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不二大道 作者:文刀手予(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5 18:27: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3 218057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0
第二百八十章 你丟了一年的記憶!

    再見婉兒,她的模樣已同先前有很大不同。

    穿的仍是雲隱宗女弟子的標準配置——白紗一襲,但領口卻比先前敞開許多,胸前露出兩座雪山中間的潔白溝壑,顯得極為誘人。

    面容仍是那般秀美,氣質中卻多了許多嫵媚妖豔,神色間的憂愁有意隱藏,卻被不二一眼瞧了出來。

    「有什麼事麼?」

    對於這個已經快要忘記的故人,不二平靜的連自己都有些驚訝,

    「我可以進去說話麼?」婉兒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聲音中似乎也帶著一股令人神魂一蕩的氣息,彷彿她一開口,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要乖乖聽話。

    不二卻絲毫不為所動,「就在這裡說吧。」

    倒不是他現在還在記恨婉兒,而是實在不想和她扯上半點幹系。

    說罷,暗自又覺得,婉兒的變化來得真是蹊蹺。

    這種令人魅惑的氣息,藏在法力波動之中,似乎是源自某種功法的改變。

    婉兒想了想,聲音越發的輕柔,又自然而然帶著一些陰柔的嫵媚,看神色卻似乎很鄭重,「這裡不太方便,如果你屋裡不行,我們換個地方。」

    不二想了想,覺得她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也不至於半夜找來,便叫她帶路。

    二人一併出了合規院,就在山上不遠的僻靜處停了下來。

    「說吧,太晚了,明日還有別的事。」

    「你不好奇我這些日子去了哪裡麼?也不關心,在青羊鎮的時候,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二搖了搖頭。

    婉兒苦笑道:「你現今竟然連跟我說幾句話,都不願意了。」

    不二默不作聲。

    婉兒怔怔看著他,搖頭道:「事到如今,千錯萬錯,總歸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從前犯傻,才至今日的苦果,從一個火坑跳入了另一個火坑,誰也怨不得。」

    前面半句不二倒是很清楚,後面這半句『從一個火坑跳入了另一個火坑』,到底指的是什麼,不二便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不過,看婉兒的神態說辭,似乎有意想引的自己發問。

    他索性收起好奇,繼續保持沉默。

    婉兒說完,默了許久,見不二不說話,又長長嘆了口氣,「我早就知道自己選錯了路。只可惜一步踏錯,萬事皆休。」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當初沒有受賈海子蠱惑,沒有打翻那碗忘憂草的湯藥,咱們倆個現在是不是可以回到過去,做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說罷,披著月色,看著不二,身上散發的魅惑轉瞬間也變成了淡淡的憂鬱氣息。

    再提此事,果然令她心中萬分難過,萬分後悔。

    但與在寧城她首次向不二坦白陷害之事的時候相比,少了幾分惶恐不安。

    不二想了想,在自己的感覺中,婉兒似乎是很早以前,就在自己和賈海子之間,做出了選擇。

    如果沒有湯藥的事,二人做朋友或許可以,但是想回到長樂村那時的關係,卻是絕無可能了。

    便回道:「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只有結果。我們做了事,便要承擔後果,所以決定之前便要想清楚。」

    「你現今也三十多歲了,在修士界摸爬滾打十幾年,合規院,傀蜮谷,青羊鎮,經歷不少,很多道理不用我講,往後自己吃虧上心。」

    言外之意,往後婉兒的事情,與他半點無干。

    婉兒臉色立時一白,頓了許久,慘笑道:「你不管我,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愚蠢糊塗,自作孽不可活。」

    月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顯得愈加淒慘,仿若風乾多年的白森森屍骨的顏色。

    方才還萬般嫵媚的人,瞬時與骷髏無異。

    「我這次找你來,」一番慘痛難熬的敘舊之後,她終於說起了正事,「只為一場交易。」

    「交易?」

    婉兒點了點頭,「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需要你出手幫我一次。」

    說著,她頓了頓,神色一肅:「作為回報,我可以告訴你一件,關於你身世的秘密。」

    這件事果然引起了不二的興趣。

    關於自己的身世,他早就有很多疑惑。

    從小時候爹娘與村裡人遠遠不同的生活習慣來推測,便可知二人絕非尋常的村民。

    後來,在那樹洞之中,初見那老伯時,對方似乎也曾在激動之中提起認識自己母親的事。

    但再往後,不二又與老伯提起此事,老伯卻只說認錯了,再無二話。

    「你說說,關於我的身世,你知道什麼。」

    婉兒道:「你答應我的請求,我便告訴你。」

    但不二現今哪裡是她可以輕易擺佈的,當即回道:「若是如此,你便請回罷,我對此事不感興趣。」

    說罷,自顧要轉身離去。

    沒走了兩步,忽然又聽婉兒說道:「魏不二,你可知自己今年多大歲數了?」

    不二心想總算上了正菜,這才轉過身來,「咱們兩個生於同一年,只不過我是八月初五,你是九月初七。你問這個幹嗎?」

    婉兒心中一動,只覺胸口暖暖的。少許,才鄭重道:「錯了,我娘說過,你要比我早出生一年。」

    說著,竟是一語識破驚天:「我猜得果然不差,你的確丟了一年的記憶!」

    不二登時一愣,怔怔瞧著婉兒。

    只聽她接著道:「在我七歲那年,也就是你八歲的時候。我隱約記得那一年年初,你突然開始犯了很嚴重的頭痛病,接連發作了半個多月,頭疼起來哭天喊地,生不如死的。後來,你爹娘便帶著你從長樂村離去一段時間。」

    「過了半年多,你們三人又到了村子裡,說是去探了遠方親戚。但似乎你的頭痛病再也沒有發作,因為再沒有人聽到你痛苦的叫聲。」

    不二聽了,心中頃刻間掀起一陣巨浪。

    倘若婉兒所說屬實,那麼自己的頭痛,便是早有根源。而藍狐兒那次奪舍,只是讓早年的頭痛再次發作。

    如果第一次頭痛,是爹娘幫助自己解決了問題,並使得這頭痛數年來再未發作,那麼爹娘多半應該曉得自己頭痛的根源究竟是什麼。

    婉兒見他如此神情,便知此事已然引起他的極大興趣,接著說道:

    「不過,自從你們回來,之後一整年,你都窩在家中,我再沒有見過你。直到一年過後,你爹娘某一天消失得不見蹤影,村裡的鄉親們才在家裡找到了你。」

    「往後發生的事,你也大抵知道了。不過有兩件事情,你多半不曉得。」

    不二便請她細講。

    婉兒回道:「第一件事,便是我剛才說的,八歲這年的記憶,你再也記不得了。」

    「你爹娘離開之後,我時常去你家裡陪你聊天,跟你說話,便是因為我發現了你行為舉止之中的異常之處,故而有所好奇。」

    說著,忽然停了下來,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是了,在我的記憶之中,八歲那年再見你,你似乎忽然變得有些傻傻呆呆的,跟小時候大不一樣。過了幾年,才漸漸好起來。」

    她提起此事,不免又想起小時候,與魏不二一起度過的歡快時光。

    斯人還在,舊時的情誼卻一去不復還了。

    正兀自傷感著,卻被不二打斷了:

    「第二件事是什麼?」

    婉兒聽了,忽然抬頭往天上看,似乎又在回憶什麼,「第二件,便是在你爹娘失蹤的前一夜。」

    「那天晚上,村子往西郊外,整夜不曾平靜。鄉親們都以為是打雷閃電的聲音,我卻偷偷溜出去,看見了……」

    她說到此處,忽然打住了,又與不二說道:「魏不二,我所能說的,便至於此。你若想知道後面發生的事,便答應我的請求,並許下神魂之誓。」

    她所說的,的確是不二極想知道的舊日隱秘。

    但對於現今的不二,探究往日私密,遠不如大道和生命安危重要。

    不二想了想,便問:「你遇到的麻煩是什麼,我若是應付不了,又或者有生命危險,如何能答應你。」

    婉兒道:「我的麻煩很大,現今不可以告訴你。而且,以你眼下的實力,遠遠幫不到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只會害了你。我只是想要你一個承諾,等未來某個時候,你有了足夠的實力,再來幫我度過難關。」

    「你便知道我日後一定有能力幫助你麼?」不二奇道。

    婉兒忽然扭頭看他,神色異常堅定,

    「你一定可以,我原先看錯了你,往後再不會錯了。」

    不二有些奇怪她如何能這般信任自己,但也不再發問。

    深思熟慮許久,忽然開口問她:「你後面將要透露給我的信息中,有沒有關於我爹娘去向的線索?」

    婉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少許又止住了。

    過了一會兒,又嘆了口氣:「沒有。」

    不二心中暗道:「她如此慎重,可見身上沾的麻煩一定極難應付,說不得有什麼厲害人物攪在其中。神魂之誓豈是胡亂許的,倘若最後被牽連進去,只怕我要後悔莫及。而且,倘若她說的事情,與爹娘的去向無干,我現今知道又有什麼用?不要攪了我的道心,連累日後的修行才好。」

    如此思量,便與她回道:「若是如此,你等我有實力的時候,再來找我。告訴我你的麻煩究竟是什麼,我再做決定。」

    婉兒想了想,既然不二如此謹慎,暫且也只好說到這裡,又忍不住唏噓道:

    「沒想到,你現今變化這麼大。以前的你,多半不會這樣小心翼翼的。」

    不二道:「自從那碗湯後,我便提醒自己,時時刻刻長點記性。也多虧了你的湯,我往後遇到數不清的危險,總還能保持一點清醒,否則早就隕落異界。」

    婉兒本就白皙的臉,愈加泛白,慘淡笑道,「這算不算我幫了你。」

    說著,苦澀道:「那碗湯,你往後還是休提的好。」

    說罷,轉身落魄離去。

    不二看著她的背影,像月下遊蕩的鬼,全沒有半點長樂村時那清明竹馬佳人的影子。

    長嘆一口氣,正要返回苦舟院。

    卻瞧見婉兒匆匆返了回來,臉上似有些掙扎的神色。

    「又怎麼了?」他問道。

    婉兒猶豫少許,忽然開口:「雲隱宗絕非善所,你若有機會離開,便不要再回來。」

    銀色的月光把她的臉照得很清晰,滿臉苦相。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1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各人自有各人命 只是離別傷悲苦

    在月下分別之後,二人各自踏著月光離去。

    回到屋子裡,躺在床上,不二便反覆琢磨婉兒最後一句的意思。

    他自然想讓婉兒說明白一點。

    但婉兒只是臉色慘白的不停搖頭,最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想來想去,婉兒的警告,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也絕不是毫無意義的惡作劇。

    但叫他不明不白地脫離宗門,也著實有些不合情理。

    一來雲隱宗對自己有恩,掌門和苦舟院對自己也不錯;二來主動脫離宗門之人,雖然看起來好似還可以加入別的門派,但有過這樣的經歷,便相當於背了一個不忠的名牌,新加入宗門也不會給予太多的信任。

    尋思許久,便決定暫時將婉兒的警告記在心裡。倘若哪一日真的發生了什麼,再隨機應變的好。

    一夜無眠。

    第二日,天未亮,便與李寒打過招呼,說出去尋找功法闡釋,可能要離開幾日,算是與苦舟院做了報備。

    接著,進了雲隱山脈深處,找到老伯的樹洞,把木晚楓背了出來,帶到臨山門的某處,才小心將她喚醒。

    「這是在哪裡?」

    木晚楓迷迷瞪瞪睜開眼,看著眼前親切的面龐,口齒有些不清地說道:「我還活著麼?」

    不二笑道:「此處是地府,你應該是身隕道消了。」

    木晚楓吃了一驚,連忙坐起來,抬頭四望,只見到處是熟悉的風景,雲隱宗的山門就在不遠處立著,像天上的仙境籠罩在雲霧裡。

    「胡說八道!」

    眼見這幅情形,木晚楓自然知道不二在戲弄自己,立時瞪了不二一眼,「這不是到了本宗門口麼!」

    不二假裝很痛的樣子,捂著胸口皺眉不說話。

    「裝什麼啊,一點都不像。」木晚楓看著他裝模作樣的架勢,忍不住好笑道。

    心中則是萬般慶幸自己還好端端活著。

    忽然又想起了暈倒前發生的事,問不二:「你那時候幹嘛要打暈我?我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關於樹中老者的事情,顯然不可以讓木晚楓知道。

    不二隻好回道:「天機不可洩露。」

    木晚楓又追著問了許久,不二始終不肯透露半分。

    「有什麼好隱瞞的?」

    「誰都有秘密。」

    話說到此處,木晚楓自然想起了自己的事,默不作聲少許,也只好作罷,「不說就不說,便好像誰都會稀罕一樣。」

    說著,又問不二:「我昏了多久了?他們是怎麼離開的?這些總能告訴我吧?」

    「一個多月吧,我一直待你藏在一個隱蔽之處。」

    說著,便將何放等人封山,又把雲隱宗搜查一遍的事情大抵告訴了她。

    木晚楓自然不免慶幸一番,想魏不二還真是自己的救命福星,幾年前在雜役屋中把他拉到自己的賊船上,真是這些年來最正確不過的選擇。

    「照你這麼說來,現今這裡算是安全了?」

    「嗯,常元宗的人一走,也沒有別的威脅。」不二說著,又問她,「你下一步怎麼打算,去東海?還回不回宗門了?」

    木晚楓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打算回宗了,太耽誤時間,我有點著急。更何況,早先我也跟師傅說過要離開一段時間。

    說著,聲音提高了許多,又像帶著很多憧憬的感覺,開心笑道:

    「這次回來,我就聽你得,再也不做魔角的生意。以後,我專心修習大道,爭取早點修為超過你,省得你每天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不二笑道:「你本來就比我天賦高很多,不過是因為亂七八糟的事情耽擱了,往後認真起來,我拍馬也趕不上。」

    「你知道就好,」木晚楓哼了一聲,「不要等我修為高過你,把你嚇傻了。」

    聽這語氣,似乎還在因為修為被不二超過的事情耿耿於懷。

    不二想了想,便問她:「你從哪個方向走,我送你一程。」

    「寧城,」聽了他的話,想起分別的事情,木晚楓忽然有些離別的傷感,「到了寧城,找到我的同伴,一直往東走。」

    如此說了,又沒拒絕不二的話,便也是希望不二跟她多待一會兒。

    不二聽了,心中暗道:「寧城的坊市算附近有些規模的,想來我去那裡,也能尋到《易經》的一些基礎闡述。」

    便笑道:「那便出發吧,早點去寧城,我還可以做些旁的。」

    木晚楓賭氣說道:「就是不能專心送我。」

    ……

    二人一路聊著到了寧城郡。

    天色尚早,木晚楓約的人又沒到,不二便乾脆帶著她去寧城的坊市一逛。

    果然如那老伯所言,這些易經卦爻的基礎闡釋,在坊市中頗為常見,但是版本卻五花八門,其中說法不一,各有出處,大相逕庭,各有著者的道理,不二也不知哪一個說的正確,乾脆通通買了回去。

    木晚楓一路跟他走著,嘴上不停說著。

    不二從來沒想到,數年前,初見時如此高冷的木大仙師還有如此話多的時候,一會兒說起以前二人合夥做買賣的私事,一會兒說起以後的打算,一會兒又跟不二討論這些基礎闡釋,幫不二討價還價。

    待到午後,二人尋了間酒樓,一起吃了頓別離飯。

    木晚楓主動要了一罈酒,跟不二邊吃邊喝便聊,不過這一回,不談過往,不談明日,只說些輕鬆愉快的話題,卻自有另一番傷感。

    酒飯罷了,二人正往酒樓之外行去。

    木晚楓腰間一道符籙忽然閃起一陣紅芒,她臉色立時有些發黯。

    「怎麼了?」不二問道。

    木晚楓笑了笑,「他來了。」

    「那我送你過去?」

    「算了,」木晚楓笑著搖了搖頭,「就在這裡分別罷,等我回來,」

    說到此處,頓了頓:「你給我接風。」

    說罷,輕盈轉身,像一隻輕盈的白色蝴蝶一般,飄飄離去。

    他忽然想起,木晚楓的鎮海獸,好像便是一隻蝴蝶來著。

    「各人自有各人命,只是離別傷悲苦。路難道遠極險地,不知歸還在何時。」

    不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不知怎麼,心有所觸,喃喃念了幾句撇腳的詩,這才轉身離去。

    對於與木晚楓的關係,他自認處理的乾淨利索,不大拖泥帶水,也許是自己糟糕感情的長途上,唯一一次沒有走錯路的選擇。

    ……

    別了木晚楓,不二帶著在寧城的收穫,徑直回了老伯的樹洞。

    二人拿著這些資料細細研究,到底是那老伯見識廣博,只用幾日便從一堆駁雜的基礎闡釋中,尋到了一條正途大道,總算為不二理清了頭緒。

    便說著《易經》果然博大精深,無所不包,無所不有,容極其豐富,除了作為大道修行的參照,亦照應人世間的萬物萬法,可謂妙趣無窮。

    單論這個易字的取名,便極為考究。共有七層意思,每一個都精妙之極,大抵是取自上古蜥蜴,日月之易,變化之易,交換之易,不變之易,便無需細言。

    只說這一個「易」字緣來,便如此繁雜奧妙,讓不二直叫厲害。

    想自己正在領悟的「禍至心靈」,想必便是取自第三條變化之易。

    具體到與不二修行有關的占卜一道,易經之內奉上八道【經卦】,六十四道【別卦】。別卦之中,每一掛皆由六個陰陽【爻】組成,不同的卦象,蘊藏著不同的吉凶信息。

    不二所得的殘卷中,一共包含了六個別卦的【卦象】、【卦名】、【卦辭】,分別是:

    【遁卦】:暗示隱藏、躲避、逃走、消失。

    【否掛】:暗示不通、事情不成。

    【蹇卦】:暗示阻擋、阻滯。

    【坎卦】:暗示險難,陷落。

    【臨卦】:暗示即將來臨。

    【無妄卦】:暗示小心謹慎。

    不二仔細看了一圈,竟然各個都是下下卦,可謂災難大全,倒霉透頂,許是拓印這本《殘卷》之人有意而為。

    不過,這也正合適不二主修之道。

    那老伯細細研究一番,又按著易經之法,佔了一卦,才算出不二在通靈境修行的路子。

    又從這六個別卦之中,慎重選擇了【臨卦】、【坎卦】、【遁卦】這三個,作為不二在通靈境時的主修卦象,也便是需往鎮海獸身上紋繪的密紋。

    【臨卦】唯兆凶,與「禍至心靈」神通方好匹配,紋於胸口。這是通靈境初期需要紋繪的密紋。隨著此卦密紋的繪製,「禍至心靈」神通多半又會有新的助力。

    【坎卦】可測凶,紋於掌心。這是通靈境中期的密紋,此紋形成,應會讓魏不二生出一個新的神通。

    【遁卦】助避凶,紋於足中。此紋趨於必凶,卻不知成紋之後,有什麼具體的好處。

    如此,通靈境時修行的法門和路子終於定下。至於圓光術的【查事訣】,雖也可照凶吉,但較為淺顯,也限於先天不大精準的緣故,便叫不二自己琢磨,看看有沒有辦法與這三卦配合起來。

    研究罷了,那老伯又將神識度入不二內海,手把手教了他如何繪製臨卦的密紋。

    約莫用了一整日,才在胸口紋了一個黑點,算是臨卦之始。

    雖只是寥寥進步,卻也讓不二興奮不已,往後總算不必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而自己卻只能乾著急。

    告別了老伯,不二又返回宗內。

    到了護山大陣口,又碰上張有勝值守。

    只見其胸口帶了躲百花,便問他所為何事。

    「今日宗內正操辦碾冰院方蟬的喪禮,宗內弟子都得沾點白。」

    張有勝此番見他,不知為何,態度倒是好了很多。

    只因上次常元宗查案之時,不二受了他的恩惠,後來專程來謝過。

    此乃人世間常理,若想與人拉近關係,賜人恩惠未必有受人恩惠管用。

    不二與他寒暄一番,便進了山內。

    先回了苦舟院,卻見院中空空蕩蕩,只剩李苒一個值守。

    見了不二,便乖乖道了聲師傅,又說眾位師兄都去了碾冰院祭奠方蟬師姐。

    不二稍作尋思,想自己雖然和這個方蟬沒什麼交情,但眾位師兄弟既然去了,掌門似乎也頗為重視,不妨也去走一遭,露個面。

    若是苦舟院的弟子都在祭奠簿上記了名字,只缺自己一個,萬一寶慧院主記在心中,也不太好。

    這便是不怕她不記你的好,只怕她記著你的壞。

    如此想罷,便又轉身去往碾冰院。

    遠遠便聽見莊嚴的哀樂,叫人心頭沉甸甸的。

    再往前走,才瞧見碾冰院在院外大了個臨時的祭堂。

    祭堂之外,是雲隱宗千百名正式弟子。

    祭堂之內,李青雲和諸位院主到場,站在一側。

    寶慧正在祭堂中央,手執一柄木劍,半空中帶著一道白芒比劃著。

    寶慧門下大弟子則在堂後主持儀式,面有哀色,鄭重說著:

    「發符,」

    「安壇,」

    「降神,」

    ……

    「獻供,」

    「祭酒,」

    「送神,」

    ……

    隨著一個個莊重儀式進行,哀悼的氣氛愈加濃重。

    其實,在道家的傳統認知中,人生在世,肌體之累、聲色之樂、利祿之慾、死亡之懼、仁義禮樂皆是苦累束縛。

    故而,對於死亡,往往懷抱一種超然的樂死態度。

    與儒家厚葬相比,道修更講究薄葬,往往道門中死人,都送在山崖或海邊葬了,很少有繁雜講究。什麼珠玉、文錦、車馬陪葬通通不要,甚至連哭聲也不要。

    但在李青雲接任掌門之後,為團結宗內弟子,聚攏人心,體現宗門關愛,讓宗門成為門下弟子願意為之努力奮鬥所在,便漸漸將一些褒獎關愛禮儀提起,葬禮鄭重便是其一。

    尤其是為宗門做了重大貢獻的弟子,其葬禮非但禮儀反覆鄭重,甚至掌門也會親自出席。

    不二看著眼前,白花花一片,肅穆的場景,倒是的確為氣氛所感染。

    暗道倘若宗門真的實心實意為門下弟子考慮,弟子方能為門派振興貢獻薄力。

    不過,總覺得李青雲這一套,做的有點過頭的感覺。

    記得李寒曾與自己說過,傀蜮谷大典之後,雲隱宗把自己的名字列入英烈冊的時候,也辦了一場這樣的喪禮。

    想起這個,又不免想起自己的名字還在宗門英烈冊中躺著。

    什麼時候有機會,提醒掌門撤出來,實在有些不大吉利。

    他一邊尋思,一邊悄悄往人群之中靠去,又觀測祭奠冊不知在哪裡放著,早點把自己和李苒的名字寫上去。

    正埋頭找著,忽然聽到炸雷般一聲巨響,緊跟著便是稀里嘩啦光罩碎裂的聲音,像天上下起了刀子雨。

    再一抬頭,天空中護山大陣的光罩已碎,一股天人境修士的駭人威壓如潮水一般猛烈地強壓下來。

    直叫在場所有的雲隱宗長老弟子匍匐倒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雲隱宗苦舟院主黃宗裳背叛人族,勾連魁木峰,私通角魔,現已查證,常元宗特派巡查使何方特來宣罪!」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1
第二百八十二章 啟程赴西北 生死我不知

    清晨,紅日初升之時,萬丈高空之上,天像無窮無盡的海,雲像海上成片的島。

    一隻體型巨大的三階天鰵,在高空中飛快前行,紅日初升的光芒將它龐大的身軀映的一片通紅。

    天鰵所過之處,小片的雲霧被撞得散開,像是島嶼被強行拆除,生出一種一往無前、誓不罷休的氣勢。

    時而它又鑽進大片的雲霧中,掩藏住龐大的身形,失去了蹤影。

    每次從雲霧中鑽出來,它就要將大嘴張開,猛地呼吸一口,露出裡面猩紅的顏色和巨大的牙齒,讓溫順的異獸顯得有些猙獰。

    天鰵寬闊的背上,背著一個長寬數百丈的巨大船艙。

    天鰵加船艙,便是一艘天鰵飛舟。

    隨著天鰵的飛遁,船艙隨之而動,便好像空中有一個可以移動的微型城堡。

    這種從海獸進化為飛行異獸的天鰵,有三個非常優質的特點,讓它成為宏然宗盟最常見的大型運輸異獸:

    第一,飛行的速度很快,三階天鰵的遁速只比尋常的地橋境修士慢一些;萬年來凌空飛翔的進化,讓它們的魚鱗通通退化,表皮變的十分光滑,體型更趨向流線,減少了空氣的阻力。

    第二,體型龐大,背部寬闊,可以載負大型船艙,載運量很高;

    第三,性格溫順,容易馴服。

    這艘天鰵飛舟前行的方向,正是宏然界人族領域的西北方向,甘隴一帶。

    飛舟上載著的,有去西北服役的修士,也有一些軍用物資。

    常元宗不動峰天人境修士何放受命,親自坐鎮這艘飛舟。

    不過,舟行月許,他始終孤身待在自己的寬敞大艙內,沒有一次出來透過風。

    舟上的修士有不少都聽說他的小兒子前不久在雲隱山脈一帶隕落,凶手卻至今仍未能抓到,所以這位原本就名聲不善的天人境修士這段時間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

    鑑於此事,一個月來,這艘飛舟上所有的修士都小心翼翼地行事、說話,生怕觸了何放的霉頭。

    原本就心不甘情不願的服役之旅便更加苦悶。

    好在,甘隴已經不遠,苦悶的行程即將結束。

    但是到了西北,在生生死死的戰場上,只怕日子會更加難熬。

    誰也說不準,幾年之後,這艘飛舟上,還能有幾個修士堅挺地活下來。

    ……

    在飛舟底部,有一個頗為寬大的船艙,船艙之內擺放了很多不宜放置在儲物袋中的貨物,導致原本寬敞的空間變得十分狹窄。

    數十個身穿雲隱宗道服的修士便擠在這狹窄的空間內,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沉重的神情。

    魏不二就盤腿坐在這一眾修士中間某處,閉目養神。

    少許,飛舟似乎遇上了半空中一道罡風,猛烈地晃動幾下。

    他在這一陣晃動之中,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向身旁不遠處,李寒也從靜坐中驚醒,衝著自己點了點頭。

    望著眼前一張張熟悉的面龐,他不由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驚變。

    一個月前,常元宗的天鰵飛舟突降雲隱宗山門,何放一掌擊碎了雲隱宗的護山大陣,當眾宣佈了黃宗裳與魁木峰勾結,叛變人族,私通角魔的罪狀。

    又把李青雲和一眾長老院主召集,說了事情的緣由,才曉得原來是魁木峰在西南逃遁之時,曾受過一位斗笠男子的幫助。

    關於這名斗笠男子,常元宗在西南追捕之時,已經查出一些根腳和大致可以判別身份的證據。

    上一次,何放來雲隱宗搜查殺害其子凶手的時候,在苦舟院中細細搜查,又尋到了一樣佐證。

    拿著佐證回去之後,與之前西南的證據兩相驗證一番,便認定那斗笠男子正是雲隱宗苦舟院院主黃宗裳無疑,這才招來此次大難臨頭。

    不二得知此事後,對應自己的經歷,把前前後後的線索捋了一遍,終於曉得自己在西南遇到的斗笠男子,便是數年前幫助自己打開內海之門的斗笠前輩,也就是苦舟院院主黃宗裳。

    他仍記得,黃宗裳當時在山路上救下了昏倒的自己,還告訴自己,會有一位高人來相助自己修行。原來,這位高人便是他本尊。

    而黃宗裳早年許下誓言,不再收徒,所以才會假扮旁人指點自己。

    這一切總算串了起來,真相大白。

    不過,就算不二知道了斗笠前輩的身份,現今也沒有什麼用處。

    據說黃宗裳已經與魁木峰一起逃入蠻荒之中,身上又背負了如此重罪,只怕再也無法返回人族領域了。

    最後,何放又宣佈了宗盟對雲隱宗管教不嚴,致使門下修士連續叛變人族的懲罰措施。

    一是追加雲隱宗二十年內向宗盟上交的年費靈石。

    這對於財力本就捉襟見肘的雲隱宗來講,絕對是雪上加霜。

    二是取消雲隱宗弟子百年內參加傀蜮谷大典的資格。

    三是取消雲隱宗三百年內參加宏然宗盟開闢戰爭的資格。

    四是黃宗裳所在苦舟院弟子全部被征伐去西北服役。

    對於前三條追責,李青雲一概認下。

    至於第四條,他卻悄悄找上何放,希望可以從寬處理,稍作減免,不要讓苦舟院弟子全部去西北服役。

    何放當時便說,按他本人的意思,給宗盟的追責建議原本是要將雲隱宗所有修士罰去西北。

    不二猜想,大抵便是因為雲隱宗屬地管治不嚴,以至其子亡命境內,何放有意報復的緣故。

    只是常元宗有一位天人境後期的前輩修士,不知怎麼忽然開口為雲隱宗求情,只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放不得不賣此人面子,這才從輕處置。

    李青雲還想請中人斡旋。

    何放竟勃然大怒,還要重罰。

    李青雲也只好作罷,只懇請延緩半日的征役時間。

    何放這才答應,叫飛舟停靠雲隱宗附近等待。

    往後半日,李青雲便說時間緊迫,將苦舟院一眾弟子著急起來,給每人準備了一些防身的符籙,又給眾人大致講清了西北的情況,這才叫不二等人各自回屋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在西北揚我雲隱宗之威。」

    「都給我活著回來。」

    不二現今還記得他說的最後兩句話,似乎有些矛盾,但也從某種角度反應了李青雲在大難之後,心亂如麻的思緒。

    之後,李青雲派遣門中之人,悄悄找上了飛舟上的一位押送修士,給了些好處,叫其關照一二。

    不二回了苦舟院,匆匆忙忙去宗內藏經閣討了一份西北的資料,才回屋收拾。

    半日一過,苦舟院一眾弟子便惶恐不安地登上了前往西北的天鰵飛舟……

    ……

    可惜的是,許是李青雲的好處給的不夠,又或者何放管理太嚴,不好通融,苦舟院的一眾弟子按照罪人的待遇,被安排在最底層的貨倉,與擠轟轟的貨物待在一起。

    一個月熬下來,縱是修士的體質遠勝於常人,很多弟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西北,生死之地啊。」

    不二正在心裡胡思亂想著,忽然貨倉的門打開了,一個押送修士走進來,向眾人客氣說道:

    「望風,望風,大家都憋壞了吧,出來透透氣。」

    說話的這名修士,便是先前收了李青雲好處的那一位。

    眾人瞧見他,便忍不住氣憤的目光,心想掌門師叔的好處可算打了水漂。

    收錢不辦事,天底下還有如此無恥之人。

    眼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動一動。

    只因出了船艙,再往上走,便都是其他宗門正常服役的修士。

    苦舟院的弟子現在也算是戴罪之身,處境又如此淒涼,在貨艙裡面窩了這麼久,一個個蓬頭垢面,走到外面望風,只會被旁宗修士投來譏笑和不屑的目光。

    先前望風之時,便有幾位弟子忍不住身體的不適,走出船艙。

    結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面紅耳赤地走了下來。可見自尊心受了不少打擊。

    那押送修士已經來了好幾回,一直在勸眾人出去透透氣,因為這望風的機會,也是他與何放的徒弟好一番爭取才得到的,卻沒想到苦舟院一眾人根本不領情。

    他臉上自然有些掛不住,訥訥說了幾句,在門口又待了一會讓,才嘆了一口氣,把門虛掩著離去了。

    「魏師兄,」

    雖然師兄這個稱呼已叫了很久,但李苒還是有些不大習慣,她抬頭看著身旁的不二:

    「我們現在到了哪裡,是不是快到西北了?我覺得這天舟比先前慢了些。」她小聲問道。

    「應該快到了。」

    不二說著,忽而抬起頭,吸了一口四周的空氣,一臉沉重,「我已經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了。」

    「師兄,你這樣可嚇不著我。」李苒勉強笑了笑,「你現在總算願意同我說話了。」

    自從上了這艘飛舟,李苒便一直待在不二身邊,不停地跟不二說話。

    不過,對方一直板著一張臉,沉默不語,直到剛剛才開口回話。

    「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不二轉目看她,臉上有些怒其不爭的神色,「你明明不用來西北,為何要自討苦吃?」

    這次被罰去西北服役的修士,全部是記錄在苦舟院名冊的師兄弟。

    李苒因為剛入雲隱宗不久,名字還未寫在名冊之上,所以本不在宗盟征役的範圍內。

    不二卻沒想到,在常元宗宣讀征役名單的時候,李苒主動站出來,親口承認自己是苦舟院的一員,硬是被納入了去西北服役的隊伍中。

    「對於我來說,」

    李苒認真看著不二,悄悄傳音道:「西北要比雲隱宗安全。」

    「什麼意思?」

    不二有點聽不懂李苒的話。

    李苒搖了搖頭,接著傳音道,「反正我已經回不去,您就別再跟我生氣了。再者說,您是我師父,我不跟您走,誰來教我?」

    「雲隱宗的高人多了,」不二嘆了口氣,「你要是在西北出了事,我怎麼跟秀秀交待。」

    李苒笑道:「那您就把我保護好,誰讓您瞎收徒弟。」

    正說著,忽然飛舟速度明顯減慢,緊跟著便快速下沉,像是突然失去了天鰵的支撐,失重的感覺讓一眾開門境弟子非常不舒適,加之之前的旅途勞頓,許多人的臉色已經有些泛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下沉之勢減緩,但強襲減速的擠壓力,讓人更加難受,

    「咚!」

    隨著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船艙微微一晃,旋即又穩住了。

    「隴南到了!」

    據不二先前瞭解,隴南算是甘隴的入口,西北的入口,超級大城,也是交通要寨。再往裡走,就是甘隴狹長的身子,往外就是繁華的人族領域,可謂雄關鎮口。

    有一位常元宗的悟道境修士常年坐鎮其中,也可見此城之要,

    「出艙!從一號房開始,依次往後!」有人高喊道。

    這人口中的一號房,指的是客房。一共有五十個多個,便排了五十多號。

    苦舟院眾人所在的貨倉,當然沒有序號,想來也只能最後離艙。

    最後走也好,省得受人譏笑a。

    眾人都是這樣想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1
第二百八十三章 西北勢繁雜 派爾去碾冰

    待到船上各宗服役的修士差不多走光的時候,先前來過數次的那個押送修士才打開貨倉的門,與眾人說道:

    「人都走光了,就剩你們。」

    眾人默不作聲看著他。

    李寒這才站起來,衝著苦舟院一眾弟子,道了一聲:「咱們走罷。」

    眾人應了他的話,一個個搖搖晃晃,臉色慘白的起身往外走。

    待人走光,那押送修士悄悄把李寒和不二這兩個通靈境修士拉住。

    「文道友這是何意?」李寒有些驚訝地問道。

    那姓文的押送修士滿臉愧疚,從懷中拿出一個儲物袋,「這是貴宗掌門臨走前給我的犒勞。我原想自己也能對諸位道友照顧一二,卻沒想到位卑言低,竟然半點忙都沒有幫到。」

    說著,把儲物袋交在李寒手中,「無功不受祿,這個儲物袋我拿著羞臊,還是還給貴宗。西北險要,這裡面的東西對你們活下來有大用處。」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這個文姓修士倒是修士界中較為稀罕的性子。

    雖然免不了貪心,但作為混在修士界底層的修士,不千方百計爭取資源,哪一個能盼到出頭之日。

    好在他到底還有些底線原則。不二暗自將這人的名字記了下來。

    「魏師弟,」

    李寒拿著儲物袋,看了看裡面的東西,大抵是符籙、法器、靈石之類,便跟不二商量,「我想,這儲物袋原是掌門師叔拿出來的,取自本宗內庫,不如回頭交給宗門處置。」

    說著,嘆了口氣,「本宗財力本來就捉襟見肘,現今又被宗門重罰,咱們能不增負擔,便不要增了吧。」

    不二原想讓苦舟院的師兄弟們把儲物袋裡的東西分去,但李寒說了這番出於公心的話,叫他也不好開口。

    想了想,只得點頭答應。

    出了艙門,經過幾道幽長的廊道,再上幾層樓梯,便到了飛舟的甲板之上。

    苦舟院一眾師兄弟便在這裡等著二人,李寒將方才的事一說,眾人對那文姓修士的怨氣倒是淡了些。

    李苒忽然從人群中走出來,把不二拉倒甲板邊緣。

    不二往外看去,只見遠處是一座城牆高起百丈、氣勢恢宏的城池。

    這無疑便是隴南城。

    城外罩著一層巨大圓形的赤色光罩,正是護城的四階大陣。浩瀚的法力在光罩表面流溢,遠隔數里地,便叫人覺得被澎湃洶湧的氣勢壓得胸悶氣短。

    城牆上站著數百名統一服飾的宗盟修士,竟然都是通靈境的修為。

    城門足有數十丈高寬,進出的修士川流不息。

    城外數里地,專門建設了一座巨大的飛舟碼頭,數百艘大大小小的飛舟就停在碼頭上。

    各種馱舟的大型異獸伏倒地上,向一座座小山一般。

    「師兄,」李苒指著一處,滿臉驚喜地說道:「你看那裡!」

    不二順著她手指處瞧去,只見一個熟悉的清秀背影正從這艘飛舟扶梯上孤身前行。

    她穿著月林宗淡黃輕紗,邁著輕盈的步子,只看背影,便叫人挪不開目光。

    「師傅!」

    李苒已經喊了出來。

    那女子順著聲音瞧過來,露出一張傾城傾國的美麗面龐。

    正是月林宗的鐘秀秀。

    秀秀看見二人,稍稍停住視線,只向這邊微微點了點頭,淡淡一笑,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只留一道遠去的背影。

    李寒瞧見,頗有些奇怪:「原來鐘道友也在咱們這艘飛舟之上,她為何不來與你打一聲招呼?」

    不二心中苦笑一聲,忽然指著不遠處說道:「該走了,戴勝長老已經到了。」

    ……

    雲隱宗一眾人下了飛舟,便走到碼頭中央一處空地上。

    狗戴勝和另一位地橋境師叔,帶著一些雲隱宗弟子便等在此處。

    雲隱宗在西北一共有三位天人境修士,除了顧乃春,其他兩位竟然都來接站。

    這待遇倒是讓眾人心裡聊感安慰。

    「諸位師侄,歡迎來到西北。」

    雖然經歷了幾個月的戰場洗禮,狗戴勝卻仍是一如往常的和善。

    只可惜,開場的歡迎詞著實有些老套。

    一眾弟子無精打采地應過之後,狗戴勝又將身旁的另一位地橋境修士做了簡要介紹。

    不二也曾聽過這人的故事。

    這人名叫張劍鋒,原是李青雲門下弟子,資質平平,無甚稀奇。

    數十年前,他就被派到西北服役。

    呆了這麼多年,跟他同批服役的弟子,大多已經戰死,有的集齊軍功,或者熬到了年限,回了宗,,便只剩他一個人一直在西北參戰。

    沒想到,就在前幾年的某次戰鬥之中,他竟然在生死關頭,領悟了戰之道的道種,非但突破了地橋境,對戰能力也大幅提升,成為雲隱宗在西北靈魂人物。

    時到如今,他早已攢足了離開西北的軍功,卻一直安心待在此處,也算個奇人。

    眾人皆是瞧向這位新近師叔,這人雖然穿著雲隱宗的道袍,但看起來沒有半點修士的仙風道骨,臉上的線條很硬朗,五官像是用刀子刻出來的,眼神射出來也有點像刀子,倒有點真正軍人的氣息。

    「碼頭繁忙,有什麼事,路上再說。」

    言簡意賅,聲音乾脆利落。

    這位張師叔還真是個冷酷的性子。

    說罷,他便帶頭轉身往碼頭另一方行去。

    一眾人也跟著一併往外走,只見半空中不時有巨大的獸船飛舟從四面八方飛行而來,在碼頭修士的陣法指揮中,有條不紊地降落下來。

    整個碼頭上空便被巨大的飛舟遮住日光,寬闊的陰影投在地上,讓人不免有些壓抑。

    巨獸粗重的喘氣聲,刺耳的遁空聲,巨大的落地聲,更叫人心煩意亂。

    行了約莫百餘丈,到了一隻體型較小的一階天鰵飛舟旁。

    「上船吧,」

    狗戴勝笑道,「這是咱們自己租的飛舟。」

    言下之意,不會再像來的時候那般委屈。

    ……

    再次坐上飛舟,明顯比在貨倉跟貨物擠在一起的時候舒服許多。

    這一次,飛舟將直接飛往雲隱宗在前線附近的駐地。

    狗戴勝一邊安撫眾人,一邊向每個人發了一塊玉簡。

    玉簡之中,詳細介紹了一些關於西北的,必須瞭解的情況。

    大抵便是雙方的交戰態勢,敵我雙方的力量分佈,西北一帶的地形分佈,宏然宗盟的勢力劃分和守區部署,雲隱宗的處境和任務,等等諸如此類。

    從地形來看,甘隴就像一個斜臥在西北的,兩頭粗、中間細的巨大的人腿骨。

    腿骨一頭指著西北面的青疆,一頭指著東南面的秦南,中間便是一條細長的走廊。

    西北的青疆便是角族的大本營,裡面到底有多少角魔,現今還沒有粗略的估算。

    甘隴往東北便是妖族人的領域,兩族簽訂和平協議已久,算是一帶安寧的區域。

    往西南,便是一大片尚未開拓的廣袤蠻荒,從約莫萬餘年前,這裡便是一個修為相當於人族悟道境後期的白虎的領地。

    這只白虎活的日久,戰力極高,生性暴虐。

    人、角兩族沒有任何一方願意去招惹它。

    但它真實的活動區域,卻在蠻荒較深處,平常基本不會往北面走動,所以與甘隴接近的一片蠻荒森林尚且安全。

    如此一來,對戰形勢便很明朗了。

    甘隴這塊兒巨大腿骨上面那一頭,也就是西北面與青疆交接的部分,名曰【礅荒】的一大片區域,便是雙方對戰的前沿。

    這前沿【礅荒】現今分為三大守區,分別由常元宗、法華寺、獸人塔三大超級宗門引領。

    常元宗守中,獸人塔守北,法華寺守南。

    三大超級宗門各自帶著本宗的附屬宗門,編制戰隊,分配戰力,佈置防禦,成為西北的主戰場。

    雲隱宗屬常元宗的附屬宗門,便歸在中部守區。

    常元宗守區又按常元宗的五大峰,劃分為五個分守區,各部署一軍,分別由五峰的一位天人境修士作為分軍主帥坐鎮指揮。

    雲隱宗便被劃在【降世峰】的守區,歸於【降世軍】管理。

    軍中坐鎮主帥正是不二先前在青羊鎮有過一面之緣的李雲憬。

    她是唯一一個只有天人境初期修為的分軍主帥,也是唯一一個女修主帥。

    不二聽了,這才想起為什麼李青雲要讓自己與春花搞好關係,原來關要竟在此處。

    除了正面戰場的對抗,西北還有另一處凶險戰場。

    便是甘隴西南方與那白虎領地接壤的一片蠻荒森林。

    這片蠻荒森林因為離那白虎活動的區域較遠,所以多是一些二三階的低階異獸,並無太大危險。

    角族人便經常穿過這一片區域,沿著蠻荒邊緣一帶南下,在漫長的人族領域邊疆,四處尋找可以潛入的突破口。

    現今已證實,大部分人族境內的角族人,皆是通過這個途徑潛入人族領域內的。

    為了應對此事,宗盟便要三大宗各自抽出一些巡邏隊伍,在這一片區域日夜輪班巡查,以防有角魔借道潛入。

    但角族人又怎麼會輕易放棄這條通道,所以這裡衝突更加頻繁,戰鬥的傷亡率頗高。

    雲隱宗因是中等宗門,故而在正面戰場和蠻荒側面戰場都被安排了相應的任務。

    為了統籌調度本宗的戰力,從早些年鎮守西北的宗內地橋境前輩開始,便將雲隱宗在西北的人手分成了數隻小隊,分別由各分院弟子組成。

    這樣做的好處便是,同一小隊出於同院,彼此熟悉,配合默契,可以有效提升戰力。

    同時,各只小隊按照一定的日期時限,輪流參與正面戰場和蠻荒森林的值守任務。

    這樣一來,各支小隊分到的任務相同,面臨的風險相差不多,也體現了公平的原則。

    除了這些基本的情況信息,還有一條關鍵信息,被狗戴勝用加大號的字體凸顯出來。

    信息的頭兩個字,便是【軍功】。

    據玉簡中所述,【軍功】是宏然宗盟根據每一個戰士作戰的表現,而綜合評定一個數值。

    在具體評定過程之中,有一套嚴格的標準,玉簡中也有詳細記載。

    重要的是,在西北,【軍功】是唯一的硬通貨。

    大量的物資運到隴南城之後,便失去了用靈石兌換的屬性。

    甘隴之內,不論是使用【修煉房】,兌換法器、符籙以及其他任何東西,都只能用【軍功】。

    最為誘人的,便是【軍功】達到某一個上限之後,就可以直接免除軍役離開西北,而不用苦苦等待服役期滿的時候。

    除了修士的個人軍功之外,還有針對宗門的一套軍功系統,更加繁雜,不二隻大概瞧了一眼。

    據玉簡中所述,雲隱宗在西北的境況,其實很是慘淡。

    除了張劍鋒之外,每個人的【軍功】都長期保持在較低的數值,以至於連正常的修行都無法滿足,更別提解除軍役,離開西北了。

    說起來,這次租用這個小型飛舟,又消耗了數額不小的一筆【軍功】,讓李寒等人頗為愧疚。

    ……

    玉簡之中的信息量著實有些大,還需不二慢慢消化。

    正當他埋頭苦讀的時候,忽然聽到狗戴勝開口說話:

    「這次苦舟院眾位師侄來西北服役,最終還是要編入原先的戰鬥序列。但把各位師侄編入其他分院的小隊,也不大合適。」

    「我和張師弟商量一番,決定將大家暫時組成一個大隊,專門操練一套合擊陣法,主要用於正面戰場的戰鬥,想來定有很好的效果,大家覺得如何?」

    既到軍中,上級的要求便是命令,只有執行,沒有質疑。

    狗戴勝一向是和善的性子,才會是這般商量的口氣,但苦舟院的弟子們可不敢造次地提出意見。

    再看張劍鋒一臉冷峻神色,更可知軍中無戲言。

    「但憑長老吩咐!」一眾人紛紛應道,不二自然也不含糊。

    狗戴勝見此,連連微笑點頭。

    「不二,」不知為何,狗戴勝忽然點出了不二的名字。

    「長老有何吩咐。」

    狗戴勝面色一哀,「前一陣,方蟬離世,碾冰院的小隊便空缺了一名通靈境隊長。」

    不二聽到此處,便隱隱覺得不妙。

    狗戴勝接著說道:「現今你們苦舟院一次來了兩位通靈境弟子,我想讓李寒帶領苦舟院的分隊,畢竟他在苦舟院呆了多年,熟門熟路。」

    說著,微微笑道:「如此一來,便只好讓你去帶碾冰院的諸位師妹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1
第二百八十四章 碾冰院這個鍋你必須背!

    不二聽了狗戴勝的話,一時間微微有些發愣。

    之前在掌座峰正善殿時,便聽李青雲和元貞對話之時,提到方蟬一死,碾冰院的小隊便空出一個隊長之位,準備讓沈賢補上。

    現今沈賢不必來了,自己卻要英勇赴戰。

    不過,想來也是,眼下只有自己和李寒兩個人選。讓李寒去碾冰院顯然不可能,也只有派自己過去。

    但他卻沒有想到,狗戴勝的安排來得如此之快。

    不二在來之前,便曾有意打聽過碾冰院小隊的情況,據說是西北七個小隊中戰力最弱的,又經歷了幾次倒霉的遭遇戰,接連死了幾名隊員,現今人數也是最少的。

    在寒冰界浩瀚森林的時候,不二也參與過大型的危險戰鬥。

    只不過,當時是作為雪精族強徵的各族衝鋒隊的一員,並沒有單獨帶隊的經歷。

    但是在那極其危險的戰鬥之中,他所在衝鋒隊的戰士死絕了好幾撥人手,換了數百張面孔。

    歷任隊長都沒有幾個活下來的,他卻一直堅挺地活了下來,足可以證明對於小股作戰他還是很有一些經驗的。

    至於碾冰院的情況,他認為現今最好的辦法,絕不是把自己派過去。

    而是趁著苦舟院大量弟子到西北服役的機會,將碾冰院小隊拆散打亂,安排到其他小隊重組,否則這只戰鬥力低下的小隊,接下來只怕還會傷亡不斷。

    他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但此刻卻不是開口的時候。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出自己的意見,相當於直言狗戴勝和張劍鋒見識淺薄,決策不善。

    便算二人心中真的認可自己的意見,當著眾人也十有八九不會同意。

    想了想,便先開口應了下來,尋思等到了雲隱宗的駐地,私下把狗戴勝叫出來才好說話。

    以這小型飛舟的速度,從隴南往前線的駐點去,約莫也得大半日的時光。

    在之前月許的旅途中,眾人許是疲於應付苦重的旅途,許是沉在被強行徵兵的茫然中,又許是貨艙太擠太悶,大多便顧不得去想別的。

    現今坐在自家租用的舟上,環境舒適了許多,很多人反倒想起了先前在雲隱宗山門裡,像豬羊一般被趕上壓運飛舟的情形,想起不知是真是假的院主叛族的消息,難以言喻的屈辱感漸漸湧上心頭,船艙裡靜的難受。

    也不知熬過了多麼漫長的時光,飛舟終於開始下沉,漸漸落地。

    「到了!」

    不知是誰的一聲,打破了周內難熬的寂靜。

    狗戴勝帶著眾人下舟,眼前便是一個小型飛舟碼頭。碼頭上停靠的飛舟數量遠不如先前。

    出了碼頭,又遁幾里地,不遠處是一帶密密麻麻的院落群,一眼望去足有百餘座方形院落,造型風格幾近統一。

    按照那玉簡中介紹,這裡便叫降世營,是常元宗降世峰管轄各宗的集中駐地。大抵是每一宗劃分一座院落。

    穿著各宗服飾的修士有列小隊整齊進出,有三五成列行走,有單人獨行的,倒是一派繁忙景象。

    張劍鋒叫眾人列成兩隊,徑直往營地行去。

    營中各宗人手大多已經知道常元宗苦舟院黃宗裳的事情,也聽說了宗門的處罰。

    便有不少好事者沿路圍觀,指指點點,嘻嘻笑笑,叫苦舟院一眾弟子心中受辱,低頭不言。

    迎面遁來一隊身穿龜山宗服飾的修士,領頭的地橋境修士長得頗為粗糙,見了狗戴勝大笑著走過來,嘿嘿道:

    「嚯,來了這麼多人,除魔衛道,弘揚正氣,你們雲隱宗真是我宏然正宗的楷模。」

    張劍鋒知道他在諷刺雲隱宗接連出現叛徒之事,冷目一轉,似鋼劍一般瞪了過去。

    便叫那人覺得脊背發涼,想直目瞪回去,但氣勢竟不知怎麼被對方強壓下來。

    心想這張劍鋒不過是剛步入地橋境的菜鳥,怎麼竟有這般威勢。

    狗戴勝卻沉得很穩,淡然笑道:「為我人族安危奉獻薄力,自當是我宏然正宗所為,劉道友過獎了。」

    說著,指著那人,向眾弟子介紹,「這位是龜山宗的劉吉前輩,住在我們雲隱宗隔壁,你等還不見過?」

    一眾弟子自然記下了這位刻薄譏笑者的名字,但卻異口同聲的叫了聲前輩。

    劉吉討了個沒趣,冷笑一聲:「你家的新到弟子可要好生看護,不要叫我一聲前輩,過幾個月通通埋到土裡。」

    說罷,嘿嘿乾笑幾聲,自顧離去。

    他的聲音本來就很沙啞,方才又有意嚇唬眾人,便說的跟鬼語一般,叫人聽得頭皮發麻。

    狗戴勝瞧著他的背影遠去,揮了揮手,一邊招呼眾人繼續前行,一邊淡淡笑道,「在西北,什麼事都有。沒準兒這話說完,過幾月,他自己埋到土裡。」

    說罷,帶著眾人埋頭往裡走,七拐八拐,過了幾條巷子,到了一處頗大的院落,門口立著雲隱宗的牌子。

    再往裡走,裡面從南向北並這十幾排磚房,每排磚房約莫有十幾間小屋,其中後面的幾排明顯是新近蓋起來,專為苦舟院眾位弟子準備的。

    院落裡沒有什麼花草佈置,便是黃土鋪路,磚石為牆,可見西北軍中簡單樸素的風氣。

    西北角一片,單獨用牆隔出一個院中院,過門往裡面瞧,似乎裡面還有幾間屋子。

    不二稍作尋思,便猜應是為碾冰院的諸位師妹準備的。

    竟然沒有設立單獨院落,只以牆隔,避嫌之舉都如此簡陋,可見處境窘迫。

    院中只有寥寥幾個弟子大抵是因軍內任務出去了。

    「大夥行途勞累,便回各自屋中歇息。明日一早到議事堂,再分配任務。」

    狗戴勝說罷,便有一位早在這裡服役的通靈境弟子上來,給每個人分來一個門牌。

    眾人拿著門牌,尋到自己的屋子入住。

    李苒被分到碾冰院那個院中院裡,與不二打了招呼後,飛快地行了過去。

    似乎因為是遠離了青羊鎮——這個讓她痛苦傷心的回憶地,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不二的屋子在幾排房子的西北角,與碾冰院的院中院距離最近。

    他想了想,心裡面咯噔一下,暗道:「原來這狗長老早就想好,把我安排在碾冰院,忒不厚道!」

    進了自己的小屋,只見裡面是一丈見方的狹窄空間,一半被床佔據,另一半可以放些雜物。

    「寒酸啊。」

    一到西北,雲隱宗裡的安逸瀟灑的生活便只能在夢裡享受了。

    他嘆了口氣,忽然想起碾冰院的事,心想這個隊長我可不做。

    便匆匆忙忙找到狗戴勝的住處,記得是在最前面的一排。敲門進去,瞧見裡面的空間與尋常弟子的一般大小,佈置也十分簡單,簡床座椅木桌,別無旁物,倒是讓不二心中莫名一動。心想長老帶頭樸素,弟子們才能心服口服。

    再一看,卻沒想到,李苒已經先一步已經到了這裡。

    剛想開口問她過來做什麼,忽然明白過來。

    李苒定是來跟狗戴勝提請求,把她也分到碾冰院的小隊,好跟自己待在一起。

    不二便想,碾冰院的隊伍自身難保,豈能叫你去送死。

    「我先出去了。」

    李苒見不二過來,不待不二說話,吐了吐舌頭,識趣地出去了。

    「魏師侄何事?」

    此刻,旁人不在,狗戴勝的聲音便略有些疲憊。

    他臉上雖仍有徐和的微笑,但也彷彿勉力為之。

    不二先前琢磨了許久,也沒找到可以婉轉切入的話題,索性開門見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打亂編制麼?」

    狗戴勝一邊說,一邊從木桌上拎起一個黑色茶壺,給不二到了一杯。

    茶壺雖然看起來沒用多久,但顯然材質極為普通。

    倒在杯中的茶,也是普通凡人喝的普洱。不二喝了一口,裡面沒有半點靈氣。

    對於一個地橋境修士而言,這著實有些寒酸。

    接著,狗戴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似乎頗為享受,「你這個辦法,我們也曾想到,但我和顧院主,張師弟商量一番,又與碾冰院寶慧師妹提過此事。」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寶慧說的話,「寶慧師妹便說,各院在西北都有小隊,唯獨她碾冰院缺席,豈不是意味著碾冰院也可以解散了?又說巾幗不讓鬚眉,碾冰院弟子哪裡比旁人差;又說女修士成天與男修混在一起,成何體統,等等之類。總之不同意。」

    不二聽了,心想寶慧師叔的性子也真是奇怪,怪不得平常便覺得跟滅絕師太一般。

    嘴上卻問道:「寶慧師叔既然說巾幗不讓鬚眉,那何不派一名碾冰院的師姐來主持小隊?不同意整天和男修待在一起,卻讓我帶隊,難不成當我不是男修麼?」

    「別激動。」

    狗戴勝又喝一口,卻不計較不二的語氣,帶著些玩笑的口氣說道:「我曾聽聞,前些日子,碾冰院的弟子曾有不少於你有意,你卻始終無動於衷。寶慧說了,便由此事,可見你定是正人君子,心向大道,於美色當前毫不動搖,便可以放心把隊伍暫時交給你。待碾冰院在宗內的通靈境弟子突破瓶頸之後,便會遣一位來西北將你頂替。」

    說罷,點了點頭,笑道:「雖然寶慧院主對自家弟子狠心了點,但我倒是覺得她身為女子,志氣可嘉,心中很是佩服。」

    不二聽罷,真是苦笑難言,心想,真他娘的天定諸緣,竟是事事牽連。我豈能想到,當初斬釘截鐵拒絕碾冰院眾位師妹,竟至今日之後果。

    狗戴勝見他不語,猜是還在心內掙扎,想了想,便只說一句:

    「魏師侄,此處是西北軍營,不是雲隱宗內。」

    言外之意,此事只有執行,沒得商量。

    話至於此,不二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

    心想既然如此,我且當個隊長,混個一年半載,也許碾冰院便來了師妹帶替我。

    又尋思以自己的本領,便是碾冰院小隊全是毫無戰力的師妹,也不礙他獨生自保。至於旁人,能幫便幫,幫不了,且由得她們生死自安。

    臨走之前,忽然想到什麼,又與狗戴勝說道:「碾冰院小隊都是女兒家,我一個人進出不大方便,可否為我分配一位師弟同行,也免得閒話。」

    狗戴勝點頭答應:「原先的小隊已成默契,不便打亂。你在苦舟院內師弟中自己物色一位,把名字報上來給我。」

    說著,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與不二說,方才李苒提出想去碾冰院的小隊。

    考慮她一個女兒家不方便,去碾冰院倒也合適。又聽說她先前被不二收作徒弟,想來跟不二很熟,也方便日後照顧。

    總歸是答應了李苒的請求。

    不二剛想開口勸阻,卻想起狗戴勝方才所說,什麼這裡西北不是雲隱宗之類。

    便覺得說也白說,只好應聲推門出去。

    一出門,便瞧見李苒眼巴巴在門口等著。

    見不二出了門,她連忙緊張地問道,「師父,長老跟你說了什麼?」

    不二冷著臉,「他說不許你去碾冰院。」

    「我不信。」李苒聽了他的話,反倒輕鬆了,一蹦一跳湊了過來。

    她現今還是少女的年紀,但歷事諸多,模樣已經很美。

    不二乾脆繼續裝著冷酷臉,你若總是不聽我的話,擅做主張,以後乾脆別叫我師父。」

    這小姑娘接連兩次打了自己措手不及,若是不叫她長點記性,以後只怕要闖大亂子。

    「我哪裡沒聽你的話,」李苒可憐巴巴道:

    「你之前也沒說不讓我去西北,不讓我去碾冰院罷?」

    竟然在這裡找到了空子。

    不二又好氣又好笑,少許一聲不吭,自顧往西面走去。

    「師傅,你去哪裡啊。」

    李苒匆匆忙忙跟了上來,「等等我。」

    不二走了幾步,嘆了口氣,「走罷,跟我去碾冰院的院子瞧一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1
第二百九十五章

  從屋中出來之前,狗戴勝又給了不二一塊兒玉簡,還有明天才要分發的軍功符。

  不二拿著這兩樣物什,邊走邊看。李苒也在一旁好奇瞧著。

  軍功符是一個特殊木質材料製成的方形符籙,符籙周邊慣例刻著一些法力紋路,中間則有一小塊凹陷處,嵌著一塊拇指大小的黑色屏幕。

  向其中注入一道法力,屏幕黑芒一閃,顯示的數字當然是零。

  按先前獲知的情況,完整執行一次巡查任務,可以獲取1點【軍功】,殺死一個青角魔,可以獲取500點【軍功】。

  開門境修士解除兵役的需要5000點【軍功】,而通靈境修士解除兵役的需要50000點【軍功】。

  也就是說,對於通靈境修士而言,在沒有扣除【軍功】的前提下,殺死一百隻青角魔,才能獲得解除軍役的資格。

  宏然界公認的情況是,角魔的單體戰鬥力遠高於人族同階修士。

  一些特殊種族的青角魔,甚至可以越階擊殺通靈境修士。

  不二尚且記得,在傀蜮谷中,魁木峰曾一人力抵歲月和蟒蚺兩個,自己也可與蟒蚺一戰。但從後來在蟲海之中與歲月相處的情況來看,對方戰力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想必是因為二人在傀蜮谷中,修為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所以,按照以上分析,除非一些極其擅長戰鬥的人族修士,恐怕沒有幾個人可以在兵役期間,湊齊足夠的【軍功】,解除軍役。

  而軍隊裡的大多數人恐怕只能等待服役期滿,才能返回宗門。

  對於不二而言,他眼下最迫切的希望,當然是湊齊軍功盡快離開西北,讓自己的修行回到正軌。

  時間不等人啊。

  對於他而言,在五年之內,殺死一百隻角魔,湊齊足夠的軍功,應該是有可能做到的。

  他一邊走,一邊拿起另一個玉簡。

  裡面都是關於碾冰院小隊的資料,記錄了每個成員的大致性格、擅長法術、鎮海獸等等之類。

  「唐仙,張楚月,劉湘,易萱,張眉……」

  他默默唸著幾個人的名字,只看紙面上的信息,記錄的都是每個人的優點,似乎戰力可觀。

  但不二知道狗戴勝為了安撫自己,裡面的資料多半不大可信。

  粗略地看到最後一行,終於一下子精神了。

  「按照本宗在軍中的規定,小隊成員死亡,將扣除小隊長5000點【軍功】。軍功值不夠,自動扣為負數。軍功值狀態為負,不可解除軍役,不可使用軍內聚靈陣,不可……」

  這絕對不是開玩笑。

  不二默默讀著,不免苦笑一聲。

  看來自己還是掉進了狗戴勝的坑裡,三年五載爬不出去了。

  要想儘早離開西北,恐怕不能只當甩手掌櫃。

  否則,這幾個人通通戰死,自己得殺多少個青角魔才能補得回來。

  他邊走邊瞧,抬頭一看,不知不覺便到了碾冰院的院中院。

  「師父,我進去把她們叫出來?」李苒問道。

  不二點了點頭,「你告訴她們,隊長來了,迅速集合。」

  便瞧見李苒飛快走進院中,咚咚咚響起了敲門聲。

  不二則站在門口,把自己的神情儘可能調整的冷酷一點,雙手背在身後,腰背挺得筆直。

  如果要帶隊伍,尤其是女修隊伍,自己往常的性格便有些偏軟,不大方便管教。

  而且,通過這些年的經歷,他發現自己也許真的有點招蜂引蝶的潛質。

  這種潛質,如果在這只碾冰院的小隊裡繼續發揮下去,只怕要惹出大亂子。

  用比較冷酷、幹練的方式處理與隊員之間的關係,就像張劍鋒或者自己在浩瀚森林衝鋒隊時的狀態,比較容易迅速立起威信。

  正在門口擺造型的時候,李苒匆匆跑了出來。

  「這麼快?」

  「師傅,一個都不在!」

  ……

  在大前線【礅荒】往南,靠近蠻荒一帶,有一座像鳥巢形狀的巨大建築物。

  巨大建築內部正中央,有一個非常寬闊的圓形廣場,廣場上建起了數百座高高的鬥法擂台。

  此刻,每一個擂台上,都有一對修士正在進行激烈的鬥法。

  五光十色法術將室內照得絢爛多彩。

  激撞的法術聲,靈獸的吼叫聲,修士的呼喊聲在鳥巢之內交雜響徹,震得人耳朵有些發麻。

  鳥巢環周有一圈看台,看台上的木椅呈梯形自上而下整齊的排列,上面坐著不少穿著各宗服飾的修士,有些交頭接耳,有些指著場內說著什麼。

  這裡西北軍中的競技場。

  在宗盟沒有組織官方競技比賽的時候,這裡每天都會組織小型零散的鬥法。

  各宗修士上交一定【軍功】作為報名費用,便可以參加鬥法。

  當然,作為照顧,女修只需上交一半的費用。

  所有參加報名的修士都將被隨機排序,循環對戰,輸一場便視為淘汰,連勝三場便可以獲得【軍功】獎勵。如果一直勝到最後,獎勵可算十分誘人。

  ……

  在鳥巢南邊,有一個身著雲隱宗白紗的女修,正坐在靠後的一排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看著某個擂台上的鬥法。

  嬰兒肥的臉蛋,又大又圓的眼睛,微微翹起的鼻子,讓她的相貌看起來親切可愛。

  她的名字叫劉明湘,是碾冰院五人小隊中年紀最小的。

  今日,她雖然來到了競技場,但卻並未報名參賽。

  只因心疼苦苦積攢的軍功,捨不得上交報名費用。

  此刻,她目光看著擂台上,一個身穿如火般大紅紗裙的苗條女修,正與一名男修激烈鬥法。

  這紅衣女修名叫唐仙,也是碾冰院弟子。長得十分美貌,五官十分精緻,與劉明湘比起來,更加青春,明豔耀人。

  劉明湘有些無精打采地看著唐仙的戰鬥。

  她靠著一柄一階下品火扇,馭使著幾隻拳頭大小、渾身燃燒的火鳥,不斷地撞擊對面修士透明光罩,但似乎成效甚微。

  反倒被對方不時的風刃反擊,搞得手忙腳亂。

  如果不是對面的男修看她容貌甚美,存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只怕她早就落敗了。

  一旁有好事的修士紛紛起鬨,叫那男修手下留情,說不定還可以抱得美人歸。

  對面的男修似乎也被起鬨的聲音帶動了,衝著唐仙笑道:「唐姑娘,只要你願意結交劉某這個朋友,我立刻俯首認輸。」

  唐仙氣得大叫,一揮袖子,幾隻火鳥瘋了一樣沖那男子撞去。

  結果撞在對方的光罩上,濺起一層層火星,卻沒撞出半點裂縫。

  場下的嬉笑聲更加熱鬧了,有人叫道,「唐姑娘,你嫁給我罷,我幫你把這姓劉的放倒!」

  劉明湘也看得心裡冒火。

  又不免討厭自己真是沒有主見。

  比如這擂台,她原本更想去看張楚月的比賽,說不定還能贏幾場,但又禁不住唐仙的忽悠和邀請,乖乖來了這裡。

  結果,倒生一肚子悶氣。

  又過了一會兒,她看得實在鬱悶,忽然下定決心偷偷溜去張楚月的擂台,看一會兒便回來。

  未曾想,剛站起身,便從過道走來一男一女。

  兩人穿著不知哪一宗的道服,男子面容雖可稱清秀,但看起來也有三十幾歲了。

  他身旁則是一位小姑娘,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但已經可以看出是個未來美人的胚子。

  「我們可以坐在這裡麼?」那男子面無表情地問道。

  劉明湘下意識點了點頭,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人坐在自己身旁。心裡不由地納悶,幹嘛要坐這麼近。

  稍一猶豫,剛剛鼓起地去看張楚月比賽的衝動又一次熄滅了。

  心中暗道:「唐仙的比賽馬上結束,若是看見我不在場外,只怕要糟糕。」

  只好再次坐回去。

  結果心中又一次糾結起來:她實在不想跟陌生人坐得太近,想換個位置,但又擔心對方會誤以為自己討厭二人。

  正糾結著,忽然聽到一聲:「明湘!」

  抬頭一看,只見兩個身穿雲隱宗白紗的女修,正在下面一層台階呼喚自己。

  她立時如釋重負,匆忙站起身來,輕快地走了過去,笑道:

  「你們兩個比完了?」

  眼前兩位姑娘,一個身材極好,但相貌可稱醜陋,闊臉塌鼻,面色偏黃。眼睛倒是很好看,頗見神光。

  另一個相貌平平,五官端正,堪堪可稱清秀。

  這個丑姑娘名叫張眉。

  相貌平平的名叫易萱。

  「那人是誰?跟你認識?」

  張眉看著方才那一男一女問道。

  「不認識,」劉明湘搖了搖頭,聲音放到最小,「我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為啥坐到我旁邊,莫名其妙的……」

  張眉點了點頭,回答劉明湘一開始的問題,「比完了。」

  她臉上的神情顯然有些失望,「不過,我們兩個都輸在第二場了……」

  三個人互相望著,齊齊嘆了口氣,登時都不說話了,報名費的軍功交了,但連半點都沒撈回來,往後幾日便沒有多少【軍功】可以兌換聚靈陣的使用時間,又要耽擱修行了。

  劉明湘跟著唉聲嘆氣半晌,忽然想到什麼:「哎呀,糟糕,」

  她連忙抬起頭來,「不是說,咱們的新隊長今天到前線,是不是得回去準備準備。」

  張眉笑道:「你現在回去,估計新隊長早就到了。」

  說著,嘆了口氣,「我倒希望這位新隊長永遠不要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10-26 12:0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4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就是覺得他不像好人

  「希望他永遠不要過來?」

  劉明湘聽張眉說罷,稍作尋思,忽然明白過來。

  現今碾冰院小隊因為方蟬新死,常元宗派遣的臨時隊長又因故調離。

  所以,小隊目前還處於三不管的放假狀態。

  如果新隊長永遠不到,那麼大家就不用去蠻荒執行任務,不用上戰場,也就不必面對恐怖的角魔。

  雖然任務的【軍功】拿不到多少,但至少不會面臨生死危機。

  「好像聽說,新隊長是上次傀蜮谷大典的榜眼。」

  「榜眼又怎樣?」

  劉明湘想了想,苦笑道:「好像本宗弟子從來沒有這麼高的位次罷。我聽說,傀蜮谷大典後,他好像很快就突破了通靈境。說不定他還真有幾把刷子。」

  「是突破了通靈境,不過聽人說,他好像是誤入異界,在什麼時間法則停滯的地方,呆了三十年才突破通靈境的。」

  「那現在豈不是有六十多歲了?」

  「是啊,老頭子一個。」

  說到這裡,忽然聽到上面一聲輕咳。

  三個姑娘齊齊往上看,便瞧見方才與劉明湘鄰座的男子忽然轉過頭,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一旁的小女孩則嗤嗤望著那男子,笑得花枝亂顫。

  劉明湘看著二人,忽然聯想到十分不美好的事情。

  她曾聽人說過,修士界裡有些男修專喜歡找一些十歲左右或者年齡更小的小女孩,用來做雙修的爐鼎,對修行效果大有提升。

  雖然現在還沒有十分明顯的跡象表明眼前的男子就是這一類人,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二人的關係恐怕不簡單。

  這讓劉明湘對他本來就不佳的印象,直接降到谷底。

  「這人真是……」她腹誹一番,強忍住心中的不適,決定不再理會。

  停了少許,幾個人又續著方才的話題討論起來:

  「新隊長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魏不二。」

  「這名字真是二到家了……」

  「咳咳。」那人繼續輕咳,卻再無人搭理他。

  丑姑娘張眉接著說道,「我聽旁人說,魏不二在傀蜮谷時,好像對戰不見得怎麼厲害。就是比較擅長逃遁,角魔總是打不著他。最後歪打正著就立功了……」

  「倘若真是如此,叫他帶隊,一遇到角魔便跑,我們豈不是倒霉透頂?」

  「那也沒辦法,等見到他本人,戰鬥一場,什麼都明白了。」

  劉明湘一想到這裡,不由地發了愁,心想本來日子就過得又緊又難,若是真來這麼一位隊長,碾冰隊真是倒了大黴。

  怪不得唐仙今天分明知道新隊長要來,還是硬把眾人拉來打擂台。

  正說著,忽聽場上傳來一陣哄笑。

  再一瞧,唐仙不知什麼時候被對面的劉姓修士擊落擂台之外,滾了幾圈,狼狽地爬了起來。

  有幾個男修站在場外圍著唐仙怪叫:

  「唐師妹,我上去幫你教訓著小子!」

  「唐姑娘摔跤都這麼好看……」

  唐仙大怒,一舉爬起來,指著幾人當場罵道:「滾回自個兒家看你們老娘去。」

  說著,一扇火扇,便揮出幾隻火鳥,衝著那幾人飛快撞去。

  「哎呀,唐姑娘送我一隻鳥!」

  「我也有!」

  氣得唐仙狂扇扇子,火鳥四處亂竄,幾個人嘻嘻哈哈躲來躲去。

  不一會兒,便從一旁遁來一位宏然宗盟的監管修士,衝著唐仙平舉右臂,掌心朝外對著,嚴肅斥道:「下場修士禁止鬥毆,否則取消下次參加擂台的資格。」

  唐仙這才消停下來,怒目瞧著那幾人,一扭頭再不管他們的嬉皮笑臉,自顧回到了看台上。

  一眼尋見其餘幾位同伴,走上來指著身後,氣憤道:「早晚叫這些色鬼倒霉!」

  說罷,見眾人齊齊瞧著自己,又慘兮兮道:「完了,完了,我的【軍功】也白交了。這次真是倒霉,那人功法方好克制我!」

  她前一刻還憤怒無比,轉臉就開始賣慘,臉上的表情說變就變,但總歸都是好看極了。

  再一次提起【軍功】,幾個人臉上都有些沮喪。

  張眉便問眾人:「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符籙上還有多少【軍功】吧。我先來,還有40點。」

  唐仙第一個回道:「交了這次報名費,我就剩10點【軍功】,只夠使用五天的聚靈陣。」

  她經常參加競技賽,報名很勤快,再加上平日使用聚靈陣也頻繁,【軍功】也就消耗得很快。

  易萱只說:「30。」

  劉明湘看著眾人,有些遲疑,「我還有100多。」

  「這麼多?」唐仙顯然很吃驚。

  劉明湘低頭看地,回道:「競技場的報名,我基本沒參加過。去聚靈陣裡,也只回覆損耗的法力,基本不做修行……」

  她真心覺得競技場的報名費太貴了。

  「真是我們隊的節約大王,」張眉拍了拍劉明湘的肩膀,沖其餘幾個人笑道:「她平日裡口口縮縮,幹什麼都舍不得,這裡省一點,那裡摳一點,攢下這麼多也很正常。」

  「怪不得,」唐仙搖頭嘆氣,「我雖然也很窮,但是平時大手大腳慣了,根本省不下來。」

  劉明湘想了想,心說大家的日子都這麼緊,我得幫一幫。

  便把自己的軍功符拿了出來,「你們要是不夠用了,從我這裡轉。反正我也沒希望突破通靈境。」

  劉明湘的鎮海獸是宏然界一種遠古異獸,似乎叫做【居易】。

  但誰也不知道這居易是什麼來頭,又有什麼神通,而且早就斷絕了蹤跡,現今也找不到相近的血脈,大道之路早就堵死。

  「誰用你瞎大方啊!」

  唐仙一把將她的手推回去,「什麼叫沒希望?照你這麼說,咱們這裡除了張楚月和易萱,其他人都沒戲,乾脆別修行了,坐著等死就好……」

  說著,心裡忽然一酸。想起一些事,覺得小隊裡的每個人都過得好辛苦。

  張眉也是這般相勸。

  劉明湘只得把軍功符收回去,心想我且攢著,回頭哪一個需要,悄悄轉給她。

  唐仙正說著,忽然一抬頭,看見台階上有個中年男子帶著些好奇的神情看著自己。立時以為他瞧見了自己方才落敗、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模樣,正要看自己的笑話。

  心情立刻變得糟糕極了,當即一瞪眼,衝著台階上那人喊道:

  「看什麼看啊?沒見過打比賽輸的?」

  那男子衝她淡淡笑了笑,便又把目光轉向比賽場上。

  「裝什麼淡定?這人好討厭……」

  唐仙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理會,轉問其餘幾人,「張楚月呢?」

  劉明湘眼瞧著她怒斥方才那男子,忽然覺得好生羨慕,心想:「真好,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討厭誰,也不用憋著。」

  說起張楚月,大家都有點精神了。

  「我剛剛路過她的擂台,好像又贏了一場……」張眉答道。

  「真厲害,我們小隊要是都是楚月這樣的水平,說不定就能去【礅荒】大比碰碰運氣。」

  唐仙滿臉羨慕。

  她口中所說的【礅荒】大比,是宏然宗盟為了激勵軍中修士提升戰鬥力,每隔幾年,在戰事平穩時期,組織的一次修士競技比賽。

  為了不影響與角族人無休無止的大戰,報名範圍只限定在低階修士之中。

  最終優勝者的獎勵,足以讓所有在西北服役的低階戰士都蠢蠢欲動。

  眾人聽了唐仙的話,不禁開始遙想【礅荒】大比的情形。

  結果被易萱一句話從天上打到了地面上:

  「一輪都過不了。」

  上一屆大比,方蟬還好端端地活著,碾冰院的小隊處境不錯,眾人手裡尚且寬裕,便湊齊一筆數額不菲的【軍功】報了名。

  結果,在宗內選拔的第一輪就被合規院小隊淘汰。

  可惜了用來報名的【軍功】,叫劉明湘心疼至今。

  丑姑娘張眉搖頭道:「【礅荒】大比跟咱們沒關係,但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為了幾毛錢【軍功】,快要拼了老命……」

  說到這裡,幾個人又開始唉聲嘆氣,開始討論近日修行的【軍功】消耗,修煉進度,往後的日子怎麼過,來了新隊長怎麼應對。

  正說著,唐仙忽然提議:「我們在這裡呆著幹嘛?走,找楚月去,看她的比賽,真是帥爆了。」

  其餘幾人紛紛響應,便吵吵著往另一邊走去。

  轉了小半個看台,終於找到了張楚月對戰的擂台。

  只見擂台上,一名面色清冷、容貌極美的女子正輕盈蕩在半空之中。

  這就是張楚月。

  她穿著一襲裹身緊衣,勾勒出曼妙緊繃的曲線。

  五官極為精緻,仿若用墨筆精心勾勒,出於畫作而非真人。

  眉毛似乎修剪過,但是與尋常女子比起來,有點平,有點粗,但總歸是很好看。

  令人感到十分奇怪的是,她的頭髮不似宏然女修一般,束成各樣精美髮飾,而是剪成三寸長短的樣子,顯得十分乾淨利落。

  如果歲月來到擂台邊,一定會覺得她的髮型與言薇非常相仿。

  此刻,她持著一臉冰冷的神情,駕馭一紅一藍兩柄一階寶劍,向對面的修士展開猛烈攻勢。

  紅色寶劍被一層旺盛的火焰包裹,藍色寶劍周身散發著一抹寒氣,雙劍交替在空中狂舞,照得對面洛圖宮的修士臉上忽明忽暗,時而冒起大汗,時而又被凍出一層寒霜。

  那修士馭著一根金絲毛筆,在半空中劃出一些黑色冰刃抵擋,堪堪維持平勢。

  「去!」

  一聲輕喝落罷,她目光一銳,整個人散出高昂的鬥氣,竟似全然放棄防守,衝著對面的修士猛衝過去。

  那修士正疲於應付飛劍,被她暴起的攻勢驚到,慌亂間露出破綻,一道冰芒劃過,「鏗」的一聲,金絲毛筆落地,冰劍懸頸,只好舉手認輸。

  場邊傳來零散的鼓掌聲,顯示這場對戰還是有些觀眾的。

  唐仙高興地大叫,「還是我家楚月厲害!」

  說罷,雙手抓著劉明湘的肩膀,激動地晃來晃去,彷彿比自己贏了還要高興。

  劉明湘被她晃的像一個正在搖擺的撥浪鼓一樣。

  忽然聽見從上面傳來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這個還可以。」

  聽這人的口氣,似乎是勉強滿意的樣子。

  接著,又有一個清脆少女聲回道:「自然跟師父你比不了。」

  劉明湘覺得這聲音耳熟,好像方才便聽過。

  抬頭一看,竟然又是方才那人,身旁的小女孩兒也跟來了。

  忍不住眉頭一皺,心想他怎麼跟過來了,該不是故意的罷?

  唐仙則實在有些看不慣這男子,眼瞧對方收著氣勢,不大看得出境界,但似乎也是開門境的樣子,抬頭就衝他喊道:

  「瞎評什麼啊?你要是厲害,下來跟我們比一比。」

  那男子聽見,似乎是不大在意,仍是衝著唐仙淡淡一笑,便撇頭看場上,不做理會。

  「裝什麼高深莫測啊,」唐仙見他這幅德行,反感繼續持續飆升。

  忽然想起什麼,抬頭氣道:「你這人有病吧,跟著我們幹什麼?」

  那人笑道:「這競技場又不是你家開的。」

  言外之意,自是在說唐仙管得太寬了。

  唐仙又要說話,劉明湘連忙拉著她,又將其餘幾人招呼到靠近場邊的一處通道,離那人遠遠的,才與唐仙說道:「你跟他較什麼勁兒啊,我看他不像好人……」

  「為什麼?」唐仙聽得一驚。

  「這,」劉明湘支吾了一聲,臉色忽然發紅,想起自己方才的推測,只好小聲回道,「感覺,我就是覺得他不像好人,說不出來為什麼……再說,他無緣無故老跟著咱們做什麼?」

  唐仙聽了,俏臉一繃,用力點頭,「嗯,我也這麼覺得。」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4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合歡散與母痴猿

    鳥巢裡面一片嘈雜。

    在大廳的入口處,忽然冒出一些身著宗盟道服的修士,神情凝重地進進出出。

    先前坐在劉明湘身旁的中年男子和那小女孩兒聞聲回望。

    女孩兒忍不住問:「怎麼回事?」

    「大概是有什麼緊急軍務。」中年男子回道。

    二人看了半晌,入口處又恢復了平靜。

    「該不會是有角魔入境吧?」女孩皺了皺眉頭,把脖子撐得老高,使勁兒望著。

    「不要烏鴉嘴。」

    中年男子轉過頭,注意力重新轉到場上。

    小女孩兒吐了吐舌頭,忽然想起什麼,指著遠處通道口的四個姑娘,有些奇怪地問道:

    「師傅,她們幾個為什麼躲得那麼遠?」

    那中年男子耳識大開,唐仙等人說話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進他耳朵裡。

    「我看他不像好人……」

    「我也這麼覺得……」

    「……」

    少許,面無表情地回道:「我怎麼知道,大概是被壞人嚇到了。」

    那小女孩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想那壞人就是你吧。

    又見中年男子撇頭瞧向自己,連忙正色道:「那咱們怎麼辦?跟過去?」

    說著,指了指擂台上那個神色清冷的短髮女子,「她們馬上就要湊齊啦,你不是說要開個小隊見面會麼?」

    「算了。」中年男子搖頭,心裡有些哭笑不得。

    ……

    張楚月從擂台上走下來的時候,分明可以感覺到幾道火熱的目光投來,似乎想把她整個人吞掉。

    她索性把臉色沉得愈加冰冷。

    讓投來的目光通通凍成冰塊兒,落在地上,碎成一攤。

    待她走到場邊,唐仙歡快地飛了出來。

    「還是我們家楚月最厲害!」

    張楚月這才稍稍消融冷色,下意識伸手摟住她。

    唐仙指著楚月方才戰鬥的擂台,鬥法的硝煙似乎還沒有散盡。

    她急忙問道,「你贏了幾場啦?」

    楚月伸出蔥白的手指,擺出一個手勢,在半空中輕輕晃了晃。

    配合她冷酷的表情,展現出一種奇怪的可愛。

    「五場?賺大發了!」

    連勝五場的獎勵,足可以將眾人的報名費填平,還能富裕一些。

    幾個姑娘總算一掃之前的鬱悶,臉上笑容再現。

    可惜的是,下一場比賽楚月的對手是個擅長土系法術的高防修士。

    她的冰火雙劍撞在厚厚一層土牆上,幾乎沒有什麼效果,功法克制,法力耗盡,只得止步此處。

    楚月的比賽結束後,幾個姑娘再無心觀戰,一起出了鳥巢,嘰嘰喳喳說著,往雲隱宗的駐地返去。

    沿途一帶,皆是甘隴一望無際的草原。

    陽光,遠溪,不時竄過的野羊野兔,風景很美,顯出一派生機。

    美中不足的是,匆匆路過的修士小隊顯得頻繁了一點。

    路上,幾個人東拉西扯,說起新來的隊長。

    大家都有點心煩。

    劉明湘和張眉在顧慮新隊長擅長逃跑的名聲,擔心對戰時被他挖坑埋了。

    唐仙明確表示,碾冰院現在「三不管」的狀態很好,完全不需要新隊長。

    張楚月則明顯不歡迎男道友。

    易萱倒是無所謂,不過表示服從大家的意願。

    「那麼,」

    唐仙忽然興奮起來,高高舉起拳頭,「我提議,咱們干脆把這新隊長弄走算了!」

    「好!」

    張楚月第一個贊同。

    自從新隊長要來的消息傳出,她就有一種領土將要被侵的感覺。

    「好啊!」

    「雙手贊成。」

    其餘幾人紛紛響應。

    只有劉明湘有些顧慮:「把事情鬧大就不好了,極為院主長老那裡也不好交代,我們還得……」

    「怕什麼,天塌下來我頂著!再說了,他們苦舟院現在連院長都叛變了,誰替他說話啊,」唐仙越說越興奮。

    「蠱仙谷!」

    說到這裡,她感覺每一個毛孔都要興奮的飛起,「我今晚就去找毒仙谷的張仙子。要是能借來一隻【神仙癢】,我保證讓他欲仙欲死。」

    唐仙的歪點子一出,幾位姑娘的靈感被她瞬間激發:

    「還有五毒門!」

    「御鬼宗!」

    「合歡宗!」唐仙揮舞著手臂,興奮地大叫,「我可以搞到一包合歡散!」

    說著,一把抓住張眉,「到時候,咱們把張眉放進去,把門鎖上……」

    「你要死啊?」張眉臉色大變,熱的發燙,追著唐仙打去。

    唐仙一蹦一跳躲開,邊跑邊笑:「你聽我說,他只要一對你動手動腳,我們就把宗裡的師兄弟叫過來,一定讓他身敗名裂,灰溜溜滾蛋……」

    「這有什麼意思?」

    楚月淡淡道:「我可以從獸人塔搞到一隻母【痴猿】。」

    合歡散,加母【痴猿】。

    劉明湘徹底無語。

    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提醒這個新來的倒霉隊長,他即將面臨的噩運。

    一眾人越說越離譜,各種整蠱辦法層出不窮、千奇百怪,根本停不下來。

    正是鬥志高昂的時候,張楚月忽然面色一肅,止住身形,猛地回頭一轉。

    眾人也跟著往回看,立時齊齊吃了一驚。

    只見先前那個惹人生厭的中年男子,帶著方才的小女孩兒,就在眾人身後數十丈之外,面沉如水,不疾不徐地遁行著。

    幾個姑娘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唐仙氣道:「他什麼時候跟上來的?」

    楚月還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多半從競技場一出來就跟著。」

    「越看越不像好人。」

    唐仙說罷,美目一轉,遠遠瞪了那男子一眼。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繼續趕路。

    劉明湘連忙挪步,站在她身前,擋住視線,「別看了。」

    說著,拉著她的手,又招呼身旁幾人一併離開,「咱們換一條路。」

    「怕什麼啊?」唐仙一把挪開她,掏出自己的一階火扇,叫道:「這種猥瑣跟蹤狂,你越躲他,他越上桿子。看我一扇子燒了他……」

    「唐仙說得對。」

    眾人商量一番,決定等那男子過來,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左右這裡是軍區腹地,對方也不敢輕易動手。

    幾個姑娘便停了下來,並排站在原地,目光齊齊看向那人。

    要是換個臉皮薄的,恐怕要被看得渾身難受。

    那男子卻是閒庭信步,帶著小女孩兒行得自在。

    行過幾個姑娘的身旁,也不作停留,一舉遁過,彷彿對幾個姑娘的目光毫無察覺。

    「你站住!」

    眼見他自顧行出幾十丈,唐仙終於忍不住喊住他。

    那人緩緩止住身形,回頭看過來,「道友何事?」

    端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裝得倒是挺好。」

    唐仙忍不住又在心中腹誹。

    便直言問道:「你一直跟著我們幹什麼?」

    「此話怎講?」那人一臉困惑的神色。

    「講你個頭!」

    唐仙覺得自己快要氣炸了,強摁住掏火扇的衝動,說起自己的懷疑,「從競技場開始,我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一路跟到這裡,還敢說你不是跟著我們?」

    「應該是巧合吧。」那人回道。

    說著,慢悠悠地解釋:「競技場裡,應該是碰巧咱們想看的比賽一樣。至於現在,我是打算回本宗的駐地。」

    唐仙心想看我拆不穿你。

    剛要開口,問對方是哪個門派的。

    那人卻道:「你們要是沒事,我先走了。」

    說著,再不理會眾姑娘,自顧往前遁去了。

    只看一襲瀟灑遁行的背影遠去,竟然生在如此可惡之人身上。

    唐仙還想追過去繼續糾纏,卻被張眉拉住,「別追了,反正他已經走了,就當趕跑一隻蒼蠅。」

    劉明湘也跟著來勸,「無事最好,無事最好。」

    「太招人厭了,」唐仙顯然有些不甘心,最鬱悶的是,自己被氣得半死,對方卻跟沒事人一樣離開了,「這廝最好別讓我碰見,要不然把他燒成火雞。」

    「好了,好了,消消氣。」張眉笑道:「繼續說剛才的事。」

    指的自然是怎麼對付新隊長。

    幾個姑娘又開始興奮起來,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

    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在遼闊的草原上悠悠迴蕩,像鳥兒歡快的鳴叫。

    盛夏明媚的陽光照在她們身上,讓每個人看起來都暖洋洋的,明媚耀人。

    如果沒有戰爭,或者沒有大道修行,她們也許會是無憂無慮的凡人姑娘,盡享嫻靜的時光。

    而現在,卻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活著。

    幾個人商了一路,總算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

    正要琢磨細節,忽然瞧見遠處飛遁而來一隊人影,大概瞧裝扮,似乎是宗盟執法隊的修士。

    待他們遁至近處,才發現方才那人和那小女孩兒也在隊列之中。

    沒有人願意招惹執法隊。

    幾個姑娘連忙屏氣凝神,閉口不言,乖乖往前遁著。

    唐仙也把頭低下,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這廝有問題,果然又來找茬了。」

    「別說了。」張眉連忙衝她使眼色,幾個人都不說話了。

    執法隊卻將她們攔了下來,領頭的修士一臉肅色,

    「南面有情況,宗盟臨時征派任務,所有閒散修士一律不得違令。」

    幾個姑娘臉色大變,這種征派任務,從來都是要命的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4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來做隊長

    聽到緊急徵派幾個字,劉明湘心頭猛地一沉。

    她下意識看向其餘幾人,大家臉上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敢問道友,南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是誰忽然問了一句。

    執法隊領頭的修士一邊招呼幾人往回返,一邊道:「我們剛得到消息,南面忽然闖入大批角魔,想穿過我們的巡查界,往蠻荒深處去。」

    「他們要幹什麼?」

    「角魔南下,必然圖謀不軌。」

    那領頭修士拿出了一塊令牌,接著說道,「情況緊急,宗盟已發出征招令,調集競技場和附近的修士先去蠻荒搜查帶往南,佈置一道搜查線。我們會盡快調度各宗主力到場支援。」

    劉明湘忽然想到碾冰院小隊的情況,連忙問道:「我們小隊現在都沒有通靈境修士,按軍規來講,不能派入蠻荒吧?」

    「軍規第十條,緊急徵召令,所有中低階修士無條件服從。」那人說道。

    這一句話,將劉明湘不切實際的幻想「咣當」摔倒地上,碎成渣滓。

    「你們跟他走。」那領頭修士登記了幾個人的師門和名字,又安排了一名監察隊員帶領眾人去南面,便帶隊去了別處繼。

    劉明湘和一眾姑娘也只好硬著頭皮跟著監察隊員往南走。

    先前那個中年男子和小女孩兒就在身後不遠跟著,但誰也顧不上理會了。

    往後的路上,劉明湘心頭越加慌張。

    倘若真的如執法隊所說,大批角魔出現,那麼蠻荒就已經極其危險。

    沿途風景依舊,卻沒有人再有心情欣賞。

    這個時候,她忍不住想起方蟬,想起她臨死前的笑容,鼻子一陣發酸。

    半路上又得到了一個壞消息,似乎正面戰場上,角魔也在大規模調集隊伍,很有可能要起一場大戰。

    附近各宗的主力都被派去正面戰場,所以對南面的支援可能來得晚一點。但好在競技場的修士已全部被強行征走,這會兒大多已經進入蠻荒森林。

    不久,又陸續看到數隻修士小隊在宗盟執法小隊修士的帶領下,向南面蠻荒的方向飛快遁行。

    ……

    約莫行了七八十里地,劉明湘已可以看見前方鬱鬱蔥蔥的,無窮無盡的大片森林。

    一直往南就是蠻荒。

    高大繁盛的樹木,像巨人一般把南方遮成一片廣袤綠色,又像無垠的綠海。

    監察修士把各宗人手帶到蠻荒邊緣,就開始分配隊伍。

    因是蠻荒內的形勢已經非常緊迫,分組的時候便儘可能求快。

    大抵是同宗的修士分作一組,閒散的、不成隊的修士分作一組或者併入人數較少的隊伍裡。

    「你們幾個,」那負責分隊的宗盟修士指著碾冰院的幾個姑娘,又指向她們身旁不遠處,一個龜山宗修士,一個御鬼宗修士,還有那中年男子和小女孩兒,「你們幾個並成一組,」

    他舉起一張蠻荒的地圖,又指向南面一片深綠色的區域,「到這裡巡查……」

    劉明湘立時吃了一驚,立時想跟那宗盟修士說幾句,但張了張嘴,又強忍住了。

    誰都知道,越靠近蠻荒深處,兇猛的異獸越多,就越危險。

    這監察修士劃分給眾人的守衛區域,非但以前從未被列入值守範圍,而且十分靠近蠻荒深處。

    她的心跳又加快了些。

    心中真的不知道,沒有通靈境修士帶領的碾冰院小隊,究竟有沒有辦法度過這個難關。

    再看周圍,除了那中年男子,其餘眾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慌張的神情。

    龜山宗修士聽了,連忙湊上去好聲好氣商量道:「前輩,這一帶離蠻荒深處太近,我們隊伍中姑娘多,去到那處,丟了性命是小事,只怕耽誤軍中大事啊……」

    「女人的命就是命,男人的就不是了?」那負責分配的修士一臉怒氣:「誰叫你們幾個來晚了,近處的區域都已經分配完。來得晚,就得認命。」

    說著,指著蠻荒的方向,一邊催促幾人入場,一邊說道:「你們的名字和師門我等方才徵召的時候已作登記,現在又跟方才分給你們的區域對上了,倘若監察修士巡查時,發現你們擅自離崗,便要軍法處置。」

    龜山宗的修士還想遞幾句話,那人卻愈加凶橫,「征招令在此,你想討軍法吃麼!」

    軍法顯然要比死亡更可怕。

    那人心中連聲叫苦,卻毫無辦法,只得硬著頭皮答應。碾冰院眾姑娘早知如此,反倒一聲不吭。

    那監察修士說罷,又將那中年男子指定為小隊的臨時隊長,命道:「此間小隊只有你一個通靈境修士,便由你全權負責,如有違令,可斬立殺。如有逃兵,首當罰你。」

    劉明湘這才注意到,那一直斂著氣息的中年男子,竟然是通靈境修士。

    她連忙瞧向張眉,只見對方也看向自己,臉上全是苦笑。

    通靈境修士也許能對付青角魔,但碾冰院小隊先前已經將對方得罪。

    對方不夾私報復便算很好,遇到危險多半也不會出手相助。

    劉明湘不自覺地看向中年男子,這才發現,這人面容的確很清秀,若不是行止間自然而然流露的氣質,也不會暴露三十多歲的年紀。

    又忽然想起,自從被征派以來,他似乎一直不怎麼慌張,偶爾輕言寬慰那小女孩兒。

    那監察修士說著,便招呼剛才已經分好的幾隻小隊,一齊遁入蠻荒森林之中。

    往後便大致沿著一條直線急速前行,沿路將各小隊指定到已經分配好的各片區域之中。

    一路上全是高大的巨樹,巨樹根底都是成片的灌木叢,大多數異獸已被人族驅趕至蠻荒更深處,只剩一些未開化的野獸在叢林裡遊蕩。

    這個時候,這些野獸似乎也被角魔驚動,嘶吼著,漫無目的的在林子裡瘋狂亂竄。

    有幾頭黑狼不知發了什麼瘋,向眾人直正撲來,被監察修士一劍化成兩半。

    對於蠻荒森林的模樣,劉明湘多次執行任務,再熟悉不過。

    但這一次,方蟬已經不在,又要去靠近蠻荒深處的區域巡查;既要擔心大批角魔的突襲,又要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異獸。

    更何況,除了自己之外,其餘幾人都在競技場中都經歷了激烈的對抗,法力尚未恢復。

    尤其是戰力最強者張楚月,連續在競技場作戰六輪,法力應該已接近耗空。

    角魔,異獸,任何一個意外,都有可能導致集體隕落。

    她心裡真的慌張的要命。

    下意識往前看,宗盟修士和那中年男子默不作聲遁行著,匆忙的身形讓氣氛很壓抑。

    再往身旁瞧去,張眉、楚月和易萱已經漸漸鎮定下來。

    唐仙臉上還可以看出一點緊張的情緒,但已經不太明顯。

    反倒是龜山宗的那個男修臉上焦慮之極,明顯露出了難以控制的慌張神色。

    一路急遁。

    粗重的喘息,順頰而流的香汗,虛浮的腳步,恍惚的視線。

    劉明湘忍不住在心中對自己說:「你都打了多少次仗,怎麼還是這般沒出息的樣?」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漸漸可以聽到四面八方傳來激烈的打鬥聲、痛苦的慘叫聲,枝幹的斷裂聲和撞擊大地的重響聲。

    她隔著林木間的樹幹,尋著各種聲音傳來的的方向望去,隱約可見各種法術五顏六色的光芒閃動。

    幾年來,碾冰院小隊多次參與巡查任務,但從未遇到過這樣激烈又廣泛的戰鬥。

    她立時意識到,一場惡戰已經無法避免。

    唯一要考慮的,是怎樣活下來。

    也不知遁行了多少裡地,終於到了地方,也只剩碾冰院這一支小隊。

    那監察修士招呼眾人入場,滿臉嚴厲之色,「爾等嚴守軍令,站好守區,我隨時過來巡查。」

    說罷,轉身便往回遁去。

    方遁了幾丈地,行到一株粗大的樹幹旁。

    忽然聽見嗖的一聲輕響,似有一道無形的尖物劃過,向扎豆腐一般,從那監察修士腦袋的太陽穴處橫穿而過。

    鮮血瞬間炸開,在樹幹上濺落一灘,像血腥的玫瑰。

    未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音,那人便圓睜著眼睛伏倒在地上,腦漿和鮮血流了一地,破洞的傷口很扎眼。

    劉明湘根本沒有看清殺招從何而來。

    少許,一聲驚恐的尖叫響起——來自龜山宗的修士。

    劉明湘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向他瞧去。

    目光方轉過去,正瞧見鮮血在他胸口毫無掙扎地炸開,尖叫聲戛然而止,地上又多了一具屍體。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那中年男子瞬間抓住身旁的小女孩兒,第一時間尋到一刻粗大樹幹,背靠著樹幹冷靜地環視四周。

    御鬼宗的修士則在匆忙間掏出一個黑色口袋,一聲嘶啞低吼,一道黑影自口袋鑽出,眨眼鑽入他的身體,整個人化為一道虛影,向另一頭逃去。

    未及多遠,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冷哼,夾著駭人的威勢,化作一道音波轟然撞在虛影身上。

    御鬼宗修士發出一聲刺耳的嘶啞慘叫,從虛影中踉踉蹌蹌跌倒出來,滿臉都是驚恐扭曲的神色。

    下一刻,一道血花在他腦門無聲炸裂,身體立時倒在地上。

    死了三個人,卻連敵人都沒有看到。

    劉明湘覺得自己的神經崩得快要斷掉。

    「佈陣!」這是張眉急促的聲音。

    多年的配合讓碾冰院眾人在高度緊張之中,仍然熟練地擺出防禦隊列。

    一個緊密的圓圈圍成,眾人各自朝向一方,儘可能地避免防禦死角。

    劉明湘剛剛站好位置,抬頭往外看,胸口猛的一滯,瞳孔瞬間收縮。

    只見視線內的景物似乎有一點點扭曲。

    那東西盯上了自己。

    她覺得心臟快要停掉,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6 12:04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們怎麼這麼傻?

    半空中的扭曲一晃而過,消失不見。

    但濃重的殺氣卻鋪面而來,根本來不及躲避。

    劉明湘滿臉驚慌的神色,匆忙舉起自己的法器——一個一階中品鎏金方盒。

    但已然遲了,空氣中微渺的扭曲就在眼前。

    「小心!」

    「隱身的!」

    眾人都發現了異樣,紛紛出招去救。

    可似乎都慢了半拍。

    死亡的氣息已經到來。

    劉明湘絕望,閉上了眼睛。

    便在此時,四周的氣溫突然直將谷底。

    彷彿寒冬臘月將至,寒氣驟襲,將她的臉色凍得的蒼白,髮髻表面附了一層薄霜。

    一道氣勢驚人的藍紅二色利刃從天而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猛地劃過劉明湘眼前。

    空氣中那一團扭曲忽地一縮,向後退了半尺,失去了蹤跡。

    剛剛暴起的殺氣也消失不見。

    危機暫時解除。

    劉明湘睜開眼睛,自己竟然還活著。

    便連忙向一旁的樹幹處瞧去。

    那中年男子手持一柄略微發灰的長劍法器,面色凝重地觀察四周。

    方才的利刃無疑出自通靈境修士的手筆,便可推測救人的一定是他。

    「小心。」

    張眉連忙開口提醒。

    話音未落,殺氣再次驟起。

    眾人連忙轉過頭,警覺地四下張望。

    但這次已經無法瞧見空氣中的扭動。

    下一刻,唐仙卻忽然覺得自己後背一涼,身後驟起一道殺氣。

    敵人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到眾人中間的空處。

    待唐仙反應過來的時候,殺氣已到極近處。

    「嗖」,一聲響過。

    方才那股極寒之氣再次襲來,紅藍二色利刃自她身後拔地而起。

    只聽「轟」的一聲重響,半空中的視線一陣扭曲。

    一個醜陋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現在眾人身後的半空中。

    頭頂是青色三紋的角,渾身是灰色透明光滑的肌膚,手臂末端沒有手掌,只有一個尖銳透明的肉刺。

    隱刺族角魔!

    唐仙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只是聽說過這一族角魔的傳聞。

    據說,他們不僅可以掩藏身跡,甚至還能迴避神識的探查。

    對於低階修士而言,幾乎是最危險的對手。

    怪物出現的第一瞬,唐仙手中就一刻不停猛地揮動扇子。

    火鳥離扇,發出一聲清鳴,與碾冰院小隊一眾姑娘的攻擊匯成攻勢,飛快撞向那角魔。

    那角魔驟然騰起一丈,所有攻擊立時落在空處。

    接著,桀桀一笑,劃過一道詭異弧線,猛地衝向樹幹方那中年男子藏身之處。

    便在飛遁半路,身形陡然消失。

    唐仙連忙看向那男子,卻見他面沉如水,右臂飛快揮動,劍鋒狂舞,數道劍芒在半空中佈下一張密集的網。

    但見網中卻無絲毫異樣,那隱刺族角魔不知又躲去了何處。

    「五行金剛符陣!」張眉忽然想起什麼,一聲輕喝。

    唐仙當即清醒過來,連忙從儲物袋中喚出一張赤色符籙。

    飛速向其中注入法力,一道紅光立時自符籙中激射,轉瞬化為一圈紅色光罩。

    與其餘幾人的藍、綠、金、褐四色光罩合於一處,組成一個臨時的二階五行金剛符陣,將五個人護在其中。

    這套陣法可以抵禦至少三次尋常通靈境修士的全力一擊。

    五個姑娘苦苦積攢了許久,才湊齊足夠【軍功】兌換了一套。

    這原本就是備以保命之用,此時正是危在旦夕,自然毫不猶豫使了出來。

    光罩出來的一瞬間,唐仙這才松了一口氣。

    卻忽然想起那中年男子,下意識沖對方道了一聲:

    「小心!」

    話說完,卻發現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抬頭一看,卻是張眉。

    只見她衝自己搖了搖頭,低聲傳音道:「不要生事,惹來那角魔,萬事皆休!」

    唐仙惱道:「便瞧他送死麼?」

    「他是通靈境修士,還用得著我們提醒?」

    「我就是要告訴他!」

    唐仙賭氣道。

    張眉嘆了一口氣,再不答話。

    「轟!」

    又一聲巨響傳來。

    唐仙連忙轉頭向聲音傳來處瞧去。

    只見先前那人藏身的樹幹已斷成兩截,巨大樹冠轟然傾倒向另一側,壓在旁邊的樹冠上,像相互攙扶的受傷的戰士。

    再瞧光罩之外,半空中,那中年男子滿臉鄭重之色,一手緊緊抱著那小女孩兒,一手灑然持劍,在半空中急速揮舞。

    一道道劍氣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密密麻麻地劃過。

    卻根本看不見對手在哪裡。

    只是眼見那男子不時地急速閃避,身體扭曲到不可思議的程度,才證明致命的危險就在他身邊。

    他懷中的小女孩兒臉色嚇得發紫,卻強咬住牙,一聲不吭。

    唐仙滿臉緊張地看著戰場,竟覺得比自己身臨險境還要提心吊膽。

    「好機會,」

    張眉忽然壓低聲音,衝著眾人說道,「我們快走!」

    「他怎麼辦?」劉明湘臉上全是猶豫的神色,指著那中年男子。

    唐仙看著張眉的臉,忽然覺得十分醜陋,當即回道:「要走你走。」

    張眉苦苦相勸,「我們呆在這裡,也幫不上他的忙。他若贏了,固然皆大歡喜。若是他不慎死在角魔手中,我們也必死無疑……」

    「那我正好陪著。」唐仙乾脆回道,「反正讓我現在走,我走不了。」

    那人剛剛救下她的性命,卻把危險招在自己身邊,她豈能忘恩負義。

    張眉再瞧其餘幾人,劉明湘衝自己搖了搖頭,楚月和易萱不說話。

    看三人的模樣,明顯是不想走。

    劉明湘忽然面泛哀色,說了一句,「方蟬要是活著。」

    易萱接了下句:「她一定不會走。」

    這句說罷,張眉終於長嘆一聲,「你們怎麼這麼傻啊?」

    唐仙這才轉身去看戰局。

    只見那中年男子抱著小女孩兒,邊逃邊戰,面對的又是無形之敵,已然顯得非常吃力。

    隱刺角魔似乎連出幾手殺招,叫他躲得頗為狼狽,卻仍是緊緊抱著那小女孩兒。

    唐仙當即指著那小女孩,沖那中年男子叫道:「快把她交給我們。」

    「好!」

    那中年男子稍作遲疑,便答應了。

    忽然衝著半空中某處狂劈幾劍,揮出幾道聲勢駭人的風龍在半空中狂捲,讓對手且去應付。

    下一刻,人影一晃,竟瞬時遁至光罩一旁。

    唐仙連忙將光罩打開一個小口,將那小女孩接了過來。

    小女孩方入光罩,光罩入口處的空間便驟起一陣扭曲。

    唐仙連忙將入口閉住,便聽見轟的一聲重響,似乎有什麼硬物撞在了光罩上,叫光罩的光芒瞬時一黯。

    那中年男子沒了束縛,灑然高喝一聲,整個人身輕如燕,迅速揮出一劍,與那隱刺族角魔戰到一處。

    那角魔不知使了什麼秘術,徹底隱匿了身形,竟然連半空中光線折射的扭曲也瞧不見了。

    便只能看見那中年男子沉著面容,在半空中揮舞長劍,上下翻騰躲閃,駕馭紅藍二色利刃閃電突襲。

    先前專於保命,唐仙便未曾注意那人作戰的情形。

    此刻再瞧,卻見他越揮越快,越動越疾,頃刻間,竟然連出招的動作和行跡走向也看不到了。

    「這傢伙,」她忍不住驚嘆道:「厲害得有點過分了吧?」

    她不由地在腦海中想起方蟬。

    方蟬戰鬥的時候,不論形勢多麼危急,她永遠都顯得那麼從容優雅。

    與方蟬比較,這個中年男子似乎更加冷靜鎮定,像是無數次在戰場生死搏鬥中拚殺出來的頂尖戰士。

    按照常識來講,隱刺族角魔戰力遠高於同階角魔,越階殺敵是常有之事。

    這人居然與一個隱刺族三紋青角魔戰到這般地步,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暗道:「我們西北軍中的通靈境修士裡,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號狠人?」

    便問小女孩兒:「你爹爹是哪一宗的修士?」

    那女孩兒瞪了她一眼,扭頭不回話。

    正尷尬著,林中忽然傳來幾聲異響。

    一個身材魁梧高大,渾身似長了龜甲的青角魔猛地從林中竄了出來。

    唐仙嚇了一跳,「小心!」

    下一刻,卻是半空中空無一人處,忽然響起一句角魔語。

    那龜甲角魔聽罷,高喝一聲,像一座小山一般,氣勢驚人地衝向五行金剛符的光罩。

    「轟!」

    一聲巨響過後,那光罩表面瞬間黯淡無光。

    仔細去看,已明顯能瞧出幾道裂縫,無疑已到窮途末路。

    那龜甲角魔稍稍向後撤出幾步,再次向光罩激撞而來。

    「嘩啦!」

    光罩碎裂的聲音。

    那龜甲角魔一步踏進,舉起巨大的手掌猛地拍下。

    唐仙心頭驟沉,與其餘幾人一併祭出法術抵擋。

    便聽易萱猛地一聲高喝,一隻呲牙猿猴的虛影從她身體中猛地拔離、脹大,瞬時舉起雙拳迎上那角魔的手掌。

    堪堪阻擋一瞬,虛影便被拍碎。

    唐仙和眾姑娘卻趁著這一瞬,退出了幾丈之地。

    便在此時,先前那股駭人的殺氣再次籠罩。

    那隱刺族角魔來了!

    唐仙面色瞬時發白,心頭狂跳,與眾人一道迅速合在一處,背靠背貼在一起,面朝外方,緊張地四下觀望。

    看不見的敵人就在身旁,龜甲角魔也踏著大步趕來,生死就在一瞬。

    便在此時,忽聽半空中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似乎夾著浩蕩的法力,向四下蕩去。

    那龜甲角魔似乎也被這聲音震住,身形一滯,抬頭向上看去。

    唐仙下意識也尋音而去,立時看到讓自己終身難忘的一幕:

    只見半空之中,那中年男子忽地揮劍畫圈,身影驟然消失。

    再次出現,已到唐仙眼前。

    他滿臉殺氣,手持利劍,竟然衝著自己的手臂猛地一揮,在上臂劃開深深一道傷口。

    鮮血瞬時狂噴而出,在半空似血花散開。

    那隱刺族角魔方無聲移至此處,瞬時被鮮血濺的顯形。

    立時間,滿臉驚恐之色,匆忙馭使罡氣,想要把鮮血彈開。

    遲了。

    一道藍紅二色利刃閃過,角魔的身體瞬時分成兩半,凍在血冰之中,生硬地落在地面之上……

    下一刻,那紅藍利刃陡轉,轉眼撞在那龜甲角魔的身上。

    一聲乾脆的金屬撞擊聲響過,一團水霧驟降,眨眼凍成堅冰。

    那龜甲角魔立時被凍在堅冰之中。

    中年男子閃電般出現在他身後,一道劍芒划去,堅冰與龜甲角魔的身首一併分成兩塊……

    唐仙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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