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6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8 23:03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止是時間在改變

    閱讀總是能在不知不覺中抽離人的神志,特別是全神貫注地去投入、去思考、去記憶,就會無意識地屏蔽掉了身外的一切,如時間、如聽覺、如感知……

    林蘇青閉著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完全記不清是第幾次伸展雙臂,拉伸脊背的筋骨和肌肉了。而後,他掐揉著眉心等待著下一堆應當閱讀的典籍,等了又等,面前始終空空如也,他見沒有動靜,這才松開眉心抬起頭朝桌面兩邊看來看去。

    登時怔住,桌子的兩邊原本堆如小山的那些典籍一樣也無!

    難道是……看完了?他連忙轉過身看向背後的落地窗……依舊是白晃晃一片,要麼仍然時間或許沒有過去多久,要麼可能是於無意識之中過去了許多日夜。

    竟然是一丁點都未曾察覺,居然一晃眼就看遍了成千上百部典藏?林蘇青難以置信,連忙在心中仔細的回想,赫然覺察!果然,果然是看完了全部!

    因為清晰地記得自己之前都看過些什麼內容,連指尖都還清晰地記得觸摸繒書時那絹布的絲滑,觸摸龜甲時所刻的字符的淺淺的凹槽,觸摸竹簡時那已經被摩挲得圓滑的邊角……

    歷歷在目,歷歷清楚地存在於腦子內、心內、意識內……

    白澤神尊沒有說假,這崑崙山的典藏樓確有神效。不止是頭腦陡然聰穎了,他原本自視甚高的記憶力,在這裡亦是陡增,一目十行也能夠過目不忘。

    除此之外,他驚覺身體也有所變化。

    起身來回走走,腳步感到前有未有的輕盈,身體內更是感到十足的充盈。彷彿於經脈之中蘊含著飽滿的力量。他搓了搓臉,將睏倦全然拋卻,重新抖擻起精神來。霎時便有裡驚人的發現——就連精氣神也較曾經有著天壤之別。

    他忽然想起狗子曾經說過,外在肌骨所產生的力量,再大始終有限,而真正強大的力量是由內而外,是可以無限增強的。

    林蘇青現在覺得自己的內在很強大很飽滿,於是他攤開掌心試圖學那些神仙們那樣,於手中凝聚出一些力量來。然而事與願違,他久久地緊緊地恨不得將掌心盯穿去,卻只是覺得手中發熱,並沒有凝聚出任何來,一縷煙也沒有。

    所以,該練的外在或多或少也還是要練嗎?他如是猜想,隨即便是無限感慨——竟是這般輕易地就掌握了考上三清墟的知識?這……簡直比作弊還……爽。

    聽聞三清墟之難考,遠遠比登天還要難上加難。先不論考上三清墟的弟子們皆是強中之強者,單是備考,也無一不是自幼起修煉,並且無不是修煉之中的出類拔萃者吧?

    如是想想,林蘇青頓時心虛地摸了摸後脖頸子,自覺有一種名不符實、愧不敢當之感,大約他就是「魚目混珠」裡的那隻魚眼珠子,「濫竽充數」裡就他在吹假竽,抑或是……

    越想越消極,越想越不堪,他連忙為自己辯解——也不定是假的,好歹是真才實學在腹中。

    那算是高考前找對了輔導員,刷了幾套真題?似乎也不大準確。

    簡單說,單是那成千上百的典籍,也並非一朝一夕便能看完的吧?

    不論怎樣為自己開脫,其實對比其他,仍然是不公平。不過這並不需要過多在意,因為世間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

    思緒打通之後,林蘇青正打算回去椅子上坐下,剛一轉身還未邁出,便是腳下一頓,他看見桌面上不知何時又凝聚出裡那兩枚隸書金字——「求得」。

    二字之間依然存有大於一個字的間隔。

    求得求得,求,得。他想學習如何考三清墟,如何走那一條特例之路,便得到了方法。求得求得,求而有得。

    驀然,他的腦子裡猛地衝出了一個想法……他想知道,關於自己的事情,為何他身具奇異巨大的力量,為何白澤神尊暗示他是神仙,既然他是什麼神仙,又為何先前不在這邊世界。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這些想法如洶湧的狂潮,在腦海裡翻起了雄濤駭浪。

    既然有求便有所得,那麼如果求這些,也定然會有所吧?!

    林蘇青的心虛頓時紛亂如麻,坐立不安。他的理智令他看著地上的「知足」二字,控制著自己不要去問,不要去求,可是……可是……

    「我已經學完了,我現在想回去。」

    他沖空蕩的一片雪白說道。但沒有任何回答,空曠的屋子,空曠的典藏樓,連回音也沒有,只有桌面上凌空浮現的「求得」二枚大字熠熠閃耀著金輝。

    林蘇青等了等,以為會有什麼指示,卻是沒有。於是他自行往外走去,除了門洞右轉往來時的方向去,以為能這樣出去,確實兜兜轉轉又繞回裡門洞前。不是因為佈局迷亂,而是根本就沒有出入口。

    想不明白如何才能讓意識從這裡「出去」,回到身體內。他又返回了那間內室,杵在門前正對著那張橫長的桌子與那把盤根錯繞的椅子。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幾個疑問,而目光卻忽然轉向裡那一地白骨。

    他提醒著自己不能去想那些多的,可明知不能想卻忍不住總是去想。

    找點事做!他急中生智,唯有忙碌能轉移注意力。可是做些什麼呢?那些書架用不著他打理。思來想去,他擼起袖子,決定去將桌子底下的那些白骨搬去與角落那些一起。

    以便讓那「知足」二字完整的顯露出來,為後來者做警示。

    說來也怪,初來時乍一眼瞧那些白骨,他心中很是發憷,然而現在卻一點也不怕。即使今下是親手去搬起「他們」,也僅僅是第一次伸手去觸碰時,有一丁點猶豫,但伸手碰到後、拾起一塊後,便同搬一把椅子、一張凳子幾無分別。

    那些白骨看似成型,但一動即散,他挪開地方後,又在另一邊將各自重新拼整,不使身首異處,或留有殘缺。

    就在他再去搬起一塊類似於牛頭的頭骨時,赫然發現,在那頭骨之下,掩蓋著兩枚字!

    是與「知足」二字同樣的筆法,同樣的字體。原來還有兩枚字,他一直少看了。

    「知足,儉欲。」林蘇青不禁喃喃地低語著,揣測著留字的用意,「知足……儉欲……求得……求得,知足,儉欲……儉欲,知足……」

    一瞬間豁然開朗。

    「求得」並非全指求而有得,他來時的目的是備考三清墟,如今已然得到,後來的求得,是指結果。

    先前心裡一直唸著有求有得,所以一直記掛著想問出答案,現在理解出它是指結果,不知怎的,就有了一種心甘情願的放下之感。

    初衷達成,便不多求。如此淺顯的道理,居然現在才明白,他黯然失笑,是慾望迷昏了頭腦。

    忽然,一道白茫茫的光自門洞外照進來,如來時那樣,光內飄散著金屑,他知道,是這樓願意「放」他離開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字,唇角微微牽動是下定了決心,斷然離去。

    當一穿過流光溢彩的大門,小木屋中的他倏然睜開了雙眼。

    「呀!回來了!」狗子乍然抬起腦袋張大圓溜溜的眸子歪來歪去地瞧他。

    林蘇青也瞧著狗子,沒顧上驚喜,而是一眼被狗子的面孔吸引了注意。狗子的模樣有些變化。

    不大似以前那樣全然一副虎頭虎腦的狗子模樣,這一見,它的面孔竟然有些像人,不再是感覺,是真的像人,若是脫去臉上的毛髮,大約三歲孩童那般。

    「狗子你……」

    不知是否是他怪異的神情惹到裡狗子的脾氣,它一扭頭踱步到邊上去,蹦到長條板凳上坐著,離他遠遠的。

    想來可能還在為他先前的刻薄的言語而憤懣,於是他看了一眼從小木屋外面穿過木材與木材之間的縫隙透進來的光,知道外面也是大白天,連忙道:「不要生氣了。咱們去林子裡尋些材料,我烤魚給你。之前答應過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算從地上起來。

    「烤個粑粑,虧你還記得。」狗子斜著眼睛看他,癟著嘴嫌棄道,「一等就是五年,本大人已經不想吃了。」它側揚著下巴扭過臉去。

    「五年?」林蘇青登時愣住,站起來時腿腳發酸,一個不穩正欲往邊上去幾步扶住桌子,猛地發現,自己的頭髮與鬍鬚竟然長至曳地!

    這……

    「啊呀,看來本君來得正是時候~」門外乍然響起一道幽亮之中透著陰柔的聲音。

    還是定時,驚不驚喜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9 23:54
第一百六十章需要你幫個忙

    門外來者徑直往前,在他伸手推門而入時,除了小木屋的門,還有一道赤色的光輝被他推開了一個破口。

    「山蒼子?你怎麼來了?」

    他剛一入門,狗子登時驚覺地坐起身來望著。

    「追風神君這是哪裡的話,就容你隔三差五地上本君的沖玄居里混吃混喝,就不許本君來你借的這處小破屋裡溜躂溜躂?」

    山蒼神君說著話隨意踱步到窗前,抬袖拂過,窗門自然洞開。而後,他轉身眉眼含笑地睨了林蘇青一眼,卻不與他招呼,而是對狗子說道:「一別數載,追風神君這是打何處捉了只毛猴玩耍?嗯~還特地設下諸多結界不見天日的關著,興致別具一格呀。」

    他似有意又無意地睨向林蘇青,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林蘇青那個蠢蛋呢?是不是已經死了?」

    林蘇青低首打量了自己曳地的長發與鬍鬚,無奈地笑了笑,隨即抱拳沖山蒼神君行了一禮,道:「晚輩林蘇青,拜見神君。」

    「原來還活著吶~」山蒼神君故意打趣他, 「本君方才還在頭疼,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居然敢同本君搶生意,險些誤會了誰。」

    狗子朝山蒼神君與林蘇青的方向瞟了一眼,相當嫌棄地撇了撇嘴角道: 「陰,陽,怪,氣。」

    一字一頓,末了道:「山蒼子,你且直說,作何大老遠地特地跑來?」

    「哦?多說兩句敘敘舊都嫌話多了?你以前找本 君討要丹藥時可不是這樣的追風神君呀~莫不是一別數載,火氣憋大了?」

    「丹藥……」林蘇青霎時想起曾經因誤食了山蒼神君的丹藥而……頓覺羞赧,立刻有紅霞浮面,更是一路直紅到了脖子根。

    狗子瞧出林蘇青的異樣,略微一愣,旋即猜到林蘇青必然是聯想到了別處,登時惱怒道:「我要的都是凝神靜氣的丹藥。胡說八道什麼!」

    山蒼神君瞇著眼睛笑吟吟道:「冤枉,本君也沒說不是啊。」

    好氣哦,狗子緊皺著眉頭,還真的是沒有什麼話能夠反駁他。

    「行行行,就你口舌生花能說會道。」狗子扭頭起身往遠處走了走,離得山蒼子遠遠的,一屁股坐下,「你有屁就快放,少賣弄關子,信不信本大人這就攆你出去。」

    「攆?本君可是奉了殿下的旨意,是來給林蘇青收整儀容的。」

    「主上知道我的一切?」林蘇青當即打岔,然而山蒼神君連眼尾餘光也沒有看他一眼,始終與狗子理論著。

    「否則他自己拿什麼收拾?難不成你去給他啃出個什麼式樣來?」

    狗子像是故意地不搭理林蘇青,又像是被氣到了無意而為之,它也沒有回答林蘇青的問話。而是起身朝屋子外走去,不多時又折返回來,但嘴裡銜著那把先前用來剖魚的小刀。

    走近後,沒好氣朝林蘇青跟前一丟,當小刀落地,狗子一爪爪踩上去,旋即有赤色光輝從它的小爪爪四周震開,將小刀之上的斑斑鏽跡沖刷得一乾二淨,恢復了光彩。

    「自己動手。」狗子斜了他一眼,踱開了去。

    林蘇青愣了愣,瞬間開悟是他們故意不想談及主上。

    於是便伸手撿起來地上的那把小刀,並且用拇指的指腹試了試刀鋒,尚算鋒利,便將小刀擱在桌上,著手將長發攏到一起後,才拿起小刀比劃著從何處割斷。

    正當他要下手,卻被山蒼神君打斷道:「不可不可。不長不短,不倫不類,實在影響氣度。還是本君幫你吧。」

    如是說著,他卻沒有上前,而是從腰間取下一隻棕橘色的小葫蘆,使勁兒拔下塞子。登時,自葫蘆嘴兒裡衝出兩縷棕橘色的煙霧,伴隨著一陣兒腥騷的氣息,煙霧瞬間瀰散開來,俄爾,便於煙霧之中顯出兩名橘衣玄裳的桃李年華的女子來。

    她們戰戰兢兢地朝山蒼神君施了禮儀,便並肩朝林蘇青而去,而後一前一後地請他坐下,為他打理頭髮與長鬚。

    「叫這些狐媚坯子給他打理,不比別的強?她們最是知道什麼為『美』。」山蒼神君抱著臂膀瞇著眼睛似笑非笑。

    狗子瞧了林蘇青那邊一眼,繼而沖山蒼神君癟嘴道:「凡胎肉體有什麼好拾掇的,總有一天會……」

    「誒~並非所有都能天生麗質嘛,對不對?」

    狗子後面的話被突然打斷,它也像是故意要急速收話,舌頭一閃,險些咬著了舌尖。它吐了吐舌頭不再說下去。

    然而,於一旁被狐女擋住了視線的林蘇青,仍然聽出了怪異山蒼神君似乎是故意打斷的狗子的話。

    狗子原本要說什麼?總有一天會如何?

    雖然詫然,但他沒有問出口來,只是兀自忖度,假裝沒有聽見也沒有察覺。

    狐女們果然別具審美,使用著法術,將林蘇青油膩膩的長發與長鬚打理得無比清爽,不過她們不敢動林蘇青的銀冠玉簪,只能伸手示意他,一切已然妥當,請他自行佩戴。

    是將林蘇秦的頭髮分為上下兩部分,大約是知道他難有自理能力,便沒有為他設計特別的髮式。不過,雖然看似是簡單的將下半部分隨意披散,只將上面一部分紮起髮髻,以佩戴銀冠玉簪,但實則別有細節,因為上面的發髻是分成的三股梳理的。先是將中間的往後,其次以右邊的那一股去包,最後以左邊的一股包去做結束。

    他摸了摸,扎得不緊,很蓬鬆。未遲所贈的白色緞帶以前他是一圈又一圈的纏著頭髮,而今只是輕微一綁,有長長的兩截垂下來與下半部的頭髮一起披散著,他也覺得這樣應當更好看一些。

    不多時,毛猴似的林蘇青便狐女們收整成了一位芝蘭玉樹的翩翩公子,很對他一身偃月服,也很能襯出他面容的清秀。

    急景流年,雖然五年時光一晃而過,但那的的確確是五年,可是林蘇青的容貌絲毫沒有變化。山蒼神君佯裝著不經意,卻早已將個中緣由猜出了七八分。

    妥當之後,他將手中的葫蘆一拋,那兩隻狐女便立即化回成兩縷棕橘色的煙霧,被迅速吸回了葫蘆之內,他塞上木塞在耳旁搖了搖,聽了聲響,而後將葫蘆別回腰後,對林蘇青說道:「妥了,是該說正事了。」

    這架勢,所謂「正事」不大像是來找狗子的。

    於是,林蘇青起身朝山蒼神君拱手行禮道:「神君請講。」

    山蒼神君量了林蘇青一眼,何嘗覺察不出他性情與以往的不同,卻是隨意而道:「其實是有一樁麻煩事想找你幫個忙。」

    林蘇青捫住心中的疑惑,神情認真道:「若是力所能及,自然竭盡所能。」

    山蒼子饒有意味地盯著林蘇青,倏然耷著眉尾,佯裝意外發現:「唉呀,變了變了,蠢小子同以前變樣了。」

    林蘇青自知不能與之對視,便垂下了眼眸。

    狗子朝那邊瞅了一眼,冷哼一聲道:「他不是一直都這般狡猾嘛,本大人早就發現了。」

    「不不不,的確是變了。變得……嗯…… 」山蒼神君有意頓了頓,扭頭對狗子說道,「變得更狡猾了。」

    「你瞧,他想問的一句也沒有問,而且也沒有故意問我為什麼找他。」山蒼神君往前兩步,與狗子處在一塊兒,回轉身來,一起看著林蘇青。

    「依他以前的脾性,難道不是立刻裝傻充愣地故意說『承蒙神君抬舉,在下實在不知自己有何能力能夠幫上神君』?瞧,他今下並沒有。」

    山蒼神君一句話點醒了狗子,它連忙坐直了身子,詫然道:「對呀,居然沒有一門心思琢磨著如何套咱們的話。」

    他二位你一眼我一語,似無意,又似深有弦外之意,落得林蘇青訝異不已。變了嗎?一句話便能判別他變了?

    可是,為何他自己並沒有感覺自己的性情起了變化。硬要說何處生了變化,那也應當是狀態,是體內的狀態有了飽滿的力量和精氣。

    「畢竟五年過去了。」林蘇青如是說道,平靜而坦然。

    「罷了,變與不變左右不關本君什麼事。」山蒼神君哪裡聽不出林蘇青在避重就輕,不過他不與林蘇青將前話說下去,畢竟究竟如何他的確不大在意。

    他往前去了兩步,說道:「這個忙……本君處理起來不費吹灰之力,不過,因它與你有關,於此才感覺麻煩。」

    「勞請神君賜教。」林蘇青說這句話時,實際心中生起了莫大的激動險些按捺不住。

    這是他急切所需要的。

    他需要許多與他有關的事情,需要更多的機會自己去親身經歷辨別真假。

    如此即使從他們口中得不到答案,也可以藉著機會由自己去一一解惑。他太需要了。

    「神君?」見山蒼神君像是在岔神,林蘇青忍不住問了一句。

    誰料山蒼神君旋即笑道:「本君只是在試探。」

    竟被他試出了心中的迫切。

    但林蘇青並沒有因此愣住,也沒有心虛發慌,而是拱手微微笑道:「不敢隱瞞。」

    他承認了,還特地在語氣之中帶著一點慚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1 22:22
塵骨 第一百六十一章新的人生,從一支新筆開始

    「聽說你將去考三清墟?」山蒼神君朝林蘇青近了兩步說道。

    「是。」

    「那這個忙你順道就能幫了。」說得好像是現下才知道「順道」,實則也沒有隱瞞他其實是早就知道。

    林蘇青垂手而立,感覺而今的自己的確與以前不同,而今更敢於不掩飾自己,更敢於直面。

    「神君是要晚輩替您引出誰來?」林蘇青料想山蒼神君所言的應當不是鬼怪便是妖精,四柱陽命大約是他最大的用處吧。

    「不。」山蒼神君走到木屋門前,迎面門外打東南方照射而來白日光,似笑非笑道,「是要你替本君收了。當然,你若是不願意收,也可以在你降服之後,由本君自己來收。只怕屆時你不願意讓了。」

    「神君有把握晚輩足以應對?」林蘇青倒不是不答應,而是萬一事關緊要,被對方逃走或是激起其他事件當如何是好。

    「反正你遲早是要面對。」山蒼神君的回答令林蘇青覺得有些不解,像是直面回答了,也像是在故意避開而暗示著什麼。

    「晚輩願意一試。」

    山蒼神君眉頭一跳,明知此乃意料之中的答案,卻還是有些意料之外,轉身笑道:「如此果敢了?」

    「不是果敢,這是一種接受。」林蘇青微微一笑,不經意地輕輕抿嘴,顯出他還是有些拘謹,「晚輩既已明志,何懼一樁挑戰。何況,神君必然有判定,此事實乃晚輩能力之內。」

    「本君喜歡現在的林蘇青!」山蒼神君側轉過頭沖狗子說道,語氣之中很是驚喜,「誰教的?很不錯啊!」

    狗子翻了翻白眼,連眼尾餘光也吝嗇於給去,撇著嘴角道:「誰知道他在崑崙山學了些什麼回來。」

    「那就這樣說定了。」山蒼神君欣喜而道,「且往東走,在陽東城。」

    林蘇青問道:「是誰?」

    「一去便知。」山蒼神君的笑容忽然變得複雜,「好了,本君還有急事要辦,不便久留。」

    他說著便作勢捏決打算離去,卻忽然停住,補了一句道:「啊對了,空手去的話著實有些危險。不過,要說筆豪……」

    山蒼神君以下巴指了指門外右側的林子:「那片密林的邊際,有一種狼,它們的尾巴尖兒上的那搓毛最為合適。」

    「狼?」林蘇青心弦一緊,全神貫注於耳朵去聽。

    「但是你可得區分清楚,有的狼可不好惹。莫要去招惹那些尾巴尖是白毛的,當心將小命撂下了。走了。」

    語罷了便化成了一縷粉色煙霧,彷彿地面有一處肉眼看不見的小孔似的,將那縷煙霧吸入了地底。

    林蘇青目送著那縷粉色煙霧全然沒去後,扭頭轉向狗子看去。

    「我才不去呢。」狗子歪著腦袋趴在自己的兩隻小爪爪上,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烤魚兩條。」林蘇青抬手以食指與中指比出個「二」。

    「不去,那裡是妖界的邊境。」狗子的腦袋往邊上挪了挪,試圖以此避開林蘇青利誘。

    「你怕妖界?」激將之法可能如往常奏效?

    「笑話,本大人怎麼可能怕妖界。」狗子倏然抬起頭瞪著林蘇青,旋即又趴下,更是將腦袋往後挪去,幾乎將自己蜷成了一張餅。

    「加兩隻烤野雞。」

    「咱們不能在妖界生事。」

    「烤蘑菇也不錯,烤的時候淋上一點肉湯,又香又嫩。」

    狗子猛地撐起上半身沖林蘇青吼道: 「閉嘴!我是不會去的!」情緒太激動,噴了林蘇青一臉口水。

    林蘇青抹了一把臉,端著右臂,食指與拇指呈八字搭在下巴上,以食指摩挲著下唇,蹙眉佯作回想狀,道:「先前我在路上看見了許多野豬野牛,很是健碩。」

    咕咚。

    安靜之中,一聲嚥口水的聲音格外的響亮。

    「那些狼生活在妖界的邊境,說明不是妖?嗯……不知它們的肉好吃不好吃,我覺得燉著應該會比烤著香。」林蘇青如是這般的說,除了有誘惑成分,還在點明那處並非妖界。

    「唔……燉的……」狗子不由自主地被林蘇青帶進圈套,登時醒悟過來嗷嗚嗚兇道,「汪!本大人是不會去的!」

    「那我自己去。」林蘇青說完便朝門外走去。

    「你去送死嗎?」

    「不啊,我去講道理,找它們借。」林蘇青剛一出門,驀然發現,地枇杷它們正在灌木叢前緊靠在一起,伸長了脖子朝小木屋裡張望。

    「你們來得正好。」林蘇青粲然一笑,卻是將它們嚇得往後一縮,「不用怕,勞煩你們帶條路,我要去找狼,在妖界的邊境處。」

    小傢伙們當場怔愣,大一點兒的忍冬和拐棗,兩雙眼睛瞪得溜圓的盯著林蘇青,腳下悄悄地往邊上挪了挪,而後朝屋內的狗子望了又望。

    「不用管它,我說了算。」林蘇青向灌木叢後方的長林做了一個手勢,「請吧。」

    小傢伙們還是不敢,傻愣愣地杵在原地,良久,地枇杷含著一隻爪爪的爪尖,向他走近,拉了拉他的袍擺,隨即轉身扎進灌木叢內,又連忙冒出頭來。

    「很好。」林蘇青會意,當即跨過了灌木叢,「多謝。」

    其餘的小傢伙們見地枇杷又不聽話,連忙追上去圍住它,一通訓斥,可是地枇杷卻踮高了腳尖伸長了脖子,高出其他小熊貓們的頭頂,咧著大牙沖林蘇青傻呵呵地笑,旋即就被忍冬給拽了下去,繼續訓。

    「它沒有做錯。」林蘇青撈出掛在懷裡的血色墜子,「你們應該聽我的。」

    陽光穿過鬱鬱蔥蔥的樹葉,星光似的篩在林蔭底下,有一束光正巧打在墜子之上,晶瑩剔透,令小傢伙們看呆了神。

    林蘇青將手一握,握去了墜子的光輝,它們愣了愣,接著扎堆成團,聚在一起想事在竊竊私語地商量著什麼。

    倏然便見地枇杷率先奔出來,揪著林蘇青的袍擺將他往前面引。這是它們同意了。

    狗子躡手躡腳地蹦下來,藏在木屋的門後邊,透過門縫瞧著林蘇青在樹林內越走越深,氣得怒踩一腳。

    「混蛋林蘇青,就知道算計本大人!」

    氣話撒完,它還是不得不跟了出去,雖然不得不妥協,卻還是皺著一張蓬鬆小臉,滿臉儘是無可奈何壓也壓不住,好氣,主上為何要命我跟著這不要命的混小子!他不要命,我還要命嘞!我還等著恢復嘞!

    雖然天生神胎死不了,輪迴個千八百年後又是一條好狗、呸,好神。可是山蒼子那個王八蛋必然是上趕著要來撿本大人的神魄,屆時若是被那王八蛋硬生生安排個幾百年的苦命,那本大人可是要造大孽了。

    「呸呸呸,怎的盡想不吉利的!」狗子苦哈哈地在林蘇青遠處悄咪咪地跟著,腦子裡儘是胡思亂想。

    天吶,可千萬別叫林蘇青碰見那群狗皮膏藥似的妖呀,只怕要似貓兒抓餈粑,脫不了爪爪誒。

    好氣哦,林蘇青不要命關我追風屁屁事啊,為什麼我也要去,我真的很不想沾上妖界啊。不能殺他們就算了,連打也不許打,主上……嗚嗚嗚嗚……我真的很不想去啊……會很憋屈啊。

    ……

    ……

    另一頭,二太子眼前的所設的一面鏡子似的幻境之中,正「上演」著林蘇青那方的一幕幕。

    只見鬱鬱蔥蔥的密林之中,有四隻小熊貓在前方探頭探腦地各處打探著週遭,確認安危之後,才回頭朝地枇杷與林蘇青招招手示意他們可以前行。

    而地枇杷則始終揪著林蘇青的袍擺,與他同行,也隨時四處張望。

    於他們後方,大約十丈之遠處,狗子一臉要死不活的神情,時而憋著嘴一臉絕望,時而揚起腦袋嗷嗚嗚的嗚咽兩聲,訴說著不情願。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1 22:23
第一百六十二章葫蘆洞裡的少年

    林間萬木崢嶸,蔭翳蔽日,即使麗日當空,也仍然昏暗無比,甚至偶爾看不清三丈開外的事物。

    草木蔥蘢,但凡能落腳之處,便是路,難免踩踏一些野草野花。

    沿途遇見過許多野獸,越是靠近密林深處,便越是具有靈性,偶爾有幾頭具有攻擊性的豺狗,起先看見打頭的幾隻小熊貓時,登時作勢襲擊而上,小熊貓一見風頭不對,扭頭便朝樹上奔去,忽然一反應,連忙又從樹上跑下來,於林蘇青身前各站一方,像是防護。

    而那些打算襲來的野獸,在看見它們身後時,卻緊忙垂首後退去,重新隱匿回叢林之中。

    地枇杷拽著的爪爪戰戰兢兢地,可見它們平日裡常在樹梢上呆著,極少在地面上活動;可見平日裡它們四處摘采野果時所擔待的風險,抑或是它們不曾如此深入過。

    小傢伙們見危險退下,紛紛扭頭望向林蘇青,林蘇青注意到了那些野獸的前後態度,也注意到了小傢伙們的目光,他知道它們望的是他懷中的血色墜子,以為是那墜子逼退的野獸,但實則林蘇青知道,野獸們畏懼的並非是墜子,而是畏懼著他身後不遠處跟著的狗子。

    因為對於墜子,不通靈性的不會害怕,假使有足夠的靈性能識得墜子,那也只會上來同他搶。

    所以,那些野獸所畏懼只能是狗子。那才是個殺氣騰騰的厲害傢伙。

    料到了狗子會來,也料到了狗子鎮得住,否則依狗子的秉性必然會直接阻止他,又怎會給他留討價還價的餘地。之所以不願意來,其中應該是有什麼它不願意沾惹的是非。

    可是,既然是他執意要來,即使生起了是非,也應當是因他而起,也應當是由他承擔。況且,他林蘇青,一個眾神眼中的禍患,何懼是非?

    何況,丹穴山連他這個禍患都敢包庇,丹穴山又何懼是非?

    見了那些齜牙咧嘴滿目凶狠的大傢伙都不得不俯首而退,小傢伙膽子便壯起了許多,探路也探得大方多了,比不過方才那些大傢伙的,已然不放在眼裡了。

    在悄愴幽邃,推著草叢折著樹枝,走了許久,小傢伙們將他引到了一處巨大的簾洞跟前。

    簾洞正面朝著空曠,水簾直瀉而下,下方是一條直淌的河流,邊上皆是嶙峋的碎石,無可攀岩,無可落腳。

    他們是從這處簾洞的側方來的,恰可以與簾洞並排,看著底下的滔滔水浪。簾洞的邊上有一條狹窄得方可落一雙腳的窄道。小熊貓們上前去扒著牆壁,呈「大」字狀側著往簾洞裡挪著步子,林蘇青瞧了瞧距離,便照貓畫虎地如是這般的緊貼著牆,抓著牆上的植株與凸出的石塊,一點一點地往洞口挪著步子。

    進入後,是大約十來人暢懷並排那樣寬,小熊貓們興奮地站起來往前方指了指,似乎是在告訴他前面就是了,於是都加快了腳步。

    狗子趕到簾洞時,瞅了一眼邊上那被他們蹭著走過而留下的高低不同的痕跡,有些青苔被踩破,顯得很是狼狽。

    它冷眼癟了癟嘴:「生怕沒誰知道來過似的。」

    漫不經心地多往前走了兩步,路過時,隨爪朝那洞邊的牆面上一拍,頓時有赤色光輝扎現,那些被擠壓、或揪扯而橫七豎八、或凋落的花草們瞬間恢復生機,就連剝落的青苔也瞬間補上裡缺失的那幾塊。而後它從斜側方向那簾洞縱身一躍,直接穿過水簾跳進了山洞。

    在狗子剛進入簾洞時,林蘇青一行已經來到另一處洞口前。

    這是一處別樣的地界,自然生成的葫蘆形的洞口,連頂上的柄都未曾遺漏,林蘇青心道:「可謂是閻王老子做木匠鬼斧神工。」

    前方叢林似乎更深,超出十丈開外就是一片漆黑,若不是有自然之風撲面而來,宛如一條死路。

    十丈以內,映入眼簾的是奇花異草,許多是他不曾見過的物種。有的他見過,但是其中有一些不該是在這樣的季節盛開,有的甚至不該是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裡。

    瀰散著沁人心脾的香,但是那含著香的空氣皆是止於葫蘆洞門前,像是自然裡有一道分界線,連氣味也嚴格遵守著規矩,不踰越一絲一毫。

    或許穿過前方密不見光的幽林,便又是一片開闊的地界?

    林蘇青忍不住再往前邁了一步,正要踏下兩層石階的第一層,四隻小熊貓連忙抱住他的腿,最大的忍冬著急忙慌地傳進去站在他跟前,一邊揮舞著雙臂,一邊瘋狂地搖頭。

    它們能進,而他卻不能去的

    「是妖界?」

    聽他一問,左右各二抱著他腿腳的四隻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與忍冬一起猛點頭。

    林蘇青便收回半步,站在兩端「世界」的交界線上,往前探一探臉便能聞見花香,往後收一收下巴,香氣便立即全無。

    說來奇怪,人的嗅覺是有適應性的,在具有特殊氣味的地方呆久後,對氣味理應從逐漸適應到完全適應,並於更久而無所感覺。可是這裡不同。

    站了許久,他依然如初初來時那樣清晰的聞得到香氣,甚至依然能清楚的聞出其中數不勝數的不同香氣。每一種都十分獨特,不僅獨特,還完全不融於其他香氣,更是誰不為誰的氣息而有所改變。

    即使它們扎堆成簇,也依然保持著各自獨特的氣息。它們並不爭搶著讓你聞到,而你卻無可抗拒,且每一種都相當分明。

    林蘇青試圖從其中找出他能識別的花種,竟是一眼便看見了一種絕不應該會生長在這等環境之中的花依米。

    依米花成四瓣,每瓣分別為紅、白、藍、黃,各成一色,縱使凋落也絕不相同,據林蘇青所瞭解的它們是生長於荒漠地帶,能在非洲毒辣的日頭下絢爛盛放的花,居然在這裡也有。

    他聽聞依米不同於別的植株,它們只有一條主根,在荒漠裡孤獨而又頑強地尋找水分,如若足夠努力、足夠氣運,或許四五年後便可以攢夠開花的養分。

    等待五年只為驚豔短短兩日,是一種勇敢而又辛酸的花。在這依山傍水,土地肥沃的地界內生長著,或許它們盛開的花期會長一些?

    除了依米,他認得的還有夕霧、鳶尾、莪術等尋常的花,只是它們不尋常在,似乎有一種氣節無視季節、無視氣候、無視環境,想開就開的盎然的驕傲的氣節。

    有些是能入藥的……林蘇青岔神想著,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採摘,拐棗瞧著他好像又要往前去,一著急趕忙往上一蹦,抱在了他伸出的臂膀上。

    林蘇青登時一愣,正在意外,這時,側前方的花叢裡窸窸窣窣彷彿即將竄出個什麼東西來,林蘇青與拐棗聞聽動靜,頓時意識到危險畢竟,旋即朝腳下看去。

    與此同時,地枇杷也意識到了異樣,它緊張得渾身發抖,就在那危險的氣息逼近的一剎那,它渾身一抖,緊張得下意識地兩爪一擒,只見它恰恰擒住了一條蛇,且恰恰是一隻爪爪擒住了蛇的顱骨,將蛇的嘴握住了,一隻爪爪擒住了那條蛇的七寸心臟處,捏得緊緊的。

    顯然地枇杷自己也驚住了,它萬萬沒想到自己隨便一爪爪竟然恰恰擒住了蛇。它此時正呆愣愣地與那條紅頭玄身的蛇大眼瞪小眼,那條蛇也驚怔了。

    「別鬆手。」林蘇青連忙提醒道,嚇得地枇杷又是一抖。其餘的四小只連忙圍住地枇杷,憂心忡忡地看一會兒可憐巴巴的地枇杷,焦頭爛額地繞幾圈又看一看林蘇青,尋求幫助,焦灼之下忍冬深處爪爪試圖從地枇杷手中接過那條蛇。

    「別動!」一把提起忍冬的後脖頸子,生怕阻止晚了,「我正在想對策。」

    他在書裡見過這種蛇,頭部是赤色,身體乍一眼是玄色,但在日光下卻像是深藍色,並且在它的身體兩側各有一條白色的線條。這是一種行蹤隱蔽極其罕見的劇毒蛇,它擁有蛇類中最大的毒腺。

    「啊!!洛洛啊!救命啊!」

    突然,自前方密林深處傳到一道脆生生的呼喊,那聲音談不上成熟,也不算稚嫩,很脆,大約是十四五歲的男孩兒。

    那少年似乎正朝著葫蘆洞這方奔逃而來,伴隨著如巨像錘地的腳步聲,只見前方樹林塵沙滾滾,大地劇烈震盪。

    那少年與那沉重如天崩地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黑暗得不見天日的密林之中,彷彿有路燈為那少年點亮逃生之路。

    「月亮樹?」林蘇青詫然第四冰川之後幾乎絕跡的稀有物種。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3 22:02
塵骨 第一百六十三章竟然認得敕邪令

    「洛洛啊!你再不來幫我我就走不成啦!」

    轟隆!

    林中突然一聲巨響,撞擊出更為濃鬱的塵沙,旋即一名身著松花色短袍的少年自那滾滾沙陣裡直衝而上,繼而朝前方落下,踩踏著樹梢手忙腳亂地衝著葫蘆洞這方狂奔而來。

    那男子身條細長而靈動,恍惚一眼略有幾分青年模樣,林蘇青還沒來得及多加留意那名少年,乍然看見在他身後緊跟出左右各二,抬著不同高度的四隻足肢!

    頃刻間!那林中跟隨之物猛然躍起,竟是輕易地高出亭亭如蓋的叢林之上

    蜘蛛!

    緊跟著那名短袍少年的居然是一隻巨型蜘蛛!而且是一隻金橙色幾乎透明的蜘蛛,在它方才抬起的螯肢的第一關節呈紅色,此時它一躍而出,往下俯衝時,它的腹背部居然有一張笑臉!而且是似卡通畫似的小臉,小眉毛黑豆眼,咧開大小的紅嘴。

    不,那不是笑臉,那是有毒的標誌,那鮮豔的顯然這是一隻巨型的毒蜘蛛,這莫非是巨型的笑臉蜘蛛?!

    如若當真是笑臉蜘蛛,那麼這種蜘蛛的視力比較差,便難怪它如此大張旗鼓地抓捕一名小少年卻久抓不住。那名少年只知道呈直線逃跑,拼自己的速度而已,若是蜘蛛的視力好一些,早就將他擒住了。

    不,林蘇青忽然覺得自己料錯了,並非蜘蛛的視力的緣故!

    只見那蜘蛛躍出密林,八隻足肢緊縮一團,在下落之時倏然揮出兩對前足,每一條足都似凌厲的刀鋒,若是輕輕地朝那少年一刺,怕不是當場支把火就是一根人形肉串。

    但蜘蛛卻選擇凌空結網,非得以蛛網活捉那名少年。

    這就是奇怪之處,如若徑直落下,即使刺他不死,但那螯肢的毒素也能將他毒下不得動彈,然而那蜘蛛雖然窮追不捨,卻彷彿是在刻意避著那位少年,生怕踩上他,更怕刺傷了他,而只願意用纖薄的網去捕他,連網都不敢結厚實了,這哪裡是追捕,這跟鬧著玩似的。

    「洛洛啊!」那少年為躲避巨像的追捕,一會兒似狼奔豕突,一會兒似虎撲雀起,不停地扯著嗓門沖葫蘆洞口這邊嚎著什麼。

    「洛洛?」林蘇青心中重複著那少年呼喚之聲的發音,喊的是誰?莫非是小熊貓中的哪一隻?

    他低頭看去,卻見那群小傢伙們一臉驚恐,不像是有誰名叫洛洛,倏然,地枇杷吱唔唔地叫道,定睛一看,原來是那條本來纏在它臂膀與身上的蛇,此時鬆開了地枇杷,而是將下半身纏在了另一隻小熊貓忍冬的身上,看架勢似乎是在試圖以忍冬之身借力,將自己的頭從地枇杷爪子裡掙脫!

    「洛洛!」那少年一路狂逃喊聲不止,「你再不來幫我!我就要被抓回去了!我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地枇杷爪爪裡的那條藍蛇聞聽此言,更是拼了命地掙扎。然而地枇杷也是要拼了命的擒住它,否則一丹鬆手被那蛇反咬一口,立刻就會要了地枇杷的命。何況,地枇杷還有拐棗與板栗也伸出了雙爪幫著忙,它們擒的可是那條藍蛇的七寸心臟處,那蛇怎敢有過分動作。

    而八月炸則正在急吼吼地幫著忍冬擺脫藍蛇身部的糾纏,八月炸急眼了,連忙去邊上撿起來一塊尖尖石頭,在石階上磨了又磨,將石頭尖磨得更鋒銳,也是拼了全力的對著蛇身又是鎚又是打,氣急了直接似鋸子磨起來,單是瞧著都疼,而那條藍蛇除了沾了些粉塵,卻絲毫無傷,很是結實。

    「你誰啊!走開啊!別擋路啊!」

    就在蜘蛛網即將捕住那名少年時,他咬牙切齒地虎撲似的向前一躍,一個猛子扎出,慌亂之中沒能把握好方向,竟是徑直撲到了林蘇青跟前來,他似一枚迅雷,既出已難收控,他使勁兒朝林蘇青擺手,林蘇青回過神來正要往邊上閃躲,剛打算動腳

    咚!

    一陣塵沙鋪天炸起,那名身著松花色短袍的少年一個猛子扎到了林蘇青懷裡,將他結結實實地撲在了地上。

    登時二位皆是一愣,鼻尖比著鼻尖瞪著,那名少年的脾氣正要發作,林蘇青的眼神驟然一緊,一把將少年推搡開,他連忙爬起來,抓起一把土壤扔出去,間不容髮之際,與手中立刻結出太極陰陽八卦印左手虎口抱住右手四隻,大拇指指端交錯輕觸彼此掌心的凹陷處,旋即,將環抱之印推開成掌訣左掌疊右掌,左掌拇指插在右掌虎口之下,大拇指指端自然觸在各掌之下。

    頃刻,便見他跑出去的那一把散沙迅速聚結一道敕令

    「敕邪令?!」

    那少年驚訝得瞪大了雙眸,林蘇青的耳朵一動,在混亂之中仍然收到了那少年的聲音,他心中亦是一驚愕,那少年居然認得主上所授的符令高階符令,敕邪令!

    現在顧不上那名少年,林蘇青透過掌訣之間結出的空洞,瞄準著那隻蜘蛛的胸腹處,大喝一聲「退!」

    只見那塵沙所匯聚的敕令乍現金赤色的光芒,沖那蜘蛛鋪張而去,越近越大,那蜘蛛幾欲倉惶逃竄,卻如何也避不開!眼見著自己巨大的身形即將將被那道符令包裹,一旦被包裹,那可不是「退」這樣簡單,那或許會立刻化作灰飛,因為它也聽見了那畢竟是傳說中的敕邪令!

    萬分緊急之下,那少年一把抱住林蘇青的雙掌,緊緊摁在懷裡,連忙道:「誒誒誒!別殺!別殺!殺了它我的行蹤就暴露了!」

    在林蘇青的掌訣收下時,敕令卻並未收下,而是在林蘇青聽聞少年說行蹤會被暴露時,他的心內一定決定收手,那道敕邪令才隨即化散成一灘散沙落下。結印結訣無非是啟勢,令,是隨心而動。

    與此同時,那隻蜘蛛登時化作成以一小點,變作了尋常一丁點大小的蜘蛛,落下鬱鬱蔥蔥的深林,消失不見了蹤影。

    小傢伙們依然在與那條藍蛇較勁,少年一臉苦笑,林蘇青一臉訝然。

    而遠在後頭瞧熱鬧的狗子,藏在一堆野薔薇叢裡,氣得一拍腦門,嘔心道:「蠢蛋啊蠢蛋,你可知你那道敕邪令驅走了一隻小蝦米,卻救下了一個大魔王啊!哎喲真是蠢得冒煙了餵,空學了一身心法,怎的仍然眼瞎!」

    狗子下拉著嘴角,露出一拍整整齊齊地小牙,已然是沒有表情配得上現在的鬱悶之情:「完了完了,這回怕是真要惹上事兒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3 22:02
第一百六十四章這個少年……有點怪

    林蘇青將手從那名少年懷中抽出來,沾著那少年手心濕乎乎的熱度,他有些不習慣。礙於沒處可擦洗,他尷尬地看了看手,便平定著氣息將手背在身後,對那名少年和氣笑了笑,道:「在下一名採草藥的村夫,敢問英雄…… 」

    不等他說完,少年當即打斷他道:「你是誰?」

    林蘇青的和氣依然掛在臉上,道:「在下林蘇青,敢問……」

    「你管我是誰!」那少年再次直接將他的話打斷。語氣不大客氣,不過並沒有趾高氣昂。

    接著,那名少年逕自走到了正與那條藍蛇糾纏不休的小熊貓面前,不等他說話,那群小傢伙們已然像是受到了驚天的威脅似的,嚇得瑟瑟發抖。

    少年的模樣不過十四五歲,然而個頭幾乎能比齊林蘇青這樣的成年男子,至少能有一米八前後。

    膚色不同於林蘇青的蒼白,他的皮膚色澤很紅潤,燦爛的陽光灑照而下,與和煦的光芒之中泛著絨絨的金光,白幼之中透著淺淺的紅霞。

    一身束身短袍,外罩著一層櫻草色的透紗霧衫,一併紮在勾白邊框的櫻草色寬腰帶內,腳踩的是一雙同腰帶色系的束到小腿肚的細靴。即使他方才於滾滾沙塵中奔逃,而那雙靴子白色的底子依然乾淨如未曾踩踏過地面。

    少年那一身裝扮顯然是為了行動便利而特地拾掇的,一眼便能體會出乾淨與利落,幹練且清爽。

    還有一種,不知是因為那名少年正巧站在陽光之下,還是因為事實的確是如此,抑或許是他林蘇青一時間想多了

    那名少年的身上,蘊含有一種別樣的靈動的氣息。很飽滿,很淨爽。並且,看似無害似午後陽光的面龐,眸子之中卻隱隱含著幽深的凌厲的光。

    那名少年年紀不大,但看起來十分有氣度,眼神之中有極強的壓迫感,但這或許只是林蘇青的錯覺。

    不等那少年發下什麼指令,小傢伙們當即就朝他跪下,一向不大聽話的地枇杷此時也是一臉惴惴不安。

    「不能放。」這回,是林蘇青率先打斷了那名少年,在他還沒有開口的時候,「這條應該是南蛇,劇毒之物。」

    那名少年卻是凝眉怔了怔,林蘇青的這句提醒似乎很是令他意外,他彷彿在思考什麼,微微蹙著眉頭,俄爾轉身沖林蘇青重複問道:「你是誰?」

    當然不是忘記先前問過一遍了,這句所問與先前自然問的所指不同。

    林蘇青心機一動,微笑著上前站在小傢伙們前頭,與那名少年對視而道:「你的救命恩人。」

    那名少年聞言竟是一樂,左右臉頰上各有一處小小的酒窩,他道:「你會敕邪令,是丹穴山來的?為何我從未聽說過你?」

    「丹穴山天寶物華,英傑濟濟,在下區區無名小卒,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

    少年點著頭道:「我還有話問你,不過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少年說著揚起下巴戳了戳葫蘆洞外。

    「我……」

    「你若不來,無論你想找什麼,我能讓你一樣也找不著。」

    好嘛,這少年實在聰明,而且不喜歡多聽廢話。

    少年說完轉身便朝葫蘆洞外走去,林蘇青並沒有立刻跟上他,而是蹲下作勢在那條南蛇身上畫一道敕邪令。

    「你做什麼?!」狗子突然不知道打何處冒出來,壓低著聲音吼道。

    嚇得小熊貓們寒毛卓豎,小爪爪不由自主就揪緊了,最痛苦的是那條被地枇杷死死擒著的南蛇。

    林蘇青懸起的手也被乍然冒出來的狗驚得一抖,而後道:「這蛇是妖界來的,應該怕敕邪令。」

    狗子一爪爪趴在林蘇青的手背上,氣道:「我當然知道它是妖界來的,但你知道它是誰嘛?你就下敕邪令!」

    「這蛇叫洛洛,是妖界的七十二洞妖王之一,亦是妖界帝君的護法之一。」狗子將聲音壓得極低,又將林蘇青往洞內的邊上拽了拽,眼珠子滴溜溜地朝著葫蘆洞外察看,彷彿是有意避著以防那名少年調頭回來。

    「以你目前的道行,你就是用十道敕邪令你也殺不死它,可是它記仇得很啊!你真要跟它結這仇?」

    「那怎麼辦?放了?」林蘇青看了一眼那些小傢伙們,一個個緊張得皺緊了小臉,像是要哭了。

    倏然,他想起一件事來:「那名少年你可認識?洛洛似乎是他的手下。」

    「唔……你還真是問倒我了。」狗子摸著下巴道,「不過你別被他的氣勢給唬住了,我瞧那小屁娃子至多不過四五百歲,唔先別吃驚。」

    見林蘇青一臉驚訝,狗子又道:「那少年是天生妖神,他的四五百歲大約同凡人三四歲年紀差不多。唔他出生時,我還在丹穴山關禁閉嘞。我哪裡知道他是誰。」

    林蘇青說道:「他在妖界的身份必然不簡單。」

    「廢話,能使喚妖界帝君護法的……莫非……」狗子正要猜測那少年身份,葫蘆洞外突然亮起那少年清澈的聲音。

    「餵,出了洞門就是你們神仙的地盤兒,你在害怕什麼!」

    「你看,那小屁娃子連你是個凡人都看不出來。別慫,大膽地去!」狗子伸出爪爪拍拍林蘇青搭在膝蓋上的手背,慫恿著。

    「那洛洛?」林蘇青看向小傢伙那方。

    「我先找它敘敘舊。」狗子打著包票,「你先去吧,稍後就來。」

    林蘇青瞧它神情十分認真嚴肅,不似在開玩笑,這才起身往洞外與那名少年會面去。

    他剛一出去,那少年就迎面過來,拍著他的肩頭,故作熟絡地笑道:「嘿!小青青~」

    「?!」林蘇青當場抖起一身雞皮疙瘩,這自來熟也不帶這樣肉麻熟的。他一把拂下少年搭在他肩頭的手,正色道,「小兄弟,有話直說即可。」

    「哈哈哈~對對我是有話要說。小青青啊」

    林蘇青聽著驀然又是一顫,實在是受不住這稱呼。

    「你是丹穴山二太子?」那少年沒來由的問道,旋即自己便否認了自己的猜測,「不,應該不是。我聽聞二太子孤高如瀟雨山山巔的凜風……哦瀟雨山是妖界最高的一座山,有機會我帶你去瞧瞧,你幫忙瞧瞧山巔的風像不像你們丹穴山的二太子。不過要是我有機會見到你們二太子的話,我就不帶你去瞧了。」

    林蘇青一愣,乍一下還以為是自己岔神聽漏了什麼,仔細回想才確定,原來是那少年說話間的話題跳躍太快,沒有有主心,相當隨意。

    「不過你一定是丹穴山很厲害的神仙對不對?」

    林蘇青連忙解釋道:「在下不過是一介凡人,敕邪令也是承蒙主上關照所授。」

    「你騙我。」那少年默了默,繼而斜揚起臉笑道,滿不相信,「我聽聞越是厲害的神仙越是不顯山露水,一個個藏得都可深了,我瞧你就是那種厲害的,你連敕邪令都習得會,卻還騙我是凡人,小青青,你交朋友不坦誠。」

    「我何時要同你交朋友了……」林蘇青心道,「這少年實在太自來熟了。」

    「對啦小青青!」那少年突然格外的驚喜,彷彿想到了什麼莫大的喜事,「你教我敕邪令吧?!」

    「他教不了你。」一把男童的聲音稚嫩的響起。

    「哇!哪裡來的紅毛狗子!」那少年眼前一亮,欣喜地蹲下去正要戳一戳狗子玩,卻被狗子抬起爪子隔著空氣一推,立即將那少年推出了幾個滾兒出去。

    那少年猝不及防地受力,向後連打了幾個滾,翻停後,卻毫不生氣,反倒高興極了,一臉興奮就差拍手叫好。

    「哇!好厲害!」

    狗子癟癟嘴很是嫌棄,不大願意同那少年多言語,那眼神林蘇青再熟悉不過,他曾經經常吃狗子這種眼神。

    狗子沖林蘇青勾勾小爪,林蘇青會意,連忙蹲下湊過耳朵去聽。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6 19:55
塵骨 第一百六十五章涼風起夕夜景虛明

    「趁著懂事的還沒來,快要那小屁娃子的尾巴毛。」狗子將聲音壓得小得似蚊蟲哼似的,生怕被那聰明的少年聽了去。

    那少年瞧他們交頭接耳,頓時來了好奇,他站起身時,身上所沾染的灰塵便自行脫離他的衣袍,紛紛灑灑地掉落。

    「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他朝林蘇青與狗子走來,絲毫不為方才狗子的言行生氣,那燦亮的目光彷彿還因為那一掌而喜歡上狗子了。

    狗子動了動耳朵,扭過臉瞅了他一眼,知道不回答必然會被糾纏,於是側轉過身,正面回他道:「我們在說,就是有心教你,你也學不會。 」

    那名少年擰了擰眉頭,納悶道:「居然有我學不會的東西?」

    「當然。」狗子上前兩步,傲氣道:「敕邪令乃是高階符令,並且唯是在丹穴山坐化的神君階品以上者,方能具備學習敕邪令的資格。」

    「簡單,我去你們丹穴山掛個籍不就成了?不就是神君階品嘛,容易!」

    狗子乜視著那名少年,威武而傲慢:「豈是你想學就能學的?敕邪令乃是丹穴山王室所用的符令,只能是王室之冑願意授予你這等榮耀恩賜。旁的誰也教不了你。哼~」

    「哇,你懂好多啊。你是二太子的狗?」少年話來張口,依他神情看來,他說這話時沒有帶有惡意,但聽著很是刺耳。

    「放肆!」

    如林蘇青所料,狗子果然被少年那句無心之話給氣著了,狗子那暴脾氣,哪管他是友誼還是無意,總之就是出言不遜,氣得它牙根直癢癢。

    林蘇青心繫著狗子說找那少年要尾巴毛,何況還有那條厲害且記仇的洛洛在,念想不能與這少年發生干戈,連忙打著圓和道:「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其實是名震天下、赫赫有名的戰神追風!」

    「戰神!追風?!哇!聽著好威風!」那少年頓時滿眼放精光,狗子正以為即將迎來一番吹捧,怎料那名少年突然蹙著眉頭努著嘴道:「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狗子高昂著脖子拉長了脊背挺直了胸脯,聽他這一句,腳下一個趔趄沒站穩,險些一臉栽到地上去。

    「呃……」林蘇青也不知該如何接這話,總之得先把自己摘清楚。他閉緊了嘴,無奈的看向狗子眨著眼睛,勸和不成反像挑事兒,他並非此意。

    狗子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親自解釋道:「咳,天界幾百年不曾再有戰神,你才不過區區幾百歲。回去問你阿爹輩的,他必定知道。」

    「你似乎知道我是誰?」那名少年彎下腰盯著狗子的眸子問道。

    林蘇青瞧著有點心驚膽顫,不是為自己,而是那架勢,他有點擔心萬一狗子急了一口咬上去……如是一想,他立刻便替那少年感到了鼻子疼。

    狗子咬了咬牙根,一扭頭給那少年留了個屁股,搖著尾巴走出幾步:「我不知道。」

    「不過話說回來。」狗子扭轉過頭,斜著眼睛看向那少年道, 「你都已經知道我們是誰了,我們卻對你一無所知呢。」

    林蘇青在心中暗暗豎起了大拇指好姦詐的狗子。

    「哦」那少年口型呈圓,意味深長的道了一聲,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像是恍然大悟隨口地一道。

    「還是別問了,萬一有什麼不方便說道的,咱們這不是給他難處嗎?」林蘇青和氣說道。狗子以眼尾餘光睨去了一眼林蘇青這小子什麼都是半吊子,唯獨姦詐狡猾是爐火純青。

    「他不是要同咱們交朋友嘛,不是想學敕邪令嘛,名號都不報,反倒怪起咱們不坦誠。」狗子一句話,引得林蘇青心中連連佩服,不愧是狗子,老奸巨猾。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原本是說給那名少年聽的,不過他們眼神之中暗藏的心思全然被彼此瞧了個透徹,狗子一向暴脾氣,當即按捺不住,轉過去沖林蘇青問道:「你剛才那眼神什麼意思?」

    「啊?」問得林蘇青猝不及防,怎的先鬧起內訌了,「我沒什麼意思啊?我能有什麼意思。」

    「你別以為你長得高我就看不見!我全都看見了!」

    「我若是真有什麼意思,還會擺在臉上讓你看見?」

    「安靜!」那名少年左右瞧著他們吵來吵去,聽得有些煩躁,「你們吵什麼,演來演去的不就是想知道我名字嘛。」

    好嘛,白做戲一場。被輕易識破,畢竟不大光彩,林蘇青一臉窘相的瞅向狗子當真如凡人的三四來歲?

    「咳,明人,不做暗事。」狗子說話時特地將「人」字咬得極重,邊說邊瞄向林蘇青,彷彿它就沒有那點暗戳戳心思似的,立即換了一副嘴臉,「小兄弟,我看你就很敞亮。」

    「嗯嗯,那是。」少年點頭。

    「相當有氣度。」

    「嗯嗯。」少年繼續點頭。

    「一看就是大家風範。」

    「嗯嗯。」少年連連點頭。

    「從不凡的氣宇一看便知,定是世間難得的天將之才。」

    「嗯嗯。」

    「今後必然會創下驚世駭俗的豐功偉績。」

    「嗯嗯。」

    「唉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我在這樣的龍駒鳳雛剛出塵世時便有幸相遇,卻無法在你來日功成名就,將萬古留芳時,向我的晚輩們吹噓。」

    「嗯?為什麼?」

    「唉,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呀,委實鬧心。」

    「嗨這有什麼好鬧心的,我告訴你不就成了,我叫七……洛洛。 」那少年剛發出一個音節,像是「西」又像是「七」,還沒聽清就見他眼神一愣,直直地看向他們身後。

    而在那少年那個模糊的音節剛出口時,狗子就立刻蹦開了,林蘇青正要納悶,登時就覺得脊樑骨升起一縷寒意,像是有把尖刀正在後背忽上忽下的比劃,一定是有誰悄無聲息地立在了他的身後。但是狗子已經率先跳開裡,這時候如果他再躲,明顯已經不是時機。

    於是他就那樣看似鎮定的立著。

    「奇怪,你竟然不怕洛洛?」那名少年往前近了一步說道。

    還沒等林蘇青佯裝從容的回答,「洛洛」便與他擦肩而過,伴隨著一陣幽濃的香氣與殺氣,共同與他擦過。

    而後,洛洛便轉過身面向了林蘇青,不是忽然就轉過身來,是先回頭,然後是脖子、是肩背、是腰肢、是臀、是腿、最後才是腳。是利落的轉身,卻讓人不由自主地註意到了種種細節。

    洛洛的相貌生得十分冷厲,飛眉入鬢,內眼角成銳角下墜,而眼尾卻是與眉尾的方向上吊的。瘦鼻薄唇,唇色梅紅發紫,與頭上佩戴的那簇正紅色的發飾遙相呼應,使得冷厲之中帶著別樣的韻味,宛如嫵媚,卻又不媚。

    那一身貼身穿束的衣裳,乍一眼像是玄色,之中卻透著深濃的藍,材質像是柔軟的皮革,將玲瓏身段襯得更為精緻。不過她單肩披著一件同色的薄披風,不動時便將玲瓏身段半遮半掩。

    「擺脫你的縛令,廢了一點時辰。」洛洛側目對狗子說道。聲音極富磁性,魅而不俗豔。

    狗子穩坐著不動,只是眼珠子不自在的看向了別處。

    林蘇青自問也是博覽過群書的讀書人,然而他對洛洛的印象,腦子裡只剩下了兩個字絕了。

    絕妙的身材,絕妙的眼神,絕妙的聲音,絕妙的吸引力……

    山蒼神君的那雙令人捉摸不透的蘊含著神秘誘惑力的眸子,但與洛洛一比,山蒼神君的那雙眸子,便顯出了極盡的薄情與冷酷。

    山蒼神君的眸子,可以拒絕去看,但是洛洛,不止是她的眸子,是她整個兒……如果她正看著你,你便無法抗拒。

    是那種即使毫無關係,只要她朝你勾一勾手指,便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願意立刻去趟,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也願意馬上去跳。絕了。

    「嘿小青青,別看洛洛了,有什麼好看的,看看我。」那名少年自知被搶了風頭,一步跨到洛洛前面,橫插在她與林蘇青之間,「我叫夕夜。」

    「夕夜?」林蘇青回過神來,但有些迷惑,「我剛剛聽著不大像是這個名字。」

    洛洛從狗子身上收回目光,她靜默地立在那名叫夕夜的少年身後,垂著眼瞼,那一雙飛眼像是閉上了,但其實並沒有,因為還有一點星光似的光點。

    「怎麼?是你書看少了見識短吧?」夕夜揚著下巴道,隨即竟有模有樣的吟起詩來,「涼風~起夕夜~景虛明~聽過這首詩沒? 」為所欲為的斷句,將句意斷得零零碎碎。

    「是『涼風起將夕,夜景湛虛明』……」林蘇青指出原詩的同時,他深感意外,「你居然知道這首詩?」

    夕夜粲然一笑,露出一排齊整整的銀牙,也是一臉意外:「哈哈~難道不是應該我問你嗎?你居然知道。這可是我從崑崙山的典藏樓裡看來的。」

    「不巧,我剛從那裡出來。」林蘇青瞇起眼睛道,但他不是從崑崙山的典藏樓看來的。這首詩,原本是出自晉朝陶潛的。是他那邊世界裡的。

    「崑崙山可不是一個好地方,曾經騙走了我一個寶貝。」夕夜說著嘟囔起來,臉色宛如一個生鬧情緒的小孩童。

    「什麼寶貝?」林蘇青腦子裡並沒有多想,而是天性的好奇,下意識地問道。

    「這個答案只能用命來換。」洛洛的聲音忽然響起,林蘇青不禁被那聲音之中的殺意激起了一個寒顫。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6 19:55
第一百六十六章我要你的尾巴毛

    那寒意是不由自主地,並非是出於害怕。

    「姑娘,這裡是所屬天界的凡塵。」林蘇青的視線擦過夕夜的脖子,看向他身後的洛洛,「凡塵也有凡塵自己的律法,就連我們也不敢隨意殺誰。」

    「呵。」洛洛勾唇一聲冷笑。

    林蘇青說道:「你也不能把我們帶去門洞裡,除非你想幫那隻八腳蜘蛛抓回夕夜。」

    「你不要太高看自己。」

    「的確,即使沒有我們,你們也能逃脫。可是,如若現在回去,就不怕那八腳蜘蛛已然在門口布上了天羅地網,正等著你們?」林蘇青也只是猜測,但這個無端猜測於夕夜來說,怕是要構成九成的擔憂。

    「哎呀,你們做什麼動不動就要針鋒相對嘛。不就是被騙了個寶貝。」夕夜果然打起了秋風,還以為他即要同先前報名諱那樣直言相告,怎知他下一句就輕巧地轉走了話鋒。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不問我不說不就好了嘛,大家朋友一場,難道還要為難朋友不成?這樣缺德的事兒,以你們這樣的大英雄,斷然做不出的。我相信你們的品德。」

    「……」林蘇青頓時啞口無言,如若強問,莫不是扭曲了自己的品德。

    連沉默的機會都沒有留下,夕夜當即帶起了另一個話題:「啊對了,你們方才是要找什麼?」

    「什麼也不找了,告辭。」林蘇青語罷抬腳側過夕夜邊要離去,變數突然,狗子都看傻了眼這蠢蛋是要做什麼?

    「喂喂餵,聊得好好的,你走什麼,你且說說,興許我能幫你。」夕夜連忙退兩步敞開懷攔住了林蘇青的去路。

    「抱歉,不便相告。」林蘇青停步衝他禮貌的笑了笑,隨即拱手道,「時辰不早了,我們還得趕回丹穴山,有緣再相見。告辭。」

    夕夜一急:「站住!」

    他本是隨口一語,洛洛聲影一閃,霎時出現在林蘇青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狗子穩坐於原地,揚著豆子眉頭,口型呈一個小小的「哦」字,它方才猜到了林蘇青的目的,同時也料到了不出一句話的功夫,林蘇青就會被洛洛掐住命門。嗨呀蠢蛋有所不知呀,洛洛既然跟著了這名少年,依她的行事作風,自然不會允許有誰違抗那少年的意欲。

    「啊呀洛洛洛洛洛洛,快鬆手,咱們不是這樣交朋友的。」那少年說著便去拉下洛洛的小臂。

    其實在他「鬆手」兩個字剛出手時,洛洛手上的力道就已經鬆懈了。林蘇青感知得清清楚楚,因此他也清楚了這位洛洛姑娘,是對夕夜言聽計從的,便大致猜出了夕夜的身份。

    「你方才說,你想學敕邪令?」林蘇青佯作一臉認真,彷彿是有意貼著熱心要幫夕夜想辦法學到。

    「可是二太子的狗說我學不到。」

    「放肆!你信不信我一腳把你送到那隻蜘蛛的懷裡去!」狗子氣得跳腳,掄起爪爪就要鎚他。

    「啊呀別!」夕夜下意識地一躲,竟是來不及眨眼,他就出現在了林蘇青的背後,把持著林蘇青的腰背,將他作為了護盾擋在前面。

    好快!林蘇青心道,夕夜的年紀分明等同於凡人的三四歲,卻擁有如此身手,這就是天生妖神的威力?

    「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我可不想就這麼被逮回去。你這朋友當的可不仗義。」

    「本大人幾時要同你做朋友了!」狗子氣吼吼地衝上來,氣得直跺腳。

    「大家都爭著搶著想成為我的朋友,難道你不想嗎?」夕夜墊起腳,從林蘇青的肩膀上冒出半截頭來,「你別害羞,也無須掩飾,我允許你成為我的朋友。但是你不能把我送回那門洞子裡去。」

    「呸!本大人才不稀得和你做朋友!本大人巴不得跟你是仇家!這樣就可以當場把你揍成肉餅!汪!少拿臉來貼本大人的屁股蛋子!」

    「那你得讓天帝來談。」

    「咳。」洛洛冷肅著一張臉,突兀地清了清嗓子。

    「啊呀~月色不錯~」夕夜旋即伸著懶腰望著天,猛然察覺是晴天,「咳,我是說,日色不錯~」

    頓時覺得有些尷尬,他連忙岔開話題,拍了一把林蘇青的肩膀,示意他轉過身來,道:「你剛剛說敕邪令,你繼續說。」

    林蘇青微微一笑:「它沒有欺騙你,它說你學不了便必然學不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們的確到時辰要返回去了,再會。」

    「喂喂餵!別!我有辦法!」夕夜趕忙攔住林蘇青,推著他的胸膛不讓他往前走,「我學不了,那你可以多畫一些讓我玩玩成不?我過過癮就行。」

    「可以。」林蘇青毫不猶豫地答應他,「但我要你一樣東西。」

    「除了性命,你得憑本事來取,別的你隨便言語。」夕夜昂首挺胸,粲然笑道。

    「我要你尾巴尖上的一簇毫毛。」

    「什麼?」

    「荒唐!」

    夕夜還沒聽明白,以為聽錯了,洛洛卻是當即呵斥道。

    「你給我那一簇毫毛,我做成一支筆,所畫出來的敕邪令會我隨意用筆畫出來的厲害。」林蘇青的語氣不疾不徐,從容恬靜。

    狗子最是明白,林蘇青這是要請君入甕呀,一場好戲來了,它歡心得踱遠了些,當它抬起爪爪掩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時,地枇杷它們十分主動地采了一些野果子捧上來給它侍奉上。

    「一撮毛?可以!」夕夜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不行!」洛洛卻是堅決反對。夕夜一愣:「這有什麼不行的?」

    洛洛的臉色有些難堪,似乎有難言之隱無法言說,她默了默,上前去低頭在夕夜邊上小聲道:「借一步說話。」

    「有什麼好藉的,你借再遠他們也能聽見。」夕夜說得沒有錯,不過他沒有看出林蘇青是凡人,再遠狗子能聽見,但是林蘇青不能。

    洛洛面色沉肅,既然夕夜不願意挪地方,她也不好強迫,手起手落,在林蘇青他們與林蘇青之間落下一扇屏障,算是將林蘇青那邊隔開了去。

    「小殿下,您的尾毛象徵著舉世無雙的地位,連親屬都不得碰,還請小殿下三思。」

    「哦,你說這個呀,長在身上當然是誰都不能碰,但切下來就不同了。」

    「可是……」

    「沒事兒,過段時間就長出來了。」

    狗子遠遠地啃著地瓜瞧著眼前的一齣好戲,夕夜的不以為然,令洛洛很是苦惱哇,可是她能怎麼辦~

    嘻嘻,洛洛你恐怕不知道你家小殿下為何如此執著於敕邪令吧。狗子心道,嗯嗯,料你應該是不知道。不過嘛,我追風倒是知道一點的~嘿嘿~

    誰叫天意就是這麼巧,偏偏是在這個時候趕上了呢~唉~只能說林蘇青這小子的運氣實在好呀。

    「你們聊好了嗎?」狗子起身懶洋洋地朝林蘇青那邊走去,打算順水推場,說句話幫一把,「我們還得先去三清墟呢,你可別忘了要緊事。」

    「三清墟?你們要去三清墟?」夕夜更是震驚,在他上前一步穿過洛洛施下的屏障時,亦同時將那屏障破壞了消散去。

    「是的,我要去考三清墟。」林蘇青如實回答完畢,隨即又道,「既然我所提的要求令你為難,那便權當我不曾提過吧,當真該告別了。」

    「且慢!」夕夜一句話,洛洛又是一把掐住了林蘇青的脖子,制止了他即將邁出的步子。

    「可以給你,但」夕夜的神情忽然變得極為嚴肅,眸子之中的壓迫感立顯,目光猶如孤狼般凌厲,「我有一個條件。」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7 07:06
第一百六十七章交換

    「你可以提一個條件。」林蘇青平靜的對夕夜說道。

    「爽快!我就是喜歡和這樣爽快的人交朋友。」夕夜高興得一巴掌拍在林蘇青的肩背上,於他來說只是隨手一拍,可實際上手上的力道卻十足的大,若非林蘇青生生地扛住,大約要被他一掌拍個踉蹌。

    「作為交換,你可以要求我畫敕邪令給你玩,或者提別的條件。」的確是可以提一個條件。

    「我說的是另外的條件。」

    「只能一個。」林蘇青斷定夕夜迫切想玩敕邪令,不會輕易放棄,但他也迫切地想要夕夜的尾毛,所以多少也擔心夕夜會改變主意,哪怕改的可能性不大。

    於是,死話出口,當他如願看見夕夜臉上擰著的眉頭的為難表情時,他立馬鬆口道:「很為難嗎?」

    「你這人好生無趣。」夕夜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以他的年齡,論成熟不滿,論青澀不至於,但此時那點孩子氣全然掛在臉上,委屈巴巴地,像是真的,又像是特地佯裝給林蘇青看,想讓林蘇青寬裕要求。

    可惜這點把戲,在林蘇青穿開襠褲時就用過了。不過,儘管他一眼便識出了夕夜的裝模作樣,但他仍然順從了夕夜。

    「看來是不相上下的條件。」林蘇青有條不紊道,「我猜你更看重敕邪令一些。」

    他繼續說道:「那,不如就以敕邪令為條件交換。而對於你想提的另一個條件……」他做做樣子猶豫了一番,「你可以提出,我也會認真考慮,並且,如果能直接答應,我便答應,即使勉強,我也不拒絕你。」

    夕夜一邊聽著林蘇青的建議,一邊歪著頭在忖度著,驀然,他訝異道:「哇,好一出欲擒故縱、將計就計。分明是我要強加一條,卻被你順勢而為做成了賣我一個情義的局。」

    林蘇青一愣,預先想好的話忽然卡住了詞兒,哪裡料想夕夜如此聰慧,不,早該清楚他只是年紀等同於三四歲兒童,但頭腦絕非平凡。

    「你很聰明。」林蘇青坦然承認道,他深知,此時不必行下下之策去搪塞前言,那隻會顯得很下乘,「便是如此。你可以提一個條件,另一個我認真考慮。」

    考慮不意味一定會答應。

    「你好生狡猾,若不是我在典藏樓裡看過,怕是要被你糊弄過去。」夕夜撓了撓後腦勺,「叫什麼兵法還是幾十六策來著。」

    說著他若有似無的點著頭,不屑道,「不過你用得不大精妙。」

    林蘇青忽然想起了在崑崙山典藏樓裡的經歷,「知足」、「儉欲」浮上心頭,他是因為要備考三清墟而去的,學完便得以出來,那夕夜當初是因何而去的?

    不論因何,夕夜如今出來了,想必也是明白了提示,也應該是實現了目的便結束了學習吧?

    倏然,林蘇青想到夕夜先前背誦的陶潛的那半句詩……以及方才所言的《孫子兵法》與《三十六策》……

    莫非夕夜是特地去學習過他那邊世界的文化?

    夕夜為何要去學習這些?

    夕夜如何知道他那邊世界的?

    細思恐極,實在非同尋常!林蘇青頓時在心中下定了主意,他要同夕夜成為朋友。夕夜應該知道許多他想要的答案。並且,夕夜來自妖族,他可以不遵守天界的許多規矩。

    「你又在想什麼計策來算計我?」夕夜抱著膀子,習慣性的略微揚著下巴,眸子向下盯著林蘇青。彷彿一眼將他看透,卻又彷彿沒有。

    林蘇青回答他道:「你可考慮好了?」與其尋個理由被識破,不如直接不回答,更不如引開他的注意力。

    夕夜瑩亮的目光盯了片刻林蘇青,俄爾揚了揚眉頭,吩咐一聲道:「洛洛。」

    洛洛冷肅的臉上乍然浮上驚惶,她聽懂了命令,卻並沒有立刻執行。

    「給他。」夕夜凝著眉毛,眨著眼睛,日光當頭而下,濃密捲翹的睫毛在臉上投射出長長的陰影,即使距離他一丈開,也仍是能清晰看見他宛如扇子似的睫毛,在撲動,這個決定似乎使他感到了一些窘迫?

    洛洛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去到了夕夜的身後,隨著夕夜眉頭一緊,瞬間鬆開,洛洛捧著雙手略微躬身,走到了他身邊呈上。

    「怎麼就這麼一小點?」夕夜看著洛洛的掌心自言自語道。

    「小殿下年歲尚幼,且剛換完毛髮,自然不多。」洛洛始終俯著首,不敢直視自己的掌心,也不敢直視夕夜。

    「可是這也太少了吧。」夕夜伸出手,堪堪於食指與拇指之間捻起一撮短毛,「顯得我不大方。」

    白的?!

    在夕夜舉著那一小撮尾毛打量的時候,林蘇青的腦子嗡地一聲,當即怔住

    沒有看錯,確確實實是白的,一丁點雜色也無,潔白勝過天山白雪。

    山蒼神君專程提醒的話還在耳邊迴蕩,不敢忘卻「莫要去招惹那些尾巴尖是白毛的,當心將小命撂下了。」

    此刻的震驚,不知是驚喜,還是驚愕。大概這也是天命?天要讓他正好遇上夕夜。

    這樣一個身份不凡,行事隨心所欲的妖族少年,這樣一個身份不凡的妖族少年,或許,就是那些天衣無縫的秘密的突破口!

    「我還需要尋找製作筆桿的物事。」林蘇青按捺住心中砰砰亂撞的心跳,按捺住急切想從夕夜口中問出許多事情的激動,強行作出一副淡然的姿態道,「不如你與我們同行,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回去的打算。」

    「正有此意。」夕夜粲然一笑。

    「我們要去三清墟,順路否?」林蘇青攤開手,準備著結果那撮難得的尾毛。

    「東南西北都順路!」夕夜一鬆手,聚合不過小指指端粗細的一撮尾毛便掉落下來,竟是絲毫也沒有散開。

    「好。其實隨便找些細斑竹即可,不會令你久等。」林蘇青握住手,收回那一搓雪白的尾毛揣入衣襟內的夾層裡,保管妥當。

    「不,我知道有更好的材料!」夕夜一排整齊的銀牙在陽光下反映出晶亮的光芒,「要玩就要玩厲害的,我幫你找!」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9 00:33
塵骨 第一百六十八章妖界

    夕夜的舉動使得林蘇青很意外,不曾見過爽快至此的,不過,夕夜的性情或許不能以爽快形容。非要去給與一個定義,林蘇青以為,應當是為所欲為,但夕夜的為所欲為並非貶義,是一種正正好的程度。多一分顯得狷介狂放,少一分則便失去了他獨有的特色。

    或許與他別樣的身份有關係?

    「夕夜,你是狼?」林蘇青上過「當問不當問」的當,未免夕夜回答「那就別問」,所以他直接問了出來,何況於夕夜這般豁達的性情,不會算他失禮。

    誰知夕夜的神情頓時僵住了,隨即沖洛洛道:「我就說他很厲害吧!你看,一眼就瞧出了我的身份。你硬說他是凡人。」

    洛洛連忙抱拳,嚴肅恭謹道:「屬下不敢妄言,此人的確乃肉身凡胎。」

    「行了行了,就別總是卑躬屈膝的,我不喜歡。」夕夜破不耐煩地免了洛洛的禮,「都已經出來了,那些婆婆媽媽的禮節都別拿出來了,省得惹人猜疑。」

    「洛洛沒有說錯,我的確是肉身凡胎。對於你的身份……」

    「小殿下!」

    林蘇青正要說下去,突然一道洪亮的聲音打斷了他,那聲音洪亮卻能聽出氣息極其沉重,登時令林蘇青明白了何謂聲音越高亮氣息越低沉!

    「糟糕!被發現了,快跑!」不等林蘇青反應,夕夜拽著林蘇青就沖林子裡竄去,與葫蘆洞門的方向背道而馳。

    夕夜先前逃避八腳蜘蛛的追捕時,有著風馳電掣的奔逃速度,可今下拉扯著林蘇青,縱使有十八般武藝,他也難以發揮出九牛一毛來。

    他還以為他以迅雷的速度發力奔跑,厲害如林蘇青一定能以相同的速度跟上,怎料林蘇青不盡沒能以同等速度,反倒是真跟個凡人似的,只能腳踏實地的跑,將他的速度也給拖累了。

    「小青青!你別贅(zhui)著我!你贅著我我跑不起來!」他一刻不敢停地跑著,時而回頭沖林蘇青道,「你只需要稍用內力!我帶著!快啊!」

    「我、我……」林蘇青早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沒、沒習過騰、騰雲駕霧!」

    「沒讓你騰雲駕霧,你別這麼死沉死沉地就好!快啊!」

    實在是跑不動了,林蘇青乾脆真的往下一墜,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拉拽著他的夕夜驚訝的回頭,他一把擼開夕夜的手,抬袖揩了一把額頭剛冒出的不多的細汗道:「我沒習過飛。」

    「你騙我,小青青你別同我打趣。」夕夜急得不行,連連朝來路張望,作勢又要來拽林蘇青,「來的是我五叔,兇得很,要是我被捉了,我就連你一塊兒捉了,叫你考不成三清墟!」

    「我……」

    林蘇青剛一張口,洛洛驟然出現,一把樓住了他的腰,踏著樹梢斜斜向上,帶著他穿頗如蓋的林 ,乘風而去。

    夕夜大喜,連忙也跟了上去:「還是洛洛好!」

    「大膽狂民,竟敢挾持我族皇子!」那道聲音破空而出,不見其身,只聞聽洪鐘似的聲音,震天的響。

    洛洛聞聲回首朝來源看去,隨即摟著林蘇青腰腹的手,力道忽轉,竟然調轉了方向,又帶著他往那林蔭返去,林蘇青正是疑惑,迎面便是一道青光劍陣沖面而來,旋即洛洛反手將他猛地一推,肉體凡胎與高空之上,莫不同鐵石鉛塊似的重重砸出,而身體此時又受了洛洛的力道,他連掙扎的餘地也沒有,只能隨著力的方嚮往後,熟知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向了夕夜。

    「喂喂餵!啊呀!」

    背後一撞,砸到了夕夜懷裡,夕夜的個頭畢竟比他要小上一些,這一砸哪裡受得住,雙雙往下墜落。

    「洛洛!」夕夜慌忙呼喚。

    「嗷!」

    林蘇青原本感覺砸在了夕夜身上,但因為墜落,後背與夕夜分開了,正是慌張,倏然感覺後背的衣裳被拉扯,旋即自己就被掛上了更高的高空。

    而夕夜,還在大喊大叫:「洛洛!」

    林蘇青抬頭一看,危急關頭原來是狗子變大了身形叼住了他,剛要說幾句感謝的話,狗子猛地將他朝上一甩,心臟一提乍然一落。

    「抓緊了!」

    狗子的聲音伴隨著風聲提醒道,林蘇青緊閉的眼睛連忙睜開,恰是落到了狗子的後脖頸間,他緊忙抓住了狗子的皮毛。

    而這時,一條赤首玄身的巨蛇,即使感到,幾時用頭接住了失去重力的夕夜。

    「原來夕夜也不會飛。」林蘇青喃喃道。

    「估計是怕他惹禍沒有教他。」狗子的童聲在風裡格外有穿透力。

    巨蛇於林蔭之中直立,上半部身姿遠遠的高處亭亭如蓋的綠林,在接住夕夜之後,她瞬間化回窈窕身姿,自綠海似的長林中飛竄而出,與夕夜踏著書尖追著狗子與林蘇青的方向。

    「洛洛也不會飛?」林蘇青原本是想陳述事實,出口時才有些不確定。

    狗子聞言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隨意道:「再厲害也只是蛇妖。」

    「妖界也有許多講究?」

    「比天界只多不少。坐穩了。」狗子話音一落,卻是扭頭朝下降落。這……這方向……這是要將他放下去。

    「狗子?你做什麼?」

    「我方才只是防你摔死了,但是困難還須你自己去化解。」狗子一往無前,毫不猶豫地往下,「這可是你自己招惹上的。」

    「狗子!你是不是非要藉機坑我!我現在背上的可是挾持妖族皇子的罪名!」眼見著夕夜與洛洛越跑越遠,而他與狗子卻在如隕石似的飛速落回原地。

    俄而,狗子戛然停住,被狗子蓬鬆送的腦袋擋住了前方視線的林蘇青,頓時聽到了那道聲音:「追風神君,別來無恙。」

    聲音磁沉,壓著莊肅,透著威嚴。憑聽聲音,估他年歲近鄰不惑。

    認得狗子的神君的身份,來頭必然不小,莫非是舊相識。

    「妖界贇(yun)王,一別數百年,別來無恙。」狗子童聲奶聲奶氣,縱使它此時十分嚴肅,可是氣場一比,它彷彿造亂的熊孩子。

    「祁帝的寶貝兒子跑了,卻是你來追,不知祈帝近來可好。」

    「一別數百年,丹穴山的虛情假意更勝從前。」

    「贇王客氣了,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禮尚往來之道矣。」狗子稚幼的聲音說著老成的話語,令林蘇青頗不習慣,不禁好奇心生起,扒拉開狗子的毛髮,探出去身子,想悄悄地窺一窺那位贇王是何等角色,竟是令狗子如此嚴正以待,就連話裡話外都不願意落得半點下風。

    怎料他剛探出頭去,正巧對上了那位贇王的視線,而那位贇王此時卻是沉穩全無,一臉的震愕。

    那神情看起來,令林蘇青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錯覺,贇王彷彿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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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