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大道朝天 作者:貓膩 (連載中)

   
HarukanoHimitsu 2017-10-15 12:23:2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6988797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0 22:12
第九十章 歸來的仙人

  無數道閃電從烏雲裡落下,進入白早的身體。

  這是一個過程,一個降臨的過程。

  連三月應該嘗試打斷這個過程,但她沒有。

  她只是靜靜看著雲層下方的白早,眼裡沒有警惕,沒有厭惡,只有憐惜與疼愛。

  飛升失敗後,她用春蠶化蝶大法歷劫重生,更感急迫,所以很早便開始在世間尋找接班人。洛淮南、桐廬、童顏、何霑,那年曾經參加過梅會的年輕天才弟子們,都曾經是她的考察對象。白早更是她觀察的重點,只是當時白早先天不足,太過柔弱,她覺得這個孩子承受不住這樣的重壓,於是把視線轉到趙臘月身上,專門去了一次梅會。

  無論從任何方面看,趙臘月都很完美,問題是她居然去了神末峰,還做了景陽的再世弟子。聽到這個消息後,連三月便知道她不會成為自己的繼承者,更不要說後來她知道了井九就是景陽,那便再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剛好那時候白早自雪原歸來,體內隱疾盡除,柔弱外表下強大的意志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過冬自然毫不猶豫選中了她。白早沒有令她失望,在她沉睡的時候,與童顏佈置了西海之局,真的險些殺死了太平真人。

  是的,她與白早沒有師徒之名。

  這些年白早去水月庵探望她的時候,她一直在沉睡。仔細算來,她們都沒見過幾面。但不管是理念還是手段還是想法,她們才是真正的師徒。她把白早看成是自己的真正傳人。

  這樣一個可愛又懂事的小姑娘,卻因為中州派、白家的圖謀與野心變成現在這副鬼模樣。

  連三月如何不心疼?

  ……

  ……

  伴著轟隆隆的雷鳴,無數道閃電進入了白早的身體。

  哪怕是通天境大物,面對著這種有如天劫般的轟擊,只怕也會當場身死。

  她卻閉著眼睛,依舊睡的很是香甜。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閃電終於停了,雲層恢復了平靜,看著就像是一塊灰色的厚氈,遮住了整片天空。

  她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望向下方的皇城、朝歌城乃至整片朝天大陸。

  她的眼神並非絕然無情,只是情緒極為淡然,比如那抹極淡的懷念,只需要被風一吹,便會消失無蹤。

  這種淡然不是水,更像是風,有一種超越整個世界的居高臨下感,就像是神明在俯瞰著人間。

  「你不錯,可知為何到現在還不能飛升得道?」

  她站在天空裡,看著連三月平靜說道:「因為你的戰意太強,須知天人應相通,而不是交戰。」

  她的聲音非常好聽,如泉水亦如絲竹,卻更無俗氣,就像是仙樂一般。

  如此動人而美妙的聲音,在普通人的耳裡卻像是雷鳴一般,可怕至極。

  宮牆後面的太監宮女們捂著耳朵,紛紛昏倒過去,大殿裡的臣子、城牆外面的神衛軍,也都覺得天旋地轉,無法站穩。

  一茅齋的苦舟向皇城外退了數里,更南方的那朵蓮雲也變淡了很多,其餘的那些宗派更是駭得遠遠逃走。

  只是一道隨意而清柔的聲音,便讓人間無法承受,連禪子與布秋霄這種級別的強者也要拉遠距離,說明她的氣息實在太強,已經強到了超出人間的範疇。

  人們看著高空那個如黑點般的身影,震驚想到一種可能,難道那並不是白早,而是……仙人?

  千年有聖人出,這是朝天大陸的俗諺。

  這裡的聖人並非單指一茅齋,而是指的飛升者。

  那些飛升得大道的修行者便是仙人。

  朝天大陸曾經有過仙人回到人間的傳說故事,但從來沒有人親眼見過。

  但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中州派身上,卻似乎很有可能。

  千年前的那位飛升者正是中州派的白刃仙人,她離開之前,給雲夢山留下了數道仙菉。那些仙菉曾經鎮壓冥皇,殺死柳詞真人,那麼接引她回來又有什麼奇怪?

  談真人說連三月是朝天大陸最強的人,可如果白刃仙人真的回來了……就算她回來的只是一縷神識,那也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們所能抵抗的,甚至這個世界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抵抗不住!

  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與震撼感,讓朝歌城裡的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就像是雪姬走過劍獄幽深的通道時,兩側囚房裡的那些邪魔大妖,都必須跪下來。

  這是生命層次的不同,這是源自生命最深處的恐懼,這是真正的的碾壓。

  所有人對著天空裡的白衣女子跪拜行禮,宮牆後、城牆裡的那些神弩箭都緩緩低下了頭,不敢指向她。朝歌城裡正在待命的不老林刺客與隱藏在暗處的捲簾人,感受到天空裡的威壓,根本不敢抬頭,直接跪到地上,渾身顫抖。

  胡貴妃站在偏殿與正殿之間的通道裡,手指緊緊摳著門上的花格,指節蒼白,臉色更加蒼白,已然癱軟在地,眼裡滿是恐懼。

  阿飄在偏殿上方的樑柱四周不停亂飄,如葉子般的劉海被汗水打濕,亂糟糟的,小臉上散發出的雜色光線,表示她的心情更加雜亂,而且害怕至極。

  白刃仙人回到了朝天大陸。

  四海皆靜,天下無聲,萬民拜倒。

  但總有那麼幾個人沒有跪。

  朝歌城的那間酒樓裡,陰三舉起茶杯,送到唇邊淺淺飲了口,看著天空裡的白衣仙人,微微挑眉。

  青兒躲在他的身後,只敢露出眼睛,看著天空,眼裡滿是驚懼的神情。她在雲夢山生活了數萬年,親眼看著白刃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變成天賦震驚四野的天才,最終成為大陸天嬌,然後飛升成仙……她比誰都清楚白刃的強大與可怕,更不要說現在白刃已經飛升成仙,比當年更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千倍還是萬倍?

  她注意到陰三真的沒有任何懼意,而且不是裝出來的,不理解喊道:「那可是仙人!真的仙人!」

  陰三舉杯指向天空裡的那名白衣女子,淡然說道:「仙人……出去才叫仙人,現在都回來了,你仙哪門子的人呢?」

  ……

  ……

  平詠佳也沒有跪,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他很有可能過於震撼,來一句與仙人或者先人有關的髒話——這方面他受卓如歲與元曲的影響比較大。

  他閉著眼睛,盤膝坐在石階上,拚命地逆運劍元,把身體裡的每一道劍意都逼出去。

  微風吹拂著他的衣衫,帶起那些無形卻有質的劍意,像柳絮般向著那道晨光飄去。

  井九站在那束晨光裡,自然也沒有跪。

  他靜靜看著高空的那個白衣女子,看著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最深處。

  無數道細微卻又純淨至極的劍意,從晨光外飄來,然後瞬間被那些圓形的光圈吞噬消解,連三月的良宵道法果然厲害,但依然止不住,總有那麼兩三道劍意成為漏網之魚,因為飄過來的劍意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晨光已經斷了兩三絲。

  如果全部斷掉,井九便會脫困,到時候,他就會去試著看看,能不能殺死那個仙人。

  他沒有見過白刃,飛升之後的那次相遇是被偷襲,但他知道仙人有多強。前世他飛升時或者有一戰之力,現在的朝天大陸沒有人是她的對手,哪怕降臨人間的只是她的一縷仙識,或者說一個分身。

  而且就算他能殺死白刃的這個分身,此時被她附身的白早也必然會一起死去。但如果有機會,他還是會試著殺死對方,這不是勇敢無畏,也不是冷酷無情,只是必須做的事情,不然今天他們所有人都會死。

  ……

  ……

  連三月當然沒有跪,靜靜看著高空裡的白早,眼神裡已經沒有憐惜,只剩下絕對的平靜,就像她的聲音。

  「是對是錯,打過再說。」

  說完這句話,她便從廣場上飛了起來,破空而去,衣裙輕飄,數息間便進入了灰色的陰雲裡。

  在她消失在陰雲裡的那一瞬間,白刃仙人也從原地消失,去往了更高處。

  連三月與白刃仙人隔著數十里的距離,遙相對望。

  這裡是虛境,無風亦無聲,因為沒有空氣。

  她們在這裡對戰,造成的波動便會小很多,朝天大陸受到的傷害也會輕很多。

  ……

  ……

  陰雲裡的那條通道很快便被重新填滿,人們再也無法看到那些畫面,就算有些修行強者可以去往虛境觀戰,但誰敢去?

  無數人從宮牆後,從各座殿裡,從船篷裡走了出來,仰著頭望向了天空,就像是等著被餵食的鵝。

  雲層忽然被照亮,光線應該來自更高處,但沒有人知道那裡正在發生什麼。

  忽然,雲層裡生出一道極細的線,然後驟然斷裂。

  一道身影如流星般高速墜下,正是連三月。

  天空裡滿是轟隆隆的聲音,那是物體高速撞擊空氣產生的爆鳴。

  人們驚恐地四處躲避。

  重新啟動的皇城大陣輕易而舉地被擊穿。

  那顆流星落在了廣場上。

  堅硬的青石上出現無數道裂痕,就像是蛛網一般。

  連三月倒在蛛網中央,沒有動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1 22:07
第九十一章 戰你個仙人

  ……

  ……

  青山隱峰裡。

  趙臘月盤膝坐在塌上,閉著眼睛調息。

  卓如歲坐在地上,靠著石榻邊緣,閉著眼睛睡覺。

  顧清與元曲站在洞府石門旁邊在研究著什麼,他們被關進隱峰已經很多天了,依然沒有放棄希望。

  童顏坐在棋盤旁邊,看著那些散落的棋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洞府石門緩緩開啟。

  趙臘月睜開眼睛,但沒有出手或者嘗試離開。

  石門外是一片幽冷至極的黑色,那是屍狗如山般的身體。

  忽然,她摀住了自己的胸口,眼裡出現一抹驚異的神情。

  一道血紅色的劍光照亮洞府,弗思劍自她身體裡躍出,穿過她的手掌,化作一道紅線,鑽出石門縫隙,向著天際而去,速度快的難以想像。

  與此同時,洞府裡響起一陣撕拉聲,那是粗布被震裂的聲音,宇宙鋒破布而出,同樣向著天際而去,顧清追了兩步,卻哪裡能追上?

  沒人敢離開洞府,因為屍狗就在外面。

  就在這個時候,童顏從桌旁站起身來,來到洞府出口處,隔著越來越窄的那道門縫,望向那片如夜色般的巨大身軀,說道:「我有一個故事。」

  卓如歲睜開眼睛,無精打采說道:「它可沒酒。」

  ……

  ……

  朝歌皇城裡一片死寂。

  無數道視線落在連三月的身上,滿是擔心與震驚。

  這就是與仙人戰鬥的下場?

  哪怕她是談真人所言的朝天大陸最強者,依然是一個照面便要被打死?

  就在這個時候,靜寂的廣場上忽然響起一道有些奇怪的聲音,就像是甘蔗被生生折斷,又像是有人用棒骨砸碎了一塊堅硬的石頭。

  連三月用雙手撐著地面,慢慢地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與脖頸,那些聲音便是來自她的身體裡。

  她走了兩步,有些踉踉蹌蹌,看著就像喝多了酒似的。

  實際上,她是在適應身體。

  她揉了揉脖子,抬頭望向天空裡的陰雲。

  皇宮裡響起一陣驚呼。

  人們不是震驚於她如此快就失敗,因為這是必然的事情,她的對手是位仙人。

  人們吃驚的是,她居然沒有死,還能站起來,甚至……還能再戰!

  連三月再次飛離地面!

  人們的視線隨之而去,越來越高,直至看著她消失在了雲層裡,然後一切重新回復平靜。

  ……

  ……

  時間緩慢地流逝,看似過去了很久,其實依然不過數息時間。

  雲層再次生出一道細線,那顆流星再次現於天空,連三月再次被打落塵埃。

  轟的一聲巨響,皇宮廣場上再次出現一片蛛網。

  人們情緒複雜地看著蛛網中央的她。

  片刻後,連三月再次站了起來,揉了揉脖子,看了眼灰暗的天空,擦掉唇角的血水,再次飛了上去。

  ……

  ……

  沒過多長時間,她又落了下來。

  廣場上出現了第三片蛛網。

  這次她用了稍微長一些的時間,才站起身來,衣衫已經被血打濕,臉色有些蒼白,但眼裡依然沒有懼意。

  她看著灰暗的天空,面無表情說了一句髒話,然後再次飛起。

  ……

  ……

  飛起,然後落下。

  再起,再落。

  這樣的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少次。

  皇城死寂無聲。

  只有她每次墜落時撞破空氣時發出的雷鳴以及撞擊大地時發出的巨響。

  大地不停地震動。

  蛛網逐漸增多,漸漸要連成一片。

  看著這些畫面,人們的心中無限敬畏。

  世間有誰敢向仙人出手?又有誰能在仙人面前活到現在,而且還屢敗屢戰?

  她的對手畢竟是仙人,再如何屢敗屢戰,終究還是屢戰屢敗。

  很多人已經注意到她每次站起需要的時間越來越多,卻沒有注意到她每次在虛境裡停留的時間也在逐漸增加。

  雲層再次破開,流星再次照亮朝歌城,大地再次震動,她再次躺在一片蛛網的中央。

  她閉著眼睛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很長時間都沒有起來。

  這一次,她終於撐不住了嗎?

  所有人的視線落在廣場中央,落在連三月的身上,充滿了緊張與擔心。

  時間緩慢地流逝,過了很久,她還是沒有站起來。

  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傳出一聲喊:「前輩,請起來!」

  連三月還是沒有起來。

  時間繼續向前,又不知道行走了多長一段距離,就在很多人都生出絕望的時候,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灰暗的天空,依然沒有懼意,只是有些疲憊。

  她用拳頭撐起疲憊的身軀,慢慢地站了起來,轉頭吐了一口唾沫。

  呸!

  那口帶著血的唾沫落在一道裂痕裡,如石頭般紮了進去,然後開始燃燒。

  連三月再次向著天空飛去,衣袂與空氣摩擦,帶著艷麗的火花,就像是逆行的流星。

  人們看著這幕畫面,震撼無語,她被仙人打落塵埃如此多次,居然還沒有死,戰意還是如此之強,這怎麼可能!

  ……

  ……

  虛境之上。

  白刃站在十餘里外的天空裡,渾身繚繞著金光,散發著極其神聖的感覺。

  連三月破雲而出,右手抓住一道晨光,將難以想像數量的天地元氣凝成一道若隱若現的飛矛,向著那邊擲了過去。

  悄無聲息,快若閃電,那道天地元氣矛眼看著穿過了白刃的身體,卻未能給她帶去任何傷害。

  白刃靜靜看著她,在神識裡說道:「沒想到我留下的那道仙菉,竟是被你用了。」

  是的,連三月能在這場戰鬥裡堅持這麼長時間,不是因為她的境界已經達到了與仙人相同的等級,而是因為她的身體裡有著近乎無窮無盡的仙氣。

  白刃飛升之前給雲夢山留下了三主三副六道仙菉,其中的伏魔仙菉用在了鎮殺冥皇一役裡,長生仙菉被中州派用來做問道大會的獎勵,被井九所得。

  中州派沒有想到的是,井九居然煉化了仙菉裡的那道仙識,然後把所有的仙氣全部灌到了連三月的體內。

  連三月在水月庵裡沉睡了多年,終於把那些仙氣盡數轉為了自己的真元,傷勢盡復,實力更勝當年。

  「我用了一道仙菉,你也用了一道仙菉,大家體內的仙氣數量差不多,所以你要打死我,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她看著遠方的白刃,緩緩張開雙臂,晨光照耀在她的身上,飄舞的黑髮末端散發出金色的微風。

  那些都是仙氣。

  這才是她的最強狀態。

  談真人當然要認輸,因為現在的連三月就是真正的人間仙子,他與寇青童再強,又如何是她的對手?

  「再來。」

  連三月變作一道筆直的金線,直指遠方的白刃。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2 22:01
第九十二章 一根弦

  無數道雷鳴從雲層後方透出來,清楚地傳到地面每個人的耳朵裡。

  雲層本身卻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像塊灰氈布一般,遮住了整個天空,讓人們無法看到了那場並不屬於人間層次的戰鬥。

  忽然,雲層下方生出一團隆起,然後漸漸旋轉起來,變成龍捲風的形狀,逐漸向著地方靠近。

  呼嘯風聲裡,連三月從那團雲裡噴了出來,以奇快的速度砸向皇宮大殿。

  就在她快要落到大殿頂部的時候,險之又險地停了下來,站在了屋頂上。

  雲海繼續翻滾,然後分開一條道路。

  白刃白裙飄舞,沒有半點塵埃,更沒有血跡,與渾身是血的連三月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的身體裡雖然有我一部分仙氣,但你沒有仙識,又如何能戰勝我呢?」她看著連三月平靜說道。

  仙識就是意識,只不過飛升之後的仙人早已超越了朝天大陸的範疇,站在更高層次之上,對下層世界的認知自然更為完整,而且可以看到所有的細節。

  如果說朝天大陸是一座青山,飛升者來到天空裡便可以看到這座山的輪廓與外形,還可以看到山裡的所有細節,比如那些洞府,那些樹木以及更細微的東西。

  像連三月這樣的修行者,哪怕再如何強大,終究身在此山中,很難知道這座山是什麼模樣,有時候也很難知道就在不遠處,便有一座未知的洞府。

  白刃仙人看著這座山,便知道她在山間何處。

  她在山裡,卻無法準確地判斷出白刃在天空裡的何處,甚至連遠近都無法確認。

  這種意識層次的差距,會帶來極大的不同。

  今天這場戰鬥,連三月始終無法真正擊中白刃仙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對方從天空打落塵埃,便是因為對方在這個領域擁有碾壓性的優勢,如果不是有源源不絕的仙氣不停修復身軀,她這時候早就已經死了。

  即便她現在還活著,還能戰鬥,身體裡的傷勢也隨時可能發作,如果任由這樣的局面持續下去,終有一刻她會死去,而死亡便是最後的失敗。

  連三月黑髮輕飄,神情漠然,帶著金色的仙氣從身體裡噴薄而出。

  看著這幕畫面,無論是白真人、布秋霄還是別的修行者都感到了極大的意外與震撼。

  為何她的身體裡會有如此多的仙氣?

  連三月從大殿上消失,來到白刃的身前。

  與她一道到來的,還有無數道晨光。

  看起來,她是想用先前對付談真人與井九的方法,以天人通的手段,控制住白刃的移動,然後再進行最暴烈的攻擊。

  就算皇宮廣場上的空間破裂,依然無法阻止白刃,因為她是真正的仙人,她能看到無數條山中人看不到的道路。

  緞帶在風中輕飄,下一刻便消失不見。

  白刃出現在連三月的身後,輕輕一指點向她。

  她纖細的指尖大放光明,彷彿一顆明珠,裡面蘊含著極其恐怖的仙氣。

  連三月卻彷彿猜到了她會出現在身後,黑髮再飄,整個人已經轉過身來,面對著白刃。

  白刃手指向前輕送,啪的一聲輕響,準確地點在連三月的眉心。

  轟轟轟轟!無數道驚雷在廣場上響起!

  那些昏過去的太監與大臣們被震的醒了過來,神情惘然,不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麼事。

  無數道氣浪向著四周奔湧而去,如幾萬匹戰馬般,聲勢驚人,皇城大陣觸之即潰,兩側已然破敗的宮牆瞬間倒塌!

  連三月落在地面,沒有摔倒在地,依然保持著站立的姿式。

  滿地蛛網終於連成了一片。

  伴著極其刺耳的岩石摩擦聲與重物擠壓聲,煙塵四處飛濺,整個皇宮廣場竟是整整齊齊地下沉了一尺!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白刃仙人也從空中落了下來,依然站在連三月的身前,指尖依然點在她的眉心。

  一滴殷紅的鮮血從眉心漸漸溢出,彷彿硃砂痣。

  連三月盯著白刃的眼睛說道:「歡迎你到山中來。」

  說完這句話,那滴鮮血忽然大發光明,仙氣蒸騰而出,把她們二人籠罩在了裡面。

  她把身體裡的仙氣盡數的逼了出來!

  那些仙氣通過白刃的手指,不停地向著她的身體裡攻去。

  白刃眼神微異,有些不理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只需要極其短暫的瞬間,白刃便想明白了,便要收起手指,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做到。這具身體裡的仙氣與連三月身體裡的仙氣同源同種,甚至就是來自於同一個人,天然親近,一朝相逢,根本不願分開,只想再次合為一體。

  白刃向後飄去,想讓指尖離開連三月的眉心,卻牽起了一根極細的線,依然無法真正分離。

  那道線似金似玉,極其黏稠,而且堅韌無雙,是由最精華的仙氣凝成。

  「錦瑟無端五十弦……我不會彈,我只需要一根弦就夠了。」

  連三月不會彈琴,當年化名過冬參加梅會,其實彈的就是一根弦。

  她竟然是用清容峰的無端劍法把自己的仙氣釋放了出來,當然是她修改過的劍法。

  在她體內的仙氣全部消失之前,白刃的指尖再難離開。

  白刃面無表情看著她。

  「這一招叫做鏡花水月。」

  連三月說完這句話,整個人變得虛幻起來,一掌拍向白刃。

  不知道鏡花水月是說身法,還是說這一掌。

  這一掌看上去真的很尋常,如微風拂柳一般,與最開始她轟在寇青童身上的那些拳頭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中州派煉化仙菉多年,白刃佔據的白早身軀經過很長時間的改造,就像連三月的身體一樣,近乎無垢無塵亦無損,很難受傷,更何況是這樣輕描淡寫的一掌?

  連三月此時的神情,就像這一掌般清淡、溫和,卻又極為認真。

  啪的一聲輕響。

  手掌落在胸口。

  白早的身體微微一震。

  髮絲輕飄。

  緞帶輕飄。

  衣袂輕飄。

  所有飄起的事物,都生出幾縷清光。

  那些清光離開了白早的身體,向著更遠的後方飄去,漸漸凝成一個人形。

  那個人形忽然金光大作,仙氣繚繞,正是白刃仙人的分身!

  皇宮裡一片驚呼。

  眾人驚駭至極。

  連三月居然用如此簡單的一掌,就把降臨的白刃仙人從白早身體裡拍了出來!

  她是怎麼做到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3 22:21
第九十三章 誅仙劍陣

  看著玄妙難以解釋,其實道理很簡單。

  連三月用無端劍法凝仙氣為絲,以絲成橋,讓白刃無法離開,便等於把她從天空裡拉回到朝天大陸這座山裡。

  然後她在最短的時間裡,把身體裡絕大部分的仙氣通過那個橋——也就是白刃的手指——灌進了白早的身體。

  白早的身體被那道仙菉裡的仙氣與仙識改造多年,足以承受白刃的一道分身,才會有今天的降臨。但現在仙氣數量陡然之間增加了接近一倍,她的身軀必然承受不住,立刻就要崩潰。

  白刃如果不想在這場仙氣大爆裡死去,便只能離開這個身體,同時帶走大部分的仙氣,一方面保證白早活著,另一方面也要保證她還能在朝天大陸多停留一段時間。

  連三月體內的仙氣已然消耗殆盡,那根金線自然消散於空中。

  白早的眼神忽然變得迷惘起來,然後漸漸清醒,明白這些年以及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無法承受精神與仙氣的雙重衝擊,直接倒在了連三月的懷裡。

  「前輩,是你嗎?」

  她看著那張明明尋常無奇、卻因為眉心一滴血珠而美煞人的臉,愣愣問道。

  「不要說話,先歇會兒。」

  連三月抱著她向大殿走去。

  白刃飄到了天空裡。

  這時候的她並非真實的存在,而是由仙氣微粒凝成的圖像,渾身散發著神聖的意味,飛揚的裙擺就像是雲一般美麗。

  這才是真正的仙人。

  無數人再次向著她跪拜下去,那些中州派弟子們更是激動至極,心想終於能夠看到先人真容,此生不枉矣。

  先前連三月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白刃便明白了她要做什麼,看著她向大殿走去的背影,眼裡流露出欣賞的神色,說道:「你確實很不錯,但現在就算我不能在下界停留太長時間,還是可以把你們全都殺了,因為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連三月沒有回頭,理都沒理她,現在她已經沒有仙氣了,自然不可能再戰鬥,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給某人。

  大殿裡忽然響起一連串的碎響,就像鹿國公臥室裡的那些名貴瓷器同時都人砸破。

  那道無視陰雲落在石階前的晨光驟然碎裂,消散無蹤。

  平詠佳噴了一口鮮血,直接昏死過去。

  ……

  ……

  井九來到天空裡,神情平靜看著白刃,衣袂與發端帶著一道道極淡的劍光,就像是畫師刻意塗上去一般。

  白刃靜靜看著他,說道:「你居然沒有死,確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井九沒有說話。

  劍隨意動,無數道劍意自他身體裡散發出來,磅礡至極,凌厲至極。

  這些劍意最先籠罩住了整座皇城,但凡用劍的修行者,都感覺到自己的飛劍開始不聽命令,想要向著廣場上飛去。

  今天來到朝歌城的劍宗門派很少,崑崙派是其中最大的一家,不管是掌門何渭還是那幾名長老,發現自己的劍刃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震驚之下趕緊調集劍元守心。

  但這哪裡是守得住的?

  幾道劍光自那幾名崑崙派長老身體裡飛了出來,好在沒有真的飛走,只是對準了天空。何渭的境界最高,掙扎的時間也最久,後果也最嚴重,只見他噗的一聲噴出鮮血,掌門之劍隨血水而出,同樣指向了天空。

  這些劍都是隨著井九的心意,對準了白刃。

  連三月抱著白早回到石階前坐下,轉身望向天空,眼裡出現淡淡的擔憂。

  就像先前井九看著她一樣。

  剛剛醒來的白早,還無法適應體內的仙氣,臉色蒼白至極,寒冷至極,靠在連三月的懷裡,不停地顫抖著,喃喃說道:「我能做些什麼嗎?」

  連三月說道:「沒事,他喜歡逞強,就讓他自己來。」

  ……

  ……

  寒號鳥感覺到頭頂濕漉漉的,有些不悅,但清楚地感覺到何渭的情緒有些氣急敗壞,識趣的沒有做什麼。

  崑崙派與其餘劍宗的異狀其實都源自於井九散發出來的劍意。

  本質上來說,他只是在天空裡用劍意喊了一聲劍來,崑崙派與這些劍宗的飛劍剛好聽著了,便爭後恐後地跑了出來。

  但井九喊的不是這些劍,而是他自己的那幾把劍。

  景堯站在大殿門口,擔心地看著天空,忽然感覺到撫在劍柄上的右手微微一麻。

  嗆啷一聲,初子劍出鞘而去,化作一道清冷的劍光,飛到了高空之上。

  緊接著,一道血線自南方而來,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貼著雲層下緣飛行,也來到了高空裡。

  正在苦舟艙裡養傷的柳十歲忽然神情微變,奚一雲擔心是寇青童的魔息尚未清除,問道:「怎麼了?」

  只聽得一聲脆響,柳十歲的劍鐲從腕上脫離,化作一道明亮、鋒利卻又短小的飛劍,有些不情不願地飛了出去。

  奚一雲大感震驚,扶著柳十歲來到甲板上,視線隨著那道小劍,投往了高空之上。

  最後到的是宇宙鋒,當它出現在朝歌城上空時,覆蓋整個天空的陰雲都變得清冷了數分,彷彿並非人間。

  ……

  ……

  弗思劍、初子劍、宇宙鋒、不二劍。

  這些都是井九的劍。

  雖然這四把劍分別被他傳給了趙臘月、景堯、顧清與柳十歲,但當他需要的時候,這些劍自然會回到他的身邊。

  以品階而論這四把劍都是仙階飛劍,而且是最好的那種,如果現在排個朝天大陸名劍榜,這四把劍絕對都能排進前十。

  不二劍與初子劍甚至有資格爭一下第二的位置。

  四大名劍來到朝歌城的上空裡,各自佔據了一處位置,彼此之間的距離並不完全相同,而是隱隱有所聯繫,自成天樞,散發出凌厲至極的劍意。

  白刃覺得有些古怪,從原地消失,來到十餘里外的一片天空裡。

  那四把劍似乎還在原先的位置,卻依然把她圍在了中間,靜靜地對準她,不停地提升著劍意。

  咔嚓!雲層捲動起來擠出無數道閃電,不分先後地落在這四把劍上。

  無數道藍色的電弧繞著這些飛劍,催發出更加強大的劍意,隱隱切割開空間,甚至是更高層次的領域,把白真人攔在了這片天空裡,讓她無法輕易離開。

  很明顯這是一座劍陣,只由四道飛劍組成,便有著殺天動地的厲害。

  白刃的神情變得凝重了些,看著遠方的井九問道:「這是什麼陣?」

  井九說道:「誅仙劍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4 22:30
第九十四章 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

  井九的聲音如劍鳴般從高空來到地面,然後傳播開來。

  朝歌城一片嘩然,所有人都驚呆了。

  誅仙劍陣那不是神話裡的東西嗎?就像朱鳥一樣早就已經沒有了傳承,為何卻在井九的手裡重現天日?

  中州派的弟子們的情緒還要更加複雜一些,誅仙劍陣……這名字對他們來說實在是有些不祥的徵兆。

  各宗派的真正強者,更吃驚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白刃仙人剛才居然沒能擺脫這座看似簡陋的劍陣。

  這固然是因為井九擺出來的誅仙劍陣非常強大,但那也需要主持劍陣的人能夠看穿白刃仙人的行蹤。

  你在山裡看著天空裡的太陽,如何能夠知道太陽離你究竟有多遠?

  如果連距離都無法知道,又如何確定對方的位置?

  連三月今天展現出來如此匪夷所思的境界與戰力,堪稱朝天大陸最強者,卻依然在與白刃仙人的戰鬥裡全無勝機,便是因為這個道理,井九憑什麼可以做到?

  人們忽然想到他有可能就是景陽真人,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麼。

  是的,井九曾經飛升成功過,雖然被白刃偷襲,被迫回到朝天大陸,現在境界不算高,但他曾經也擁有過超越這個世界範疇的意識——在意識層次方面,他是朝天大陸唯一可以與白刃相提並論的人。

  「你覺得這樣就能殺死我?」

  白刃看著劍陣外的井九平靜說道,然後輕輕揮了揮衣袖。

  一道難以形容的強大威壓,隨著那些極淡的金風向著四野而去,從天空裡垂落下來的幾道雲絲,瞬間便變成虛無。

  朝歌城上空一片澄靜,只有無邊無際的陰雲,像塊大鐵板般壓著所有,給人一種極其難受的壓抑感受。

  這道極淡的金風,看著很是令人沉醉,卻比高空裡的罡風要可怕無數倍,所過之處,萬物不存。

  弗思劍的血紅劍芒瞬間變得黯淡了很多。

  宇宙鋒的劍身開始熊熊燃燒,不再那般清寂。

  初子劍上蒙上一層灰垢,不再那麼清冷。

  不二劍最是不堪,竟是在金風及體之前便提前開始閃避,卻又沒能完全避開,無比光滑的劍身上出現了斑斑銹跡,看著極為難看。

  四道仙階飛劍瞬間靈氣受損,誅仙劍陣自然也不復先前那般強大,殺意被減弱了很多。

  很明顯,白刃只需要再出手數次,便能破陣而出。

  因為這不是誅仙劍陣的完全體。

  還需要一把劍。

  井九來到誅仙劍陣裡面。

  他的身法如仙似魅,隔著十餘里出現一次,如一顆閃爍的星辰,連續佔據了十七個星位,來到白刃身前,一指點向她的眉心。

  他才是朝天大陸最鋒利、強大的劍。

  隨著萬物一劍斬開星路,誅仙劍陣重新變得穩定起來,甚至更加強大,殺性更是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

  弗思劍等四道飛劍隨他而動,劍意凌然而出,直指白刃。

  白刃沒有任何懼意,雙手如蓮花般綻放,釋出無數仙氣。

  四道凌厲至極的飛劍到了,落在了那層仙意上,只留下了四道淺淺的痕跡。

  那四道劍痕組成了一個乂字。

  井九的手指便點在了這個乂字的正中間。

  無比刺耳的切割聲響聲,天空裡濺起無數火花,向著地面垂落,如火瀑布一般,只是落不得數十丈,便消失無蹤。

  隔著滿天火花,白刃看著井九說道:「就憑這幾把劍是不夠的。如果你沒有把仙氣給她,或者還有些機會。」

  井九收回右手。

  那道仙意只有半尺厚,卻彷彿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屏障,根本無法突破。

  他說道:「是有些不夠,那麼再多些。」

  ……

  ……

  白刃仙人降臨之後,越千門等四名谷主便停止了追殺太平真人,聽從白真人的命令,回到了各自的雲船上。

  天空裡的戰鬥畫面令人震撼,即便他們已經是煉虛境的大強者,也有些神思恍惚。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收到了白真人的最新命令,不禁有些吃驚,越千門更是難得地提出了反對意見。

  白刃仙人很快就會殺死井九,然後接著便是連三月、景堯以及中州派所有的敵人。

  在她的震懾之下,布秋霄與禪子都不敢動,即便青山宗在朝歌城裡藏著什麼強者,也必然不敢動。

  為何要在這種時刻背信棄諾,讓雲船強行進攻朝歌城?

  只有白真人知道,那是因為仙人被連三月從白早的身體裡逼了出來,無法在朝天大陸停留太長時間,便要離開。

  如果仙人離開,場間局勢必然會再生變化,中州派必須趁著現在的大好時機,拿到皇城大陣的控制權,殺死景堯,讓一切成為定數。

  不管越千門與那些長老們如何想,談真人已經離開了朝歌城,中州派便由白真人一言而決。

  十餘艘雲船再次緩緩啟動,向著朝歌城而來,速度越來越快,帶起了無數大風。

  布秋霄最先注意到了城南的動靜,生出極大憤怒。

  談真人便與井九約定過,中州派與青山宗五戰三勝,現在才打到第三場,就算白刃仙人不可戰勝,但你們這算什麼?

  作為一茅齋的齋主,他哪裡會允許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發生,拿起龍尾硯,便準備帶著弟子們進入皇宮。

  ……

  ……

  中州派的雲船前一刻彷彿還在天邊,下一刻便來到了朝歌城裡。

  最前面的三艘雲船甚至已經進入了皇城範圍。

  在滿天陰雲的背景下,畫面顯得極其可怕。

  正在關注高空那場戰鬥的人們,直到此時才發現了異象,紛紛驚叫出聲。

  城牆上的神弩緩慢地抬頭,向著天空發出弩箭,在雲船腹部炸開,激起一陣陣清光。

  中州派弟子們施出法器攔截,遮天蔽地而下。

  金牛兩位供奉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皇城大陣已經被連三月與白刃仙人的戰鬥給摧毀了,再無法把那些雲船攔在外面,皇宮眼看著便要被佔領,除了死戰,他們別無它法。誰能想到白真人行事竟然如此狠辣而且無恥?

  酒樓裡,青兒看著天空裡的那些雲船,緊張說道:「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陰三忽然轉身望向南方,微微挑眉,說道:「居然比我還瘋?」

  ……

  ……

  滿天陰雲平靜如氈。

  忽然裡面生出一道極細的雲線,遠遠看著就像翹起的髮絲。

  只有眼力極好的那些修行者才會發現,那根雲線的前端是一把劍。

  那把劍非常普通,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普通到出現的時候,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把劍從雲層裡落下,落下了最前方的那艘雲船,直到快要接近雲船的時候,才被中州派的弟子發現。

  中州派以為是青山弟子終於到了,精神一振,舟首陣法啟動,便是一道清光迎了過去。

  只聽得啪的一聲輕響,那道飛劍直接被震飛了出去,然後像石頭般落在了宮牆廢墟間。

  如此輕而易舉便擋住了青山弟子的進攻,雲船上的中州派弟子們反而愣住了。

  那位谷主嘲弄說道:「什麼破銅爛鐵,也敢來丟人現眼。」

  就在這個時候,平靜的雲層下方再次生出一道細線,細線前端還是一把很普通的飛劍。

  緊接著,十道、百道、千道、無數道細線從平靜的雲層下方生出。

  每道細線之前都是一把飛劍!

  這時候的雲層就像是一塊用了很多年的灰色毛氈,上面生出無數個線頭。

  無數道飛劍穿破雲層,自天而落!

  ……

  ……

  看著這幕畫面,那位谷主臉色蒼白,厲聲喝道:「防禦!」

  雲船把陣法催動至最大,中州派弟子顧不得側後方射來的神弩,祭出所有的法寶向著天空落下的無數道飛劍迎了過去。

  朝歌城裡響起無數驚呼,人們恐懼到了極點,在他們的眼裡,天地間再沒有別的任何東西,只剩下了劍!

  劍!到處都是劍!

  無數劍落,密集如雨,四處都是劍嘯與劍鳴。

  森然的劍意甚至彷彿要把天地都刺破一般!

  這就像是一場狂暴的雷雨,傘怎麼可能遮得住!

  只是瞬間,那艘雲船的陣法便靠崩潰,靈帆裂成碎片!

  一道飛劍深深刺入船板裡,斬開一道裂縫,緊接著便有更多的劍飛落下來,把那塊船板斬成粉碎。

  雲船裡到處都是木屑與鐵片在飛舞,其間夾雜著血水與慘號。

  中州派弟子們不停死在劍雨裡!

  那位谷主發出絕望的怒吼,激發全身修為,向著空中轟了過去。

  滿天劍雨感覺到他的強大,就像被風拂動,稍微偏了一些方向,於是他這裡的雨便大了些。

  轟!數百道飛劍從他的身體裡穿行而過,發出一聲沉悶的怪響。

  瞬間,這位煉虛境的大強者便變成了一蓬血霧!

  短短數息,那艘雲船便被滿天劍雨弄得千瘡百孔,逐漸崩解,像死去的巨鯨一般落向地面。

  ……

  ……

  極高處的天空裡。

  陰暗的雲層下方。

  嗖嗖嗖嗖!

  無數飛劍爭先恐後地鑽出雲層,擦著井九與白刃的身邊,向著朝歌城而去。

  白刃看著這幕畫面,眼神微冷,問道:「這是什麼?」

  井九說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5 22:10
第九十五章 青山劍陣!

  南方有片青山,青山裡有片隱峰,某座峰間有個洞府。

  也許是童顏講的故事很好,洞府的石門這一次沒有關閉。

  趙臘月等人從洞府裡走了出來,發現弗思劍與宇宙鋒已經消失在天際,再也無法看到。

  這是她與顧清怎樣也發揮不出來的速度。

  離開洞府,不代表能夠離開隱峰,他們站在青蔥的山峰間,沉默不語。

  天空裡忽然出現一道白線,線的最前端是一道飛劍。

  緊接著,無數道白線像梳子般在碧空裡劃過,那是無數道劍離開青山向著北方而去,就像橫行的雨,又像是一道白色的巨大緞帶。

  看著這幕畫面,元曲驚的張大了嘴,卓如歲驚的睜大了眼,顧清也是一臉茫然,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趙臘月想到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那天她與井九準備進海州城,其時清天司通緝甚急,正道強者雲集,她有些擔心,井九問了她一句話。

  「你聽過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嗎?」

  前些年她與井九在劍峰裡行走,峰間群劍忽然有些騷動,她問是怎麼回事,井九把這句話又問了一遍。

  她現在自然知道這招從天而降的劍是什麼,或者說意味著什麼。

  「這是青山劍陣。」

  聽到趙臘月的話,元曲、卓如歲與顧清看著天空裡壯觀的畫面,震撼無語。

  卓如歲忽然感覺到劍丸微顫,吞舟劍明顯表達出離去的意願,微笑揮手:「既然我不能去,那你去吧。」

  吞舟劍破空而起,化作一道灰影,以平時從來沒有展露過的速度飛到了天空裡。

  緊接著,元曲也感覺到了些什麼,揮手放出自己的那道怪劍,怪劍很快便匯入了滿天劍雨中。

  天空裡的無數把劍並非都是高階飛劍,有的很普通,有的甚至還是劍胚,就像那把怪劍一樣還沒有名字。

  但這些都是青山的劍。

  ……

  ……

  無數道飛劍自南方而來,從天而降,如暴雨一般沖洗著天地。

  朝歌城裡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青山劍陣。

  最先進入皇城範圍的三艘雲船,在短短十餘息的時間裡便被劍雨摧毀,盡數解體,向著地面落去,發出轟然不停的響聲。

  三艘雲船上的大部分中州派弟子還在天空裡便死了,有些強者僥倖活了下來,落在了廣場上,不敢作片刻停留,帶著恐懼便向皇城外逃去。

  這些中州派強者的天地遁法都修行的極為高妙,身法飄渺,一掠便是百餘丈。但他們如何能夠避得開這滿天劍雨?不管天地遁法再如何厲害,終究是在天地之間行走,而現在的天地間到處都是劍,你又能遁到哪裡去?

  一名長老極其厲害地避開了數道飛劍,眼看著便要接近宮牆,卻還是被一柄銀色的飛劍刺中了大腿,發出了一聲慘嚎跌倒在地,然後被亂劍穿體而過,鮮血狂飆而死。

  這樣的畫面在皇城廣場上到處都是,中州派強者們的慘嚎聲不絕於耳,更令人恐懼的還是那些密集的飛劍穿過人體、以及刺穿堅硬青石的聲音。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與石屑,到處都是模樣淒慘的死人。

  無數道飛劍釘在地面上,隨風輕輕搖擺,看著就像是野草。

  這便是殺人如草。

  ……

  ……

  看到這些畫面的很多人直接嚇得昏了過去。

  那些修行者們臉色蒼白至極,喃喃說道:「這就是青山大陣嗎?」

  殿裡大臣們驚恐的呼喊不絕於耳:「這就是青山大陣嗎!」

  是的,這就是傳說中的青山大陣。

  南趨老祖、玄陰老祖、蕭皇帝都是不世之強者,卻成為了可憐的遁劍者,終生不見天日,其實很多人都不理解,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看到今天的畫面。

  這樣的青山大陣,又有誰能夠擋得住呢?

  ……

  ……

  高空上,陰暗的雲層裡出現無數個小孔,而且奇異地無法合攏。

  那些小孔都是劍眼。

  沒有人知道,朝歌城裡的落下的那片劍雨並非青山劍陣最強大的攻擊。

  真正最恐怖的攻擊已經在高空裡完成。

  井九與白刃已經分開,隔著十餘里的距離。

  白刃的衣服上到處都是細孔,與雲層看著有些相似。

  此時的她是仙氣凝成的絕對靈體,衣物也是她的一部分,那些細孔自然是真實的傷害。

  無數道仙氣如金色的細絲,正從那些細孔裡溢出,向著天地間散去,過程很緩慢,卻已經無法逆轉。

  「這就是青山劍陣?」白刃看著井九問道.

  井九說道:「是的,所以你可以死了。」

  ……

  ……

  今天的故事就是這樣。

  連三月把白刃從白早的身體裡打出來,然後他用誅仙劍陣把她困住,再以青山劍斬之。

  這個故事很簡單,很好。

  如果想要殺死白刃而讓白早活著,這是故事唯一可能的寫法。

  白刃說道:「不愧是曾經出去過的人,確實好手段,希望我下次回來的時候,你還能動用青山劍陣。」

  她是真正的仙人,一眼便看出井九為了施出青山劍陣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甚至有可能下一刻他便會死去。

  「我敢用青山劍陣,自然是因為我能算盡一切,你……至少這個你是沒有機會再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井九從原地消失,來到十餘里外。

  毫無疑問,他用是幽冥仙劍。

  他穿過了白刃的身體。

  那些正從她衣服上向外溢出的仙氣忽然消失無蹤。

  白刃轉身望向井九,發現他的眼底隱隱有抹金意,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臉上流露出一抹有些悵然的神情。

  嘩的一聲輕響,她在高空裡散開,變成無數光點,就此消失無蹤。

  井九確認她已經死去,終於放鬆了些,閉著眼睛有些痛苦地咳了兩聲。

  天地間響起無數道雷聲。

  那些雷聲都在他的身體裡。

  他的睫毛微眨。

  一滴帶著金色光澤的血,從他缺損的耳垂底端流下,然後迅速在天空裡散開,引來無數鳥兒追逐。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身體裡的那些雷聲消失了,他睜開眼睛,向著地面飛去。

  不二、初子、弗思、宇宙鋒四劍隨之而去。

  ……

  ……

  朝歌城皇宮裡一片死寂。

  聽不到呼痛的聲音,也沒有哀嚎,因為滿地都是死人,不要說傷者,就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

  晨風緩緩拂過,卻拂不動彷彿晶石般凝結的恐懼氣氛與血腥味道。

  石階上到處插著劍,平詠佳還在昏睡,那些劍卻沒有傷到他,準確地落在四周,看著就像是一道籬笆在保護他,又或者像一個搖籃。

  井九落在殿前,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連三月的身邊坐下。

  連三月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問道:「還行嗎?」

  井九說道:「死不了。」

  連三月說道:「還能打嗎?」

  井九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一團雲霧飄進了皇城。

  霧散雲消,白真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著他們說道:「那麼,接下來是誰?」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6 22:42
第九十六章 笛聲再起

  修行界公認白真人是朝天大陸最強大的數位大物之一,但奇怪的是修行者們私下對她的評價並不高。

  大概就像陰三與井九以及剛死的寇青童都曾經說過的那樣,她做事總是有些小氣。

  但直到此時,人們才真正地看到了她的強。

  那是真強。

  白刃仙人在高空裡化作光點,就此死去。

  中州派雲船在青山劍陣的打擊下,變成碎片,至少數百名長老與弟子,就此死去。

  她的女兒臉色蒼白,坐在連三月的身邊,明顯情形也不對勁,很可能就此死去。

  在這樣的局面,她卻還是那樣的冷靜或者說冷漠,就像天下的大局還是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這不是偽裝,而是因為從始至終,她都還沒有出手。

  很明顯,現在連三月與井九都已經沒有再戰之力,那麼誰來呢?

  「五場三勝,青山宗已經贏了。」

  天空裡響起布秋霄的聲音,沉穩而堅定。

  白真人看了苦舟一眼,說道:「二打一也算?」

  連三月與井九迎戰白刃仙人,不管是車輪戰還是合擊,總之確實是二打一。

  「雲夢山也是兩個人。」

  一朵蓮雲自南方飄來,送來禪子的聲音。

  白刃仙人降臨在白早的身體裡,從某種角度來說,中州派也確實是出了兩個人。

  不過誰都知道,不管白真人還是布秋霄或者禪子的話都是藉口。

  中州派毀了三艘雲船,死了三名谷主,十餘名強者,數百名弟子,已然與青山宗結下血海深仇,在這種時候,井九與談真人的那份賭約還有什麼意義?

  看著淡淡薄霧裡白真人面無表情的臉,便知道她今天絕對不會就此罷手,中州派的攻擊還會繼續,在場所有人都可能會死。

  一道若有若無的威壓從苦舟裡落到皇城廣場上。

  一道清麗的光線經由鏡面折射後也落在了廣場上。

  布秋霄與禪子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你們想陪著一起死,無妨。」

  白真人理都沒有理他們,向大殿走了一步。

  一步。

  皇城皆霧。

  天空裡響起恐怖的呼嘯聲,剩下的十艘雲船向著皇城而來,越千門等煉虛境大強者站在舟首,警惕地看著四周。

  白真人走到殿前,看著石階上的井九說道:「青山劍陣確實厲害,但現在你還能再用一次嗎?」

  是的,井九不能再打了。

  忽然皇城前方響起一道清揚的笛聲。

  那笛聲彷彿來自溪邊,來自牛背,來自青山。

  一個紅衣少年橫吹竹笛,從皇宮正門處緩緩走了進來。

  笛聲飄揚在皇城廣場上,那些插在地面的劍彷彿感受到了某種召引,開始顫動起來。

  伴著清脆的摩擦聲,十餘道劍離地而起,化作厲光,殺死了一名試圖進入皇城範圍的中州派高手。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飛劍離地而起!

  青山劍陣似乎有了再起的跡象!

  眼看著不對,中州派的長老與弟子們紛紛自雲船裡飛落,御起法寶與道法,攻向著那名紅衣少年。

  紅衣少年彷彿無所察覺,只是神情專注而平靜地吹著笛子,緩步向著殿前行走。

  笛聲悠揚,隨著他的腳步移動,越來越多的劍顫動起來,然後離地而起。

  嗖嗖嗖嗖!

  無數道飛劍在紅衣少年的身周飛舞著,穿行著,然後如線遠行,將那些中州派長老與弟子斬殺於天空!

  越千門自天空裡踏落,發出一聲暴喝,手裡的法寶散發著白色的光毫,向著紅衣少年鎮壓而去!

  數百道青山飛劍破空而起,變成一道緞帶,直接把那件法寶纏在其間。

  如暴雨般的密集的切割聲裡,那件法寶竟是被直接斬成了碎片!

  飛劍沒有停止,繼續向著天空而起,穿過越千門的身體。

  越千門發出一聲蘊著怒意的痛呼,右臂離體而飛,瞬間被劍意斬成粉末。

  身受重傷的他,再不敢作任何停留,用天地遁法回到雲船之上。

  那些正在向著皇宮進發的雲船,感受到了天地間森然的劍意,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

  ……

  那名紅衣少年來到皇城廣場中間,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竹笛,靜靜看著白真人。

  少年眉眼清秀,透著股親切的味道,眼神卻是那般的淡漠,就像是整個世界毀滅於眼前,也毫不在意。

  所有人看到這幕畫面都驚呆了,猜到他就應該是太平真人,也就是陰三。

  「青山劍陣我還能用。」陰三看著白真人平靜說道。

  他是青山的前代掌門真人,自然能用青山劍陣。

  前提是,拿著掌門令牌的井九不阻止他。

  很明顯,在這種情況下井九當然不會這樣做。

  白真人看著陰三面無表情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活到了現在,但我看得出來你還很弱。」

  陰三微微一笑,說道:「就算是個小孩子,只要能拎起鐵錘,還是能砸死幾個人的。」

  白真人面無表情說道:「你拎給我看看?」

  ……

  ……

  對於中州派來說今天是最好的機會,而且他們付出了一張仙菉與白刃先人一道分身的代價,如果就此離開朝歌城,豈不是前功盡棄?

  誰都能想到,白真人不會放棄。

  太平真人用笛聲調動的青山劍陣,明顯與先前井九召來的青山劍陣有區別。

  陰三看著她微笑說道:「我不覺得你有機會。」

  話音方落,天空裡忽然傳來一聲雷鳴。

  這聲雷鳴並非來自高空的陰雲,而是來自天際,來自西北方向數百里外。

  那裡是雲夢山。

  那是麒麟的怒吼。

  聽到這聲怒吼,皇城四周的人們很是畏懼,心想難道這隻遠古神獸要出山了?胡貴妃臉色蒼白,心想這可如何是好?景堯與鹿國公等人也是神情嚴峻,心想如果青山宗再不來人,今日看來還是必輸之局。

  誰都沒有想到,聽到麒麟的怒吼,白真人深深地看了陰三與井九兩眼,化作一團雲霧從廣場上消失。

  十餘艘雲船也以最快的速度撤離,很快便離開了朝歌城,竟是連那些死在廣場上的弟子都沒有管。

  人們看著天空,震驚想著這是怎麼回事?

  ……

  ……

  十三艘青山劍舟破雲而出,圍住了朝歌城西北方向的雲夢山。

  春深時分,天空裡落下一場風雪。

  元騎鯨、方景天、廣元真人、南忘、成由天、伏望六位峰主,墨池等十餘名破海境長老,都在雲海裡看著下方。

  青山宗竟是強者盡出!

  最前方的那艘青山劍舟已經開始了攻擊,無數道劍光不停從舟上飛落,向著雲夢山斬去。

  淡青色的光澤不停閃現,表明雲夢大陣正在進行防禦,看著應該沒有問題,但不知為何,總顯得有些辛苦。

  童顏站在那艘青山劍舟的最前方,神情淡漠而平靜,不停計算著雲夢大陣的薄弱環節與運轉規律,偶爾伸手一點,於是滿天飛劍便會轉了方向,隨之而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7 22:08
第九十七章 活著,便是羞辱

  最前面那艘青山劍舟裡大部分都是兩忘峰的弟子,他們盤膝坐著,指揮著飛劍攻擊著雲夢大陣,正在緊張的時候,卻依然忍不住時不時望向舟首那個面容稚嫩、眉毛極淡的年輕男子。

  過南山等人當然認識童顏,他們只是想不明白童顏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童顏在雲夢山裡閉關嗎?不不不,就算他已經出關,為何會在青山劍舟上,還在指揮他們攻擊中州派?

  這個詭異而荒唐的畫面源自一個很長的故事。

  童顏是世間最會下棋的人,也是最會講故事的人,只不過這個時候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對過南山等人講什麼。

  事實上,他今天只講了一個故事,那個故事是對青山鎮守屍狗講的,那個故事很有說服力,於是他才能夠離開青山隱峰,來到了這艘青山劍舟。來到青山劍舟上他才知道原來他的故事與元騎鯨的故事差不多,於是臨時又補充了一部分。

  這就是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趙臘月等人這時候還在青山隱峰裡,他們現在沒有飛劍,自然來不了這裡,就算有劍也來不及了,至於童顏為什麼能及時趕到,自然是有別的原因。

  ……

  ……

  中州派大舉進攻朝歌城,所有強者都在那邊,雲夢山自然空虛。

  青山宗如果想改變朝歌城那邊的局面,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大舉進攻雲夢山。

  在凡間的兵書裡這都是最常見、不入流的手段,在這個故事裡卻非常有用。

  因為沒有誰敢進攻雲夢山,從來沒有。

  青山宗今天再次改寫了朝天大陸修行界的歷史。

  一道白雲自朝歌城而來,談真人回來了。

  他沒有去理會那艘正在進攻雲夢大陣的青山劍舟,望向那道風雪說道:「罷手吧。」

  元騎鯨從風雪裡走出來,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你們罷手了嗎?」

  這時候的朝歌城皇宮裡,白早正在緩緩向著大殿走去。

  談真人沉默了會兒,問道:「難道諸位道友真想朝天大陸就此變成一片火海?」

  元騎鯨與方景天忽然向著朝歌城方向望去,臉上流露出凝重的神情。

  他們感受到了有一道難以想像的、不應該存在於人間的氣息正在降臨。

  凝重代表著警惕,不代表著畏懼,他們知道青山宗與中州派的這場大戰便要正式開始,他們必須搶在朝歌城局面生變之前,攻下雲夢山!

  「會不會毀滅,先打了再說!你要是管不了中州派的事,就不要說這麼多廢話!」

  天空裡響起南忘憤怒的聲音,緊接著便是無數道破空聲響起,無數道劍弦在天空裡變成一道梳子,然後瞬間凝成一劍,刺向了雲夢大陣。

  轟的一聲巨響,雲夢大陣微微震動,清光裡出現一處明顯的破損。

  看著這幕畫面,包括談真人在內的所有人都驚住了。

  都知道南忘前些年便已經破境至破海巔峰,但這一劍……怎會強到這種程度,她不要命了嗎?

  緊接著,天空裡再次出現無數道劍弦,向著雲夢大陣呼嘯而去。

  南忘這時候是真有些瘋了。

  因為她聽到了朝歌城的雷鳴,感受到了那道她熟悉而最為厭惡的氣息。

  連三月還活著!

  她在朝歌城!

  景陽那個死鬼也在!

  她居然在幫景陽打仙人!

  而自己連個雲夢大陣都攻不下來!

  真是羞辱啊!

  ……

  ……

  「真是羞辱啊。」

  談真人感慨說道,雙手緩緩張開,雲夢大陣隨之而動。

  居然被敵人圍著打,中州派建派三萬年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局面,就算是當年血魔教最囂張的時候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

  天空裡的數十道無端劍弦忽然消失散無蹤。

  那些向著雲夢大陣攻擊的飛劍也受到了某種擾動,變得有些躁動不安起來。

  就連方景天與廣元真人都發現自己的劍刃有些不穩的跡象。

  緊接著,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最熟悉的聲音。

  嗖嗖嗖嗖!

  那是飛劍破空的聲音。

  青山眾人抬頭望向天空,然後便看到了那道從南方而來的劍雨。

  無數道飛劍在碧空裡織成了一道閃閃發光的緞帶,彷彿要把天空繫上,又像是要把天空切斷。

  看著這幕壯觀的畫面,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談真人。

  天地間只有飛劍高速穿行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遠處的朝歌城傳來一聲巨響,然後隱隱可見一朵火花濺開,瞬間消失無蹤。

  元騎鯨看著那邊,感慨說道:「小師叔威武。」

  「小師叔威武!」

  「師叔祖太了不起了!」

  「掌門真人威武!」

  雲夢山外響起青山弟子們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只是對井九的稱呼各有不同,隔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停歇。

  轟的一聲巨響,狂風勁舞,籠罩著雲夢山的濃雲隨風而去,隱隱出現一道極其巨大的黑影!

  面對著青山宗的羞辱,麒麟終於再也控制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吼。

  就在所有青山弟子以為接下來會迎來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時,麒麟的吼聲漸漸消失,雲霧再次收回,重新掩住了雲夢山。

  天空更高處有一片雲海,平坦的彷彿雪做的氈。

  一隻巨大如山的黑狗靜靜地趴在雲海上,收回望向朝歌城的視線,望向雲夢山深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眼神冷漠至極。

  ……

  ……

  白真人忽然離開,十餘艘雲船集體撤走,而且走的是如此匆忙,誰都猜到了應該是雲夢山出了事。

  放眼朝天大陸,能讓雲夢山出事的只有青山宗。

  青山宗能有今天,就是因為兩個人。

  太平真人與景陽真人。

  無數道視線落在廣場上,落在井九與陰三的身上。

  與那些視線同時落下的還有數道強大至極的氣息,已然鎖死了陰三。

  一茅齋的苦舟再次飛回,就連禪子的蓮駕也來到了朝歌城裡,場間的氣氛依然緊張。

  布秋霄用來鎖死陰三的,當然是龍尾硯。

  那道充滿了鎮殺意味的氣息,穿越十餘里的空間,準確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確保他無法像上次在西海時那樣逃走。

  陰三依然平靜,轉身望向苦舟與蓮駕微微一笑,再次舉起了手裡的竹笛。

  看著這幕畫面,布秋霄神情微凜。

  這一次陰三沒有吹笛子,而是隨意地揮舞了兩下,風聲灌入笛孔,發出一陣嘈亂、卻奇怪並不難聽的聲音。

  無數道飛劍離地而起,亂七八糟的飛著,卻沒有互相撞擊,就像編麻繩一般扭在一起,形成一道形狀有些醜陋的巨劍,向著苦舟斬去!

  如此巨劍,威勢自然大的難以想像,狂風呼嘯,天地元氣大亂!

  「所有弟子退走!」

  布秋霄清喝一聲,運起全部正氣,便要與這道巨劍做生死之鬥。

  嗡的一聲輕響,狂風依然呼嘯,那道巨劍忽然靜止在了天空裡!

  不知何時,井九已經從石階上站了起來。

  他伸出右手對準天空那道巨劍,臉色有些蒼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8 22:34
第九十八章 皇城血色

  時隔多年,這對修行界歷史上最出名的師兄弟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裡相見,便是在爭奪青山劍陣的所有權。

  這真是極有象徵意義的畫面。

  不知道隔了多長時間,天空裡忽然響起辟辟啪啪的聲音,就像是濕柴被點燃一般。

  那道巨劍表面的飛劍漸漸飛離,就像牆皮被剝離,緊接著越來越快的散開,最終變成滿天劍雨,然後一一重新回到地面。

  看著這幕畫面,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你能影響的青山,終究只是少部分。」

  井九收回右手,看著陰三說了句頗有深意的話,然後接著說道:「不過你嚇人的本事倒還是如當年一般厲害。」

  這說的是陰三先前把白真人穩住了一段時間。

  「能嚇退就行。」陰三用衣袖擦了擦竹笛,說道:「不要忘記,今天是我救了你的一命。」

  井九平靜說道:「你以前就救過我很多次。」

  陰三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所以你就可以不停違逆我的意思?」

  井九說道:「我是你師弟,又不是你徒弟。」

  陰三微微一愣,似覺得這句話極妙,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對青兒說道:「走嗎?」

  青兒不知何時也來到了皇宮廣場上,在井九身邊飛著,聽著陰三的話沒怎麼想便搖了搖頭。

  陰三不知因何歎了口氣,向著皇城外走去。

  布秋霄等各宗派的強者想要做什麼,忽然聽著笛聲再起,地面的那些青山飛劍隨著陰三的腳步而起,在空中呼嘯飛舞,發出清脆的劍鳴。

  井九說陰三只能影響一小部分的青山,但終究還是能影響一些。

  伴著悠揚的笛聲,在青山劍陣的保護下,陰三離開了皇宮,就這樣消失在廢墟裡。

  禪子與布秋霄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表示都找不到他的痕跡。

  這就是羽化成功後的境界嗎?

  想著這些事情,禪子更添憂愁,今日青山宗與中州派結下血海深仇,朝天大陸必然動盪不安,還有太平真人游離世外……人間從此多事矣。

  ……

  ……

  朝歌城外到處都是避難的民眾,哭聲從來沒有斷絕過。

  趙園早就已經打開,收留了很多人。

  井商與趙爵爺收回望向朝歌城的視線,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眼裡的後怕。

  「看來可以讓他們回來了。」

  「是啊。」

  有很多逃難的民眾離開朝歌城後繼續向南而去,其中不乏有錢人家的馬車,在朝廷軍隊的監視與保護下,倒是沒有出現什麼哄搶之類的事情。

  其中一輛馬車顯得極其寬闊,誰也想不到那是因為裡面蹲著一隻錦雞的緣故,那隻錦雞的尾羽著實有些太長。

  陰三接過玄陰老祖遞過來的綠酒,淺淺地飲了一口,摸了摸錦雞的尾羽,發出一聲有些遺憾的歎息。

  他不是歎息天下沒有大亂,因為天下終究大亂,他可惜的是白真人最後當機立斷撤走了。

  「確實有些可惜。」玄陰老祖也給自己倒了杯酒,伸出舌頭舔了舔,依然極不適應,皺著眉頭說道:「不然她今天肯定會死在朝歌城裡。」

  ……

  ……

  井九看著陰三消失在皇城那邊,回身走回石階上坐下,把阿大從袖子裡拿了出來,手掌落下,緩緩地摸了一下,說道:「可惜了。」

  與白刃仙人那道分身戰鬥的時候,阿大沒什麼用,但如果他殺白真人,關鍵時刻,阿大偷襲一下應該有奇效。

  至於怎麼殺白真人……他與陰三爭奪青山劍陣控制權的時候便已經表明,他還有能力……至少偷襲一次。

  阿大趴在他的懷裡,有些無辜地喵了一聲,心想幸虧白真人走了,不然我還能剩幾條命?

  它正準備繼續幽怨幾句,忽然發現了連三月正頗有興致地看著自己,不由眼睛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它與連三月沒有見過幾次面,但過去數百年裡,不知道腹誹了多少次潑婦,哪裡敢直視她的眼睛?

  「我提醒過你,關鍵時刻要小心一些。」井九望向白早說道。

  那年在果成寺告別的時候,他專門對她說過這句話,其時不明所指,現在才知道原來落在這處。

  連三月看了他一眼,心想你的聲音也可以很溫和嘛。

  白早沒有看他,抱著雙膝,看著廣場上的滿地飛劍與那些倒臥著的同門屍體,臉色有些蒼白,看著很是可憐。

  如果她的身體真的被佔據,那麼她便會死了。

  這是一個無法逆轉的過程。

  之所以她現在還活著,是因為連三月與井九。

  放眼朝天大陸,也只有這兩個人能夠做到,而且他們為此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

  連三月把她摟進懷裡,說道:「累了就睡會兒。」

  這句話彷彿有某種魔力,白早的神情放鬆了些,漸漸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眨動數下,便睡了過去。

  「那六年在雪原裡,她一直都在睡覺。」

  說完這句話,井九看了連三月一眼。

  這些年,她也一直都在睡覺。

  連三月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在石階上坐著,沒有再說話。

  看似波瀾壯闊的戰鬥,實際上只是數個片刻時間,朝陽還在東面,被雲層遮著。

  隨著時間的轉移,日頭漸漸移到中天,時間到了正午。

  陰雲依然遮著太陽,那些青山飛劍刺破的洞卻還在。

  無數道光線從那些洞裡落了下來,一束束的照在皇城廣場上。

  滿地都是劍與屍體。

  畫面很詭異。

  詭異的美。

  ……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些洞裡忽然落下了雪花。

  元騎鯨到了。

  看著滿地飛劍與死屍,他沉默了會兒,轉身望向連三月,說道:「多謝。」

  連三月很隨意地揮揮手,說道:「我只是睡的太久有些無聊,想要打幾架,又不是為了你們青山宗。」

  元騎鯨沉默不語,心想你是為了師叔,青山自然也要記你的情。然後他對井九說道:「我在這裡看著,你們走吧。」

  中州派今日實力大損,而且混亂不斷,短時間裡應該不會再生事,他在朝歌城坐鎮應該足矣。

  井九起身,連三月把白早遞到他懷裡,便準備一道離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9 22:17
第九十九章 同遊

  就在這個時候,阿飄從殿裡以奇快的速度飄了出來,驚慌失措說道:「先生,你可不能把我丟下啊!」

  作為下一代的冥皇,她哪裡敢一個人停留在人族的國都裡,而且她在上德峰受了好幾年的苦,看著元騎鯨便感到渾身發寒。

  連三月看了這個小女孩兒一眼,問道:「這又是誰?」

  井九說道:「我學生,最小的那個。」

  連三月指著還在劍欄裡昏睡的平詠佳,問道:「那這個小傢伙呢?」

  井九說道:「說過,關門弟子。」

  連三月說道:「你可以啊,如果在別的方面也知道這麼變通就好了。」

  什麼方面呢?

  男女方面?

  不管是阿飄還是阿大,都不敢有任何反應。

  殿裡的那些人們更是噤若寒蟬。

  寒蟬如果這時候在場,肯定會裝死。

  元騎鯨都在裝死。

  ……

  ……

  井九與連三月離開了朝歌城。

  看著消失在天空裡的兩道身影,皇城裡外無數人都跪了下去。

  廣場上到處都是劍,那些屍體與碎肉清理起來也極為麻煩,神衛軍用了整整半天時間才稍微清出了些樣子,專門找了座廢棄的宮殿存放,以備中州派以後索要。

  傍晚時分,皇宮裡正式舉行了登基大典,那些被絕世強者打的殘缺不堪的宮牆,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慘淡。

  元騎鯨坐在偏殿裡,閉著眼睛,彷彿再次睡著。

  看著端坐在皇位上的兒子,胡貴妃的臉上滿是淚水,轉瞬間想起剛離開一天的陛下,淚水更是如泉般湧出。

  平詠佳被大殿裡的山呼萬歲聲吵醒,有些懵然地揉了揉眼睛,發現身邊都是劍,有些艱難地站起,發現皇城裡到處都是劍。

  而且其中有好多劍他看著都有些眼熟,竟像是在劍峰上見過。

  一時間他有些茫然,心想難道自己回青山了?

  就在這個時候,廣場上的無數飛劍忽然飛了起來,向著遙遠南方的青山而去。

  滿天陰雲驟然碎裂,露出了湛湛青天。

  天空裡的飛劍就像一道緞帶,又像一條通天的大道。

  平詠佳忽然想著昏睡之前的事情,啊了一聲,急聲問道:「師父呢?」

  阿飄來到他的身邊,望著天空悠悠說道:「走了。」

  聽到這句話,平詠佳的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有嚮往,有羨慕,有敬畏,有不捨,喃喃說道:「師父這麼快就飛升了?那我們怎麼辦?」

  阿飄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對自己關門弟子的身份更加自信,吹起額前如葉般的黑髮,用變幻的光線表達自己的嘲諷,說道:「想什麼呢?先生陪連三月前輩雲遊去了。」

  ……

  ……

  大原城外,三千庵裡,圓窗如前,窗前的靜湖如前,只是那位老師太已經仙逝,再無法出來迎接他們。

  連三月把白早放到窗前的榻上,右手輕拂,只見無數道極細的絲線從白早的衣服裡、準確說是身體裡生出,隨風而卷,沒多時便形成一個雪白的巨繭,把她的身體裹在了中間。

  這幕畫面井九曾經在雪原裡見過,也在水月庵裡見過,知道是春蠶化蝶的道法,不覺驚奇。

  相反有件事情他比較在意,三月在這張榻上睡過,雪姬也在這張榻上睡過,現在睡在這張榻上的是白早。

  雪姬是朝天大陸的最強者,連三月是天下第一人,那等白早醒來,會變成怎樣的一個人?

  連三月看著榻上,說道:「她的身體裡雖然沒有白刃的仙識,但要靠自己盡數煉化這麼多數量的仙氣,不知道要睡多少年。」

  井九說道:「她不如你,自然睡的時間要更長些。」

  連三月沒有走門,直接從圓窗外走了出去,井九跟著她來到湖邊,指著某個石凳說道:「當初我就是在這裡用青天鑒磨的劍。」

  青兒坐在簷上,輕輕揮動著透明的翅膀,沒有說話。

  換作以前,她這時候肯定早就已經飛了下去,嚷著你當時好粗魯之類的話……但現在她很安靜,只是靜靜看著湖邊的這對男女說話。

  柳詞曾經帶著她去過很多地方,太平真人也帶她去過很多地方,但她隱隱明白,如果要知道什麼才是人,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才重要。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不應該去打擾他們。

  連三月負著雙手向那個石凳走去,然後坐了下來。

  就在她的衣裙剛剛接觸石凳的瞬間,井九的手掌便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目標是她的頭頂。

  啪的一聲輕響,清風徐拂,湖面上生出無數道奇形怪狀的波紋,魚兒們驚恐地避向四周。

  夏天還沒到,大原城裡便響起數聲驚雷,驚著了路上的行人,一位鬢角斑白的男人從鋪子裡走了出來,望向了天空。

  更遠處的山間,一處清泉驟然斷裂,一片山崖忽然崩塌。

  沒有人知道,那些驚雷,那些異象,都只不過源自於三千齋裡的這聲輕響,這道清風。

  ……

  ……

  「我說過你這輩子都打不過我了。」

  連三月轉過身來,看著井九得意說道:「就算你現在奪了白刃的仙氣,也不是我的對手,偷襲都不成。」

  井九面無表情說道:「長生仙菉的仙氣都被你灌進了白早的身體裡,如果你不要我的仙氣,會出事。」

  當初西海劍神一劍直接重傷了還是過冬的她,全靠著那道長生仙菉的仙氣才能維持住身軀不滅。

  連三月看著他平靜說道:「你現在境界低微,直接動用青山劍陣,本就是找死,如果沒有那些仙氣你會死。」

  井九平靜說道:「我永遠不會死。」

  連三月平靜說道:「你永遠是個騙子。」

  井九沉默了會兒,沿著湖邊的石板路開始行走。

  連三月跟了過去,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說道:「別生氣嘛……我現在脾氣不是已經小多了?」

  井九沒有說什麼,反手牽住她的手,繼續向前走。

  當年他與她決裂的非常徹底,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雖然是單方面的。

  但他們真的是最有可能的一對道侶。

  他比誰都瞭解她,更瞭解她的春蠶化蝶道法。

  那個道法是極好的,但以她的性情,根本無法持續太長時間。

  連三月從他的沉默裡感受到他此時的心情,微笑說道:「飛升失敗後我就用天人通算過,用春蠶化蝶也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何不謀一痛快?」

  能夠打敗世間最強的談真人,還與飛升的仙人戰了一場,這時候還牽著你的手,當然痛快。

  「我不快活。」井九停下腳步,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

  連三月心想你本來就沒有太多情緒,這要不快活還真難辦,想了想,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井九沒有避,靜靜看著她。

  連三月說道:「我想去白城見那個男人。」

  井九說道:「我陪你去。」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7-4 12: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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