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59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00:36
塵骨 第九十九章 無人敢撿的藤球

    山蒼神君回頭,眯著眼睛沖林蘇青道:「你猜~」

    話音剛飄落,他立刻便化成了一縷粉色的煙霧,不見了身影,只餘下了一記越來越飄渺的尾音:「門上有本君設下的結界,你見了無須害怕。」

    林蘇青杵在原地呆愣地看著煙霧消散的地方。其實,關於山蒼神君要去哪裡,他大約猜到了幾分。方才收了那麼些的小鬼,不出所料的話,估摸著此刻是要去找閻王爺換錢吧……

    他無可奈何地抿了抿嘴,反正沒他什麼分成,何須系在心上。

    他抹了一把頭髮,將已經散亂在臉前的碎髮統統攏到邊上。

    現下天亮了,賣早點的百姓已經接二連三地擺上了攤位,青天白日下的凡間集市,人聲鼎沸,生氣很旺,倒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或許是因為成長令他感到興奮,因此,雖然是折騰了一宿,可他現在絲毫也不困,甚至很精神,可謂神采奕奕。

    他抬頭望向那不遠處的青樓,從外面依然只能看見三層掛著不同牌匾的閣樓,再往上則是雕欄木窗,想必那是四樓廂房。

    完全看不見有第五層閣樓,應該是掩在了那簷蓋之下吧,畢竟那是間連窗戶都不曾有的屋子。

    他既開心也很安心。該做的他已然做完了,今後該如何、要如何、會如何,便都是那名婦人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人生了。殺手也已經死了,屍體都被山蒼神君帶著的那頭青面獠牙的怪獸給吃了,她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以她那樣的性子,今後應當也不會難以生存。

    他認為,往後再沒有什麼必要產生任何牽扯。不過是萍水相逢,施以力所能及之助罷了,這份善意,點到即止就是最好。

    於是,他便收回目光,垂頭笑了笑,心懷意滿的轉身走了。他感覺,很圓滿。

    先前的那番作為,或許對於狗子他們來說,只算得上是九牛一毛,滄海一粟。可是對於他這種渾渾噩噩了小半輩子的鹹魚廢柴來說,那是他有生以來,最強的體驗、最獨特的體驗。

    以前終日無所事事,混吃等死。原本還以為是自己將人生吃得咸看得淡,現在看來,其實是那時候之所以沒有想過變強,是因為沒有真正的體會過強者的快感吧?

    換言之,倘若他沒有現在所擁有的這些能力,他定然就幫不了那名婦人。如若他沒能施以援手,或許……那名婦人會是另一種結局吧……

    如是一想,他便生出了許多迫切感來,竟是忽然急切地想讓自己趕快變強,變得更強。因為,唯有更強之後,他才能做更大更多的事。

    不止能夠渡人及己,而且,這實在太酷了。他平生還不曾這樣酷過,他太喜歡剛才的自己了。

    哎呀晚了,方才應該回答山蒼神君,關於這次的體會,是使他有了一種很重要的成就感,並且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同時還使他明白了,何謂存在即意義,存在即價值。

    林蘇青心裡很是愉悅,愉悅於有所成長的自己,也愉悅於做了一件好事,除此之外,除了這件事情之外,他還有一種摸不清楚的感覺。

    這感覺好像是——第一步易氣,他似乎是完成了。雖然他說不清道不明,但他就是感覺得到,的確是完成了。

    與此同時,他也是十分地驚奇,哪裡敢想修行竟然是如此簡單的事情。不過剛過完一天一夜的時辰,便成功邁過了第一道檻。

    他雖然自信於自己的頭腦比一般人聰慧,可是,對於修行這種從未接觸之事,他完完全全是拿不準的。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實在是沒能想到,也沒敢想過,他居然能學得如此迅速。莫非修行真的不是太難的事情?

    他在心中盤算著,就是不知,要到何時,他才能將整本易髓經參悟通透,待那時他便能正式開始研習術法了吧?

    希望不會太久。

    林蘇青懷揣著心中的激動不已與喜悅不已,喜滋滋地遊走在街頭。

    彷彿連那清晨唧唧喳喳飛過的鳥雀,今日都變得格外的歡愉似的,鳴叫聲不似從前那樣使人心煩,今日的聽起來格外可愛。

    心情大好,甚至覺得那路邊上的一堆雜草都甚是可愛清新。

    這時候,商家們店舖都陸陸續續地開張了。大傢伙兒都敞開了鋪門,支好了攤位,開始將貨物搬出門外,往攤位上陳列鋪擺。

    這處城鎮坐落於經南山腳下,距離平遠寺不遠。雖然是座小城小鎮,遠遠比不上浮玉城那般富麗繁華,但是也車水馬龍,人物繁阜。

    往來有歡聲笑語,更有管弦小調,皆是早早的便奏鳴於茶坊酒肆。

    較之浮玉城,此處勝在質樸與和氣。

    譬如,生意人為了自己兜售的東西能夠為人所關注,大家都會吆喝。浮玉城是為了吆喝而吆喝,很散漫,很敷衍。

    而這裡的老百姓們,做生意時都是無比認真的態度。放眼隨意看向任何一處,映入眼簾的無不是笑容滿面。即便有糾結於價錢的,大家也都是笑吟吟的商量著。整座城鎮都是一派親和。

    欣欣向榮的氛圍,看著很令人舒心。

    林蘇青在街上晃晃悠悠的跟隨著迷谷樹枝的指引,向山蒼神君租下的宅邸找去。

    恰在他抬頭到處張望時,路邊忽然滾來了一隻球,撞到了他的腳邊。

    他低頭一看,是只扎滿了紅綢緞的球,紅綢都裁剪得很均勻,每一條約莫一指半的寬窄。以籐條編織而成,像是蹴鞠球。不過應當不是蹴鞠球,因為籐條亦是染成的正紅色。

    而且,在球上除了紮著的紅綢,還垂墜了五簇流蘇,之上還鑲嵌了五顆鈴鐺。這樣靜心裝飾,肯定不是用來踢的。不過,這只藤球看起來不新,有些舊了,並且沾了不少的灰塵,不似方剛遺失的。

    林蘇青左右尋望了一番,不曾發現任何人有打算過來尋撿的意思。

    他抬腳踢了一踢,鈴鐺鈴鈴作響,有些意思,他有望瞭望,朝周圍問道:「這是誰的藤球?」

    無人應他,就是有人聞聲看來,也什麼也不問就走了。既然遺失者不在,這只球看起來又不新,不妨撿回去給狗子當玩具?

    他嘿嘿一笑,便將那藤球撿了起來,管狗子到底玩是不玩,這都是天賜的一個調笑狗子的機會。

    林蘇青見了扔球,拿在手上招搖過市。他特地拿在顯眼處,半舉著好讓大家都能瞧見,如若藤球的遺失者來找他索要,他就還回去。如若始終沒有人前來找他要回,那他就順手帶回去,正好用來調笑狗子。如是想著,他的腦中就浮現出了狗子氣得鼻子皺成一團的模樣,有趣,煞是有趣。若是狗子再追著他咬,他現在可不怕了,他畫一張大網困住它。

    林蘇青一路只自顧自的幻想著回去要如何調笑狗子,完全沒有注意到,其實路上的行人們都在小聲地議論著他手中的藤球,同時也議論著他。

    有人悄悄指著林蘇青,與身邊的人竊竊私語道:「這小子,也命不久矣了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00:36
塵骨 第一百章空寂的宅邸

    林蘇青走了好長一段路,才覺察到周圍的氣氛很是怪異。他有些提防地掃視著眾人,可是不管他有多迅速的看向哪處,那處的人便立刻停止議論,恢復了各自所忙活的事情。

    「請問可有人知道這球是誰遺失的?」他乾脆揚聲問道。

    眾人紛紛擺手,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行路的繼續行路。

    既然都不知情,那又在議論些什麼呢?他左思右想,大約是見到堂堂七尺男兒,手裡拿了這麼個小玩意兒,的確比較怪異?這是有可能的。畢竟即使是在他原先的世界裡,哪個形象白淨點的男人手裡舉著這麼一隻花花綠綠的球在手裡,都有可能被人指著脊樑骨罵娘娘腔……何況這邊……

    要不扔了?可是扔了就有點刻意避嫌了……罷了,既然撿都撿了,反正這裡也沒誰認識他林蘇青。比起在意這些陌生人的非議,還是欺負狗子比較有趣。往日裡都是狗子誆他玩,難得能讓他尋到欺負狗子的由頭。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徹底亮透了,攤位店舖全都開張了,路上行人雖然算不上摩肩接踵那樣擁擠不堪,但也是密密匝匝的攢動著。

    人來人往,便不再有多少人注意到他這個七尺男兒,手裡的拿著這樣一隻紅色綢藤球了。

    憑藉著迷谷樹枝的指引,又是青天白日,他便不需要特別在意當走什麼路,不當走什麼路,只需要當心不要撞到路人即可。

    於是,他乾脆一隻手拿著繡球垂手在邊上,畢竟舉著實在太顯眼了。而另一隻手,則握著經書,一路走一路背記和領會。

    不過,邊走邊看,當然比不了坐著。

    坐下來後相對容易安定,而邊走邊看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心都無法靜下,遑論深入其中去分析經文的涵義,那麼,自然就更加難以沉浸其中去體會涵義之中所蘊含的奧義。

    所以他這時候看經書,便不曾拘泥於甚解,只是先將經文一行行背記在心裡。為的是今後能夠方便的練習。但凡是想練習,便只需要從腦中去回想,不必次次都得翻看書頁。

    幾時有時間則幾時品味。同時還有一個妙處——萬一哪天不小心把經書弄丟了。那麼,記在心裡和腦子裡,自然是最安全的。

    好在他小時候受家裡長輩的影響,背記過大量的醫藥典籍,對於古文不說純熟精通,或多或少也有過多年的學習與瞭解。

    因此,這些經文對於他來說,絕大部分都很好懂很好記,而那些十分複雜的,其實也不算晦澀難懂,只是特彆拗口難記罷了,多用用心反覆去背也能記住的。只是能看懂,和能領悟通透,實際上是兩碼事。

    不過,只要能看懂,就有個最大的好處,背記起來會相當順暢。加之他自幼時常背記,別的優點不敢自吹,記憶力的確是鍛鍊得特別好。最重要的是,但凡他特地背記過的東西從來都不會忘。

    林蘇青一路喜滋滋的得意,一路刻苦認真地背記著經文,腦中已然構想出了一幕幕自己披荊斬棘徵戰四方的宏偉藍圖。

    就在他聚精會神沉迷於經書之中時,心內忽然有個直覺腳步該停了,這感覺他早前就熟知了,這是來自迷谷樹枝的指引。

    他停下腳步,抬頭一看,果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抵達了,此時,他正駐足於一處宅邸門前。

    聽山蒼神君說有結界,結界這東西怎麼看?

    林蘇青揣好經書,似個賊模樣左顧右盼。

    他先是退遠開,大致衡量了一番於這處宅子的地理位置。不得不承認,山蒼神君甚是會選,這處宅邸四周相當之僻靜,想必他在來的路上,於無意之中拐過了不少巷子,否則哪有這曲徑通幽處的感覺?

    他再是抬頭瞧了瞧最關鍵的牌匾,說不定還能打聽打聽這處宅子原先住的誰,或是房東是誰。可是,他失望了,因為門楣上的牌匾是空的,沒有題任何字詞。

    空的,即意味著無從打聽,誰也無法知道先前住的誰,現在住著誰。應該是山蒼神君故意的吧?

    於是,他帶著滿心的疑惑,開始繼續尋找,一定得找出山蒼神君所說的結界。

    好奇心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太放心,既然是有結界,那就應該必須打開結界才能進入吧倘使他貿然進去,萬一被當成擅闖呢?

    一定得先找出來確認確認。

    你看,人吧,有時候就喜歡和自己較勁。他如是在心中挖苦自己,卻依舊卯著勁兒要找出來。

    通過他幾番觀察下來,這處宅邸除了很是闊綽,便沒有什麼別的感覺,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這是一座青磚黛瓦的宅邸,唯有大門是朱紅色,門上釘著的門釘特地鍍了一層鎦金,令整座宅邸於素雅之中亦顯光彩,可見這座宅邸原來的主人很有品味。

    就連那太陽形門環下面的輔首都明顯是經過了精心塑刻的,是以形似螺獅的椒圖作為輔首,猛獸怒目,露齒啣環,寓意吉祥的同時又顯露著威嚴。

    山蒼神君究竟把結界設在何處了呢?當一根筋軸起來的時候,可謂是燒心撓肺。可他實在是找不出來了。

    當心血來潮一過,他這下冷靜下來了,仔細一琢磨,萬一他找不出來哪不是進不去?想來山蒼神君不至於這麼狠絕。

    於是他變了主意,他打算直接去叩門,若是沒人應答,他就直接進去。

    不知主上和狗子是否已經歸來,他似個綠頭大蒼蠅搓了搓手,又哈了一口人氣,再搓了搓,下定主意正要去叩門,卻是手剛拉上門環,就見門環上那椒圖猛獸的眼珠突然一動,嚇得他當即一退,差點脫口而出一句髒話。

    隨即,朱門自行往裡開了……

    這便是施加過的結界嗎?在那椒圖輔首上?

    幸得山蒼神君特地提醒過他,否則若是他乍一眼看見這奇異怪象,定然會誤以為這宅子有問題。

    林蘇青的確沒見過多少世面,這邊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很新鮮,特別是這些神仙的門道。

    他好奇地伸出食指與拇指輕輕叩了一下穿椒圖輔首鼻子上的門環,他以為椒圖輔首會動一動,可是它卻一動不動。

    但這不妨礙它很有趣,林蘇青邁進了門檻時,順手點了它一下,正想回頭看看它有何反應時,沒聊想,他前腳剛進,大門便自行開始合攏關閉。

    嘎吱……

    他杵在門後瞧著,這其實有些像他那邊世界的自動感應門……噗,他自己笑出了聲,興許是由於今兒的心情尤為暢快,腦子有些把不住的胡思亂想。

    沒有危險便也不多做留意,他接著就繞過了蕭牆照壁,徑直往宅裡走去。

    繼而左拐進了前院,他一進院子,就喊道:「主上?狗子?我回來啦!」

    只有院子中一處石缸裡的錦鯉因他受到了驚嚇,幾個急轉身之下蕩起了嘩啦的水聲回應了他。

    便只剩下空寂。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2
塵骨 第一百〇一章易氣化神,化神歸炁

    宅邸很大且那種罕有的靜謐,這裡樹木甚多,卻是連一點蟬鳴聲也沒有。

    林蘇青隨手將藤球扔開,藤球蹦了蹦滾到牆邊的花叢裡去了。林蘇青只瞟了一眼它停地方向,便接著往宅子內走去。

    當他過了垂花門,進入了內院後,映入眼簾的有數之不盡的低矮的橘樹,和椿樹,還有許許多多密密匝匝一眼辨認不清的植株,饒是如此這般,也不見有任何蟲蟻。

    他去到東西兩處廂房,仍然不見主上與狗子。再往前便是正房了,主上與狗子是不可能在東西耳房裡的,所以他只在門口望了一眼,便繼續往裡走。

    然而後院也不見他們的身影,看來,他們的確還沒有回來。

    一路這樣瀏覽下來,這是一處三進四合院。是最典型的四合院格局,綜合他進來前,與逛完後,便知,於大門和最後的後門,都分別面臨著南北兩條胡同,這樣選址極好,往來交通順暢。

    林蘇青再次認同,這處宅邸地理環境是真的很好,山蒼神君選租在這裡,亦是真的費過不少心思。

    閒玩歸閒玩,既然主上與狗子都還沒有回來,他不能乾耗著等,不如趁著空檔,趁這處如此安靜,正好習一習經法。

    於是他趕忙退回了內院,在簇簇橘樹下尋上最是陰涼處席地而坐,緩了緩因為奔走有些過促的心跳,便就體會起經法來。

    易氣之後是易血,然此期間的過渡最是難調節,因為它們既是各自獨立的兩者,也是密不可分的搭檔。難點就在於很難特地在不牽動氣的情況下去修習「血」。

    其次,易氣之所以是第一層,是因為它貫穿著整個易髓的過程。無論是哪一步,氣都是必不可少的,需要氣在其中不停地過渡不停地調節。

    但凡他開始練習,必不可少的要先調心養氣,然後將氣化為血,再將血化為精,接著再將精煉化成氣,便以此氣,化為神。而後再煉神還虛,回歸於氣,神如炁暢,便是修有所成。

    若是此階段有所成,便可使體魄健如磐石,挺拔如山。

    單看經文的意思,似乎容易明白。可一當實際練習起來,卻是很難。

    因為真正的精和氣並不是如經書文字所概括的那般簡易。

    真正的氣,是體內微小且十分難以感受的東西。而且它存在於體內各處,就連推動五臟六腑的運作亦有它的功勞。

    氣在體內杳杳冥冥,混混沌沌之中又長養著陰陽兩極。

    所以,想要將體內的氣凝煉起來,過程還必須得平衡,並且細緻。斷然不可操切從事,不可過糙抑或是過急。否則只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會損傷內腑器官。

    便只能靜下心來細細的體會,細細的在體內一一尋找,而後輕輕地將它們匯聚。

    那麼,隨之而來就會發現,原本吸入的是塵世渾濁之氣,呼出的則不僅歸還了渾濁,還帶有五臟六腑的廢氣。

    於此,他練著練著,慢慢的、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吐出的氣息逐漸變得澄澈,同時還帶著一點點的涼意,這大約是一種成果?

    不過他斷不能欣喜,但凡有一絲絲的欣喜,都會打斷他的練習,隨之方才的那般感悟也會蕩然無存。

    思慮起,則心不寧,心不寧,則神不靈。

    氣化神時,神好清,切不可去驚擾它們。

    所以,在練習的過程中,他必須排除七情六慾,讓心真正的完全的靜下來,須得先讓心變得澄明,而後才能夠聚精會神的去練習。

    從而,待今後真正練成了,那麼今後的氣息也便會始終純粹。

    陰為濁,陽為清,有清有濁謂之萬物本末之由。遂練習時,他要隨時注意著,自行於體內消解濁氣,並將它們下降為地,而後呼出清澈的陽氣,上升為天。如此是意味著兩極永恆。

    單單去剖析經文的意思,便是如此。

    字面意思明白起來不算太難,只不過,在實際練習起來,真的是太難了。特別是靜心,真的很難做到真正的靜,就連拂過的一絲微風,都會將他打斷。難得令人更容易浮躁。

    明明才第二章經文,卻比入門時的第一章陡然上升了一個極高的難度,如同萬丈高山拔地而起,突然就要直線爬上山峰。

    這仿似登天的難度,令他不得不更加的投入身心進去,可是又不能太多的投入,以免用力過猛。

    必須是一種平靜的努力,是一種分明在努力,卻又像是順其自然罷,但又的確是在努力。這樣的權衡較量,如同是水在磨。

    是的,很難懂,也很難體會。但,這便是修行。

    唯有真正的參破,方能得以昇華。

    ……

    在林蘇青的歸息吐納之間,天際逐漸攏垂,不多時簷下已經變得昏黃,暮色從朦朧漸漸轉為深濃,萬物於不知不覺之間悉數悄然地溶入了灰色,繼而毫無聲息地溶入了一片漆墨。

    林蘇青不曾察覺天色的變化,彷彿只是才剛閉上眼睛。

    他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

    不再感受到有風拂過,更不再聽得見錦鯉躍動於池中的聲響。

    他明白了。

    靜不只是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聽;什麼也不覺;什麼也不想。

    靜,不是什麼也沒有。而是在什麼也感知不到的情況下,再進一步。

    那便是無無,無無既無,乃是空。

    而空也不是盡頭,因為空亦有空象,須得在空的基礎上再空,方能空無可空。

    對,這才是真正的清靜。

    唯有先這樣真正的清靜下來,才能真正細緻的體會到氣化血,血化精,精回氣,氣化神,神歸氣之奧義,當融會貫通後,此氣方能生發萬物。

    這,是修行的基礎,是必不可少且十分重要的基礎。

    當參破這一道基礎,方可使自己的身軀重新生發,並在修行過程中鑄造出堅如磐石的體魄。

    顯然,林蘇青很快就參破了。

    而且,當這處宅邸的大門再度打開時,他倏然「醒」了過來。

    他身在內院,與大門隔著整個內院,和一扇垂花門,還有一個寬闊的的外院。如此遙遠,但是他的確聽到了門打開了。

    不,更像是感知到了。

    他感知到了門環下的椒圖輔首上的結界,開啟了。

    他先前是完全沒有這種感知的。

    不過,也是拜這一睜眼,他才恍然發現,原來天色早不知在何時就已經黑透了。

    結界開啟,必是有誰進來。他感知不到是誰,但有一種直覺——來者必然相當厲害,他連結界的開啟都能感知到,卻感知不到任何來者的氣息,只能是因為實在太過厲害,所以能夠完全隱匿氣息?

    於是,他當即起身,警惕地朝外院探察著摸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3
塵骨 第一百〇二章欲速則不達

    這是一座縱向複合型的宅院,南北貫通,只要進入了宅門,就只能直行。所以,他只需要埋伏著往前去,必然能率先看見來者。

    林蘇青一邊躡手躡腳地往外院摸去,一邊抽出袖中的哮天毫筆,在自己身上又補了一道符文。他正要走去垂花門,突然聽到了狗子的聲音。

    「林蘇青!蠢蛋!既然回來了,還不快來迎接主上!」

    原來是主上和狗子回來了!

    林蘇青連忙收了筆迎了出去,難怪感受不到絲毫氣息,是主上與狗子,論這二者的修為,哪裡是他這樣的能感知到的。

    「主上,你們終於回來了!」

    「咦?」狗子突然往前一蹦,湊到林蘇青跟前,歪著毛絨絨的腦袋繞著他直打量,看得林蘇青心裡莫名的心虛。

    「怎麼了?你在瞧什麼?」

    狗子驀然仰起腦袋道:「你居然這麼快就修成了第一層?第二層雖然還差些火候,不過也很快啦。」

    「很快… …嗎?」林蘇青不知道尋常人要想修成第一層需要多少時日。

    但是,他只用了一天的時辰。便是在兜售字畫時簡短的修習了一個下午,夜裡與青樓的那些孩童小鬼們糾纏時勉強算是在趁學趁用。

    他其實並未發現自己連第二層也修有所成了,他還以為自己只不過才剛剛參破了第一章經文的奧義,有且只是感知忽然變得特別敏銳,敏銳到甚至能感知結界的開合。

    而且,開合的那一瞬間,他是意外且震驚的。但是很快就被有來者闖入的警惕性佔據了心神,更是還沒顧得上感受身體因為修習所帶來的變化。

    現下經過狗子一提醒,他才活動著周身上下,特地感受一番,真別說,只是稍微一體會就立刻能感覺出變化,並且是相當顯著的變化。

    以前他總覺得渾身乏力得很,終日疲憊又倦怠,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做什麼都懶散提不上勁。注意力更是難以集中,時常不由自主地偷懶。

    可是今下,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這些力量相互傳導,在體內貫通無阻。使得他精氣神更是比往常挺拔,甚至連注意力都變得緊湊集中了些。

    以往當危險近在咫尺,他都須得反應片刻。可是現在竟是有了一種一觸即發的氣勢。

    譬如方才,當他第一時間感知到結界的開啟,從身體到精力到心神,立刻就進入了高度的戒備之中,注意力也不曾有半點分散。

    「神奇……」林蘇青喃喃道,隨即他眼前一亮追問狗子,「我真的算習得快的?」

    「唔……容本大人琢磨琢磨,應不應該誇你。」狗子故意賣著關子,賣得很明顯,見林蘇青欣喜湧上了臉,它話鋒一轉道:「不過於你來說,這麼快也是應該的。」

    「應該的?」林蘇青一怔,「為何對於我是應該的?」

    聽著狗子的意思是——要想修成第一層應該需要不少的時日,他顯然算是快的。狗子這時候卻又說他應該有這樣快。

    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緣由?

    於是林蘇青連忙問道:「尋常人修成需要多久?我是說修成第一層。」

    「不告訴你~哼~」狗子一扭頭踱到二太子腳下,用腦袋蹭了蹭二太子的腳,隨即乜著眼睛斜視向林蘇青,「氣不氣?哈哈~偏不告訴你~急死你~」

    說實話,很氣,也很急。

    「告訴我你又不會少塊肉,要不這樣,你告訴我,我給你做好吃的?」

    林蘇青話一出口,狗子頓時兩眼放光,林蘇青趕忙趁熱打鐵補充道:「香噴噴的烤肉如何?鮮嫩的蒸魚呢?還有……爆炒兔肉如何?醋溜……」

    說著說著,他驀然覺得頭有點暈,突如其來的暈,很迅猛的加重,頃刻便感覺天旋地轉,緊接著渾身一軟,登時就跌了下去。

    二太子半步上前,及時扶住了他,才使他沒有暈在地上。

    狗子站起身來,伸長了脖子探著腦袋望瞭望,而後才坐下來,嘟著嘴咕噥道:「我還以為是山蒼子又給他吃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了,唉,這蠢蛋體質太虛弱了,修為如此突飛猛進,身體扛不住造反了。」

    「帶去西廂。」二太子話音未靜,便鬆了手。

    眼見著暈過去的林蘇青失去倚靠即刻就要栽到地上,狗子急忙砰地一聲幻化了形態,趕在了林蘇青跌倒前,將他抵住了。

    因為這是在凡間的宅子裡,他不敢變化得太大,只能變成堪堪能抵住林蘇青,不至於讓他一頭栽到地上去。

    但是,由於它變化的體形不夠大,林蘇青這一倒,險些沒抵住,將它給壓趴了。

    「呵,死沉。」狗子冷冷地吐了一聲。

    當它咬著牙站直了腿,剛是一抬頭,才發現二太子馬上要入去東廂內了,狗子連忙問詢道:「主上,之後蠢蛋醒了,需要給他講解一下嗎?」

    「嗯。」很清淺的一聲,伴隨著東廂房的房門關閉。

    狗子耳朵顫了顫聽到了。接著它便扭過身一點點地往前走,將靠在它渾身毛髮裡的林蘇青一點點地往地上放,它一邊往前走一邊往下蹲,降低距離,避免林蘇青一臉栽下去,與地面撞得鼻青臉腫,還得勞煩主上來為他恢復傷勢。

    待到終於將林蘇青平放在地上後,狗子轉身,銜住了他後脖頸的衣領子,往西廂裡拖去……

    唔……很費力,很辛苦,死沉死沉的,拖得牙好痛,感覺牙要掉了……不會掉的吧?唔……牙好痛……

    狗子千辛萬苦,終於將林蘇青拖進了西廂,剛一進門,它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起小腿兒似模似樣的擦了擦根本沒有汗水只有絨毛的額頭,吐著舌頭大喘著粗氣。

    才歇了沒兩口氣,它趕忙探著小爪去逐個逐個的晃了晃自己的牙齒,生怕真的有哪顆有個閃失……

    倏然它渾身一震,恍悟道:「啊呀!我用法術不就得了?多省事兒呀!我拖什麼拖!啊……我怎的給忘記了……」

    順勢,它抬爪一指,以法術將房門關上,又道:「我該不是頭豬吧……」

    歇了片刻,狗子爬上桌子咕咚咕咚地灌了三杯涼茶,居高臨下的瞧了一眼躺在地上林蘇青,自言自語道:「唔……萬一著涼了,還是要勞煩主上,不能打擾主上!哼。」

    它手裡捧著茶杯不方便,於是它晃晃尾巴,抬起一隻後腳爪,沖林蘇青凌空一踹,一道丹彤色神力奔出,在臨近林蘇青時,化作涓涓細流似的,流入他身下,而後化作了一張飛毯似的將他拖入了內室,將他放到床上後,才散開了去。

    狗子一邊慢悠悠地喝了兩口涼茶,琢磨起林蘇青的修行來。

    林蘇青修習起來,卻是應該比尋常人迅猛。

    畢竟,真正的凡人,在修行前是完全沒有底蘊的。

    而他,不同。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3
塵骨 第一百〇三章 力量在沸騰

    只是,令它萬萬沒有料想的是,林蘇青的精進之快,居然能夠一日千里。快得難以比擬。

    它越來越擔心主上的這場豪賭。

    從前以為,主上是在四田縣保下林蘇青之後,才決定要賭林蘇青一個結果。

    現在它覺得可能自己猜錯了。或許是在丹穴山時,主上就已經布下了這場賭局。否則,那時候林蘇青受了魍魎的妖邪侵蝕之時,主上就不會賜神血給他。而神血連它這樣的戰神都不一定承受住……啊呀!或許主上賜神血真的就是為了驗證?唔!很有可能!但是……既然是驗證,如此說來主上當時猜到了林蘇青的身份?

    那……那林蘇青到底是什麼身份?至於主上做這樣的賭局?

    狗子使勁兒晃了晃腦袋,唔唔把自己給繞蒙了,它得好好捋一捋思路。

    它想著,主上雖然是在以天下蒼生為賭注,但很顯然,主上並不是在與林蘇青賭。

    他只是在與自己賭。

    主上與自己賭的便是——這場局他能否押對?

    唔……主上押的是林蘇青不會成為荼毒蒼生的禍害?!可是……如此的話,那麼有一點它就無法想明白了,主上為何要賭?

    不可能是因為天神的歲月實在冗長實在無趣嗎?

    還是因為……

    「我怎麼……又暈了……」林蘇青的自言自語,一下子打斷了狗子的思慮,只見他迷迷糊糊的揉著後腦勺坐起來。

    「咦?這麼快就醒了?我還以為你要睡到天亮嘞。」

    狗子放下茶杯,從桌上的果盤裡抱了兩隻桃子,蹦下了桌子,兩隻後腳爪著地,像個小孩兒似的,邁著小步子朝在內室跑來。

    它立在床榻邊上,仰著腦袋也才與床沿差不多高,它踮著腳給林蘇青遞過去一隻桃子,另一隻則自己啃了起來。

    林蘇青看了看手裡的桃,喃喃道:「我以前一頓飯也餓不得,而且非得頓頓都有肉才行。現在好像不吃東西也不會覺得餓。」

    狗子啃了一口桃,果汁溢了滿滿一嘴的甜,道:「凡人吃東西是為了從食物中汲取身體所需要的營養,也為了補充能量。」

    它啃起桃子來,小口小口的和尋常的狗子一模一樣,很是可愛,林蘇青看著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它的腦袋。

    「而你嘛……」狗子感覺到腦袋上有異樣,說著就抬起頭,林蘇青趕忙縮回了手,不敢冒這個險。

    狗子沒發現什麼,便繼續邊啃桃子邊說道:「因為你在修行的過程中,吸納了天地之間的精氣,營養與能量都已經有了,當然不需要啦。」

    林蘇青一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喝西北風就夠了?

    「哦……是這樣啊……不過話說回來。」林蘇青調整了姿勢,盤坐起來,問道,「我方才怎麼暈倒了?我不曾覺得有哪裡不舒服,突然就天旋地轉。」

    狗子啃完了桃子,將桃核遠遠地朝桌上一丟,正巧落在果盤邊上,而後它一邊舔著爪爪一邊為林蘇青解釋。

    「你修行得太快了,原本的體質承受不住唄。」狗子蹦上床,四仰八叉的躺著,伸著懶腰頗愜意道,「你應該極少修煉體魄吧?」

    它瞧著林蘇青是個比尋常凡人更為虛弱的體質。

    「修煉體魄?你是說鍛鍊?嗯……不曾。幼時是一直被家人關在屋子裡不准出去。大了則是自己願意宅著,不像出去。」

    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就觸碰了心底的舊傷……林蘇青不禁回想了起了自己的成長時光,每當一回想起來,就頓覺失落無比……

    他心底有一個執念,他始終認為,沒有一個愉快玩耍的童年,人生再如何有成就,都算不得完美。

    他的童年,幾乎是在一間四四方方的屋子裡度過的。那屋子裡連每一間窗戶都焊滿了密集的防護欄。

    家人的本意是為了防止他貪玩翻爬窗戶時不小心摔下去,可是,實際上對於他來說,何嘗不是類似監獄的鐵欄鐵窗?

    在他的記憶力,學生時代,除了上學在外,但凡是在家裡,他都會被關進那間屋子。不允許他出門,更不允許他擅自與別的同齡人玩耍。

    他的玩伴,便是屋內那一排排書架上堆得滿滿噹噹的書籍。

    當看書看累了,他就爬上窗檯,抓著護欄往下眺望。瞧一瞧別人是怎樣在開心的玩耍,就是瞧一瞧,他也覺得很滿足,有時候還會跟著他們一起開心,在護欄前遠遠的為他們加油助威,像是自己也在參與似的。但,絕大部分時候,他沒那麼開心,更多的是羨慕和無奈。

    便是因了這樣的成長經歷,使得他養成了凡是都放在心裡擱著,兀自揣摩兀自消化的習慣。

    很多時候對於對於許多事情,他會先在心中反覆揣度,即便是感想連篇,也不太言說。

    如此這般直到念了大學,他才終於獲得了些許自由。

    然而,他至今都想不明白,更無法理解,在他小的時候,家人為什麼不准他出去?為什麼反對他與同齡人交往?而大了就可以呢?

    狗子見林蘇青神情悵然,像是在追憶什麼難過的舊事。

    於是故意打岔道:「那你從現在起,不得不強身健體了,否則你的身體承受不住,就只能慢慢修行咯。」

    林蘇青愕然問道:「可是經文裡有說,當練成後,體魄會健如磐石,穩固如山。你不是我練成了嗎?」

    他說著便上手捏著自己的臂膀和腿,納悶道:「怎的沒有變化……」

    「哈哈哈蠢蛋,那是你理解錯了。經文所指的強健是指力量,不是指軀體。」狗子翻了個身,呈「木」字趴著。

    「你必須盡快讓軀體也紮實起來,否則你今後必然承受不住更強的力量,屆時,你的身體便會在力量的衝擊下失控。」

    「失控?」

    「嗯嗯。」狗子一骨碌翻爬起來,甩了甩腦袋道,「力量失控,就會在你體內暴亂,當力量暴亂,你就會失去理智,唔……會發狂,對,發狂!」

    林蘇青大惑不解:「發狂?!」

    「嗯,六親不認,你知道凶獸是無情的,它們只管填飽肚子,而要是你力量修到了一定程度,屆時發狂的話,那可比最凶殘的猛獸無情多了。」

    狗子目光炯炯的盯著林蘇青的眼睛道:「而且啊,在你發狂的過程中,你的力量會四處奔溢,等到你的所有力量都散盡了,你狂完了,那麼,你的身體也就同一堆爛肉沒有任何分別了,連骨頭都會碎成渣渣。」

    「被力量衝撞的?」

    「嗯……雖然不是,但也可以這樣理解。」狗子坐得端端正正,閉著眼睛認真地點頭,倏而又睜開眼睛道,「不過,就衝你這姑娘似的體格,本大人估摸你尚且修不到那樣強,就得先去陰司排個號了。哈哈~」

    「你不是在誆我?」林蘇青心裡萌生了一些擔憂。

    「這有什麼好誆你的,無趣無趣,懶得誆。」

    狗子個頭很小,同三個月左右的西伯利亞雪橇犬差不多體格,從而在不知不覺間,林蘇青與狗子聊著聊著,他就垂下了頭彎下了腰。

    問它道:「身體素質需要練到什麼程度才能和力量相匹配?」

    狗子搖搖頭:「唔……不必強求非得是最好最壯的體格,太壯碩了反而會導致無法敏捷行動,那些大塊頭都很笨拙的。」

    狗子瞅了瞅他,又道:「但也絕不能如你現在這般虛弱。唔……差不多比正常體魄再紮實一些,就足夠了!畢竟你要修的是畫仙,對武力要求並不多。」

    狗子說罷便蹦下了床,它慢悠悠地踱出內室,朝門口走去,然後用爪子一拍門縫,它讓開來,門便自己開了半邊,它出門前,扭頭對林蘇青提點道:「總之,你得抓緊了,明天就先從站樁開始吧。」

    「哦,好。」林蘇青連連點頭。

    目送完狗子,他收回目光後,將手掌心攤開來看著。

    他感覺有一股溫熱的感覺正由內而外的發散,但是當他觸摸自己的皮膚時,觸感卻是微涼的。

    這從體內升出來的溫熱而充盈的感覺……這,大約就是力量吧。

    很強勁、很沸騰。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3
塵骨 第一百〇四章 兩極生萬物

    翌日一早,晴空如洗,林蘇青並沒有閒心睡懶覺,他特地早早的起來,去前院將那隻藤球找了出來,而後帶著藤球往內院去,既然已經帶回來了,就逗一逗唄。

    他原本打算等著狗子睡醒,沒成想他剛回來內院,狗子已經在院子裡坐著打哈欠了。

    「我昨兒個給你帶了個禮物回來,當時忘記給你了。」

    林蘇青一拋,將藤球在腳上顛了兩顛,接著一腳踢給了狗子。狗子卻並不接下,而是靈敏地躲開了。隨即又打了一個大哈欠。

    藤球落地,滾出老遠,林蘇青過去將藤球踢回來,問它道:「你怎麼不接?」

    「你以為都和你一樣蠢,喜歡玩這麼無聊的玩意兒?」狗子皺著鼻子衝他嫌棄道,「離我遠點,腦子有病可別傳染了本大人。」

    「……」林蘇青無言以對,他原本來打算用來戲弄狗子的……

    不能反丟了面兒,他清了清嗓子掩飾著自己的出糗。

    「我只是順手撿回來的,我自己並不想玩。」

    狗子瞟了它一眼,多麼拙劣的謊言,都不忍拆穿。

    它這眼神倒是令林蘇青醒了醒神,捫心自問,當時怎麼會覺得可以憑這個球能戲弄到狗子呢?

    唉……他自問腦子沒問題呀,可能……與當時的心情愉悅有關係?

    這麼一想倒是有可能的,他似乎每回一高興,就會做出一些不過腦子的蠢事來,且儘是些做了不久就會後悔的事。

    不過,這樣不太說得通,他猶記得,在剛撿起來沒多會兒時,其實產生過扔掉的念頭。卻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著時,忽然又不想扔了。

    所以,倘若現在能重新來過,興許他壓根不會去撿,興許撿了也會扔?

    林蘇青摸了摸耳朵,很納悶,自己忽然也開始想不明白,當時怎麼就生起了撿回來逗狗子的主意呢?明顯不可能呀,奇怪得很。

    狗子見林蘇青又在茬神,一腳將藤球踢飛,藤球登時打向林蘇青的額頭,將他打了個後仰的趔趄。

    「一大清早就跑來獻慇勤,說吧,所為何事。」

    林蘇青揉著額頭,沒好氣地將藤球踢遠,道:「昨夜你說,叫我今兒個開始練站樁,我不明白,站樁應當怎麼站?」

    「本大人就知道你是來問這個的。」狗子抬眼瞅了他一眼。

    它懶洋洋地抬前起爪子,指向院子中的一棵槐樹道:「你先去那棵樹底下展筋騰膜,拉一拉筋骨。」

    「哦。」林蘇青聽話地跑過去,這個他會,體育課也有。於是自作聰明地將腿抬在樹幹上,開始壓起腿來。

    自畢業後,多年不曾特地的拉過筋。所以還沒抬多高,就痛得齜牙咧嘴。

    狗子見林蘇青只不過抬了比平常走路的步子開一丁點,就痛成這副沒出息樣,它眼珠子一提溜,佯作慢悠悠地晃到了林蘇青腿腳跟前,嫌棄道:「你是怕扯著蛋還是怎麼的?」

    說時就衝著他杵在地上的那條腿推了一爪,那一爪凝了些許神力,一爪而出,逼得林蘇青不得不倒退以維持平衡,偏偏搭在樹幹上的那條腿似乎被定住了似的,完全動不了。

    頓時,兩腿之間跟撕開了似的生疼……痛得是齜牙皺眉……五官扭曲成一團。

    「斷、斷了……」

    「忍著!」

    林蘇青連連告饒道:「拉、拉一拉就好了,我又不跳舞。」

    狗子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力生於骨,而連於筋,正所謂筋長一寸,力大十分。」

    林蘇青抱著自己的腿,強忍著大腿根和膝窩處不停地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感,面容愁苦道:「力氣大不大,不是和身體強壯不強壯有關係嗎?練就一身腱子肉,一看就特別有勁兒。」

    狗子面上說著不樂意玩那藤球,可此時卻是踩了一隻小爪爪在上面,來回搓攆著它。同時給林蘇青講解。

    「你說的那是死肉,練出來也只能是外力,這種看起來的強,可以速成,但那些死肉所產生的力量是有限的。」

    林蘇青還想再說什麼,可剛張了張口,就被狗子阻止了:「閉嘴。」

    他只得默默地繼續展筋。腿上筋被拉出的疼痛感,似乎隨著時間的過去,壓得越久似乎就習慣了,也就輕鬆了些。

    於是,他嘗試著將腿往上又挪了一點距離,在痛得勉強能忍住的程度才停下,等著緩過來後才再次往上挪,循序漸進。

    「可以換腿了,別拉廢了。」

    狗子提醒完,在他換腿的功夫,狗子饒了他一圈,又道:「你別不當回正經事。那些僅靠一身死肉的小神小仙,也就只配做成天兵天將,那些個『勞力』在南天門外一抓一大把。」

    它吧唧吧唧嘴,繼續道:「你瞧瞧特別厲害、特別尊貴的神仙們,哪一位的身形是特別壯碩的?沒有吧?」

    「我統共也沒有見過幾個神仙……」林蘇青自問說的是實話,不知為何又遭了狗子一記嫌棄的白眼。

    「豬都比你聰明。」狗子癟了癟嘴。

    片刻後,它嘆了口無奈的重氣,道:「罷了,簡單和你說吧。其實,真正厲害的力量其實是在內部,因為體內分有兩極,兩極能生萬物。因此內部的力量,是可以無窮無盡的。」

    「這種由內而外的力量,於一擊之下的爆發力,縱使對手有再強健的軀體,也難以招架。」隨即它抬起小爪戳了戳林蘇青的小腿肚子道:「正所謂~寧練一寸筋,不長三寸肉~」

    「你的意思是說……」

    「叫你練就練,哪來那麼多閒話!」

    不等林蘇青把話問完,狗子嗷嗚一聲凶吼,打斷了他的問話。

    「……」不讓問,那他就只得慫眉搭眼地老老實實去輪換著腿拉著筋。

    這方林蘇青揮汗如雨,那邊狗子選了處陰涼就地一躺,四仰八叉的打上了盹兒。

    院子很靜,光是拉筋很是無聊。

    於是,林蘇青調換著各種方式拉伸,或是在樹上壓腿,或是在地上也試著拉一拉。

    此期間他還咬牙忍著拉扯的痛感,默默背誦著經文。

    不知具體過了有多久,大約擦過數十回由臉頰上淌下來的汗水,反覆背誦了七八遍第二層第一章的經文。

    耳後終於再度響起了狗子打哈欠的聲音,它終於打完了盹,沒睡醒似的伸著懶腰衝他道:「好了,差不多了,你可以開始練習站樁了。」

    「好!」

    「唔……我示範不了,反正我教你,你自己琢磨著做吧。」狗子一屁股墩兒坐在地上,四肢短短的小腿收攏在一起,渾身毛絨絨的,仰著圓圓的腦袋望著他,煞有介事道。

    「兩腳!與肩同寬!」

    林蘇青連忙站起來,認認真真的邊聽邊照做,半分不敢耽誤。

    又聽狗子指令道:「雙膝微微曲,你曲太多了!」

    狗子的模樣看起來相當可愛,一把童音奶聲奶氣,偏要故作嚴厲。

    「你曲得太多了!起來一點!」

    林蘇青怎樣做也做不到狗子所要求的那樣半釐不差,始終有些不到位,氣得狗子皺起了鼻頭,咆哮道:「起來一點!哎呀你稍微立起來一點!立起來太多!曲一點!一點點!太多了!起來一點!汪!你蠢死算了!」

    「哦哦……」

    被狗子幾番怒吼,幾番敲打,他終於站對了姿勢……

    「然後!雙臂曲抱於胸前,十指相對,兩隻手相距大約……嗯……大約……」

    狗子的嚴苛氣勢頓時因為想不出應當如何形容這個距離,而潰散了……不過它自己不甚在意顏面上掛不掛得住。

    它很是認真的邊想邊張開自己的只條小胳膊比劃,比劃了老半天,然後對比著看了看林蘇青的姿勢,忖度道:「唔大約相距一個手掌那麼寬,你的手掌。」它指了指林蘇青的手。

    林蘇青仔細的估量了自己手掌的寬度,隨即聽從著照做,這回很到位,沒有被批評。

    「頭別仰著,下巴收一收,嗯對!注意兩肩要同高!兩髖也要同高。同高!同高啊豬!本大人叫你同高啊!你難道是長短腿嗎,叫你要同高啊!」

    哎喲狗子好氣哦,好氣,好想咬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3
塵骨 第一百〇五章被搶親

    狗子繞著林蘇青打轉,仔仔細細的糾正著他的姿勢。

    「別看我!看什麼看!直視前方!」一旦發現林蘇青那裡不對,非揍即訓,一絲不苟,「你要時刻感覺到你的百會穴有上提拉的感覺,就是你的腦瓜頂中心,那裡就是百會穴。」

    「不要僵著,放輕鬆,你要從頭頂開始往下,放鬆全身,雙腳要穩穩的。」

    林蘇青頓時懵了:「既要提拉,又要往下放鬆?」

    「提拉的是你的精氣神,放鬆的是你這一身肉身凡骨汪!」

    「哦哦……」林蘇青連連應著,在身上尋找狗子所形容的感覺。

    狗子乍然大喝一聲,嚇得他渾身一抖。

    「是叫你放鬆,不是鬆散!不是軟趴趴的!」林蘇青立馬挺直了腰桿,可是狗子立刻又訓斥道,「手臂要抱圓,不要展開,不能僵!不要僵!你屬木頭的啊!胸不要擴,要體會胸肋關節向內向下的感覺。背不能駝!要挺拔!挺起來!」

    要含胸,卻還要拔背……

    啊……最是這似松非松,似散未散,將展未展,欲展不展……難以體會。

    不過,林蘇青其實還算得上是聰慧的,只要狗子講清楚,讓他聽明白,他便能迅速掌握住要領。

    他聚精會神地聽著狗子的口訣:「氣沉丹田;身備五弓;虛領頂勁;含胸拔背;鬆腰斂臀;立身中正;心靜體松……」

    篤篤篤……

    忽然傳來門環敲打輔首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訓練。

    居然有人來敲門?林蘇青與狗子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望向大門。他們剛搬進來,不可能有認識的人前來拜訪。

    狗子與林蘇青相視一眼,除了他們,椒圖輔首是不會自動啟開大門的,那麼敲門的必然不是自己人。

    林蘇青領會了狗子的示意,他立即收了功前去開門。

    門方剛打開,只見門外站著的是一位肥頭大耳的中年大嬸,裹著一身束腰的紅色衣裳,好好的一個滾筒身材,愣是被她擠成了節節臘腸。特別是那凸出來的肚子,彷彿身懷六甲,且是雙胞胎。

    她將頭髮團成一個大髻,盤在後腦勺垂著。濃妝豔抹的一張臉,看起來宛如是在一張白紙上隨意勾描出來的年畫人物。

    兩條細眉,配著瞇瞇眼,塌下的鼻樑卻拱出個大蒜鼻頭,便又是白臉紅唇通紅頰,喜慶得格外怪異。

    若是用這樣一張臉去嚇一嚇有夜哭毛病的小孩兒,保管一嚇一個準,誰也不敢再哭,都怕一哭就要被她的血盆大口給活吞了。

    而在她身後側還左右各站了兩名灰布粗賞的僕人,不高不矮,身材很結實,肅然一臉,滿面橫肉,像極了強盜。

    那大肚子胖嬸偏是有著一顆少女懷春的蕩漾心,掐著手裡的一麵粉紅色的絹帕,掩著嘴角的那顆像是黏著的一粒耗子屎的大痣,拉尖了聲音,故作嬌氣地問道:「聽說——是你們府上~撿到了我家夫人的繡球~?」

    繡球?夫人?

    林蘇青錯愕,等等!容他捋一捋。

    繡球……繡球不都應該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用來拋球選夫婿的嗎?!她家夫人湊什麼熱鬧。等等?!繡球?!!

    他驟然想起他昨兒個撿回來的那隻藤球,如是一想,還真是像極了繡球,莫非那就是她們要找的繡球?

    不是吧?!

    鈴鈴鈴~

    一聲鈴鐺滾動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只見那大肚子胖嬸眼神一亮,林蘇青趕緊循聲回身看去,竟是那隻藤球從椿樹叢裡滾了出來。

    他回眸時察覺,那胖大嬸和她身後的僕從們此時的眼神不太對勁……他們在激動……

    「夫人的繡球!」胖大嬸指著藤球一聲尖叫,震得林蘇青的耳朵眼生疼。

    那藤球怎麼會自己從椿樹叢裡滾出來,定然是狗子這個害人精!它居然故意把球推出來了!

    「公子,麻煩您跟咱們走一趟。」那胖大嬸揮了把娟帕,在那身後的兩名僕人登即便上前來做事要抓林蘇青。

    「這個,這其中有誤會……你們先冷靜下來,聽在下道來,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林蘇青連忙擺手往後退,並解釋道,「其實在下昨日路過……」

    「帶走!」

    胖大嬸一聲令下,那兩名僕從不由分說,一邊一個,邁上前來就將他架住了。

    林蘇青連連向椿樹叢看去,試圖求救。卻聽狗子躲在裡邊,用小男童的聲音稚聲稚氣地喊話道:「少爺你去哪兒呀?不能打人不能闖禍哦,慢走哦~」

    「……」這是在暗示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

    狗子你個王八蛋。

    林蘇青張了張口還想解釋幾句,卻不料登時就被那兩個僕從架著往門外走,他著急忙慌的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搶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廣眾… …哦不,在我家裡搶人?!還有沒有枉法啦?!」

    僕從們對他所說的話和叫喊,充耳不聞。

    架著他就直往外走。胖大嬸搖著手裡的絹子走在邊上,笑得像是要拜年似的,道:「哎喲餵~您這是打的什麼趣兒呢~您搶了我家夫人的繡球,您就是我家未來的老爺呀~我們這是要請老爺您回府呢~」

    林蘇青趕忙解釋道:「你們聽我解釋,我腦子有泡,我一不小心撿到了罷了,是原本打算帶回去給狗子玩的…… 」

    「夫人的繡球給狗玩?老爺這話可是您說得不對了~」成嘛,這就先把「老爺」先叫上了,他們槍得勢在必得了似的。

    「我還你們行嗎?」

    「繡球搶了哪裡有還的道理~」

    「可關鍵我沒搶啊!我只是順路撿回來的!」

    「管你怎麼帶回來的,總之你撿了繡球,你就得和我家夫人成親!」那胖大嬸被叨得失去了耐心,轉身衝著橫眉瞪眼的一怒,大吼時將一臉肥肉都震得抖了三抖。

    林蘇青被嚇得一怔,不是害怕,是突如其來一聲吼,毫無防備地被嚇了一跳。

    好嘛,既然直言解釋這條路行不通,那就換一種方式遊說。

    於是他立刻換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臉,問詢道:「聽你一直夫人、夫人的叫,你們家夫人與我成親,原配老爺沒有意見嗎?肯定有意見不是?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不被祝福的婚姻肯定不幸福,你們夫人不會幸福的,我把繡球還給你們,你們另找個合適的人選成不成?」

    「我們家老爺?」

    那胖大嬸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我們家老爺早就死了,逢年過節也沒少給他燒丫鬟女眷,他享樂得很,不會對夫人續絃有任何意見的。」

    什麼?老子這是要被搶去給寡婦續絃?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4
塵骨 第一百〇六章 讓我給寡婦續絃?

    不對,不該是他們家夫人改嫁嗎?續絃?入贅?這麼財大氣粗?!

    不對,財大氣粗關老子什麼事啊!老子不去啊!

    林蘇青掙紮著,忙不迭叫地喊道:「我不去啊,你們找錯人了!」

    胖大嬸搖了搖手裡的藤球示意道:「繡球都在這裡,就是你了,老實點!」

    他訓練了大半天了,早已是渾身疲憊,原本就沒剩下來幾兩氣力,偏偏凸肚子胖大嬸帶來的兩名僕從格外的魁壯,他哪裡掙扎得開。

    白費了半晌的功夫,他遽然靈機一動——既然直言拒絕不成,那就迂迴戰術。

    於是他換了種方式說道:「聽起來你們家夫人很有錢,另找一個優質子弟,郎才女貌多麼般配。而我呢,僅僅是一名身無分文、窮困潦倒的無賴地痞二流子,就沒必要去給你們家夫人添堵了吧。」

    林蘇青見他們毫無反應,絞盡腦汁地又說道:「啊就算是成親,我也得先納採納吉準備聘禮不是?你們這就帶我,實在走得過於匆忙,不如多勻給我一天時間,容我先回去備下聘禮和八抬大轎,明日上門去?」

    胖大嬸捏起蘭花指撫著原本就平整的鬢角,翻了翻白眼懶得聽他絮叨下去,於是吩咐道:「把他的嘴給我堵上。」

    胖大嬸話音剛落,林蘇青就見他左手邊的僕從掏出來一個布團作勢要給他堵上,原來是有備而來!是搶人慣手。

    他立刻緊緊地閉了嘴,連氣都屏住了不敢出。

    那兩名僕從無計可施,看了看胖大嬸的臉色,瞧她又是一記白眼翻走了,似乎沒有非要堵他嘴的意思,便才作罷了。

    林蘇青憋得滿臉通紅,這才猛吸了一口氣緩過來。可是他並不能如釋重負的放鬆,因為這下可能要完蛋了,常言有路邊的野花不能采,哪料想路邊的藤球也不能撿。

    這是搶人啊!林蘇青欲哭無淚。

    老天爺,您真要是有眼,就立刻降下一道天雷劈熟狗子那個王八蛋吧。

    林蘇青正在欲哭無淚,正在哀怨,猛地眼前一黑,腦袋上登時被套上了黑布袋子。他渾身一震,打了個機靈,不妙,可能遠遠不是搶親那樣簡單的事。

    他立刻冷靜了下來,但表面仍然裝作驚慌的模樣掙扎的喊道:「你們幹什麼?!我看不見路了!幹什麼!」

    隨即就被那兩名僕從抬進了類似於馬車棚的空間內,他聽到了馬兒嚼舌的聲音。而後,僕從們熟練的用繩子開始捆縛他,他一邊用力在交錯的手腕之間控制著距離,與僕從們捆縛的力度抗衡,以避免被繩子綁得太過嚴實,留著可活動的空間,便有機會自己解開。這是自救的常識。

    繼續裝作慌張:「你們為什麼要綁我?你們……」

    「少廢話!」

    林蘇青立馬住了口,他知道,此時不能過分用力的掙扎,因為過分掙扎可能會被一擊打暈,清醒著總比暈過去了好太多。

    而他之所以裝作茫然無措,是因為他此刻處於劣勢,那麼當自己身處劣勢時,是不能硬碰硬的。

    倘若他顯得特別強勢,那麼這些人對於他的提防就會越嚴謹。相反,假使他很弱,那麼這些人,便越不會將他放在心上,畢竟弱者輕而易舉就能對付。

    林蘇青對這些人的目的多少猜到了些,是防著他認路吧?呵、可惜他佩有迷谷樹枝。豈會因為區區的眼前障物而失去對方向的判斷呢。

    既然避免不開,不得不去走這一遭,他倒要順便看看,這些人打著成親的名義,究竟在圖謀著什麼。

    林蘇青靜靜地躺在馬車裡任他們驅乘,他無須可以記路。而這些人彷彿訓練有素似的,自上了馬車,吼了他一聲,便再無過多言語。

    直到來到了一處宅邸前,僕從將他從馬車上拽下來扔在地上後,才揭開了套在他頭上的黑袋子。

    「不許大驚小怪,否則將你的小舌頭割了。」

    林蘇青閉著嘴直點頭,反正現下逃不掉,須得聽話保命。隨即,兩名僕從打橫將他抬入了宅子。並在凸肚胖大嬸的吩咐下,一前一後的抬著他,穿廊過院,將他扔進了一間廂房裡。

    大約是斷定了他必然逃不出去,所以絲毫不限制他是否在留意這處宅邸內部?

    那可能要讓他們失望了。先不論他有哮天毫筆,何況狗子是知道他被抓走了。冷靜下來想,狗子推出藤球讓他被抓走,說不定是它故意而為。如此,那麼他便有八九分的把握,無論如何他都會得救。

    既然他們不限制他到處看,他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於是,打從進門伊始,他就在細細留心著這處宅子的格局,以便逃命時躲避得更為順暢。

    這處門楣的牌匾上題著「夏宅」,不知是故去的老爺姓夏,還是改為了現在的夫人的姓。

    與山蒼神君租住的不同,這裡是五進五落的宅子,格局十分反常,反常之中還透著絲絲詭譎的意味。就連著白日裡的穿堂風,都透著的陰冷。

    宅院內往來人雜甚多,但多為女僕。只偶爾能見到幾個男僕。而那些男僕們令他印象很深刻,氣色都非常差,皆是一副長久沒有休息好的睏倦模樣,甚至有的面色灰暗,有的形容枯槁。

    這些倒也沒有特別的引起他什麼疑心,最是令他深感愕然的是——他看見此宅邸內栽種的各類參天大樹時,這令他當場就不由自主地緊了一拍心跳。

    這樣的五進宅子,非富即貴,試問這樣的大戶人家落宅時怎麼會不請風水先生。內院最是忌諱栽種高大的樹木,即便有,樹枝也須得探出牆外,以破「困」局,但此宅邸種的樹,無一探出牆外。

    同時,即使要栽種樹木,也有許多宜種,許多不宜種。顯然,這處人家的行為,簡直可以說是反其道而行。

    一進宅子,就見蕭牆之後矗著一株參天榕樹,榕樹這樣的大樹,根系奇異興旺,能夠穿堂入室。若是在宅前栽種,即為煞,會帶來不好的氣場。故有「榕樹不容人」的說法。

    而過了蕭牆進入外院時,又見外院中種滿了桃樹,院子儼然成了繁茂的桃林。

    桃符雖然有驅邪之功用,但是桃林卻是聚鬼的,他在書上看見過,有說桃樹乃五行之精,會招引陰鬼匯聚。

    不容他多看,僕人便押解著他一直往前走,然而三進之後,又見滿院的柳樹,柳條與桃木有相公的功用,亦能驅邪。但是柳樹不宜栽種於院落內,因為柳樹屬陰,主風流、陰邪……

    林蘇青伸長了脖子正要多看一看,卻突然被僕從推進了一間廂房。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4
塵骨 第一百〇七章拜堂成親

    這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屋子,至少現在看來是這樣。他們把林蘇青扔在了靠床邊的地上,便一前一後的出去了。

    從進了宅門自此,他們一句話也沒有多說,連一起綁人抬人由誰推門等各個細節都猶為熟稔,不像是頭一回搶人。

    林蘇青此時被反手綁著,不方便活動。但這樣側躺著實在難受,於是他往後拱了又拱,靠近了床沿邊,用綁在背後的手用力摳住了床沿,以藉力讓自己坐起來。

    他透過門窗上鏤空處所糊著的一層薄薄的窗戶紙,觀察著外面的天色變化。並回想著,方才一路過來,除了那些詭譎的佈局,是否還有什麼被他疏漏了。

    想來,這座宅邸雖然闊綽,配備的僕人繁多,卻並不熱鬧,甚至格外的陰冷。

    是的,沒錯。不是安靜,也不是冷清,是陰冷。

    對比山蒼神君為主上租來的那處三進三路的宅邸,一開始只有他一個人在宅子裡,可是,從頭到尾,他也未曾感覺有任何異樣。

    然而這處夏宅,卻從入門起,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不禁打心底裡生出謹慎來。

    誠然,這是他有生以來,覺得最蛋|疼的時候。

    不過是順手在路邊撿了只藤球,居然就被搶來給寡婦續絃。實在是莫名其妙,心累得連感慨天意弄人的心情也沒有。

    不過現在不是無奈和無力的時候,他得先想辦法掙脫繩子,只有行為自由了,才好隨機應變。

    他的臂膀被反綁在身後,好在事先在繩子纏來時,他就用力繃著手,使得交錯的手腕之間留有空隙,因此並沒有特別緊,手腕還能些許活動。只是,稍微動一動粗麻繩就硌得皮膚生疼,這無法避免。換做往常的他,必然要疼得嗷嗷直叫,但現在卻沒有,也不知是在何時學會了隱忍。好像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比身邊有親朋好友的時候要堅強,要忍得住事,受得住難。

    他忍著粗繩摩擦的疼痛,嘗試著一點一點地抽出袖子裡的哮天毫筆。

    ……

    那邊夏宅內林蘇青正在努力應對未知,與此同時,在這邊他們落腳的三進三路的宅邸內,二位白鷺將士正恭候在東廂房的門外,等候著二太子批閱完今日送來的奏章。

    狗子坐在二太子的腳下梳理著自己蓬鬆鬆的赤色皮毛,慢條斯理道:「先前的哭嬰他尚且能輕鬆應對,這回對付個飛頭蠻應當不算事吧。」

    二太子有條不紊地批閱著,不曾回應狗子。

    狗子自說自話:「就怕他萬一控制不住,唔……不過我吩咐了山蒼子,他忙完了順路就去看看那蠢蛋。」

    「對了主上,您特地規劃他修成畫仙,我是這樣理解的,您聽著看看,我理解得對是不對。」狗子梳理完一身絨毛,站起來抖擻了一番後,一屁股坐下道。

    「以畫筆為法器,作戰前須得先三思,何物方能克制。那麼在他思考克制對方的過程中,其實就是出於有理智狀態,從而也就是在控制著他自己的神智。所以,但凡出手前,他都需要多斟酌幾分,等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那麼即使正在戰鬥,他自己的神智也會保持著清醒,便不會再出現失控的局面。」

    狗子認認真真地揣度著二太子的深意,想到了什麼就直言提出什麼。

    「二來,主上您是有意讓他成長得更為厲害,否則您不會讓我去教他。」儘管二太子連看都不曾看它一眼,但它知道,只要它說,主上就會聽。

    它繼續道:「因為由內而外的力量是可以無窮盡的,畫仙恰恰就是主抓內在修為,內在修為越高,筆下所能具現的事物就越是厲害,而林蘇青……他原本就有很強的……」

    狗子正說著,驀然被二太子眼尾的餘光睨一眼,它頓時把話止住,想了又想後,換了個說法,問道:「主上,您讓他變強,就不擔心……他有朝一日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嗎?」

    ……

    狗子正與二太子聊著關於林蘇青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然而在拋繡球招夫婿的那家夏宅中,被五花大綁關在廂房內的林蘇青,卻還在悲慼戚的一點一點地抽著袖子裡的筆。

    他埋頭努力了良久,就在終於要成功完全的抽出來時……砰!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他心中一驚,急忙又把筆塞回去。在還沒有解開自己身上繩子前,不能露出這支筆,以免極有可能會被收走。

    他剛塞回毫筆,就見進來了四個彪悍的姑婆子。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身架,看起來夏宅的伙食很到位,她們的胳膊都快趕上他的腿粗細了。

    她們和先前搶他來的那個凸肚子胖大嬸畫著差不多模樣的妝容,且皆是一身紅似火的大紅色衣裳,她們不發一語,上前來就把綢緞綁成的紅繡球胡七八糟的往他渾身一捆,抬著他就往外帶。

    林蘇青大驚,趕忙絮絮叨叨地試圖拖延時間道:「等等等等……敢問這是做什麼?這就要拜堂了?這也太倉促了吧?不如等我換身喜慶的衣裳吧?喂喂喂喂……各位大姑大嬸,要不等我先洗漱打扮一番?人逢喜事新郎一定要帥對吧?要不你們先緩緩?」

    這些人也太不講理,充耳不聞就罷了,還越說她們反而就越蠻力掐著他。

    相比起來,在他附身在那個什麼太子身上的時候,雖然腦子折騰得比較累,可至少沒受過皮肉苦啊。

    今下這陣仗,他就是諸葛孔明再世,也是一張秀才嘴,敵不過一群大老粗啊。

    「各位大姑大嬸,你們要不等等,哎哎哎這位嬸子你看我髮型亂了嗎?嗨嗨嗨你看我臉上可有髒?這畢竟是要去成親的對吧?形像很重要。」

    他想盡了辦法去幹擾她們,以圖可以走得慢一些,可是那些姑婆子壓根不搭理他。只顧徑直將他抬去喜堂前。

    這拜堂成親太也粗暴了!

    然越是如此,林蘇青就越是覺得,這其中必然有蹊蹺,有問題就有坑!

    在路過喜堂正門時,他一腳踢開抱著他腿的大嬸子,連忙用腿傍住門框,任她們如何拽,他就是不撒腿,就是不進去。

    可雙拳難敵四手,他就是將那門框夾得再緊,哪敵得過七手八腳地上來拽他……

    「我不成親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54
塵骨 第一百〇八章 冥婚?!

    任林蘇青如何掙扎,他還是沒能拗不過那些大嬸子和僕從們,他們竟是強行把他的腿從門框上掰了下來,然後就由兩名高壯的僕從摁著他的脖子,押著他呵道:「老實點!」

    有不老實的選擇嗎?沒有。他只得一臉悲愴地被押著後背站著。

    老實了片刻,不見他們有接下來的動作,林蘇青心生狐疑,抬起頭到處以望,頓時詫異,分明是辦喜事,怎的沒有幾個客人?而且,瞧他們的著裝,差不多的成套樣式,這……夫人成親,儘是些奴僕下人的在捧場?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用上心頭,這下他得好好的瞧瞧這間喜堂,莫不是有什麼異樣的佈局。

    只見,除了正中間的牆上貼著一張碩大的「囍」字,就只是坐北周南的擺了一張鋪著紅布的天地桌。桌上倒是擺了一對喜燭,還有一疊喜糖,和一疊雜乾果,大約是蓮子紅棗花生桂圓一類的乾貨混成的一疊。

    沒有高堂,也不見新娘。

    更重要的是……絲毫沒有喜慶的意味。

    大家都相當默契似的規規矩矩安安靜靜地左右各立著,除了他被兩名高壯的僕人押在喜堂的中央,差不多與天地桌平行。

    林蘇青目光從眾人的臉上掃過,佯裝出毫無察覺的模樣,試探地問道:「你們究竟想做什麼?就算是拜堂成親了,我以後也是你們的老爺。你們現在這樣得罪我合適嗎?」

    語氣裡聽不出多餘的意思,更聽不出多餘的懷疑,彷彿所表達只有——應該對他這個老爺好一點。

    其中一個蠻勁最大的姑婆子橫了他一眼,隨即她走到天地桌前,居然順手抓了一把乾果磕起來,這可是夫人成親所供奉的棗生桂子……

    林蘇青怔愣時,她不屑地衝他道:「反正你也活不了幾天,你還真當誰會怕你不成?」

    什麼?活不過幾天?

    這就更不妙了,敢情這是搶人來送命的?

    他猛然回想起昨日剛撿起藤球時,那些路人們驚詫的眼神,莫非鎮裡的絕大部分人早就知道這藤球撿不得?而且沒人敢說?

    難道是礙於夏宅的勢力,尋常百姓不敢惹?

    無論是因為哪一種,夏宅都不是什麼好宅,既然如此,就局勢而言,同她們這些人便講不了道理,也用不上什麼心機權術。

    只能硬碰硬了,林蘇青站穩了腳,語帶鋒芒地衝那姑婆子問道。「你們抓我來不是為了成親吧?」

    「廢話,抓你來當然是為了成親。」那姑婆子噴著嚼得稀爛的花生仁,白沫險些飛到林蘇青臉上。

    「那為何我命不久矣?」

    「反正早晚你都會知道的,也不妨告訴你,我家夫人剋夫,自夏宅的老爺走了,後來續絃的誰也沒能活過三日。」那姑婆子說著又去抓了一把乾果,還順手與身邊的其他的婆子分了些,一排排站著三四個婆子,一時都嗑上了乾果,無比怠慢,無比閒散,無比不把喜事當成正事。好似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事情。

    林蘇青不由得尋思起來,剋夫這類說法倒是常有聽聞,可是從未聽說當真能克得任誰都活不過三日的。

    「嗨喲~帶來啦~」這時,先前領著僕從上門來強抓他的那個凸肚子胖大嬸來了。

    來得笑容滿面,但卻因為她那一口細小的黃牙,將笑容顯得格外扭曲,不僅與粉飾得煞白的胖臉形成了鮮明對比,並且,在乍一眼看見那一排細小黃牙時,總令人感覺一股口臭莫名的撲在自己鼻子前,分明相距甚遠。

    林蘇青忽然注意到,胖大嬸的手裡提著一隻老母雞,而那老母雞的脖子莫名上纏著一圈紅絲綢,並在脖頸右側打了一個絹花結。

    胖大嬸扭著腰肢晃著肥臀,大搖大擺地走近來,邊走邊提高了老母親抱在胸|脯前,沖大夥兒張羅道:「來來來,把那小子拽過來,快行拜堂成親的禮嘍。」

    什麼?林蘇青驚怔,與這只老母雞拜堂成親?

    就是他們家夫人?!

    如是一想,林蘇青旋即反應過來,不得了!這是冥婚!!難怪誰也活不過三日!

    這親絕對成不得!

    他靈機一動,趕忙趁他們不備,一腳跺在右側僕從的腳背上,隨即卯足了力用肩頭沖左邊的那名僕從撞開,將他二人撞了大趔趄,連忙掙紮著往外跑去,

    卻是剛一沖出堂門檻,立馬就被七八個婆子撲上來強行包圍住,不由分說,也不分此刻是不是在喜堂內,是不是在天地桌前,摁著他的頭就與那隻老母雞拜堂。

    林蘇青咬緊牙這廂正頑命抵抗,誓死不從,撞著他們拼了命地往外擠,分明是出倒霉的慘劇,卻硬是被他掙扎得像是一場鬧劇。

    「愛誰成誰成!你們放開我!我上頭有神仙罩著!謹防劈了你們!」

    胖大嬸掐著絹帕插著腰,立在邊上嘲諷道:「神仙罩著你?呵!神棍還差不多!把他的嘴給我堵上。」

    又是這伎倆!林蘇青當即咬著牙一生也不吭,就是被摁著拜天地,他也硬是不從,這時候再不掙扎一切就晚了!

    ……

    而與此同時,在山蒼神君租下的三進三路的宅邸裡,二太子仍舊在伏案批閱奏章,狗子也仍舊在邊上嘮嘮叨叨的問個沒完。

    「主上,萬一,我只是說萬一,萬一林蘇青成不了仙呢?萬一……他……」

    這本該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所牽扯的更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孰料二太子依然從容不迫地懸筆批閱著奏章,不以為然道:「成與不成,於天界,皆是好事。」

    有許多事情,只有他們天界的神仙才知曉,同時那些事情或多或少也影響過天界,於是才造成了如今的天界。

    然今下的天界早已不復曾經的盛況。

    不僅似一盤散沙,而且魚龍混雜。

    有些仙家只不過是披著一張仙者的虛貌,而在背地裡做著邪魔似的亂事;還有些,則是打著聲張自以為是的正義的幌子,而在實際上做的,到底不過是為了圖一己私慾。

    狗子雖然階品被貶罰了,但本質上它仍然是一位神君,是一方戰神,所以,關於天界的零零總總,它當然是相當之清楚。

    可主上的這句話,卻很是令它不解,於是疑惑地問道:「好事?為何會是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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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