亂人間的孽障,究竟是不是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只會一些低端幻術的林蘇青?

    可是偃月服不可能有假,除了林蘇青,旁人不可能再有。那就正好應了他的另一種猜測。

    「看來,本君估得沒有錯,你的力量果然不受你自己控制。」

    他猜不到究竟要如何才能使得林蘇青發揮出力量來。

    「你無法控制並不能代表你沒有再次殘害蒼生的可能。」

    過分的剛正,便是無情。二郎真君無情道:「本君專司三界安防,為了蒼生的安危,今下除了你,你便再也沒有作亂的機會。」

    他頓了頓,又道:「你也不配葬在任何地方。就讓這山裡的飛禽走獸用你的屍骨果腹,待閻王將你的魂魄發還原籍。」

    二郎真君方才的那一腳踏下來,林蘇青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被踏碎了。他漸漸地聽不清二郎真君的聲音,聽不清他後來在言說些什麼。

    他只覺得頭腦昏沉,莫名地突然地就說不動話了,連牽動嘴皮的力氣也喪失了去,眼皮也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似的,

    他任由這昏沉狂潮般席捲著整個大腦,胸腔像是壓著千斤巨鼎,壓得喘不上氣來,也痛得喘不上氣來。

    渾身上下的疲憊感在不停地催促著他,睡吧,只要閉上眼睡了,就不會再有任何痛苦了。

    可是,理智又在告誡他,不能睡,睡了就是死了,死了就再也無法證明自己,不能睡,不能輸。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去與這份充滿誘|惑的睏倦抗衡,卻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繼而睏意都不算得誘|惑了,而是全部化成了一種壓迫感籠罩著他,令他他不得不睡過去。

    他想睜開眼睛,當微微睜開一絲縫隙,卻又不由自主地再度闔上,他奮力地再去睜開,卻又再次被闔上,睡意排山倒海襲來,不允許他再度醒過來。

    這一閉,竟是無論如何都睜不開了。

    意識化成了一片虛無的白,又由白,歸成了零。

    失去了感知,失去了意識,失去了所有,大約這就是失去了生命吧。

    林蘇青以為自己死了,「以為」過後,便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又恢復了意識,恢復了感知。

    耳邊聽到有烈火熊熊燃燒的聲音,那火格外的熾烈,呼呼呼地有點像風聲,但他確定,那是烈火,不是風。

    又過了許久。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發現,自己此刻毫無睏倦,毫無傷痛。他發現,自己正躺著。

    眼前的天空是一個巨大的圓,怎麼會是圓?

    而在那圓上,牽扯著幾十根粗壯的鐵鏈,鐵鏈上貼滿了像是符令的長條紙張,像是為那個「圓」施加了封印。

    他滿心疑惑的坐起身來,放眼四周,居然是刀山火海。而自己居然正身處於刀山火海忠心的一塊圓台之上。

    他摸爬著站起來,發現地面十分燙手。他嘗試著往圓台邊緣走去,他以為當他離開圓台的中心,這圓台便會失去平衡而有所傾斜,不過並沒有,是如履平地。

    他走到邊緣往下一看,騰騰熱氣沖臉而來。圓台底下是火山岩漿,正沸騰著、翻滾著,這裡的一切,都被衝上來的灼灼熱氣炙烤著,難怪他剛才觸摸地面時,感覺有些燙手。

    這裡像是在一個巨大的火山內部,那些鐵鏈子封住的「天空」,應該就是火山口。

    他轉身觀察著環繞四面的火山內壁,看著壁面上插滿的那些刀劍斧鎚等各種冷兵器。

    每一把兵器的手柄上,無不是環貼著一道符令。

    每一把兵器且無不是投射著一道森嚴的肅殺之氣。

    似乎每一把兵器,都是一道封印,它們就這樣密密集集的插滿了整座火山口的內壁,那些封印便隨之密密集集的封滿了整座火山。

    與此同時有一種異樣感,也格外的顯然。

    此處分明是火山內部,分明是處於灼灼炙烤之中,卻因為這些冷兵器而令人清晰的感覺到脊樑骨騰升著一縷寒意,林蘇青禁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居然在這樣連空氣都滾燙的地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環保雙臂使得自己的身體能夠保留住不高的體溫,不至於在這樣的地方瑟瑟發抖。

    他仔仔細細的觀察者他腳下所站的這塊圓台,直徑大約只有五步之長,似乎是懸浮在騰騰熱氣之中,似乎永遠不會墜落,將他一直托著;又似乎瞬間就會墜落,將他溶入滾滾岩漿中燒成灰燼。

    已然是前無去路,後無退路,

    林蘇青心中分明記得,他是在山谷裡的一處懸崖上,分明記得自己被二郎真君的長戟一槍刺穿了心臟,且被一腳踏碎了胸膛……

    怎麼此時此刻,竟毫髮無傷的出現在了這裡?

    「難道……我死了?」他自言自語道,「難道……這裡是地獄?」

    「這裡是地獄,但你沒有死。」一個厚重得發悶的聲音滾滾而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3
塵骨 第一百二十八章內心的地獄

    熊熊火焰燃燒的呼呼聲,與腳下翻滾的岩漿的咕嚕聲,幹擾了他的聽覺,令他聽不真切那道聲音的內容,也辨不清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不過,卻是真的有感覺,是真的聽到了。

    他張望著四周,仍然只有那些刀山劍林,仍然只有那些蒸騰的熱氣。

    尋不到生硬的來源,他的目光無處落腳,毫無頭緒的問道:「既然我沒有死,那我又為何會來地獄?」

    「這裡是地獄,沒錯。」那道聲音再度響起,依然沉悶,沉悶得令人不禁為之在心中也感到憋悶,「是你內心的地獄。」

    沉得像來自地底深處,可是這裡沒有地,只有他腳下的這塊圓石台,這塊石台甚至只有兩個手掌厚,即使蓋住了誰,也不會有如此悶且厚重的聲音。

    「我內心的地獄?」林蘇青疑惑,茫然四望,「那你是誰?」

    「我是你。」聲音悶,卻並不啞。像一口幾十年不曾被撞響過的老鐘,生著厚厚的鐵鏽,每一聲如一撞,震盪起鐵鏽,震盪起飛塵,震盪起耳內的鼓膜。

    「你是我?」林蘇青更疑惑了,「那我是誰?」

    多麼俗套的問話,哪曾想有朝一日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是你。」那聲音響起時,林蘇青恍然感覺彷彿有一條遊龍迅速繞著四面刀山竄了一圈,帶得那些冷兵器叮鈴鈴直作響。

    「我聽不懂。」林蘇青一邊轉著身尋找那聲音的來源,一邊茫然的問著話。卻是將自己轉暈了,也未能辨認出那聲音的來源。

    「何不出來見面談?」他又問道。

    「我在你心裡。」那聲音回答道,「我曾經是我,但我後來是你,不過你現在不是我。」

    曾經?後來?現在?

    我是我?我是你?你是我?你不是我?我不是你?我不是我?

    很亂,亂得不可開交,林蘇青聽不明白,更想不明白,他只捕捉到了零碎的幾個字。卻只是那零碎的幾個字就已然令他捉摸不清楚。

    於是他拋開後續的所有,只捉住前一句問道:「你在我心裡?你為什麼在我心裡?」

    而那低沉著震動的滾滾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圍繞四周如游龍般竄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忽然沉默了。

    「餵?!」林蘇青問道,卻沒有任何回答他。

    「餵?閣下?」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

    圓石台下岩漿的騰騰熱氣炙烤著一切,由外而內,令人覺得它們試圖侵入體內,

    四面牆上兵器們的冷冷肅殺之氣,震懾著所有,由內而外,令人感受到冰涼刺骨。

    忽冷忽熱,忽熱忽冷,熱得汗流浹背與冷得瑟瑟發抖並存。

    過了許久。

    「餵?你說話呀?」

    又過了許久。

    「餵?你還在不在?你回答我呀?」

    忽然,冷兵器們再度因震盪作響,岩漿因震盪更加翻滾。

    那道聲音終於再一次傳來:「你現在不必知道為什麼,這對你沒有好處。」

    「那什麼對我有好處?」林蘇青仔細地看著壁面上的那些兵器,依照那彷彿存在的亂竄的「遊龍」,用視線去追捕,以為會在哪一處忽然捕捉到聲音的來源。

    那聲音沒有回答他,於是他又問道:「既然我沒有死,那我如何醒過來?」他記得真正的他,此時應該是渾身是血的躺在山崖上。

    「我可以幫你。」那聲音道,「你需要我幫你嗎?」

    林蘇青想了想,他自己沒有辦法回去,於是直言道:「需要。」

    他話音剛落,四周驟然安靜,一切聲響戛然停歇。沒有了熊熊烈火的聲音,沒有了岩漿翻滾的聲音。一瞬間萬籟俱寂。

    他正要詢問,突然地動山搖,四面所插著的冷兵器猛烈地嘩啦啦地搖晃著發出刺耳的聲響。

    這一刻,似乎火山轉瞬就要噴發,似乎他腳下的這塊圓石台眨眼就要隕落。

    他很慌亂,也很懼怕。

    無論是火山噴發,還是石台墜落,他都怕,所及之處無依無靠,就算此刻的自己並非真實的自己,卻還是會因為無法自救而深感驚惶。

    掉下去會被岩漿淹沒!

    「幫我!」他脫口大喊。

    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刺亮的強光,鋪天蓋地地朝他包裹而來,他趕忙抬起胳膊緊閉上眼睛。

    下一次睜開眼,是生還是死?

    生死居然由不得自己做主,他很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有何用?

    此時此刻,他顧不上那些不甘心,他只想著一件事——活著!

    讓我活著!

    我要活著!

    活著!

    ……

    幽幽山谷上的懸崖之巔,二郎真君正要帶著哮天犬駕雲歸去九重天上,當他剛踏上雲朵時,哮天犬驚覺身後有異樣,它緊忙扭頭一看,登時愣住了。

    二郎真君察覺到哮天犬的驚怔,隨著回身看去,頓時也愣住了……

    林蘇青的屍體上正有熊熊烈火似的赤炎色力量在燃動……當林蘇青徐徐地坐起身來,霎時,他身上又騰升出一道冰藍色的烈焰與那火紅赤炎交纏,眨眼間,那紅藍交織中又竄出一縷的烈焰。

    但那些其實都不是火焰,只是因為力量過分強大,強大得像狂野竄動的烈火。

    剎那,三柱力量交織旋轉衝天而上,竟是衝破雲層,上達天宮。

    那力量衝破重重防衛,將正在值守南天門的千里眼與順風耳驚得一震。他們連忙丟開手中的瓜果,上前去透過佈滿結界的蒼穹看下去,聽下去……

    登時渾身一震,二位小仙相視一眼,留下千里眼繼續監守,順風耳緊忙入了南天門一路奔向三十六重之上,去向天帝稟報此間異樣!

    而此時於山崖之巔的林蘇青,他的臉上、脖子上乃至耳朵上,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來自三種不同的神力,二郎真君看出了那符文乃是出自三位不同的神仙之手,不,沒有仙,那符文皆是由階品至少為天神以上的聖尊所設!

    林蘇青一介異世來的凡小子,身上為何有尊者設下的封印符文?!

    這不正說明他的確是個禍患嗎?!

    二郎真君愕然驚怔住了,哮天犬很害怕,它怕得連連後退,縮在了二郎真君的身後,藏進了他的披風之下。

    二郎真君看著正徐徐站起來的林蘇青,他很驚詫,林蘇青身上為何會有如此密集的符文封印。

    上次在四田縣時,林蘇青身上只是有各種奇怪的紋理和三種不同的線條,當時見他正屠殺巫蠱百姓,著急捉拿他,未曾仔細注意。

    而這次,他身上的那些奇怪的紋理和線條,遠遠比上回清晰,清晰得甚至能夠看夠看清楚那上面所寫的一道道封文。

    是符文沒錯,是頂級的封敕符令,是誰也解不開的封印。

    這種封印他曾經見過,那是他拜於三十六重天宮上的天尊門前學習時,有幸在天尊的藏書裡看見過。

    那是只能封不能解的咒令。

    聽天尊說,那種封敕符咒,就算是解,有且只有一種解封的可能……那便是被封印者自行衝破。

    不過,也可以說是永遠沒有可能。

    因為在封印施下之時,原本就會在被封印者的力量基礎上,加倍施以神力注入符令中將其封下。

    可是林蘇青身上為什麼會有如此多的頂級封敕令?看著林蘇青那一身密密集集、層層疊疊的符文,而且出自三位不同的聖尊之手筆,二郎真君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林蘇青曾經很強?

    居然強到需要三位神尊使用如此多的封敕符令?!

    那他為什麼是從異世而來,甚至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

    先前在四田縣時,二郎真君只以為林蘇青是個異世來的孽障,以為林蘇青不過是身俱強大的破壞力罷了。

    卻不曾想到……林蘇青身上的力量居然超乎了他的設想。是的,二郎真君所說的禍患,僅僅是以為林蘇青對凡塵具有強大的破壞力罷了,和一隻違反盟約作亂凡界的妖孽差不多性質而已。

    可是現在,他不敢再這樣膚淺的認為。

    林蘇青絕對不止是妖孽這樣簡單,同時他還認定,林蘇青絕對會對世間萬物帶去更為巨大,甚至帶去毀滅性破壞的禍患!

    若現在不除,萬一,萬一今後完全覺醒了呢,萬一林蘇青能夠掌握這些強大的力量了呢?

    二郎真君突然有些恐懼,不知為何,他有些居然恐懼林蘇青的力量……

    對了,方才那本經書……

    丹穴山的那位居然在教這樣的禍患修行!

    丹穴山那位意欲為何?是想幫這禍患衝破封印嗎?!

    看著林蘇青那一身如魚鱗似的封滿全身上下乃至眼球的封印咒文……顯然,林蘇青是不可能沖得破的,但是二郎真君居然會擔心林蘇青有一天可能會衝破……

    這是二郎真君害怕了,他開始害怕這個異世來的凡人。不,不是凡人,這是個實打實的禍患,是萬物蒼生的毒瘤。

    就在二郎真君思慮之際,林蘇青已然走近了……

    他即刻持長戟指著林蘇青斥問道:「你究竟是何身份?!」卻是一眼發現——林蘇青身上的傷勢……居然癒合了?!!

    並且破損的偃月服也正在迅速恢復,連偃月服上的斑斑血跡都在迅速褪去,彷彿是被身上傷口將那些血跡都吸了回去……

    不,不是被吸了回去,是因為偃月服本身就不玷汙穢,林蘇青的傷口在癒合,他的能力變強了,所以偃月服才開始恢復的……

    怎麼腦子就亂了,會以為是傷口在抽回血液呢?二郎真君被自己的混亂怔愕了,他突然慌張難以遏制,連語氣都有些急促了

    「你是如何回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5:03
塵骨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兵天將奈我何!

    話一出口,二郎真君先是自己一怔,怎麼會下意識的認為林蘇青是從異世回來的?回來……他為什麼會下意識的認為林蘇青原本就是這邊世界的?!

    然而林蘇青始終不言不語,只是漠然的看著他,那眼神之中的漠然,居然比憤怒更為可怕,比仇恨更為恐怖。

    二郎真君驀地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刺激林蘇青,也許如果不是方才他故意刺激林蘇青,林蘇青就依然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小子。

    他後悔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現在的林蘇青的對手。

    二郎真君悄然地後退了半步,於手中長戟的三尖兩刃上凝聚著金燦燦的神力,逼在林蘇青身前,這次不是進攻,而是防禦,不容接近。

    「林蘇青!」他沖林蘇青大喝一聲,試圖將林蘇青的理智喚醒。

    林蘇青吭氣一聲冷笑,顯然是聽見了,可是他嘴角似輕蔑地勾了一勾,繼續上前來。

    二郎真君見他仍然往前,於是當即將三尖兩刃的槍尖凝聚了更為強大的神力,卻剛要刺出去,被林蘇青一把握住了搶尖。

    長戟是神器,長戟的槍尖之鋒利,可以一槍刺穿一座參天巨山,況且它此刻還凝聚了二郎真君強大的神力,那便是鋒利至極。然而眼下,卻被林蘇青徒手握住,連他的掌心都未能割破。

    「這……」

    二郎真君怛然震驚,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唯有……不等他思索,林蘇青怒目睚眥,猛地用力一折,竟是硬生生地將槍尖折斷,隨即又一把握住了長戟的槍身,順勢往自己跟前一拽,猛地將二郎真君拽近,抬手就將手中的槍尖衝著二郎真君額頭上的那隻天眼刺去。

    二郎真君當即鬆開長戟,展臂向後急速飛出,避開了那一刺,並與林蘇青拉開距離。

    而林蘇青即刻揚手拋出槍尖,那槍尖此時竟然帶著林蘇青身上的力量,那力量使得槍尖迅如奔雷,直逼向二郎真君自己!

    方才為了避開那一次,二郎真君是拼了力氣往後急退,此時正處於僵直,根本無法在及時的閃避,眼見著那槍尖正要直直的刺入二郎真君,哮天犬見狀,緊忙縱身飛撲而去,誓死要替自己的主子擋住這一擊。

    「哮天!」

    二郎真君急忙出手想去一掌推開哮天犬,林蘇青的這一擊,憑他是可以硬扛下來,可是哮天犬不行,受之必死!

    千鈞一髮之際,霎時,一把金瓜鉞斧格驟然出現,擋住了飛刺而來的槍尖,救下了哮天犬,也救下了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一見那法器,心上一喜,驚詫道:「天篷真君!」

    隨後趕來的大帥握住持金瓜鉞斧,只見那槍尖在金瓜鉞斧的曲頭處打了幾個回轉,他隨即將金瓜鉞斧一撇,將槍尖撇向了別處,似一顆隕落的流星落入了漆漆深谷,隱入墨色密林消失不見了蹤影。

    來的是天蓬真君,乃北極四聖之首,號北極天篷真君。

    他一身黑衣玄冠金甲,肩生三頭六臂。除了那把金瓜鉞斧,左右還各持有長劍、長戟、弓箭、提索、和木舌金鈴。儀容英俊威嚴,周身神光赫赫,竟是比二郎真君更為耀眼。

    他並非孤身前來,在他身後還領著三十六位神兵天將,皆是雙手持有法器,一手持金劍,一手持著多棱銀盾。

    「拿下!」

    天蓬真君一聲令下,神兵天將們立刻排開陣法,將林蘇青圍在了陣法中央。

    他們圍繞著林蘇青飛速移動,看不清他們的真形,只能看見接連的影子接成了一個圓環,繞著林蘇青打圈。

    同時他們舉劍引雷,並利用多棱銀盾對引來的天雷進行折射,眨眼便織出了一張閃雷電網,更是將林蘇青死死的困在中心。

    此時的林蘇青不復平日裡的清秀,而是面目猙獰,像惡魔,像困獸,他試圖掙脫,卻掙脫不開,於是,他乾脆緊握雙拳朝地上蓄力一記猛鎚,拳上強大的力量衝擊在地面上,如一拳鎚入了激流,力量迸發,山崖當場斷裂。

    一時間,斷崖滾石一發不可收的瘋狂地墜入山谷,震得谷中轟隆聲巨響如悶雷。山谷底下騰升起陣陣塵沙,在這樣蒼茫濃黑的夜裡,那些塵沙仿似迷濛蒙的灰色的煙霧。

    在山崖斷裂的同時,林蘇青所爆發的力量震飛了圍繞著他的三十六位神兵天將。不過他們隨即腳下凌空一點扶搖而上,駕著白雲,再度引雷成網,更是直接將林蘇青懸梏在了高空,使得他的腳下沒有了依託。

    林蘇青還不會使用自己身上的力量,更確切的說,他此時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他甚至沒有清楚的屬於自己的神智。他的腦海裡,他的心底內,只剩下憤恨,只剩下不屈,只剩下對殺戮的渴望。

    所以,此時此刻的他,完全是由原始的攻擊性在凶狠蠻橫的驅使著力量。他被再次困在了法陣的中心,被數不清的電網擊打,被三十六道驚雷輪番直劈天靈蓋。

    掙脫不了,且躲避不了。

    但是,被電網連擊,被天雷劈打,他似乎逐漸恢復了些許神智,頭腦變得可以簡單的有一點思考。

    他發狂地一聲暴吼,渾身烈焰般的力量爆發,將無數電網震斷,將落下的天雷生生震向了別處,被震走的天雷缺失了攻擊指向,隨意落腳,二郎真君連忙攜起哮天犬躲避,天雷亂打,連那些神兵天將也自是躲避不及。

    林蘇青全憑自己一身騰繞的力量懸浮於高空,他不會駕雲,也不需要駕雲。

    「我到底犯了什麼罪過?引得你們要輪番來取我性命?!」剛剛恢復了些許神智的林蘇青,脫口而出的便是內心最大的不屈。

    天蓬真君金剛怒目,劍訣怒指,訓斥道:「你犯過的罪孽,與你將來要犯下的罪孽,無可比擬!」

    「我犯過什麼罪孽?我將來會犯什麼罪孽?!你們有能耐就先說清楚!故作高深莫測算什麼!」林蘇青質問著天蓬真君,質問著二郎真君,質問著所有的神兵天將。

    「承認吧!其實你們根本只是猜測!」林蘇青叱道,「可是你們只是猜測我可能會犯什麼過錯,我就真的會犯什麼過錯嗎?你們憑什麼如此斷定?沒有任何依據,不能做任何證明,僅僅是出於私心的猜測就要來殺了我,你們憑什麼?!」

    林蘇青的腦子似清醒又不似清醒,他只是有些感受到自己想說什麼,就直言說了出來,可實際上,對自己正在做的事,對自己的這一身力量,他毫不知情。

    因為真正的他,真正的那個林蘇青,此時正昏睡在火山洞口內的那塊圓石台上。

    但,他的憤懣是真的,他的不屈是真的,他認為的不公也是真的!

    憑什麼,憑什麼你們猜是什麼就是什麼?!

    他活了二十餘載,自問從小到大本本分分,一點害人之心也沒有,憑什麼來了這裡就時刻被認定為是禍患?!

    「是你們怕了嗎?」林蘇青倏然放聲大笑,笑得極其誇張,像是在故意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他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神仙的不屑與嘲笑。

    「因為我是你們所謂的變數,你們這些神仙都認為凡事盡在掌握,你們喜歡萬物蒼生皆在你們的掌握之中,而我不是,我林蘇青是異世來的,是你們沒有意料到的,是你們最害怕的變數!我是變數!哈哈哈哈哈~所以你們怕了?!你們怕我了?!你們是怕我的了吧!」

    「孽障!休得猖狂!」天蓬元帥一聲喝令,即刻親自下場捉拿。

    他沖林蘇青撲將而來,同時三十六位神兵天將,當即又排出另一道陣法。

    蓬元帥三頭六臂與林蘇青的一雙拳頭對陣。三十六位神兵天將各自站定乾、坤、生、死、水、火六大方位,將林蘇青圍困在陣法之中。

    隨著天蓬元帥入場,他們迅速依照坎、離、兌、震、巽、乾、坤、艮等八個方位移形換影。

    金劍銀盾匯成以一片刺眼光暈,時而如山陵起伏,時而如高山傾覆,出劍迅速如奔雷,防不勝防。

    二郎真君急促道:「天篷真君!此禍患必須除掉!留他只會禍患無窮!」

    「我不是禍患!」林蘇青歇斯底里的大吼道。

    「你們不過是以多欺少,恃強凌弱!你們算什麼神仙,算什麼大義!」林蘇青一邊與他們對陣,一邊歇斯底里地怒斥,「什麼替天行道,分明是一群自以為是小人!你們怕的不就是今後打不過我嗎?你們是怕我!」

    天蓬元帥當場氣得衝冠眥裂,怒不可遏地咆哮道:「放肆!孽障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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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