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亂世獵人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6 17:57: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2 35083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5:35
第八章刀創奇象


  玉皇頂,玉皇廟,歷史之悠久的確可以追朔到極遠的上古。它起源於秦始皇祭天,那時候的佛教並未傳入中土,秦始皇數次登臨泰山玉皇頂祭拜天地之神,就在玉皇頂之上築下拜神之用的參神颱,秦二世更將參神颱擴建,那時已是極為雄偉,後來在東漢時期,佛教開始傳入中土,使它逐漸成了一個可與道教分庭抗理的宗教。

  漢朝歷代皇帝都會上泰山祭拜天地之神,東漢明帝之時,因其信奉佛教,而且極為虔誠,便允許在參神颱上設置金身佛像,后索性在玉皇頂上,改參神台為寺廟,而參神颱卻成了玉皇廟院中的那塊巨大的石坪。

  關於這個石坪,還有個傳說,當然,這是在江湖中流傳的。傳說這塊巨大的石坪乃是同心石,當地的一些人經常前來乞福,認為仁聖石坪乃是歷代皇帝拜神之台,肯定具有靈性,因此許多人在石坪上挖下小片石頭帶回家,以乞求眾神庇佑,而每當有雷電擊在這塊主石坪上時,那些被人挖掘帶回的小石塊也會跟隨著主石坪震動,像是與主石坪有著極強的心靈感應一般,所以人稱為之同心石。至於這塊石坪的來歷眾說不一,有人說是天外飛來的神石,有人說是當年秦始皇自東海蓬萊仙島求得這塊巨大的神石,以萬夫之眾抬上泰山之頂。當然,這跟神話是沒有分別的。且不說泰山的山道如何險峻,單說以萬人之力能否抬起這塊石坪還是個問題,因為沒有人知道它到底埋有多深。

  其實,在江湖之中還流傳著一個傳說:當年慧遠大師曾在玉皇廟住過一段時間,後眾弟子以同心石為其做了一個巨大的蓮台。後來慧遠大師就坐在這同心石的蓮台坐化升天,留下了不朽之名。更傳說在慧遠大師坐化升天之前,同心石竟嗚咽了三天,嗡鳴不絕,被廟中之人認為是一種奇像,只是慧遠大師知道自己壽辰將近,也就吩咐後事。三天之後,慧遠大師果然坐化升天,那同心石的蓮台也便保存在玉皇廟的密室之中,蓮台之上塑有慧遠大師的金身,那並不與一眾菩薩擺放在一起,他只受玉皇廟的歷代主持參拜。

  江湖也有人說,這是慧遠大師的遺囑,更盛傳一種流言,說玉皇廟中的和尚和慧遠有極大的關係,甚至說慧遠大師有可能是當年白蓮社的人。不過,江湖中人似乎從來都未敢對玉皇廟做任何挑戰。第一,玉皇廟中全是出家人,與世無爭;第二,是因為敬重慧遠大師,慧遠大師不僅僅是佛門宗師,更是江湖中人心中的神。就因為佛、道、魔三宗那一拼,將魔門擊得四分五裂,再也無法為禍武林和天下,更創下名傳千古的白蓮社,將正義推上了極端。

  白蓮社幾乎網羅了天下的所有精英。而四十多年前的邪宗和冥宗若非白蓮社,只怕江湖已經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因此,江湖中都極為敬重慧遠大師,無論是白道還是黑道,無論是朝廷還是民間。

  對於玉皇頂之上,其實江湖中還有些傳說,那是煩難大師和不拜天諸人之間所發生的事情。不過,那究竟是什麼事情卻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冥宗曾在玉皇頂上大鬧了一場,但終還是退了下去,這些都只是傳說,到底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卻無從查證,廟中的僧侶不會告訴任何外人。

  有人懷疑廟中住著一位極為可怕的絕世高手,當然,這些並沒有必要去相信,也沒有必要去對他做出何種解釋。江湖人總愛猜測,總愛製造謠言,這很正常,也很普通,因此,可信也可不信。

  慧遠大師坐化的那尊同心石蓮台就在玉皇頂的密室之中,而玉皇頂的密室處於北面,與大院相隔有兩百步之遙。

  此刻密室之中梵音深重,檀香繚繞,木魚之聲輕響,每一下都是那麼沉重。

  密室之中,靜坐於蓮台之前蒲團上的正是玉皇廟現任主持戒嗔,自從老主持塵念圓寂後,主持之位就傳給了其弟子戒嗔,這是一個全心修佛的老和尚。沒有人知道他的深淺,只知這和尚佛心極高,也很少露面。

  今日,玉皇廟中的小沙彌全都下山了,僅留下戒嗔與其四大弟子靜參佛心,不聞外面之事。

  蓮台之上,慧遠大師的神像在繚繞的檀香之中若隱若現。

  戒嗔極為清瘦,高挺的鼻樑如槍一般標直,黃色的僧衣在半披的袈裟裡面更顯出一種沉穩而枯寂之感。

  戒嗔一心向佛,毫無雜念,但近日來卻總似乎感覺魔障隱現,那種空靈之境很難保持絕對平靜。他也有些不明其因,惟有以佛經相誦,但這些似乎都無濟於事,特別是今日,自早晨開始,魔障頻生,使他根本就無法真正地安靜參禪,就連他的四大弟子也清晰地感覺到他的不安。

  “師父。要不要弟子去前院看看?”說話者是戒嗔的大弟子晦明,晦明似乎看出了戒嗔無法靜心的根源。

  戒嗔微微嘆了口氣,停止敲擊座前的木魚,低沉地道:“數十年來,為師只曾有一次如今日一般魔障頻生,那就是你師祖圓寂之時,想不到我苦參數十年佛法,依然無法摒棄魔念,真有負恩師教誨!”

  晦明望著師父,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跟蔡風小師弟的決鬥有關呢?”

  戒嗔緩緩睜開茫然而空洞的眼睛,目光幽深,緩緩地道:“魔由心生,心感天地,天地之魔念為七殺,受七殺所感才會有魔念入侵,為師之心猶未修到通禪境界。”說著輕輕一嘆,又道:“為師始終無法悟透你師祖'無相無我'的大無相禪意,真是慚愧!”

  “師父是說小師弟的無相禪意比師父更高?”這次說話者是戒嗔的三弟子晦成。

  戒嗔淡淡地望了晦成一眼,目光再掃過不言不語的二弟子晦心及四弟子晦勇的面龐,又專注地望了慧遠大師法像一眼,淡然道:“蔡風小師侄的慧根深種,智慧更是天下少有,且有道心為媒,其無相禪意的進境是你們永遠都無法趕上的。雖然為師痴長四十年,但論到無相禪意的修為只怕不會勝過他。影響為師靈臺的並不只是無相禪意,還有另外一股極為霸烈的氣息,更有一種魔意在張狂,這魔氣與霸烈之氣夾在無相禪意之中,即使為師的心也無法完全平息,看來今日之事的確太不尋常了。”

  “啊,師父是說今日登臨泰山的江湖中人有許多可怕的高手?”晦心驚問道。

  “憑為師的感覺,今日之事非比尋常,在玉皇頂之上,除蔡風小師侄外,至少還有三大絕世高手的存在,這也是為師心生魔念的主要原因。 ”戒嗔緩緩地閉上眸子,沉鬱地道。

  晦明、晦心諸人呆了半晌,他們想不通,怎會有如此多的絕世高手前來玉皇頂呢?但他們從來都不會懷疑師父所說的每一句話。

  晦勇突然道:“難道師祖臨終前的那句禪言就是指今日?”

  “蓮碎石裂,魔現東岳,玉頂將滅,佛蓮自現。”戒嗔哺哺地念道,神情依然有些茫然,晦勇所說的似乎並不能與這句話相符,但也似乎有些道理。

  戒嗔想了想道:“為師靜思了近二十年,猶未能參悟這句話的真義,想來應該不會指今日之事……”

  戒嗔正說話間,座前的巨大蓮台竟“嗡嗡”自鳴起來,甚至有些躍躍欲動的跡象,慧遠法像也跟著振動,如此奇景饒是戒嗔佛心高超也禁不住大驚,更終止了所說的話。

  “誦經!”戒嗔疾呼道。

  ※※※

  蔡風的劍在虛空之中變了三百七十六個角度,終於在葉虛的扇底下發現了破綻。

  當蔡風的劍射到此處時,葉虛的描金玉扇也正好封住了這個位置。

  兩件兵刃相擊竟沒有半點聲息,蔡風與葉虛錯身而過的時候,葉虛的神色立刻不再鎮定。

  蔡風用的不再是劍,而是刀!錯身拔刀、揮擊,天地霎時變得慘然一片,猶如雲落九霄,霞披長天。

  蔡風的刀,只會比劍更為可怕!沒有風聲,沒有殺氣,只有視覺的一片茫然,使人無法解釋的茫然。

  蔡風是一代刀道神話蔡傷的兒子,對刀的感應絕對不能只用可怕兩個字來形容。

  葉虛錯步、旋身、飛退、迴轉……連換了七十六種身法和動作,依然未能逃出刀芒所罩的範圍。

  葉虛感覺不到殺氣,但他卻感覺到那來自內心深處讓人無法迴避的壓力,抑或蔡風的刀是自他心中攻到一般。

  刀在心中,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仍在心中!

  葉虛己經夠小心謹慎的了,但是蔡風依然有著無法想像的突破,他雖然聽說過蔡風不僅擅於使劍,也同樣是個用刀高手,可是他沒有想到蔡風刀劍合併竟然這般靈活而多變,威力更強猛得超出他的想像。

  “噹噹……”葉虛竟然閉著眼睛擋住了蔡風四十九刀之多,但同時也被震得飛退,畢竟他無法運聚全力以赴。

  蔡宗雙眸渾圓,似乎從來都未曾睜得如此之大,他不想錯過兩人打鬥的任何一招一式,否則將是一種遺憾。

  蔡風和葉虛的動作都快得幾乎超出肉眼的界限,但蔡宗的目光竟彷彿能夠清楚地看到那發生的一切。生長在沼澤之中的動物,大都目力不發達,僅憑觸覺、聽覺和嗅覺分辨事物。

  但蔡宗的眼力卻與所有生長在沼澤之中的動物不同,他也不明白那是什麼原因。自小他的體內就似乎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每一次他中毒之後,那股奇異的力量都能夠將毒性壓制,而他的眼睛也在那奇異的力量不斷流轉之時,漸漸明亮,看事物也漸漸清晰,而他更食過許許多多的毒蛇、毒蟲,這些毒物的潛在作用更有養肝明目的功效,因此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覺中異乎尋常,只是他從來不習慣睜大眼睛,因為他的聽覺比視覺更為敏感。在一般情況下,他根本就不想讓人知道他眼睛的可怕之處,但此刻兩大絕世高手決鬥,蔡宗再也不想錯過機會,是以,耳目並用。

  蔡宗的眼力的確很好,竟然能在燦爛的刀芒之中找到一片淡淡的暗影,那是一塊布,一塊自衣衫上切下來的布!

  當布落地之前,竟被蔡風的劍氣絞成碎末,那是自葉虛衣袖上割下來的。

  葉虛喪失了先機,他不該等待,等到蔡風能夠任意發揮之時,他便失去了先機,如果一開始葉虛就搶攻的話,那結果又會不一樣。

  蔡宗不得不佩服蔡風的策略,若他不說十招之約,葉虛絕對會毫無顧忌地搶攻,那時只為爭一個先機就不會只是十招之數,可當蔡風說出十招之限時,葉虛立刻放棄了搶攻,改為嚴密防守,這就使他處於被動狀態。

  蔡風的確很擅於心理戰術,更似乎有著算無遺漏的智者心機。

  葉虛正待轉身搶攻,卻發現面門已有一柄劍揮到,如毒龍般飛射而至。

  蔡風竟將劍貫滿真氣直射出去,這一招大大出乎葉虛的意料之外,他連回扇格擋也來不及,不過,葉虛絕對不是弱者,不僅不是弱者,還是一個絕對超強的高手。否則,他也沒有驕傲的資本,一個驕傲的人,必有其過人之處。

  葉虛猶如勁風之下的弱草,身子若無骨地向後扭曲,腳下竟幻出一片奇異的雲彩。

  一旁觀戰的三子立刻想起蔡宗所說的那句話:“葉虛最可怕的地萬並非手,而是腳!”

  剛才葉虛那玄奇無倫的步法正好印證了蔡宗並沒有說謊。

  “哧!”利劍自葉虛的面門橫劃而過,僅差三寸就能將葉虛的面部劃開。

  “砰砰……”蔡風的身形倒飛,他的刀與葉虛的腳相擊,竟然各自被震退。

  “哧!”那柄飛出的劍居然在空中打個電弧倒射反擊,其目標是葉虛的背後!

  葉虛心下也吃了一驚,那柄劍並非蔡風捨棄之物,而是以氣相禦,由心意所控,這也難怪剛才他一腳竟能將蔡風反震而出。

  蔡宗心中暗自感慨,盛名之下果無虛士。蔡風被公認為中土年輕第一高手,並非僥倖,單論這以氣御劍之術就已是習劍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而蔡風不僅可以分心以氣御劍,更可一邊以刀相攻,如此奇技也的確讓人嘆為觀止。

  廟外的群雄幾乎全都鼓譟而呼,甚至有人呼喊得聲嘶力竭,真正能見到這般絕世高手相鬥的奇景的確難得,而且蔡風到目前為止仍只用了兩招,還有八招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種場景和精彩呢?

  戰局到了這一步,其精彩已經不再在人們的想像範圍之中。

  葉虛處驚不亂,身子一陣亂晃,手中的描金玉扇輕輕點拔數下。

  劍身自葉虛的身邊滑過,卻是因為玉扇之功。

  此時的葉虛已被逼至石坪中心。

  蔡風的身子在虛空中一縮,當葉虛險險避開那柄劍之時,他改雙手握刀,以開天闢地之勢猛然下劈,整個身子和刀在虛空中竟化成一團強烈的光芒。不見刀,不見人,惟有激湧奔騰的殺氣,氣旋如狂潮、如怒濤在翻捲,綻放出生命的最大潛能。

  “怒滄海……是怒滄海……”有人終於忍不住激動地驚呼出來,整個山頭都在沸騰。

  “怒滄海”——傳說中天下最為霸道的刀訣,也可以說是刀的神話,而在這一刻,終於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它的出現,而且出現得如此玄奇、如此曼妙。

  無窮無盡的霸殺之氣在向四面八方輻射、暴綻,每個角落都似乎能夠感受到撕扯的力量,天空之中,所有的光亮盡數被這一刀吸引。

  葉虛的眸子之中閃過火一般熱烈而張狂的神采,更似乎有著一絲微微的欣慰隱於目光深處。

  蔡宗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刀在顫抖,似乎是興奮莫名的戰士,更似久未飲血的魔王在剎那間被喚醒,一股萌動的生機在殺氣瀰漫的戰圈之中無限擴綻。

  蔡宗竟似乎聽到了黑木刀身內所藏的冰魄寒光刀那熱切的呼喚,一種迫切復甦的情緒就像是具有生命的靈物。

  這是蔡宗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事情,而事實上,他也從來都未見過比蔡風這一刀更讓世人震撼的刀法,與這一刀相比,他所創的“慈心三殺”竟顯得那般脆弱,那般黯然失色,他的刀在受蔡風刀氣和精神所感染,才會如此不安靜起來,就像蔡宗此刻那顆不安靜的心一般。

  “怒滄海”本就是一式將人體的精、氣、神最完美結合所產生的生命最強者,“刀、人、天”再也不會分出彼此。

  蔡宗的功力貫注刀身強壓住躁動的冰魄寒光刀,這是一柄出鞘便必須要奪命的刀,他更不想將這柄刀顯露出來。

  “怒滄海”的霸殺之氣無孔不入地四散傳出,身在遠處禪室之中的戒嗔及四大弟子同樣感覺到了,而且比任何人都強烈、清晰,因為那石蓮的抖動也因為這霸殺的刀氣而抖動得更為強烈。

  慧遠的法像竟自石蓮上歪倒,晦明和晦心飛身而上,及時將它扶住。

  “師父!”晦成和晦勇再也坐不住了,全都站起身形,焦爍地呼道。

  戒嗔似乎也無法解開此結,憂心忡忡地道:“此蓮台為同心石所鑄,蓮動則石動,難道真是應了'蓮碎石裂,魔現東岳'這句話?”

  “師父,我們快出去看看吧!”晦明和晦心兩人合抱住慧遠大師的法像,提議道。

  戒嗔臉上的神色有些陰晴不定,哺哺自語道:“難道這魔頭還沒有死,又將出世禍亂人間?”

  “什麼魔頭?”晦明有些不解地問道。

  “裂裂……”石蓮竟然真的開始暴裂,且一裂即為八掰。

  “不好!”戒嗔似乎想到了什麼,只是低呼一聲,身子便如離弦之箭標的而出。

  “師父……”晦明幾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不過,他們始終記得塵念師祖所留的四句無法悟透的警語:“蓮碎石裂,魔現東岳,玉頂將滅,佛蓮自現。”此刻前一句已經極為明顯,至於後面的三句定會跟著應驗,那又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呢?

  ※※※

  沒有人知道蔡風此刻在想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刀之後究竟會是怎樣一個結果,也許,應該問天、問地、問刀、問變色的風雲。

  在那團強光一亮再亮、一綻再綻,幾乎將整個石坪籠罩之時,所有人竟發現一道強烈的佛光。

  那縷縷金色的淡芒在強烈的刀芒中升起。

  漠漠蒼蒼的光影,不是葉虛的反擊,絕對不是!即使葉虛也為之驚住了,光影組成了十個大字,虛浮於刀芒之上,不因刀光的強烈而模糊,更隱隱透出一道祥和的佛光,也絕不是蔡風“怒滄海”的傑作——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5:35
第九章魔現東岳


  “仁聖石裂,玉皇頂滅——煩難!”這十個字幾乎比蔡風的刀更讓人震撼,誰也不曾想到此地竟有煩難大師的警語,眾人中也從來都沒有人聽說過的。更沒有人知道這佛光究竟自何處而來,抑或真的是煩難大師再世顯靈,那就是說,這是天意。

  惟有葉虛、蔡風和蔡宗才真正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原來,當蔡風那霸絕無倫的“怒滄海”

  勁氣直壓地面之時,石面之上竟奇蹟般顯出這十個大字,猶如一種虛幻投在石面之上,卻有清晰的凹面,就像地上長出了一排虛無而有形的氣體一般,再受強勁催發,竟然綻現佛光,光華四散,但字形卻隨影而浮,並不散去。這之中的奇妙,饒是蔡風、葉虛、蔡宗這些人也看得一塌糊塗。

  他們三人當然不信神,那惟一的解釋就是這十個字與蔡風的刀意有關,蔡風也在瞬間明白,這十個字定是師祖以最高禪意所書,那完全是一種精神的凝聚,而他的“怒滄海”乃是煩難所創,使出“怒滄海”的無相神功也是煩難所創,那這一刀之間所有的意境與煩難大師同出一源,在精與神的相逼之中,那股以禪意和精神力所凝的字跡才會以佛光乍現。而平時卻無人可以發現這十個大字,別人自不明白其中道理,葉虛和蔡宗更不知道煩難和蔡風的關係。只自揣測這種異像一定與蔡風有關,卻不知道其中隱秘。但不管如何,葉虛已經放棄了對蔡風的攻擊,倒掠退出,並以最強烈的氣勁護身。

  蔡風見到這十個字,心神禁不住一鬆,此時葉虛絕對有機會反敗為勝,更可趁機一舉擊敗他。高手對陣,絕對不能有半點分心,何況這是在最為緊要的關頭,蔡風心神一鬆,幾乎就已與死神相見,但葉虛卻不攻反退。

  葉虛放棄攻擊,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就連三子和蔡宗也清楚地看到葉虛這一大失誤。

  當然,葉虛是失誤還是別有用心,卻是沒有人細想了,所有人都在默念那句“仁聖石裂,玉皇滅頂”八個字,在揣測其中的意思。

  “不要擊出!”一聲焦慮的呼喊自玉皇廟之中傳出。

  “轟!”蔡風也想收刀,但他做不到,“怒滄海”既發,他已無力再收,最多也只能收回三成勁氣,但剩下的七成功力竟無阻隔地盡數落在地面之上。

  蔡風一聲悶哼,身子若紙鳶般被一股無形氣勁反彈上半空。

  “蔡風……”哈鳳驚呼出聲,三子也大驚失色,一道黑影自玉皇廟的院落深處如大鳥般疾飛而至。

  不僅如此,又有一條人影自懸崖之下如沖天炮一般衝上半空,與此同時,更有一人自大門口的牆外又電射而進。

  “爾朱歸!”蔡宗以他那遠勝常人的目力,竟能夠辨出那道自院外掠進的身影。

  葉虛沒有進攻蔡風,他不僅僅錯過剛才那個機會,此刻竟甘願再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攻擊蔡風,而是飛向爾朱歸,迎擊那自懸崖之下掠上的白髮老者。

  蔡宗想出手,但見這幾人並不是去危害蔡風,也就不再答理。

  “呼!”天空中的風雲霎時變暗,不知何時,烈日早已無光,濃濃的烏云如潮般湧聚泰山之頂的上空,就像在眾人的頭頂飄浮。所有人直到此刻心神稍復之時才發現這種異象,剛才被蔡風的刀和那接二連三而出的異像給迷惑了,甚至神誌也為其所奪,並無心思去注意天空和四周環境的變化,但此刻大家卻感到一股空前絕後的恐慌。

  天象大變,難道便是預示著“玉皇頂滅”?這使人細思起來,不得不恐慌。惟三子和蔡宗諸人知道,這只是天人交感的一種現象。當初蔡傷使出“滄海無量”之時的天象比這更可怕十倍,而蔡宗曾動用過冰魄寒光刀,刀出竟使天空在剎那間降起雪花來,這些都是天象所至,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值得驚訝的應該是那自懸崖下端飛升而出的人與爾朱歸!

  兩人竟在剎那間消失於虛空,就像是被天空中的暗雲吞噬。

  “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虛空之中,蔡風的臉色微顯蒼白,手中的刀映射著閃電的光亮照出了爾朱歸與那神秘白髮老者在虛暗處的位置。

  那是兩團螺旋的暗雲,暗雲緊裹似乎成了他們慘淡的外衣。

  葉虛的玉扇疾收,雙腿竟絞旋而上,整個身形頭下腳上地向那兩團暗雲間升去。

  蔡宗和所有人都一樣,皆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撼不已。

  人聲俱寂,就連自廟中疾飛而出的戒嗔大師也立身不動,靜靜地望著天空那奇異無比的一幕。

  葉虛在暗雲之間,竟擦出一溜電火“呼呼……”爾朱歸和神秘老者所掀起的兩團螺旋暗雲全都無情地撞擊在葉虛身上。

  蔡宗大駭,所有人大駭,如此一來,葉虛蔫有命在?而在此時,蔡宗手中的冰魄寒光刀再次震顫起來,“嗡”聲大作,幾欲脫出黑木刀鞘躍飛而出。

  “啪……啪……”電火四射,雲層之中,猶如萬道銀蛇狂舞,扭曲成一條粗大而閃亮的巨蛇,直射向葉虛身上。

  爾朱歸的臉色血紅,那神秘老者的臉色卻變得青綠,葉虛的臉上卻絲毫沒有血色,發結鬆散,猶如自天而降的神魔,電火在其周身旋繞不休。

  蔡風自天空中冉冉降下,氣血翻湧。

  原來,他竟發覺當“怒海滄”擊向仁聖石坪時,石面居然產生一股強烈的反彈力量,而且這股反彈之力似乎與他同出一源。本來,他根本不會被反彈而出,但由於當他看到那十個字後,猛地收回三成力道,而那股與他體內無相神功同出一源的勁氣也被引發,正因為同出一源,才能被牽引。這麼一來,使得回擊之力便不止三成了,至少達到六七成,因此才使蔡風無可抗拒地被拋飛上半空,不過,幸虧他體內仍有道家的太乙真氣相護,否則定會震成重傷。

  蔡風降落的同時,葉虛猶如隕石一般,帶著強烈的電火向那塊被蔡風勁氣擊出一道刀坑的石面飛撞而去。

  葉虛沒有死,他幾乎成了一個可怕的魔物,“轟!”驚天動地的炸雷以無可抵御之勢擊在刀坑之上。

  葉虛雙手直插石中,所有電火如活物般在他的雙臂與巨大石坑間來回流動。

  爾朱歸與神秘老者身形在虛空中一錯,雙雙下墜,竟趕在蔡風落下之前,齊聲高喝:

  “掌托極頂,拳裂東岳!”

  “轟!”碎石如風暴般夾著如巨雷滾過的吼聲四散射出。

  廟牆轟然倒塌,狂風大作,玉皇頂上慘呼不斷。

  “轟轟!”爾朱歸與神秘老者一拳一掌分別重擊在葉虛腳底的“湧泉”穴上,三人同時旋轉起來。

  有人驚退,戒嗔大驚,狂呼道:“阻止他們!”說話之間身子化成一股強橫的旋風向爾朱歸和葉虛三人撞去。

  蔡風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戒嗔的呼喝肯定有道理,也不管什麼,再一次雙手握刀,自虛空中疾劈而下。

  “快帶公主退!”巴顏古也沒有想到眼前竟會亂成這個樣子,而且打鬥幾人的武功都似乎皆已登峰造極,功高絕頂,包括那自廟內衝出的和尚,無論是誰的武功都絕對在他之上。

  巴顏古是個高手,自然眼力不會差到哪裡去,更不會連自己與別人的差距也看不到,不僅僅如此,更可怕的卻是在那裂開的巨石之中,傳來了一股瘋狂充滿毀滅性的魔氣,讓人清晰地感覺到那來自地底的寒意。

  仁聖石坪之下究竟有什麼秘密?為什麼葉虛和爾朱歸及神秘老者會對這石坪如此在意?

  他們之間又有何關係?神秘老者究竟是什麼人?

  廟外的武林人物立刻想到早晨仁聖之石上出現的怪異現象,難道江湖傳聞非虛,那石坪之中真的有異寶將出?那究竟是什麼寶物,竟能在未出土之前擁有如此可怕的魔氣?

  最為吃驚的人要屬蔡宗,在葉虛開始旋動的那一刻,他以全身功力竟然鎮不住黑木刀鞘中的冰魄寒光刀,石坪之下所逸出的死亡氣息帶著毀滅性的氣機破土而出。

  蔡風也同樣心驚至極,他居然無法抗拒那股由爾朱歸、葉虛和神秘老者三人聯手的瘋狂旋勁,更有在石坪之下逸出的氣勁,那股氣勁幾乎是無匹的,他猶未能接觸葉虛三人的三尺之內,就被他們所形成的氣團再次擊飛而出。

  戒嗔也遭到同樣的反擊,身子倒跌而出,晦勇、晦明、晦心及晦成全都被反震之力震得大口吐著鮮血。

  “鏘!”一聲龍吟,天地間閃過一層薄薄的曙光,慘淡昏暗的玉皇頂,被一柄空濛蒙的刀擦亮。

  蔡宗的冰魄寒光刀終於再也不受控制地自動脫鞘而出!

  “呀!”蔡宗一聲長嘯,幾乎讓烏雲裂開一道縫隙,他的整個人更以快絕無論的身法直追冰魄寒光刀。

  “噼……嘩……”一道璀璨的閃電映落在冰魄寒光刀上,刀身如迷幻的五彩精石一般,閃爍著妖異而瑰麗無倫的色彩,更見一道血絲在冰晶之中遊走,如蛇蟲之行。

  “轟轟……”天崩地裂的巨響猶如世界的末日降臨!

  “仁聖石裂,玉皇頂滅!”所有人在剎那間憶起了煩難的那八個字。

  石頭如被強風吹起的羽毛,向空中貫飛,大塊大塊使得虛空成了破碎的牆洞。

  葉虛和爾朱歸及神秘老者也全都悶哼一聲,三人身形隨著那狂湧而出的氣流沖上了虛空。

  “哈哈哈……”一陣瘋狂得已沒有理性的狂笑自破裂的石底傳了出來。

  戒嗔的臉色駭然變得慘白無比,呆愣地喃喃自語道:“浩劫難逃,浩劫難逃!”

  蔡風和蔡宗全都大驚,在仁聖石坪之底,竟然壓著一個活物,而且那隔石傳笑之聲中的勁氣之強己不是世間任何高手所能達到的。

  蔡宗手中的冰魄寒光刀似乎越來越興奮,那五彩光亮在昏暗的天空中,猶如數十輪明月,使天空變得無比妖異,更照亮了虛空中所有人的的臉色。

  蔡風雙足踏上一塊升起的碎石,隨石而升,極速地調勻胸中氣血,這時他隱隱感到體內蠱蟲有蠢蠢欲動之勢,知道是剛才那幾擊所損耗功力極巨,最多也只能再出四招,可是眼下的形式已糟糕到連他也弄糊塗了,搞不懂究竟是怎麼回事。

  戰意,無盡的戰意生自蔡宗手中的刀,一旁的三子和蔡艷龍諸人也禁不住被激起了狂野的戰意。

  “轟!”石坪被蔡風劈開一道刀坑之處暴裂而開,現出一個巨大的洞口,一股毀滅性的颶風自洞中卷出,天空的暗雲忽裂,無數閃電劈過,竟下起瘋狂的冰雹。

  一條破碎的灰影如脫籠的猛獸沖天而起所過之處那些浮在虛空中的石頭盡數碎裂成粉末。

  蔡宗竟受不住手中冰魄寒光刀的驅使,瘋狂而無懼地第一時同迎向那道人影。

  冰魄寒光刀與那灰影似乎是千萬世的宿敵,更似乎擁有自己的生命和頭腦。

  刀身之內那縷游動的血絲竟在剎那間璀璨成繭,在透明瑰麗的刀身之中張牙舞爪。

  那些廟外的江湖人士有些竟被那灰影的怪笑震得昏死過去,也有人拼命地向山下狂奔,他們要逃離這已經臨近末日的地方。

  哈鳳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哈魯日贊和巴顏古也全都驚退,如今的玉皇頂,所代表的似乎不再是祥和,不再是人間聖境,而是代表著死亡、地獄!

  “轟!”蔡宗猶如敗革一般倒飛而出,手中的冰魄寒光刀脫手射出,他根本就無法接近那個灰影。

  哈鳳忍不住驚叫起來,冰魄寒光刀以不可匹敵之勢向她無情地射到。

  哈魯日贊大驚,正要挺身而擋,迎面卻飛來一塊巨石。

  巴顏古因身在場中,竟無力回救,蔡宗也大驚,但他體內的真氣猶如翻江倒海般亂成一片。

  “哈哈哈……”那灰影扶搖直上,濃烈的死亡氣息幾乎讓那些功力稍弱的江湖人士窒息而死。

  “當!”哈鳳在驚恐若死之時,一柄刀自側面斜撞而至,卻是蔡風的刀!

  “啪!”蔡風的刀碎裂成無數小塊,冰魄寒光刀頓了一頓,依然向哈鳳射去,像是富有靈性的活物。

  蔡宗心中暗叫不好,這柄邪刀對女人的陰柔之氣極為敏感,此刀若不取人命,決難歸鞘,哈鳳是場中惟—一個女性,邪刀最先的選擇目標自然就是她。冰魄寒光刀本來被極強的佛性所感染,要知道無著祖師當年以佛法練刀,更以數十年的佛心感染刀中所蘊的邪血,幾乎已將畢生佛功的五成注入了刀身,後來無著祖師將此刀交給一個苦行者,那人以畢生之精力和佛法化除刀中的邪血,而那苦行者的佛功在西域幾可與藍日法王是一個級別,因此,可想而知這柄邪刀之中所封存的佛功是如何的強大,那縷邪血也漸漸淡化。

  蔡宗也並非第一次使出這柄邪刀,那縷邪血根本就沒有出現過,而且他也不可能完全被刀所控制,但今日卻出現了這種情況,已極為意外。更且那縷邪血竟如此明顯,顯然已經盡數被激活,衝破佛功的禁制,這的確是一件可怕無比的事情。正因為那縷邪血才使刀身復活過來,擁有自己的生命和精神。

  這本就是一件極為難以理解的事情,刀自身存在著生命,這的確有些不可思議,所以在西域,人們都稱這柄刀為“邪刀”,是人世間最兇最邪的刀,只不過它的兇性被無上佛法所裹而已。

  如今,冰魄寒光刀之中的邪靈被激活也並非無因,惊蜇本來就是百靈復生之日,兇邪轉世之期,這天為一年之中極陰之時,此時又是在泰山巔峰,冰魄寒光刀受那潛於地底魔靈的激發,竟能意外地破開禁制,這是蔡宗自己意想不到的,即使當初的無著祖師大概也沒有料到。

  “呀!”哈鳳一聲驚呼,一股奇寒的冷氣透入她的體中。她沒有死,是因為蔡風,在千鈞一發之際,蔡風終於追上了這柄邪惡的刀,救下了哈鳳,哈鳳在蔡鳳的眸子中找到了千絲萬縷的關切之情!

  刀身在“嗡”鳴,似乎有些不甘地抖動著,那陰邪的寒氣自蔡風的手中傳入,但蔡風的思想根本就不為所動。

  蔡宗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小口鮮血,他看到葉虛和爾朱歸及白髮神秘老者滿臉興奮地墜下,而步履有些踉蹌,他更看到蔡風若無其事地緊握著連他也無法控制的冰魄寒光刀,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蔡宗自然不知道蔡風體內不僅身俱佛門至高無上的神功,更具有道家的無上禪功,一身兼容佛道兩家的極道武學,又豈是邪靈所能入侵的?邪靈無法入侵,蔡風體內的佛道兩家勁氣自然注入了刀身之中,將那存於刀身的無上佛性再次喚醒,更似乎把刀身中儲存的佛功與自己體內的無上神功相融,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

  “你沒事吧?”蔡風扶住哈鳳,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無奈,更多了一分憐惜。

  “你為什麼要救我?”哈鳳幽怨地道。

  “禿驢,該死的禿驢,所有的禿驢統統都該死!”一聲悶哼自虛空中傳來,卻正是那自石下衝出的人影。

  那是一個人,一個被鬍鬚頭髮罩得無法看出面目、衣衫襤樓得難以遮體的怪人,抑或可以說他是山魈鬼怪,那也許更貼切一些。

  三子和戒嗔大吃一驚,昏暗的天地間,那如獸般的怪人俯衝直下,猶如巨大的蒼鷹,拖著兩片暗雲。天空中的巨石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吸力匯聚而起,瘋狂地向蔡風砸到。

  “蔡風師侄,小心老魔!”戒嗔大呼,同時身形向那自天空中撲下的怪人迎去,口中更大喝道:“區陽,讓老衲來會會你!”

  “大膽!竟敢直呼聖帝之名,禿驢找死!”那白髮神秘老人怒喝著橫撲向戒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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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天現佛蓮


  風,慘烈至極,雷電交夾著巨大的冰雹,更有滿天飛舞的碎石,陰雲愁慘,寒風凜冽。

  呼嘯的勁氣流動聲,巨爆的雷聲,一切的一切,似乎構成了一個虛幻的世界、松濤之聲,虎嘯猿啼,根本就再也無法加入這插曲之中。

  “小心!”哈鳳也忍不住驚呼出來。

  其實,蔡風早已感覺到了那股強大無匹的壓力自四面八方聚湧而至。

  轉身、抬頭,並甩出哈鳳,一切的動作是那般利落而乾脆,蔡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自己所遇到的將是有史以來最為可怕的對手。

  那是一種感覺,實實在在的感覺,蔡風不僅是高手,還是獵人,獵人對於危險的敏感度絕對超過任何人!

  面對如此恐怖的對手,蔡風竟有種沮喪的感覺,他從來都沒有感到沮喪過,即使以前遇到的所有可怕對手。可是今日卻是個例外,也許的確是,他從來都未曾想過,人世之間居然有人能將掌練到這般境界。

  天與地,地與人,人與自然,一切都顯得混沌,一切都沒有間隙,那是一種無限收縮的網罩,而蔡風就是這張網罩之中的一條可憐小蟲。

  似曾相識的一掌蔡風記得葉虛曾經施展過,但那一掌與這一掌相比幾乎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但大致的意境卻是一樣。

  蔡風知道“怒滄海”在這一掌之下再也不是絕對的優勢,甚至根本就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自從蔡風能夠絲毫無忌地施展“怒滄海”之後,他對“怒滄海”的威力已有了充分的了解,可是眼前這一掌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蔡風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決定,雙手緊握冰魄寒光刀,刀身的血絲消失得無影無踪,變得晶瑩剔透,更泛起一層晶玉般淡淡的佛光。

  蔡宗幾乎呆住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柄邪刀竟然有如此馴服之時,不僅馴服,更似乎成了一柄祥和的聖物,只怕無著祖師做夢也不會料到這一現象會在一個年輕人手中出現。

  蔡風出刀,身子就像充滿氤氳的球,懸浮而起,顯得怪異莫名。

  “滄海無量!”蔡風猶如一尊巨神,雙手握刀直刺天幕,口中狂呼而出。

  “蔡風!”三子忍不住驚呼,雖然他並不能使出這一刀,但他卻知道這一刀的可怕,不僅是威力的可怕,更可怕的是那毀滅性的反沖力,就連蔡傷所具的功力也被反沖力震傷,又何況蔡風這個體內存有隱患之人?

  蔡風又何嘗不知呢?但在束手待斃與戰死之間他必須做出選擇,他更不是一個弱者!強者,那就必須選擇戰死,哪怕只剩最後一絲力氣,也要一拼!

  蔡傷曾對他講過,施展“滄海無量”不僅要使自身功力達到巔峰狀態,還需擁有至高無上的佛法修為,方能將“滄海無量”發揮至極限,而己身不受其傷。如果這其中有一點沒有達到,那“滄海無量”不僅僅會傷敵,更會反噬其主,甚至會使施展之人暴體而亡,屍骨無存,這本是一種接天地之能量、超出人體極限的武學。因此,蔡傷告誡蔡風絕對不能使出這一招。

  蔡傷知道,以目前蔡風的功力,要想使出“滄海無量”而自身不損仍做不到,儘管蔡風借毒人之軀將自身功力提升了數倍,甚至功力已經達到他這個級數,但其精純程度絕對不夠。

  還有,蔡風雖具慧根,更有佛緣,但卻佛心不深,佛性更淺,世俗紅塵之事絕對拋之不開,因此,他才告誡蔡風不能使出“滄海無量” 。

  此刻,蔡風再也顧不了這些。

  “嘩……”天空似乎在剎那間崩塌,雷電全都聚於冰魄寒光刀身,散發出璀璨的異彩,佛光流轉,更將蔡風整個身形完全罩入其中。

  整個天地似乎在瞬息間變得一片祥和,一切的轉變都只是在電光石火之間。

  冰雹由散而聚,碎石、斷枝都向那團佛光靠攏。

  蔡風在剎那間消失於瑰麗奇異的佛光之中,冰雹、碎石在他的周圍形成一道飛速旋轉的屏障,一股瘋狂的氣流夾著電火在屏障外流轉。

  那灰影怪人似乎也吃了一驚,蔡風竟在屏障護體時衝出了他的掌勢之外,大概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如此年輕的小和尚居然能闖過他的掌網,但他對和尚的恨是積下了數十年的怨毒,不殺光這裡的所有和尚他絕不會罷休。

  ※※※

  泰山風起雲湧,天象驟變,百里之外全都清晰可見,這種異變對於附近的居民來說,幾乎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而且還下起了冰雹。

  那些抱頭竄下泰山的武林人物幾乎全被打得滿頭是包,不僅如此,更是衣衫盡濕,凍得嘴唇發青,只有少數幾個戴著竹笠上山的人,此時竟成了幸運兒,不過也凍得夠嗆,但誰也不敢作太多的停留,玉皇頂上之亂他們是有目共睹的,似乎深怕泰山也會因此而崩塌。

  有些人開始後悔上山。罵罵咧咧地,但卻並不敢罵蔡風,至少眾人中還有些人十分尊重蔡風。

  其實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急著下山,相反,在這時候竟還有人上山,此時山路漸滑,來者擠著窄而且險的山道向山上疾行,共有三人。

  沒有人注意到這三人的面目,也許是因為他們的面目都掩在竹笠之下。

  有個竹笠對於擋冰雹來說,的確好多了,但如果有人仔細觀察這幾個人的話,他們一定會發現這幾人根本就不必用竹笠擋冰雹,因為冰雹落入他們頭頂一丈內時已經化成氣蒸發了。

  這三人都是高手,而且不是普通高手,絕對不是!普通高手也沒有這般可怕的絕世功力,他們並沒有抓住路人詢問玉皇頂之事,其實他們通過捕捉空中散發出來的勁氣和風聲,及密驟的雷電交擊聲即可知道玉皇頂發生的戰況之激烈。不過,讓他們心驚的卻是山頂那道升騰而起的佛光。

  不,應該說是佛蓮,一片虛無的空中,升起一朵純白而聖潔的佛蓮,幾有數丈見方。

  “滄海無量!”其中一個戴著竹笠之人忍不住驚呼出聲,然後才說了聲:“不好,風兒他……”話未說完,整個人便已如箭一般向山頂射去。

  佛蓮之艷麗、之淒美、之聖潔。使人似乎做了一場夢,更讓人湧起一種頂禮膜拜之感。

  雷電交擊聲越來越狂,天空也越來越亮,只因為佛光大綻。

  佛蓮,一朵綻至極處,又再生一朵,那個向山頂疾奔的人禁不住立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世間居然有人能生出兩朵如此巨大的佛蓮,這幾乎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此人正是蔡傷,他終於趕到了泰山,而他身後的兩人卻是陶弘景身邊的門童之二,矮門神風揚與胖門神陶通。

  蔡傷的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自己也只能將“滄海無量”推到一朵巨蓮的境界,而眼下虛空之中竟出現了兩朵巨蓮,此等情況豈不是說這發刀之人的境界和功力比他還高?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當世之中會“滄海無量”的只有他與其子蔡風,而蔡風的功力和佛心又怎會達到這般境界?

  “蔡師兄,怎麼了?”風揚奇問道,他一向都是這般稱呼蔡傷,因煩難與陶弘景為同輩,又關係極好,蔡傷也稱陶弘景為師叔,所以矮門神稱蔡傷為師兄,正如蔡傷與戒痴、戒嗔之間一般。

  戒嗔和戒痴之師“塵念大師”並非煩難的同門師兄弟,而是同屬佛門一系,又是白蓮社的後人,因此,他們都以師兄弟相稱。當初慧遠弟子遍布天下,也便使煩難最初師叔、師伯滿天下,後來他自立門戶,但仍誠心向佛,依然有許多人追隨。因此,蔡傷與戒痴之間就以師兄弟相稱,戒痴原本在玉皇廟之中,只是後來轉住少林寺。

  “不可能,我們上山!”蔡傷喃喃自語道。

  ※※※

  蔡風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將功力提升至這種境界。

  冰魄寒光刀幾乎與他心心相通,滿天的刀影將虛空一寸寸絞碎,包括石頭、斷枝,甚至空氣和冰雹,一寸寸地絞碎。

  佛性之中無殺,但佛性之中卻存在著除惡、驅邪,在這玉皇頂上,幾乎每一寸空間都瀰漫著張狂的魔性。

  那灰影怪人的拳和掌總是那般直接而有效,幾乎包容了天地間所有的變化,那是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境界。

  雷電交纏、撕扯,蔡風也不知道有多少刀與那灰影怪人正面相對,但他卻十分清楚,冰魄寒光刀之中有一股超強的佛性在流動,更使他的功力在提升,也彌補了他佛心的不足之處。

  蔡風當然不知道,這柄刀經過了兩代異域高僧的苦練而成,幾乎傾注兩人的畢生心血,而蔡風的佛學剛好將存於刀中的佛功借用,且此刻更抱著必死之心,他在知道自己只有一個多月生命後,幾乎是大徹大悟,心若死灰,此時救出哈鳳,生平心願已了,其心境之恬靜,更接近佛心,而且刀身本來就融入了無上禪意,這便使他無意間具備了發出“滄海無量”的條件。

  勁氣在虛空中不斷地炸裂,外圍沒有來得及逃走的人群,許多禁受不住蔡風與那灰影怪人的牽扯力量,竟被拖得向兩大高手所製造的氣場中靠去。

  沒有人會不明白,進入氣場之中,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被絞成碎肉。

  無數道旋轉的颶風在不同的方位、不同的地方纏轉成有形有色的巨龍,附和著烏雲,猶如森羅地獄中的陰風愁慘,與那聖潔的佛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其實,天空之中並看不出什麼東西,只是混沌一片,混沌得有些妖異,惟有驚雷怒電怒劈不休。

  蔡宗受傷的軀體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掀起,禁不住駭然飛退,目光有些古怪地望著那隱顯的巨大佛蓮。他知道,那是無數柄冰魄寒光刀的組合,並不是一種藝術,也並非專為藝術所設,武學和藝術是相通的,只是境界的不同,什麼樣的境界就能達到怎樣的藝術效果,這並不需要故意做作,那是一種水到渠成的過程。蔡風竟能將冰魄寒光刀發揮到這般神奇無倫的境界,的確讓蔡宗感到無限心驚。

  心驚的人不僅是蔡宗,還有葉虛、爾朱歸,以及蔡風的對手——那古怪的神秘怪人。

  那怪人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如此年輕的小伙子,竟然擁有如此霸道、如此神奇而無與倫比的絕世刀技。

  “玉頂將滅,佛蓮自現,佛蓮自現……”晦明禁不住呆呆地自語起來,眼前的這一切不正是他師祖塵念大師臨終之前的預言嗎?這是一種無法理解的巧合,抑或是蒼天有眼?

  “轟!”天空中再次暴響,那兩朵巨蓮散亂,無數道灰暗的颶風衝擊而上,竟使佛蓮滅去一朵。

  天空中的烏雲被兩股強大的沖天氣勁撕裂而開,陽光自烏雲的縫隙間灑下,照在天空中那交纏的兩股不停炸裂的氣團上,形成一種怪異的彩芒。

  所有交手的人全都停止了,包括戒嗔和那神秘的白髮老者,他們的目光中都綻放出異樣的神采,根本就無心再打,紛飛四射的碎石在他們周圍散落,盡數被無形氣牆所擋。玉皇頂上,除了幾個功力極高的人外,其余觀戰之人幾乎全都散盡,沒有人敢再停留於山頭,也沒有多少人能夠抗拒那瘋狂肆掠的勁氣。

  天街的木屋盡數掀倒,矮樁、小樹摧枯拉朽般盡數折斷。

  “阿彌陀佛,我佛有靈!”戒嗔面帶喜色地喧了聲佛號,心中更湧起了對師尊的一種敬慕,想到塵念當初所留的十六字警語,此刻才真正明白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蔡風!”哈鳳驚呼出來,她是惟—一個不願意離開而又功力不很高明的人,此刻哈鳳的驚呼完全被虛空中的無形勁氣給絞碎,根本就不成聲調。

  三子也禁不住跟著驚呼,但他的聲音也與哈鳳沒有多大區別。

  他們的確應該為之驚呼,因為那神秘怪人竟然打散了兩朵巨大的刀蓮,而蔡風更身現虛空。

  蔡風的手中無刀,冰魄寒光刀在虛空中如一條迷幻的神龍,瘋狂遊走、飛翔,環繞著與那神秘怪人交纏,而蔡風的軀體飛升,竟升達十餘丈高的虛空,以人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形式定在高空之中。操控冰魄寒光刀的是心神、是意念,蔡風的心神和意念。

  刀與人,以佛心相通,以神靈相合,以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為媒,親密無間地化為一個隔開的整體。

  佛蓮散滅,蔡風升空,異象再生,烏雲又合,虛空之中,蔡風雙手上舉,以開天之勢揚起。

  “嘩……噼……”電流如狂般飛射而下,直射入蔡風的雙掌掌心。

  “蔡風……”哈鳳喊得聲嘶力竭,但蔡風聽不到她那急慮焦爍的呼喊,更無法感應到那種濃濃的深情。

  在蔡風的心中已沒有任何俗念,只有一個佛意,那就是除魔!他不知道神秘怪人是誰,也不管對方是誰,但卻明白對方擁有毀滅蒼生的魔意,那張狂的魔意使原本祥和的玉皇頂混沌一片,殺意和兇邪之氣四處瀰漫,更幾乎將整個玉皇頂掀下一層,如此可怕的魔功,正激活了冰魄寒光刀潛在的佛念,刀身之中的佛念本就是為製邪抗魔而種,此刻與魔意相擊,自然生出抗意。

  蔡風與刀身心意相通,是以心中惟有除魔一念,靈臺空明,猶如整個宇宙般空無一片,沒有生與死的概念,沒有情與仇的牽掛,孑然一身,與天、與地、與宇宙共生共滅共為一體。

  蔡風被無情的電火燒焦,而整個身子卻漸漸透明,散發出一種祥和的佛光,衣衫盡數化成飛燼,在那晶瑩剔透的肌膚之中,似乎可以看到血脈的運行,電火在他周身繚繞。當蔡風的軀體幾近半透明之時,雙手驟合,兩極的雷電疾竄而上,接上天際兩片漸合的暗雲,猶如虛空之中垂落的一根光繩懸吊著蔡風的軀體,顯得怪異莫名。

  “滄海無量!”蔡風的聲音變得低沉而鬱悶,猶如自九天而下的梵音,激盪著群峰天宇,然後揮出合十的雙掌。

  “嘩!”蔡風完全消失在電火之中,一束晶瑩的強光與蔡風雙掌間的電極相接。

  那是冰魄寒光刀,刀身乍亮,猶如九天驕陽,璀璨無匹,照亮了昏暗的玉皇頂每一個角落,連三子的眼睛都受不了,閉合起來。

  “托天裂地,兩相無極!”那自石底竄出的怪人狂吼一聲,拖起數丈長的灰色氣團向蔡風飛撞而至。

  “嘩……”那旭日般的強光陡然炸開,天空之中乍綻三朵巨蓮!

  天地一下子變得祥和,冰雹驟止,烏雲盡散,明媚的陽光輝灑而下,那破敗的場地變得那么生動。

  暖風流過,有溫情傳送,更有一種恬靜在醞釀。

  恬靜之中,醞釀的是毀滅,對生命的毀滅,對萬物的毀滅。

  晦明、晦心諸人竟然全都感動得跪下,似乎從中悟出了無窮無盡的佛法。

  葉虛雙手合十,做出了連他自己都未曾想過的動作,蔡宗居然在流淚,大顆大顆的淚水猶如晶瑩的珍珠。其實,葉虛的眼中也閃過淚花,只不知是為了什麼。

  虛空之中蕩漾著一片祥和的佛光,一種空無和純靜的意境使每個人在剎那間明悟了世情,明悟了一切該明悟的東西。

  沒有人出聲,也沒有聲音,皆因所有人的意識全都失去了作用,全都顯得虛無。惟有心在感受,用心去明悟,無論好還是壞,更不管天空中誰在交手,有什麼奇景。

  “轟轟……嘩嘩……”雷電猛劈,擊落在地上。也撕裂了所有人的夢,毀滅性的氣勁鼓湧而出。

  葉虛首當其衝,然後是戒嗔、爾朱歸與那神秘的白髮老者,全都被無形的衝擊力撞飛,以他們的功力也完全不受控制。

  蔡宗、三子和巴顏古及哈魯日贊亦被拋飛而出,他們的功力更顯不濟,幾乎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哈鳳驚呼,整個身形竟飛出十數丈,向南面的深谷之下拋去。

  一道白虹劃過天際,更有一道灰影重重墜落地上。

  白虹,是蔡風手中的冰魄寒光刀,天空中的聖蓮化於無形,冰魄寒光刀被震飛而出,蔡風更狂噴出一大口鮮豔的紫血,如流星般劃過虛空,整個人竟向哈鳳追去。

  “砰!”

  “師父,師祖……”爾朱歸與白髮老者及葉虛立穩身子後,迅速向那墜落的灰影撲去,並焦爍地呼喊道。

  “蔡風!”三子聲嘶力竭地叫著,而蔡風卻好像聽不到,即使聽到了也沒用。

  蔡風在虛空中抱住了哈鳳,但此刻二人已正向深谷之中飛墜,如一顆流星般沉入深谷之中。

  “呼!”又有一道身影自深谷內飛上玉皇頂。

  “公主!”巴顏古一驚,迅速撲上,接過飛上玉皇頂的軀體,卻是已昏迷過去的哈鳳。

  “三公子!”遊四竟在這時候趕到山谷邊緣,只見一點猶泛著瑩潤之光的影子向谷下墜去,眨眼間便沒入雲霧之中,那是山腰上的雲霧。

  當叔孫怒雷趕到時卻已遲了一步,他只追上了那飄灑而下的點點紫紅色的血跡。

  三子抱頭而跪,那莫名的悲愴使他胸中的殺意狂漲。

  在玉皇頂的一角,尚靜靜立著一個頭戴斗篷的女子,她是叔孫怒雷的孫女,也就是劫走遊四的少女。她呆呆地望著那白雲悠悠的山谷,腦中依然在上演著蔡風那如流星般劃破虛空墜入深谷的動作。她可以斷定自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抹去這一刻的震撼和感動,以前也從來沒有如這一刻般細想過一個男人的細節。

  戒嗔也為之大驚,迅速趕到深谷邊,但只能看到白雲悠悠,一片空無。

  蔡宗卻並沒有太過留意山谷旁之事,他只是在註意他的刀——冰魄寒光刀。

  刀,並未落地,而是落入了一個人的手中,一個正趕上玉皇頂的人。

  蔡宗見到這人欲向山谷邊緣射去,但是又打住了,而將面部移向葉虛那個方向,移向那重重墜落地上的古怪老者。

  “東岳聖帝區陽!”那握著蔡宗冰魄寒光刀的人冷冷地吐出這樣六個字,葉虛立時感覺到那人的殺意在狂漲,這並不是受刀所控的表現,而是出自握刀之人的內心。

  “蔡傷!”說話的是叔孫怒雷,在他自深谷旁轉過身來之時,就看到了那個手握冰魄寒光刀的人。

  “蔡傷?”爾朱歸警惕地望著叔孫怒雷口中的不速之客。

  那與蔡風交手的古怪老者此時輕輕地咳出一口鮮紅的血,身上竟散發出陣陣霧氣。

  “師父,這是弟子的徒兒葉虛!”那白髮神秘老者向那怪人恭敬地道,然後又朝葉虛慈祥地道:“虛兒,還不快快叩見師祖?”

  “讓孫葉虛見過師祖!”葉虛忙跪下向那老怪人拜了下去,其動作似乎根本不將旁人放在眼裡。

  “老爺子……”三子和蔡艷龍諸人收斂悲傷,全都過來向蔡傷請安,遊四更似乎深懷歉意。

  “我知道,這不關你們的事。”蔡傷淡淡地道,目光依然盯在那怪人的身上。

  “蔡師弟,老衲有愧……”戒嗔頹然行來道。

  “師兄不必再說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切都不必太過在意……”蔡傷的聲音在平靜中顯得有些蒼涼。

  蔡宗心頭對這初次見面的蔡傷竟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賊禿驢,快叫塵念老禿驢出來見本帝!”那怪人似乎此刻才緩過氣來,打量了葉虛一眼,便搖晃著身子站起身形,依然極為凶悍地向戒嗔喝道。

  “區陽,你做惡還不夠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勸你還是回頭吧!”戒嗔也叱道。

  “哼,本帝在這暗無天日的爛石頭下受了四十五年零三個月八天的活罪,誰來償還?放下屠刀,說得倒輕鬆,快去讓塵念老禿驢和煩難來見我,否則,本帝就殺光你們這些光頭臭和尚!”那怪人吼道。

  叔孫怒雷吃了一驚,驚駭地問道:“你就是當年不拜天的大弟子區陽?”

  “什麼不拜天,本帝沒有那種師父!你又是誰?”那怪人吼道。

  “沒想到你這魔頭還在人世,看來老夫今日也要開開殺戒了!”叔孫怒雷心中有些暗暗吃驚,他自然知道區陽這個人,因為他們可以說是同一個時代的人物,甚至還有一段夙怨。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5:37
第三十三卷
第一章東岳魔帝


  泰山之頂所現之人,竟使那段痛苦的記憶重新出現在叔孫怒雷的腦中。

  原來,當年不拜天座下不僅僅有四大殺手,更有兩大弟子,分別為東岳聖帝區陽和烈陽聖帝忻蒙.這兩大弟子都是極為可怕的人物,冥宗的一些事務幾乎都由這兩大弟子打理,除不拜天和意絕之外,便數他們的權力最高,武功也最為可怕。

  不拜天的武功可以說已經天下無敵了,他當年並無爭雄之心,只是受邪宗的妖女花如夢唆使,才會行出桃花源。而他的大弟子東岳聖帝區陽卻是個野心極大的人物,冥宗在江湖的囂亂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此人更工於心計,不拜天起初反對與江湖人物爭殺,後來區陽竟以毒計害死忻蒙,並嫁禍於白蓮社,從此也就引發了白蓮社與冥宗的血戰,雙方都在這一役之中傷亡極慘。

  區陽後來因急欲速成冥宗的兩大絕世武學“托天冥王掌”和“裂地冥王拳”而心性大變,甚至入魔,時常心性失常,亂殺無辜,甚至說出了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不拜天終於知道了忻蒙死去的真相,大感心痛之時,卻又捨不得親自處置這個由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兒。於是便約戰煩難,並答應只要煩難勝了,便將區陽交由正道人物處置,並且自己退出中土,永不涉足中土江湖。

  區陽雖然那時的武功已經天下罕有敵手,但與不拜天還是不能相提並論。不拜天與煩難那一戰,不拜天敗了,至於是否是不拜天感到有愧于中原武林而故意敗陣,還是不拜天真的敗陣,大概只有煩難和不拜天兩人知曉了。但自那以後,不拜天走了,帶走了冥宗所有的人,區陽卻也消失了。有人認為他與不拜天一起奔赴域外了,也有人以為他死了,但煩難從來都未曾向江湖人透露過其中曲折。

  那時候叔孫怒雷曾與區陽交過手,但叔孫怒雷卻只能接下區陽五招,若非瓊飛,只怕叔孫怒雷早已死在區陽的掌下了。誰又曾想到,四十多年後的今日他竟又重見區陽,這的確是個意外,也令他極為震驚。

  叔孫怒雷的確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這衣衫襤樓、蓬頭垢發的怪人竟是幾十年前冥宗的大魔頭,也難怪他會擁有如此可怕的魔功,鬧得玉皇頂地掀三尺,但他卻不明白區陽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泰山之頂,而葉虛更是區陽的徒孫,這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你是叔孫怒雷?就是那個讓瓊飛叛主的小白臉?哈哈哈……你也會老成這副熊樣,哈哈……”區陽終於記起了眼前這個老頭是誰,竟然又咳又笑起來,形像極為淒厲。

  叔孫怒雷神色變得極冷,他並不想別人提起那段令他傷感的往事,可是區陽似乎偏偏記著這件事。

  爾朱歸見四周眾人皆對他們怒目而視,心中打了個突,雖然他很少在江湖中露過面,但卻知道眼前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尤其是蔡傷和叔孫怒雷,還有那個戒嗔和尚,其武功也已登峰造極,居然能與那白髮老者相抗衡。

  “爾朱歸,難道你們爾朱家族也跟這魔頭勾結嗎?”叔孫怒雷質問道。

  “遊四,讓眾兄弟去谷下找找風兒,哪怕是碎屍也要找回來!”蔡傷深深吸了口氣,不再逼視區陽,轉身向呆呆的遊四吩咐道。他知道眼前這些人走不了,也不可能逃逸,如今玉皇頂的通路已被封死,除非對方自懸崖深谷之間躍下去,否則絕對不可能逃出他的手心。

  “我們也去!”哈魯日贊有感蔡風捨命相救哈鳳之恩,向遊四請求道。

  蔡風本可以不死,但是他卻不顧自己的生死挽救哈鳳的生命,這種大義的確震撼了場中所有人,也使每一個高車勇士熱血沸騰。他們不僅僅感激蔡風捨身救了哈鳳,更崇拜蔡風那種精神,尊敬蔡風對高車國的那分情義。

  哈鳳是蔡風的朋友,至少蔡風當哈鳳是朋友,否則蔡風完全沒有必要答應葉虛泰山之戰,更沒有必要捨命相救。

  晦明等師兄弟在誦經念佛,蔡風的精神比佛祖所宣揚的割肉餵鷹之舉更慈悲,那躍身劃過空中的動作是那般灑脫和飄逸,又是那般震撼人心,若流星閃逝,若慧星耀空,在場的所有人絕對不會忘記蔡風那驚心動魄的動作。

  葉虛也不會,雖然他在暗地裡總覺得蔡風有些傻,但卻不得不佩服蔡風。若換成是他,絕對做不到,也許這就是正與邪的區別。對於葉虛來說,像蔡風這樣可怕的對手,死去了自然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蔡風那可怕得讓天地變色的“滄海無量”,別說是此刻的他,即使他的武功再提升一倍也不可能接下。那己不再是人的極限,而是神的級別,只怕任何人做夢都不可能想到塵世間還會有那般可怕的功夫。看來蔡風所說的十招並不是狂妄之語,甚至根本就用不了十招而挫敗他,這的確不可思議,二十多天前的蔡風與今日的蔡風似乎判若兩人,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竟能將武功提升數倍,這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葉虛怎麼也弄不明白這之中的原因,他自然不知道蔡風今日之所以能施展出“滄海無量”,全靠天時地利人和,如果沒有蔡宗的冰魄寒光刀,一切都休想,更不可能有勝區陽的希望,只怕連區陽的三招也接不下。

  要知道,在冰魄寒光刀中至少蘊藏著數十年異域佛門的極強佛勁,更潛在著無邊的佛法!

  在區陽魔意的刺激之下,加之蔡風以中土佛門的最高功法摧引,才能將刀身之中的數十年功力借用。何況,蔡風自認為命不長久,對生死已經毫不在意。一個不在乎生死的人,已經沒有多少事情能夠讓他顧慮。蔡風在戰前就已了卻後事,更無牽掛。心不驚、情不變,本就心近佛心,這就使得蔡風接天地浩然正氣而身未受損,否則,他在未能傷人之前就早已被浩然正氣充爆化為飛灰了。

  其實這一點不僅僅葉虛沒有想到,即使蔡傷、叔孫怒雷與戒嗔也未想到,似乎這一切都是天意早有安排。也許可以說,蔡風能夠發揮出“滄海無量”這般曠世絕技,只能算是一個奇蹟,一個了不起的奇蹟,但是蔡風卻在奇蹟之後如一顆流星般消失,將自己的光和熱發揮到足以讓世人矚目的最高境界,然後突然隕落,只留下蕩氣迴腸讓世人列為神話的美談。

  爾朱歸冷冷地望了叔孫怒雷一眼,淡淡地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老夫本來就不是爾朱家族的人,只不過寄身於爾朱家族而已。”

  “你也是冥宗的餘孽?”叔孫怒雷驚問道。

  “我早就已經與冥宗毫無關聯,我的一切只會屬於聖帝,我的主人!”爾朱歸話語極為堅決。

  爾朱歸所言的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蔡傷卻冷冷地道:“那麼,你惟一的選擇就是死!”

  ※※※

  驚蟄,並不是一個非常壞的日子,至少今年的驚蜇不是個壞日子。

  建康,熱鬧似乎並不因今日的城防加嚴而清冷,相反顯得更為熱鬧,因為今日正是京城第一大賭坊“凌通賭坊”的開業大典。

  這是一座傾動了近萬人力開工了一個多月的賭坊,總共投入的金銀更不是外人所能清算的,這也是京城最為齊全的一個巨型賭坊,無論是設備還是服務全都是最上流的。

  城防加強了,城中的巡邏也加強了,今日“凌通賭坊”開業大典可是京城的一件大事,那金字招牌更是武帝蕭衍親手所書,只憑這一點就足以轟動全城乃至整個南朝。

  達官顯貴、富豪巨賈全都雲聚“凌通賭坊”,這些人縱然不衝靖康王蕭正德的面子,也要衝皇上的金面。因此,送禮祝賀之人極多,深迷此道的賭鬼也不在少數,而湊熱鬧的人更是如海潮般多不勝數。

  蕭正德作為大股東,更是慷慨,設流水宴三天,供那些賭客們免費享受,而送禮者則另設酒宴,更可聞歌賞舞。

  “凌通賭坊”中另設青樓、酒樓,更在莫愁湖上設有“人間天堂”的雅軒浴房,使那些豪客極盡溫柔地享受一切人間所能夠享受的艷福。

  凌通雖然長在山村,卻並非沒有見過大世面。這段時間在生與死的磨練之中,本就極為堅強的意志更為堅強,更顯得睿智深沉。身入宮中一些時日的學習,也使其頭腦更為靈活,思路更為清晰,對於買賣方面也越來越精,雖然經驗不足,可語氣卻顯得老練自如,極有商人的味道。

  最高興的還是蕭靈和陳志攀。蕭靈天生喜歡湊熱鬧,而今“凌通賭坊”開張大吉,她當然高興了。而陳志攀卻是因為終於有了自己的賭坊而興奮,至少他可以算是這個賭場的老闆之一,其賭術可以派上用場。這段時間他幾乎是忙得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有時候只啃上兩個燒餅就去辦事,簡直沒有半點空閒時間了。

  張勇也極為高興,“玄武賭坊”在“凌通賭坊”中所佔的股分還是比較大的,他對自己走對了這一步而感到高興。要知道,在京城所有的行業當中,幾乎沒有任何一家能得蕭衍親自提以金字,單憑這一點,張勇就看出了“凌通賭坊”的前途,看出了蕭衍和蕭正德對凌通的寵愛。

  凌通也的確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不僅救駕而歸,更義救公主,在建康城一個多月時間中就成為紅極一時的大人物,即使王公大臣也不能不對他刮目相看。

  蕭衍為使“凌通賭坊”的開業大典順利進行,還專門調集了一千兵將維持秩序,更對任何可疑人物進行抓捕。這之中,有極多的好手,只是為了防止有人對凌通、蕭正德及一些重要人物不利。

  蕭衍本來也準備參加這次盛會,但臨時又取消了,因為宮中仍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這段時間蕭衍的確像做了個大手術,宮中的侍衛許多外調,又調進許多新人物,安黛公主身邊的宮女盡數趕出宮去,包括侍衛也全都由彭連虎親自挑選。

  雖然安黛公主大發脾氣,可是也沒辦法,正因為身邊的宮女和侍衛,才使得她差點命喪黃泉,幸虧凌通及時相救。蕭衍這樣做當然也是有道理的,誰知道真正的奸細是否就是死去的那個宮女呢?抑或那隻是一個替死鬼,以用來掩人耳目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蕭衍的做法絕對沒錯,而這種可能性極大。安黛公主也沒有辦法,只是她娘親萼貴妃指定的兩名親隨宮女留下了,蕭衍本想將所有人都換了,但又對萼貴妃極為寵愛,也就沒有撤出那兩名宮女。

  總而言之,皇宮之中做了許多大的變動,顯示出蕭衍要對石中天的勢力徹底剷除的決心,當然,蕭衍對石中天的畏懼也是不可否認的。因為石中天的確是一個極為讓人心寒的對手,當今世上,像石中天如此有忍耐力的人實在不太多,此人更是心黑手辣至極,智計之高,天下少有,最可怕的卻是那張狂的狼子野心。

  擁有如此張狂野心的人,絕對不會甘於寂寞。

  其實,說起來北魏戰亂南朝偏安,可這只是表面現象。

  南朝的戰爭也許比北魏的戰爭更為可怕,這是一場沒有煙火,無聲無息的戰爭,而這場戰爭根本就不知道對手在何處,將以什麼樣的形式和手段來攻擊,且這更直接威脅到統治者的利益,因此,蕭行必須時刻處於謹慎狀態。

  其實,建康這段時間的確夠亂.平北侯府毀於一把火,平北侯昌義之全家失踪,公主遇伏,凌通遇刺,蕭衍未在京城過年,加之“凌通賭坊”的開張,甚至還有蕭傳雁與他的一千將士埋骨荒野,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擠在這兩個多月中發生了,簡直有點讓人喘不過氣來,這之中更似乎有著一絲無可分割的關係。

  如今,一切的防衛都極為妥當,而這一切的防衛也只要持續三天便行,三天之後“凌通賭坊”就可正式營業,那是黃道吉日。

  凌通最為欣喜的卻是將他爹娘接到了建康,原來蕭正德是個有心人,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派快馬趕去北朝,主要是要給凌通一個驚喜。

  凌躍和凌嬸幾乎不敢相信離開家門才三個月的兒子,竟然在異國擁有如此至高無上的地位和勢力,更得皇上蕭衍的寵愛,此刻的凌通整個人都變得威武不凡。

  三個月前還為幾錢銀子爭執不休的山村小子,三個月之後竟擁有用之不盡的金銀,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還做起了南朝第一家大行業“凌通賭坊”的龍頭,從此成為風雲人物,這一切想來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凌通帶著雙親在自己所管轄的賭坊之中四處參觀,那種前呼後擁的感覺實在爽到了極處。

  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吧,如今的凌通,整個人都透著熱力,蕭靈更似小鳥一般,嘰嘰喳喳直逗人開心,乖順得連凌通也感到意外,這更讓凌躍夫婦倆樂得合不攏嘴。

  凌通可算是個極為清閒的人,因為一切事情自會有人代他去處理,他只需在必要的場合出出面就行了,更懶得去應酬那些誠心來巴結的許多人。他只是興高彩烈地將這三個月中所發生的事情向雙親細述一遍,更說要將村中所有人全都帶到建康來,反正有足夠的事情讓他們做,也不用再去打獵了,他此刻有的是錢。

  凌躍自是歡喜不已,更聽說凌能麗未死,而且有了出息,感嘆老天有眼,還決定回去給凌伯立塊大碑,在建康為他做個衣冠塚之類的……

  ※ ※※

  風悠雲輕,驕陽依然以極為溫暖的光灑落人間。

  泰山之頂,依然以鬆濤與虎嘯猿啼為主旋律,剛才的風雲湧動也全都成為過眼煙雲,但玉皇頂依然瀰漫著濃濃的殺氣。

  區陽依然在輕咳,渾身冒著縷縷淡煙,似乎是蒸發的水分。

  蔡傷的目光落在區陽的手掌上,竟意外地發現區陽的手在顫抖,更結了一層薄而透明的玄冰,他似乎並沒有能力震碎那層薄薄的堅冰,這一點發現使蔡傷感到有些意外。

  蔡傷自然聽說過區陽的可怕,他曾在四十餘年前就可與煩難交手而不敗,其功夫之可怕,並不比意絕遜色。他身為不拜天的大弟子,武功已得不拜天真傳。當年,煩難根本不是不拜天的對手,若非不拜天被廢去三成功力,那一戰敗亡之人就一定是煩難。其實,那一戰究竟是誰勝誰敗並沒有人知道,即使身為煩難大弟子的蔡傷也不曾聽煩難提起過當年那一戰之事,但對於區陽和忻蒙卻說得比較多,尤其是區陽,因為煩難知道區陽依然活著,並告訴了蔡傷。

  原來,當年不拜天退出中原武林,就將區陽交由煩難處理,而煩難那時也感悟佛心,不想再開殺戒,又感於不拜天之誠摯,也就只是將區陽關閉在泰山之頂“同心石”下的石洞中,這裡因為當年玉皇廟中眾和尚為慧遠大師挖石刻蓮座,而使同心石底露出一個極大的石洞。

  而煩難正好將區陽禁閉在石洞之中,又自別處移來一塊巨石,填好洞口,惟留下一個送食物的小洞,更在洞口設下重重機關,廢去區陽七成功力,如此一來,區陽就只好苦守於泰山之頂,在暗無天日的石洞中渡過一年又一年。

  而不拜天知道區陽被囚於泰山之頂,也就將區陽的兩個家僕遣回,專為區陽送飯之類的事,更為煩難在巨石中設下了一道極為厲害的機關。任何人如果亂挖封住洞口的巨石,那麼這個機關就會發動,洞中之人便只能永存於石底。這之後,不拜天就帶領冥宗所有人奔赴陰山之脊,而區陽一關便是數十年,卻沒有想到他今日仍然活著,更能破開玉皇頂,重見天日。

  這些的確是大大出乎蔡傷的意料之外,想到這裡,蔡傷的目光禁不住移向葉虛。

  葉虛屬下那四名曾與蔡風交手的漢子忙挺身擋在葉虛面前,似乎怕蔡傷突然對葉虛下手。

  他們知道眼前這個渾身充盈著濃烈殺氣的人正是蔡風的父親,也是中原武林刀道的神話,其武功之高,自然勝過蔡風。蔡風剛才的武功他們可是親眼所見,如果蔡傷此時向葉虛攻出凌厲一擊,只怕葉虛真的無法抵擋。

  葉虛心頭也微微泛寒,蔡傷那鋒銳的目光之中充盈著一股霸烈而狂野的殺氣,似乎可以憑藉眼神殺人於無形,他感受到蔡傷那無與倫比的功力。

  蔡傷心中立刻明白,此子之所以約戰蔡風比武於泰山之巔,只是一個藉口,一個幌子,其主要目的可能是想藉蔡風的功力擊開封住洞口的巨石,暗悔當初自己怎就沒有想到呢?

  爾朱歸與白髮老者的神情極為嚴肅,他們知道自己將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強敵,這將是一場極其艱苦的決戰。

  顏禮敬和鐵異遊在此時也登上了山頭,望著山頭的零亂不堪,似乎有些驚訝和駭異,遊目四顧,卻沒有發現蔡風的踪影,便知道遊四為何那樣匆忙地行下山了。

  即使區陽也覺得此時的形式似乎不太妙,敵人越來越多,而他們自己的人數卻極為有限,兼且下泰山只有一條路,要戰,只怕今日惟有死路一條。如果他沒有受傷,也許還有希望,可是那被喚作蔡風的小禿驢的確太過可怕,太過厲害,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滄海無量”借冰魄寒光刀之助,竟將他體內的經脈盡數凍結,幾乎使他成為一具冰屍。若非他這幾十年來不停地苦修,功力比之當年的不拜天更有過之而無不及,早達天人之境,只怕已死了一百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5:38
第二章命運之神


  區陽總覺得命運似乎在與他開玩笑,幾十年前,當他武功大成之時被自己的師父所擒,借煩難之手打入石窟,在暗無天日的世界中苦守了四十多年,可是一出石洞卻又遇到蔡風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幾乎要了他的命。雖然他仍然活著,可是卻在重創之下,又要面對天下最有名也最為可怕的對手,經受生與死的考驗,老天似乎總喜歡與他過不去。

  奇怪的是蔡傷的殺氣漸斂,只是轉為一種淡漠的語氣望向葉虛,平靜地問道:“你就是葉虛?”

  葉虛似乎有些詫異,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卻因蔡傷如此一問倒顯得有些緩和了,但蔡傷的話中有一分無法違拗的威儀,使他不禁自然地點了點頭道:“我正是葉虛。”

  “約戰風兒於玉皇頂只是你的藉口?”蔡傷又冷冷地問道,手掌卻在輕輕撫著手中的冰魄寒光刀,似乎感覺不到那刺骨凝心的寒意,而且冰魄寒光刀在蔡傷的手掌撫過之處,都會閃過一絲異彩,這讓一旁的蔡宗和許多人都看呆了。

  葉虛有些吃驚地望了蔡傷一眼,並未回答,只是默認了,半晌才淡然道:“打一開始,我就不准備讓他死,與他約戰玉皇頂只是想藉他一臂之力而已,如果你在很早之前就知道我的身分,相信你一定會猜得出我的真正用意,不過,現在知道似乎遲了些。”

  蔡傷心中微痛,明白葉虛所說的確沒有錯,他知道得太遲了,問得也太遲了。

  “也不必再隱瞞你了,老夫在這同心石下枯坐到第二十八年的時候,自身功力就已遠遠勝過四十多年前,再加上我兩個徒兒的合擊,足以一舉摧毀這塊該死的石頭,但就在此時,塵念那老禿竟然將他全身的佛門功力盡數散於那塊封住洞口的石頭上,使得老夫又再困了十七餘年,而要破開洞口,就必須找到一種傳自佛門至高無上的功夫,將塵念賊禿的佛門勁氣破開,哪怕只是一道裂痕!塵念那老禿驢的勁氣正是出於當年煩難所創的無相禪境,天下之間除了煩難一門之外,就只有西域佛門的'龍象禪勁'(又名'天龍禪')可以破開塵念老禿驢的勁氣,使老夫重見天日。而剛才那小子正是身俱煩難的無相禪中的無相神功,更似乎還具有另一種與西域的'龍象禪勁'極為相近的禪功,想來我的好徒孫正是看中了那小子這一點,才會藉他之手來相助一把了。”區陽 了兩聲,不帶半點感情地道。

  蔡傷一愕,區陽竟然說蔡風的攻勢之中,還帶有域外的佛門功夫,這豈不是讓人費解?

  他知道,冥宗的武學之精神似乎是天下武功的總匯,對各派的武功只要一學就能領悟,除非與他們有些格格不入之處,而佛道兩家的武學正似乎與他們有些格格不入,但以區陽的武學修為,又怎會感覺錯呢?

  西域的“天龍禪”武學蔡傷似乎聽某人提過,也許是佛陀,抑或不是,他也記不清是誰曾提到過這種可與煩難所創的無相禪境相媲美的武學,而且這種絕世武學也是近五十年前為人所創。此人絕對是個不世天才,區陽知道這種武學的存在並不奇怪,當初邪宗就有人去西域偷學武功,而邪冥兩宗更曾合作,他們也就自然對西域的武學了解得極為清楚了。

  蔡傷的目光移向戒嗔,十七年前的事他並不清楚,因為那時他已歸隱,還是近來才與戒嗔聯繫上。

  “不錯,十七年前,師尊將全身的佛功盡散於同心石上,留下四旬謁語,就圓寂了。”

  戒嗔並無悲哀之情,只是微有些勉懷。

  “啊!”蔡傷此刻才知道塵念的死因,塵念也與煩難一般,為慧遠再傳弟子,兩人可算同門,但論武學,所有同門之中,惟有煩難天資最高,創出了舉世無匹的無相禪,更以“滄海之怒”創出一套被譽為神話的刀法,而當年煩難將看守區陽的任務交給了塵念,並傳其無相禪,使得塵念後也成為不為外人所知的絕世高手。

  塵念本身的修為就已極高,得無相禪之助,其武功自然飛速突破,迅速躋身絕頂高手之列,只是在他列入絕頂高手的同時,他的使命卻是守住玉皇頂,看護區陽,極力不讓這大魔頭出世。

  蔡傷立刻想到眼前的爾朱歸和白髮老者,不由驚問道:“你們就是區陽的兩個僕人?”

  “不錯,我的真名並不叫爾朱歸,而是區四殺!而他就是我兄長區金!”爾朱歸悠然一笑道。

  “不,你們應是為師的好徒兒!”區陽笑道。

  “多謝師父!”區四殺和區金同時出聲道。

  “蔡傷,你出手吧,老夫在洞內發誓,今生一定要殺光中原那些可厭的禿驢,將所謂的佛門正宗趕盡殺絕,若今日你殺不了我,他日就等著去為和尚收屍吧!”區陽兇惡地厲聲道。

  “蔡前輩,殺了他,他根本就是強弩之末,手臂上惟有一條筋脈還能夠活動,其它筋脈全部被冰封,除惡務盡……”

  “蔡宗!”葉虛有些憤怒地打斷蔡宗的話,怒目相向道。

  蔡宗悠然一笑,道:“能夠做一些落井下石的事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老而不死,會成精的,一個成精的人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小兄弟的提醒,蔡傷先行謝過了!”蔡傷淡然一笑道,其實他並不在意區陽是否仍有戰鬥能力,而是在思索著蔡風為何竟能夠擊出三朵佛蓮,而在三朵佛蓮之下,區陽依然沒有死,這的確有些難以想像,如此情況,方才一戰取勝的人一定是蔡風!這一點至少可以肯定,因為蔡風在交手之後仍能以快絕的身法救起哈鳳。

  葉虛心中大怒,區陽卻淡然一笑道:“好徒孫別惱,那小子說得沒錯!但就算只有一根手指能動,我也照樣可以殺了他……”“他”字一說完,只見一縷紫色的氣勁電射而出,帶著極為鋒銳的尖嘯直刺蔡宗的胸口。

  事起突然,誰也沒有想到這似乎受了重傷的老頭竟仍擁有如此霸烈的氣勁,更可射出有形有質的劍氣,即使蔡宗如此機警的人,也無法閃避,何況他早被震傷,如何能夠閃開對方的凌厲一擊?

  “當!”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過,三子“蹬蹬蹬”暴退三步,是他擋開了區陽的瘋狂一擊,但區陽的功力十分強悍,三子以為對方在重傷之下沒有還手之力,看來他完全看走了眼。

  “謝謝!”蔡宗由衷地感激道。

  “年輕人果然是一個比一個有能耐,看來這個天下還真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區陽似乎有些驚訝地道。

  葉虛的瞳孔也收縮了一下,因為他感覺到了三子的潛在威脅。

  “本來我以為你已殘廢,不想再造殺孽,但此刻你既然仍能夠動手,我也就不必再客氣了!”蔡傷悠然道。

  “不錯,除惡如盡,對付這種魔頭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講了。”叔孫怒雷早有躍躍欲試之舉。

  “叔孫怒雷,如果你不想讓叔孫長虹死得很慘的話,就給我退出這一場遊戲!”葉虛冷冷地盯著叔孫怒雷威脅道。

  “你在威脅我?”叔孫怒雷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怒火,聲音冷殺地問道。

  “可以這樣說,因為事實顯而易見,你想殺我們,我們自然不會將你疼愛的孫子好生侍候,我們若死了,誰去養他?”葉虛並不退讓地笑道,神情之中不無一絲得意。

  “葉虛,你卑鄙!”那戴著斗篷的少女怒罵道,說著又轉頭向唐艷呼道:“師姐,你還不回頭嗎?難道要師父親至嗎?”

  唐艷駭然退了兩步,聲音有些微微發顫地道:“師妹,不要逼我,我不想回去,更不想一輩子長伴青燈古佛。”

  “唐姑娘,每一個人都有權利為自己的理想而活,不能被別人左右了自己的原則和意志,那樣與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分別呢?”葉虛又出言相激道。

  唐艷似乎對她的這個師妹極為畏懼,雖然葉虛如此安慰,但依然讓她心神難安。

  矮門神風揚和胖門神靜立在蔡傷左右,三人氣勢竟緊密結合,若一尊頂天立地的巨大豐碑.殺氣張狂之中,叔孫怒雷竟然微微有些洩氣,他只有這麼一個親孫子,自小就極為嬌寵,如果說讓他舍叔孫長虹而不顧,他怎麼也無法做到。

  葉虛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得意,他似乎算準了叔孫怒雷會屈服,而對蔡傷的殺機並不在意。

  其實,以蔡傷在山頂的實力,便足以讓葉虛全軍覆滅,這一點是絕對不容置疑的,在玉皇頂上的每一個葛家莊中人,每一個蔡傷的家將都擁有著極強的殺傷力,更有巴顏古、慈魔蔡宗及矮胖兩位門神,這之間的攻擊力絕對不是葉虛幾人所能阻抗的,何況還有戒嗔與他的四大弟子。

  區陽也知道這一場仗兇多吉少,即使叔孫怒雷不參戰,對於最後結局依然沒有什麼影響。

  他是個高手,也許還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高手,儘管此刻身受重傷,但其判斷力絕對不受影響,強弱之別依然可以清楚地分清,不過,區陽的性情本就乖張,四十多年的禁閉生活,更使得其脾氣古怪異常,絕對不會屈服,因此,他並不會認輸。

  “如果我不插手這件事,怎樣才能夠保證長虹的安全?”叔孫怒雷冷冷地問道。

  “這很好說,只要你今日不插手此事,我自然會在我們安全離開泰山之後就放人!”葉虛認真地道。

  “你以為你們今日能活著離開泰山嗎?”叔孫怒雷微微有些譏嘲之意地道。

  “那不是你的事,當然,你只能在一旁為我們乞福,如果萬一我們出事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葉虛無奈地攤攤手道。

  “你……”叔孫怒雷再也無法說下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蔡傷的手最後一次撫過冰魄寒光刀,感覺到有些陰冷,這是蔡風剛才所用的刀,也是讓區陽受創的刀,的確是一柄不世奇刀。

  “區陽,你出手吧!”蔡傷的刀微微揚起。踏前兩大步,與區陽隔兩丈相對而立,森寒的殺意如潮水般沒過兩丈空間向葉虛和區陽諸人卷去。

  戒嗔和蔡傷並肩而立,僧袍無風自鼓,雙手合十,佛光隱顯,與蔡傷身上散發出來的霸烈之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境界。

  葉虛並不驚慌,區陽和區四殺神色陰冷,誰都可以看得出他們的功力正在不斷地提升。

  蔡宗有些驚異,面對蔡傷,葉虛竟然似乎並不緊張,彷彿還有極為厲害的後著一般。

  蔡宗正想問,突地傳來一聲極為生硬的冷喝:“都不許動手!”

  蔡宗和三子諸人的目光全都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赫然發現一隊人馬迅速掠上玉皇頂,每人手中更抓著一名僧侶。

  晦明和晦心四人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戒嗔的臉色也極為難看。

  “國師,你來得正好,如果再來遲一些,只怕我們此刻已成為刀下亡魂了!”葉虛突然笑著向來者道。

  “王子受驚了,因為中途出了一點小事,而耽誤了我的行程,才會在這時候趕到!”說話者是一個侏儒,但說話的聲音卻猶如洪鐘。

  蔡傷的心也在發冷,這些人手中所抓的全都是玉皇廟中的沙彌,也不知他們是如何抓來的,眾沙彌在一天前就被遣下山去,卻沒想到仍逃不出葉虛的佈置。

  “如果你想要這十餘個和尚的性命,最好不要動手,還有他!”那侏儒手指一旁神情有些萎糜的人道。

  “三十一!”三子這才看清那神情萎靡之人的面目,那正是中途因受傷退下去的無名三十一,但卻不知怎地,他竟也落入對方的手中,這的確大大出乎三子等人的意料之外。

  蔡傷也變得有些難以抉擇,如果他一定要殺死區陽,那麼眼前的十餘人就會全死在葉虛的屠刀下,不過,此刻這些人皆暈迷不醒,似受藥物所制。

  “如果你們不想他們死的話,今日玉皇頂之事就此了結,他日相遇,這筆賬該如何算就如何算,不知你們意下如何?”葉虛的語氣並不是咄咄逼人,他知道眼前的這些人都是江湖中翹首人物,如果逼急人,只怕會起到適得其反的作用。他並不想戰,至少今日之局他並不想戰,救出區陽,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而最強的對手蔡風也葬身深谷,可以說這應算是一個比較圓滿的結局,葉虛自然不會傻得再去以雞蛋碰石頭。一路上,葛家莊調出了大批高手,這些他並非不知,因此,他惟有以人質委屈求全了。

  “阿彌陀佛,小施主的手段好卑鄙!”戒嗔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身處亂世之中,亂世生存之道必須靠手段,我也是沒法可想,才出此下策,難不成讓我們束手待斃不成?”葉虛並不怒,反問道。

  戒嗔啞然,他也無話可說,葉虛說的雖不是佛理,但卻是道理。

  蔡傷並未再出聲反對,只是淡然道:“你們勝了,我可以不追究今日之事,但你們準備怎樣放人?”

  “你們全都退下玉皇頂,一柱香時間之內,無論玉皇頂上發生了什麼事都絕不能踏上一步!如果有一人上來,我就殺一名禿驢,有兩人上來我就殺兩名禿驢,有三人上來,必殺十人,若再更多,那我只好將所有禿驢全部都殺光了!”葉虛堅決地道。

  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不明白對方依然留在玉皇頂上乾什麼,難道還會另有圖謀?如果說他們想藉機逃走,可是自玉皇頂下山只有一條路徑可行,除非他們可以飛。

  三子和蔡宗立刻明白他們所想,因為葉虛上山之時就是由天柱峰乘鳩而至,如果有一柱香的時間,他們的確有足夠的時間將玉皇頂上的所有人運至另外一個地方,這是絲毫勿庸置疑的。但是如果不讓他們走,只怕眼下的人質就會慘死當場,這本就是一件極為矛盾的事情,因為這並不是在某一個人的原則上做出一個抉擇,而是關係到一群生命。

  蔡傷似乎也考慮到某種可能性,抬目向四周望瞭望,又極目天際,終在藍藍的天幕之間發現了一點黑影。

  “我可以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但是必須讓我相信你們的承諾是否有效!”蔡傷仍冷冷地道。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葉虛反問道。

  “你們必須每隔半盞茶時間放下兩名人質,我不想拿這裡的所有人質做同一次賭注!”

  蔡傷淡漠地道。

  “如果只是這個要求的話,我可以答應。”葉虛悠然一笑,爽快地應道。

  “好,那我們就在南天門相候,他日若是相見,定會不擇手段!”蔡傷警告道。

  “彼此彼此,我也同樣會以不擇手段相對,亂世之中,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太過正常,想來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葉虛自信地笑了笑,似乎對眼前這一群不世高手絲毫沒放在心上。

  “你沒事吧?”三子轉頭向蔡宗問道,更似乎不想讓那不甘心的眼神被蔡傷看到,因此才會回頭轉身。

  蔡宗竟發現三子眸子中流淌著無窮無盡的殺氣和憤怒,那並不是針對他,這點蔡宗心中十分明白,三子只是恨,恨葉虛!恨區陽!他更看到三子眼中深處的無奈。

  “我沒事!”蔡宗微帶感激地回應道,他與三子竟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如果蔡風不死的話,他也許更想與之交個朋友。一個肯以自己的生命換回朋友之命的人,他從來都未曾想過,如果不是見到蔡風,他絕對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人,但蔡風讓他相信這個世上仍有值得相交的朋友,世界並非他想像的那般冷漠無情,不過好人似乎並不太長壽,這是一種悲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5:38
第三章兵困泰山


  泰安,泰山腳下的小鎮,因位於泰山之腳而出名,若是太平盛世,泰安倒也還繁榮,因為泰山為天下名山之列,五嶽之首,文人騷客,閒人逸士,誰不想去領略一下孔丘的“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情趣和豪氣?

  不過,亂世之中,又有多少人有閒情逸志呢?天下的文士多為生計奔波,而武夫們更疲於奔命江湖。即使朝廷也將祭天之事免掉了,他們一個個忙得焦頭爛額,只差沒上吊自殺,又哪來心思遊山玩水呢?因此,泰安鎮這些年來逐漸冷落,但近來卻又形勢大改。

  近來,泰安可謂是空前熱鬧,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趕至泰安,沒有人知道到底一共有多少人,但每個人都知道這些人皆不好惹。

  泰安的鎮民為今日泰山的奇景所震駭,他們不是沒有眼睛,玉皇頂上雷電交加,長空變色,更有聖蓮泛彩,幾乎讓所有的鎮民都看傻了,兼且天象大變,使得無人不為之心驚。有人在猜測山頂是否真的有異寶出現,抑或是有什麼神物降世?鎮民們全都長跪不起,以乞福免災。

  當然,乞福免災雖然是好事,但不一定有效,至少這一次並沒有效,因為泰安鎮突然湧入了數千官兵。

  官兵有的自肥城趕至,有的自萊蕪趕至,但不管怎麼說,這些官兵全都齊聚泰安鎮,立時使鎮中全亂了套。

  官兵們絕對不客氣,他們對所有的客棧以極快的速度搜捕,幾乎將那些客棧全都翻了了一遍,客棧老闆大聲叫苦,官兵們似乎見到外來人便抓,對於那些反抗者,盡數格殺。是以,泰安鎮亂如一鍋粥。

  有些人也殺官兵,雙方打起來,就像是在拆房子,客棧老闆損失極大,但卻沒有人敢說,他們誰也不想犯下殺頭的大罪。

  這些官兵似乎來得無聲無息,更沒有半點徵兆,幾乎讓泰安鎮上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官兵一至泰安,立刻封鎖各條要道,對進出人員嚴格搜查,簡直不想漏掉半只蚊子。

  馬嘶、血濺,泰安鎮上幾乎全都亂了套,百姓不敢出戶。雖然如此,卻有堂長與里長帶路挨家挨戶搜查,外來之人全都遭殃,在勁箭、毒弩之下,惟有束手就擒。

  上泰山的路,似乎是官兵最先搶著封鎖的路線,也是官兵最先遇到抗襲的地方,為了搶下那山口,官兵們幾乎死去近三百多人,那可真是一場慘烈的廝殺。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兵甲棄之如敗革,但官兵終還是奪下了其那道山口,卻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力殺二十八名葛家莊好手的人。

  與官兵交戰的葛家莊兄弟,路口本是葛家莊兄弟把守,但此刻葛家莊的兄弟不得不退。

  退出山口的只有九人,原先守住山口的本有七十六人,但卻有六十七人戰死,而七十六人之中,又有二十八人死於對方一人之手。

  這是一個用劍的人,一個讓人心寒的劍手,正是爾朱家族的第二號人物——爾十天光!

  爾朱天光的殺性極重,他也想到泰山之上湊湊熱鬧。

  有爾朱天光的存在,所以在泰安鎮上那些反抗之人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死!除非像爾朱榮、蔡傷那類級別的高手,但像爾朱榮和蔡傷那般的人物又有幾個呢?

  當然,這個世上便只有那麼兩個人而已,即使黃海這般人物天下也沒有幾個。相傳,爾朱天光身為爾朱家族的第二號人物,其武功與智慧並不比爾朱榮遜色多少。有人說,爾朱天光的劍法完全可以與黃海相媲美,也有人說,爾朱天光的武功與爾朱榮不相上下。總之,江湖中傳聞不一,但,爾朱天光是一名絕對優秀的戰將,那是毫無疑問的!

  這幾十年之中,他是爾朱家族出戰最勤的人,似乎尚沒有什麼重大的敗績,這也便使得元詡對爾朱家族極為看重,雖然太后並不喜歡爾朱家族的人,但對爾朱家族也絕對不敢小看,皆因爾朱家族中沒有一個人物是可以讓人輕視的。

  自爾朱榮以下,凡在江湖和朝中露臉的,都是極有威信之人。

  爾朱天光調兵遣將的能力絕對不低,以葛家莊的勢力竟然未能查出爾朱天光調兵的動向,更讓爾朱天光無聲無息地潛至泰安,這的確可表露出爾朱天光的可怕。

  兵貴神速,兵貴在精、在奇,爾朱天光以奇兵出襲,方收到攻無不克的效果。不過,葛家莊的弟子的確不是官兵的素質所能夠比擬的,雖在倉促之下,仍然可以搏殺三百官兵,若非爾朱天光出手,只怕官兵的死亡人數會更多。

  爾朱天光這次領兵本就是為了神速,即使這些官兵在他們出發的前半柱香時間,猶不知道自己將會執行什麼任務。當他們知道要調往泰安之時只是在出發的前一刻鐘,至於執行什麼任務,那是在路途中方知曉,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惟有服從命令,絕對的服從命令!哪怕有半點抗拒都不行,這就是他們的天職。

  肥城的兵士和萊蕪的兩路兵馬各三千,由六名偏將統領,分三條路線疾趕泰安鎮,而此時爾朱天光己領著一百名近衛守在鎮中,兩路兵馬一到,就直接由爾朱天光指揮,絕對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舉措,不服者,立斬無赦!六名偏將對爾朱天光極其馴服,不僅僅因為爾朱天光的蓋世武技,更因為爾朱天光的確是個不世將才,行事作風果斷利落而乾脆,無論是佈置還是攻守戰略,都是絕對有效的。

  兩路官兵一到泰安,立刻便封鎖了所有與外界相通的信息渠道。一路官兵封住泰山山口,另一路在鎮中清理閒雜之人,以確保自己的駐地絕對不會出現一絲亂子,這樣一來,爾朱天光至少沒有了許多後顧之憂。

  泰山的山勢極險,易守難攻,但爾朱天光依然一股作氣攻下了三道路口,行至距英雄莊兩里之外,紮營堅守。他不相信,山上的人不下來,想要下山,就必須自英雄莊經過。更何況,爾朱天光封住了泰山之下的所有路口,山上之人若想下山,必須經歷槍林箭雨,而爾朱天光早已調集了強弩以對。

  爾朱天光自然明白,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戰鬥,就因為他們所面對的對手與以往所有的對手都不同。

  今日,他所要面對的是一群極度危險的江湖人物,雖然在人數方面他可能有絕對的優勢,但是在實力上,他又不得不考慮,以這樣一群官兵,面對玉皇頂上的武林精英,的確是一個讓人不敢寄以太大希望的較量。

  泰山之巔所聚集的,可以說是當今天下的頂級人物,高手如雲,更有一些絕世好手,連爾朱天光也不敢輕惹的人物。不過,爾朱天光也不能不管事,因為這令他頭大的任務是太后交給他的。

  太后之命不可違,他必須全力而戰。明知這次是太后故意為難他,要他出洋相,更有可能是想在元詡面前損他顏面,然後藉機削弱他的兵權,可人在朝中身不由己,人家是太后,一國之後,更是權傾天下,雖然他武功蓋世,但仍不能不被一個女人玩弄,這是一種悲哀。

  爾朱天光不知道太后是通過何種途徑得知泰山之事的,不過,他知道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一個簡單的女人也不可能權傾天下,即使皇帝也得被其玩弄,這不能不讓人警惕。

  朝野亂成這樣,義軍紛起,戰火四燃,烽煙幾乎已經染上整個北魏的天空,可是在朝庭之中,仍有這般婦人在不知死活地過著靡爛而奢侈的生活,完全不顧大局,這的確應該算是一種悲哀,是北魏的悲哀,也是天下百姓的悲哀。有時候,爾朱天光總覺得自己是那般無奈,以他的將才,居然不能夠去戰場殺敵,卻來這泰山浪費力氣。

  在一開始,爾朱天光就己知道這次行動可能是浪費力氣,因為官兵再怎麼訓練有素,也無法與那些絕世好手相比,何況官兵手中被朝廷認為致命的武器強弩毒箭之類,對那群人來說簡直是破銅爛鐵,不值一哂,即使爾朱天光能夠封住所有山道,也不可能與那些幾乎似是身上插了翅膀的人物相比。

  據爾朱天光的了解,這次泰山之巔,至少有一個高手蔡風,這是一個他沒有把握勝過的對手,而另外還有一個可與蔡風相提並論的高手,也就是蔡風的對手,蔡風除外,這個人就沒有誰能製服。更且,山上似乎又多了刀道神話的蔡傷,這樣相形之下,六千兵馬,仍顯得太過單薄。當年蔡傷以一支孤軍戰敵數十倍的兵力,依然未死,蔡傷的可怕,並不是沒有先鑑之證。

  葛家軍更是極有名的勁旅,這次上泰山的全是葛家軍的內系軍,也即是最為精銳的一部分,每一人足可以一當百,這可不是吹的,特別是在深山密林之中。

  泰山的林密山險,如果大軍潛進,就像是羊落虎口,其結果也許就是全軍覆沒,再無別的可能。

  爾朱天光惟有盼望蔡風與他的對手戰個兩敗俱傷,不過,他惟一感到欣慰的就是叔孫家族有高手相助,更可能有劉家的一干高手出手,這使他的心頭稍安。

  爾朱天光最為苦惱的就是完全不了解山上的情況,他也看到了那風雲變色、聖蓮升空的奇異景象,這只是使他的心更為沈重。爾朱天光也是一個不世高手,自然知道天人交感、天人合一的武學至境,他甚至可憑藉自己的感覺,敏感地察覺到似乎有一股自山頂傳來的殺氣和一股毀滅性的力量。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卻又是十分真實地存在著,一切都顯得那麼奇異,他似乎感覺到那種來自心底的呼喚,如異度空間裡飄落的魔音,幾乎使他的心中有些亂了。

  在天空中佛蓮達到極盛之時,爾朱天光又似乎感覺到一股浩瀚博大的正氣傳了下來,使人感到心底一片祥和,後來便感到天地都為之震顫了一下,一切都寂滅消失。

  玉皇頂的奇景全都消失,可是爾朱天光心靈的震撼依然未曾減弱半分,他幾乎不敢相信天下間竟有如此可怕的功夫!他此時所在地與玉皇頂相距幾有二十里,仍然能感覺到對方氣機的綻射,可見那是怎樣的一種功力和境界,這使得爾朱天光為之心寒,他知道,如果那樣的高手下山,那麼今日的泰山之圍已不攻自破,更似乎是螳臂擋車,就連他也絕不是對方的敵手,他甚至想都沒想過自己會達到那種境界,抑或有人能夠達到那種境界。

  ※※※

  遊四飛速奔下山道,但在路上卻撞到了趕上山的無名一。

  無名一的臉色極為難看,幾乎與遊四沒有兩樣。

  遊四微微一呆,似乎都自對方的臉上讀懂了什麼,同時出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爾朱天光帶了大隊官兵圍死了泰山所有通道!”無名一首先道。

  “什麼?他XX的,他也來湊什麼熱鬧,你立刻上去通知老爺子,公子出了事,我必須去找人。不過,爾朱天光那狗娘養的不必管他太多,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攻上泰山,對付他們也不急在一時!”遊四急忙道,同時向一邊的無名二道:“快召集一些兄弟與我一起去找三公子,無論死活,都要找出他的下落!”

  無名二的臉色大變,立刻知道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遊四向來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面孔,從未出現今日這般焦慮匆忙的惰形,他的異常表現說明一定是出了極為重大的事情,否則以遊四的修為絕對不會這般。

  哈魯日贊與一干高車武士似乎找蔡風的心惰比遊四更為急切,哈魯日贊將未曾醒來的哈鳳抱著,向無名二詢問道:“可有一個安全的去處?”

  無名二訝異地望了美麗如狐仙的哈鳳一眼,又望瞭望遊四。

  “他就是三公子所要救的哈鳳哈姑娘!”遊四忙解釋道。

  無名二神色立刻變得恭敬,也更為友善而自信地道:“有,在泰山之上,仍沒有人可以威脅到我們!”

  “麻煩你照看一下我妹妹,小心鬧出什麼事來!”哈魯日贊急忙吩咐道,說著又向身邊的木貼讚道:“你守著公主,千萬別讓她出了什麼事,知道嗎?”

  木貼贊恭敬地應了一聲,心中卻有些忐忑不安,他十分明白哈鳳的脾性,要是鬧起來,誰也拿她沒辦法,是以,哈魯日贊一直都不敢將哈鳳喚醒。木貼贊接過哈鳳,咬了咬牙,暗道:“說不得只好得罪公主了。”

  “我們下山!”遊四不再說話,領頭向山下奔去,無名二跟在遊四身後疾行,惟無名一獨上山頂。

  “我們已有六十七名兄弟喪生於爾朱天光之手,卻只殺敵三百餘人!”無名二有些憤然地道。

  遊四一愣,但腳下未停,心中卻把爾朱天光罵了千遍萬遍。

  “我們不必與之硬拼,我們完全可以利用地形與他們捉迷藏,一切等老爺子將玉皇頂的事情料理後再做決定,那時候再找爾朱天光算賬也不遲!”遊四思索道。

  “我想也只有這樣,他們連英雄莊都不敢招惹,那群不堪一擊的人並不值得我們費神,可有爾朱家族和叔孫家族的許多高手夾於其中,這些人只怕比幾千官兵更為可怕!”無名二有些擔心地道。

  遊四不屑地一笑,道:“叔孫怒雷在山頂,只怕爾朱天光想依靠叔孫家族是行不通了。

  更何況,爾朱天佑又在我們手上,諒他們爾朱家族的人也不敢怎樣,至少會投鼠忌器,這樣他們的聯手攻勢便不攻自破了。”

  無名二心想,事實倒也的確如此,只是他卻不知道叔孫怒雷究竟是什麼時候上山的,不過那已經不重

  要,重要的是事實就是如此。聽遊四這樣一說,他的確放心了不少,這才想起剛才山頂發生的異象,不由得疑問道:“三公子到底出了什麼事?”

  遊四神色微微一黯,腳下未停道: “三公子為救哈姑娘墜入了深谷,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去找三公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絕不能讓其裹屍狼腹!”

  “啊!”無名二禁不住大吃一驚……

  ※※※

  無名一趕上山頂之時,山頂惟有悠悠的長風伴著蔡傷立在岩邊。

  叔孫怒雷與蔡傷並肩而立,他們的目光卻落在遠去的黑影之上。

  那是禿鳩的背影!

  玉皇頂之上的人仍很多,但已亂成一片,那遍地的狼藉似乎正說明了不久前的那一場驚心動魄的風暴。

  玉皇頂上雖然微微亂了些,但卻十分寂靜,靜得可以清晰地聽到人的呼吸之聲,腳步之聲也清晰可聞。

  “老爺子,我們要不要立刻下令所有的人馬去追殺他們?”三子有些憤然地問道。

  蔡傷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沒用的,以他們的武功,你們去也全是徒勞。”

  叔孫怒雷也澀然一笑,道:“想不到這魔頭的武功進境如斯!”

  “畢竟四十多年並非一個短暫的日子,變化也的確太大了。”蔡傷吸了口氣,應和道。

  想到自己也已經不再年輕,叔孫怒雷心中禁不住一陣感嘆,忖道:“是呀,歲月不饒人,不管自己再如何強悍,也無法挽留時間的流逝。”

  “回首恍若一場春夢,浮華一世,到老終歸黃土一坯,哈哈哈……人生真是有意思。”

  叔孫怒雷慨嘆道。

  “生命始終是美好的,泰山之頂的旭日美不勝收,可是,你沒有發現泰山的夕陽也不會比旭日東昇的美景遜色嗎?雖然已近黃昏,但一樣光彩奪目,且更具一種異樣的震撼,你不覺得嗎?”蔡傷並沒有回頭,只是語意之中多了幾分蒼涼,似乎又想起了蔡風。

  叔孫怒雷微微愣了一下,竟真的抬目仔細欣賞起夕陽來。

  夕陽的確很美,可是叔孫怒雷的心思卻飛越很遠、很遠。

  “你聽說過'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嗎?”叔孫怒雷突然問道。

  “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蔡傷有些疑惑地反問道。

  “不錯!”叔孫怒雷點了點頭。

  “沒有聽說過!”蔡傷搖了搖頭道。

  “那是冥宗最為可怕的兩種神秘絕學!”叔孫怒雷吸了口氣道。

  “冥宗?又是冥宗!”蔡傷的眸子之中閃出一絲恨意,自語道。

  “相傳冥宗創宗之時,有八位武學奇才,他們以自身的資質分別創出了八種震世奇學,也就是後來的八大冥王法。創技爭王的先例之後,歷代冥王都有自創的絕學流傳於世。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乃是歷代冥王之中最出色的兩人所創,他們所流下的拳掌更是有著神鬼莫測的玄機。這一拳一掌的絕學並非冥宗最可怕的武學,但是如果一拳一掌合併,則成為世間無人能敵的奇學,即使冥宗奇才所創的獨臂冥王拳都無法與之相抗衡! ”叔孫怒雷吸了口氣,又道:“在冥宗,數百年來,惟有一人能同時練成這一拳一掌的絕技……”

  “不拜天?”蔡傷似也想到了什麼,出言打斷了叔孫怒雷的話,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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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魔道奇才


  “不錯,惟有不拜天一人同時練成了這兩種絕學,他也就成了冥宗冥王中的冥王。不拜天是個絕世武學奇才,他的弟子也個個都是超級高手,想不到便是區陽的資質也不比其師遜色!”叔孫怒雷語氣有些沉重地道。

  “你是說區陽也練成了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蔡傷猛然轉身,定定地望著叔孫怒雷問道。

  “區陽是個極富野心,也極為心高氣傲的人,他一生的目的除了將江湖甚至天下都控制在手中之外,更是要超越和戰勝不拜天,他要證明自己的資質比不拜天更高。因此,他不僅僅志在練成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更艱辛習練列代冥王留下的每一種絕世武技。貪多而不化,雖然區陽的武功博雜,但卻始終無法將托天冥王掌和裂地冥王拳練至最高境界,所以後來仍是不敵不拜天。這四十多年來,想來區陽老魔已經明白貪多不化的道理,剛才在山腳之下,見那拳掌的氣勢,與當年煩難大師與不拜天交手時的氣勢幾乎更甚一些,想來區陽老魔已經將拳掌融為一體,武功之高恐怕你我皆非其敵了。”叔孫怒雷有些擔憂地道。

  蔡傷愣了愣神,突然道:“這麼說來,爾朱歸——即區陽老魔的兩僕之一區四殺——也是習練裂地冥王拳了?”

  “看他的手型,練拳那是肯定的,卻並未能達到絕頂之境,當他拳頭練到最高境界時,手便不會出現任何明顯的異樣,不過區金卻一定已將托天冥王掌練到了極高境界!”叔孫怒雷肯定地道。

  “你怎會知道這些冥宗的秘密?”蔡傷奇問道。

  叔孫怒雷神色微顯黯然,想到命苦的瓊飛,心如刀割一般,但仍然淡淡地道:“告訴我這個秘密的人正是當年不拜天屬下的四大殺手排行第三的瓊飛,也是當年區陽和意絕所喜歡的女人。”

  蔡傷一震,他自叔孫怒雷的語氣之中感覺到,這是一段極為傷感的往事,也就不想再問,當年叔孫怒雷與冥宗的妖女瓊飛之事幾乎鬧得整個江湖沸沸揚揚,蔡傷雖然比叔孫怒雷晚了一輩,但自老一輩人口中仍然得知一些,且對不拜天屬下的厲害人物聽聞極多,而冥宗的獨臂冥王拳他更親自領教過,深有體會。如果說區陽真的同時練成了托天冥王掌和裂地冥王拳,恐怕世間惟有“滄海無量”能夠克制了。想到這裡,蔡傷心頭禁不住駭然,他自身的“滄海無量”絕學只能發揮出四成威力,還會被浩然正氣所傷,如何能與區陽的全力一擊相匹敵呢?

  蔡傷在上山的路上也看見了區陽破除“滄海無量”的場景,蔡風將“滄海無量”發揮出了七成威力,但最終仍被區陽擊散,惟有最後一次以全力一擊,推出三朵佛蓮才使區陽重創,可仍未能將其殺死,這是如何一件可怕之事啊!

  天下之間也許只有蔡風一人能夠克制區陽,可是蔡風飄然而逝,猶如流星一般。他如何能夠將“滄海無量”發揮至極致,似乎也就成了一個無人能解的謎!

  蔡傷有些惆悵,這是在所難免的,他在祈禱,他平時很少會這樣,可是今日卻在為蔡風,也為整個天下蒼生而祈禱。

  叔孫怒雷不知道蔡傷心中想些什麼,他也不願知道,因為他自己也已將目光投入了遙遠的一片虛無之中。

  從古至今,世人總為情所累,不管某一個人再如何英雄蓋世,最終仍然無法逃離世俗的牢籠,這就是人性之中的脆弱,也是人生的動力和悲哀。

  “老爺子!”三子的話再次驚醒了沉思中的蔡傷。

  蔡傷回首,三子身邊的無名一恭敬地道:“爾朱天光率兵圍住了泰山各路口,駐兵英雄莊外兩三里處,我們的兄弟傷亡六十七人!”

  蔡傷眸子之中殺機暴射,半晌才平靜地道:“暫時不必去理會他們,你去英雄莊讓各路人馬小心提防一些,爾朱天光的人如果敢上山一步,立即殺無赦!”

  叔孫怒雷臉色微微一變,他似乎沒有料到爾朱天光竟然會率大軍前來攻襲泰山,他怎麼也想不通,爾朱天光為何如此笨?如此前來,擺明與江湖人過不去,豈不是逼著這些江湖人物反抗朝廷嗎?這對朝廷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因為他知道,僅憑那群不堪一擊的官兵又如何能夠擋住蔡傷等一群絕世高手呢?何況山中鳥雀成群,走獸飛禽多不勝數,即使想逼迫這群江湖高手斷糧絕食,更是無稽之談。山上有水有食物,以這群江湖人的身手,無論怎麼個活法都能安然一輩子無憂。爾朱天光此舉的確十分不明智,不過,叔孫怒雷卻無話好說,他早就已經不再理會朝中之事,便如劉飛一般坐享清福。只是他似乎沒有劉飛的命好,劉飛可謂兒孫滿堂,真正樂得清閒自在,而他這些年來雖說將權位傳給了叔孫猛,但卻總有事情煩著他,讓他欲放手也不可能。這的確讓他有些傷腦筋,朝廷雖然管不了他們,可他畢竟是前朝元老,看見朝政腐敗,心頭絕對不好受。不過,此刻叔孫怒雷擔心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剛乘禿鳩逸走的區陽與葉虛諸人。

  區陽、葉虛、區四殺、區金這四人無論是誰都猶如一堆火藥,一點即會傷亡一大片的危險人物,讓這般極度危險的人物溜走,只怕江湖中不會有寧日了。如果這樣一群人不擇手段,那就更為麻煩。不過,事已至此,擔心也全是多餘的,只願區陽經今日之役,傷勢永遠無法恢復,惟有這樣,江湖中或許可以少一些血腥,但事實是否會如人所願呢?

  “前輩,請把刀還給我!”蔡傷的耳邊響起了一聲極為沈緩,又稍稍有些陰冷的聲音,但蔡傷可聽出這之中並無不敬之意。

  蔡傷這才記起自己手中握著一柄奇異的刀,不由得扭頭向說話之人望去。

  蔡宗的目光無畏地對視著蔡傷,只是眸子之中顯然多了一絲激動。

  蔡傷心頭微震,似乎隱隱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但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你的刀?”蔡傷的語氣出奇地緩和。

  “嗯!”蔡宗點了點頭。

  “是你借給風兒的?”蔡傷又問道。

  “不是,是我無法控制它。”蔡宗並未掩飾。

  蔡傷一愕,隨之微微一笑,順手送過冰魄寒光刀,道:“刀是好刀,但希望它的主人也以此刀來激勵自己!”

  “不會再出現第二次這樣的情況!”蔡宗極為自信地道。

  “很好,年輕人就應該不斷地完善自己,相信你定不會辱沒此刀,你叫什麼名字?”蔡傷似乎自眼前這年輕人的身上找到了某點共識一般,溫和地問道。

  蔡宗的眸子中充滿了感激,的確,能得蔡傷讚賞的年輕人是應該感到驕傲的,更何況蔡宗本身就是一個刀手,一個能讓中原刀道神話稱讚的刀客絕對會身價倍增,那是因為蔡傷的眼力絕對不會錯。

  “謝謝前輩鼓勵,蔡宗定不會讓前輩失望的!”蔡宗誠懇而自信地接過冰魄寒光刀,感激地道。

  “蔡宗?”蔡傷忍不住重複了一遍,或許是因為這個名字與他的名字十分接近,抑或覺得這年輕人與自己同姓,倍感親切吧。

  “哦,你這隻耳環好別緻呀!”蔡傷這一刻才注意到蔡宗左耳上懸掛的那枚翠玉耳環,綠瑩瑩的閃著一層濕潤的光彩。

  蔡宗發現蔡傷的臉色變了幾變,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看不出一絲情感的波動。

  “前輩認識這耳環?”蔡宗的眸子之中升起了一絲希望。

  蔡傷淡淡地一笑,道:“天下間如這種質地的玉耳環並不很少,但也不是很多,我在很久以前見過一對,算是認識吧。”

  蔡宗顯得有些激動起來,急切地問道:“前輩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這耳環的呢?”

  “哦,這很重要嗎?”蔡傷反問道。

  蔡宗突然想起了爾朱復古的話,禁不住“嘩”地一下拉開胸前的狼皮衣,露出那道長長的如蜈蚣一般的刀疤。

  叔孫怒雷和蔡傷同時一震,叔孫怒雷曾與蔡傷同朝為臣,自然聽說過蔡傷以瀝血刀傷人後的奇怪印痕,也見過一些例子,不過,與眼前的似乎有些不大相同。

  蔡傷的眸子之中暴發出一股冷厲的奇芒,掃過蔡宗胸前那道長長的蜈蚣印痕,又移目蔡宗的臉上,似乎想極力找出一點什麼。

  蔡宗的目光緊緊盯著蔡傷的面部,稍不瞬轉,注視著蔡傷目光之中的每一點細微末節的變化。

  “你認識這道傷痕,對嗎?”蔡宗心神在震顫,說話的聲音竟有些發抖。

  三子似乎也想起了爾朱復古所說的話,心中禁不住湧起了一絲疑惑,無名一和叔孫怒雷的孫女則有些摸不著頭腦。

  蔡艷龍與顏禮敬的神色同樣極為難看,鐵異遊與戒嗔及晦明師兄弟正在救治那一群昏迷的江湖人,幸虧矮門神和胖門神醫道極精,他們並沒有在意這邊發生的事情。

  “你是哪里人?”蔡傷深深吸了口氣,平息了心頭的震撼,淡然問道。

  “我來自西域吐蕃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蔡宗有些微微傷感地道。

  “那你的爹娘是誰?”蔡傷心中湧起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問道。

  “我也不知道,自我記事之時,腦海中對於過去的一切全都一片空無。”蔡宗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蔡傷也為之愕然,他竟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惟有淡然一笑,道:“這傷疤的確很奇特,頗似我的瀝血刀所創,但我自問未見過小兄弟,更不曾去過吐蕃,我想這只是一種相似而已。”

  蔡宗神色微黯,深深望了蔡傷一眼,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來,只好淡然一笑道:

  “打擾了,多謝前輩,若他日有機會還請前輩指點幾招刀法。 ”

  “好說,如果有時間的話!對了,你傷勢怎樣?”蔡傷說著翻掌而出。

  蔡宗一驚,但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之時,就被蔡傷的手扣住了脈門,也在同一時間,一股浩然而博大的熱流湧入體內,熱流所過之處,舒泰至極。

  蔡傷突地眉頭微微一皺,緩緩收回手來,望著驚詫的蔡宗慈和地道:“再休息幾個時辰,就會好的!”

  “謝謝前輩!”蔡宗知道蔡傷剛才是在為他療傷,同時也驚駭蔡傷那浩然若海的真氣,知道眼前這位刀道的神話並非浪得虛名。

  “你體內似乎仍有一團如火的真氣沒有開發,如果你能好好利用,這對於你將來的刀道進展定會有難以想像的幫助,但切忌在瞬間將那團如火的真氣引發,否則只會讓你筋脈爆裂而亡。”蔡傷認真提醒道。

  蔡宗神色微微一變,他知道蔡傷所說的話並非危言聳聽,更非空穴來風,因為並非只有蔡傷一人對他這麼說過,蔡宗自己也十分清楚,他體內的真氣幾乎完全是憑藉毒物練成的,形成天下間最為古怪的一種真氣,說出來也不一定有人相信。當然,他知道自己體內在最初時就存在著一股莫名的真氣,也就是這股真氣保住了他的性命,在那種充滿著毒氣和毒物的沼澤世界中,他時時必須與毒打交道,每次在他中毒之時,體內那股莫名的真氣就自動生出反應,而他自己的意志也在與劇毒抗爭著,久而久之,體內那股真氣越來越強,但他所中的毒終究留有一些殘餘,日積月累,與那股真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接觸越久,也便使得那股真氣沾染了沼澤之中的陰寒之氣,他自身也幾乎成了一個極為陰邪的怪物,更成了一隻沼澤中另類的毒物。

  人始終是人,那年,蔡宗終於走出了沼澤,回到一個他完全陌生卻又非常嚮往的世界,可是他滿身的陰毒,離開沼澤後竟然無法適應,而體內積累起來的劇毒更是亂衝直撞,若非他的恩人指點,傳授武學,更讓他以熱毒相攻,以毒攻毒之法終於另闢一途,開創出一門另具一格的怪異真氣,後來更食雪山巔峰的至陽之物火蓮,而又讓他熱毒盛極,他時刻處身於寒熱兩毒的煎熬之下,最後獲得冰魄寒光刀,以刀身的奇寒慢慢煉化體內的火毒,才將火蓮的火毒化去一部分,而在此同時,他竟將恩人所授的奇學演化,分走兩極,將陰陽兩毒融合分離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這一點就是他的恩人也未曾料到。

  蔡傷見蔡宗在沉思著,以為蔡宗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不由得笑了笑,自懷中掏出一筒帛卷遞給對方,悠然道:“這是我對刀法的一些心得,其中也有幾式我近年來所領悟的刀招,如果有緣的話,或許你能夠領悟出其中的奧妙,這對幫助你誘發和利用那股潛在的真氣十分有效,希望你小心保存!”

  蔡宗大喜,“撲通”一聲跪下,雙手接過帛卷激動地道:“多謝前輩美意,晚輩定當竭力參悟,不負前輩所望!”

  蔡傷並不阻攔蔡宗的跪拜,反而坦然受之道: “武學之道,達到一定境界時,已不再重於修道,而是在於悟道。悟,那是一種境界的跨入和邁進,有些人苦修一輩子也無法找到那種境界,因為他不懂得悟,你根骨極佳,相信悟道不難!”

  “好,說得好,鳳兒,你聽到了沒有?道之極,在於悟,以後有機會多向蔡老爺子請教請教。”叔孫怒雷拍拳道 。

  “小侄女見過蔡伯伯,今後還請蔡伯伯多多指教!”那頭戴斗篷的神秘少女恭敬地向蔡傷行了一禮道。

  “哦?”叔孫怒雷似乎沒有想到他的乖孫女竟會來這樣一手,如此稱呼蔡傷。

  蔡傷托起蔡宗,目光移向叔孫怒雷。

  “哈,這是我失散了十八年的孫女叔孫鳳。”叔孫怒雷乾笑著解釋道,同時也向叔孫鳳叱道:“小娃無知,竟不知輩分高下。”

  “爺爺這可就說錯了,如果以師父的輩分而論,我可沒有叫錯的,以您的輩分來算自然錯了一些,可是江湖英豪何必拘小節?你跟蔡風不是也可以做朋友嗎?”叔孫鳳反駁道。

  蔡傷和叔孫怒雷全都一呆,蔡傷不禁淡淡一笑,道;“賢侄女不必多禮,今祖的修為並不在我之下,若說武學,你叔孫家族的東西足夠你窮究一生,何用我指點?”

  叔孫鳳不禁一陣失望,剛才雖然她沒有親眼目睹蔡風出手,但她卻看到了蔡風招式之中的氣勢,更深切地感受到蔡風那無與倫比的氣機,自然知道蔡風的武功已達天人之境,而蔡風的武學卻得傳於蔡傷,如此說來,蔡傷的武功又是何等深不可測,就可想而知了。如果能得這般絕世人物指點,那她在武功的修為之上絕不止受益一點點。當然,這之中多了一些她對蔡傷的崇慕,不僅僅是因為蔡傷的聲名,更是由於蔡風剛才那震撼無倫地躍空而去。那種情操,那種精神,值得每一個人學習、崇拜、讚歎!一個人的自身素質與所處的環境絕對有影響,蔡風這種博大的情懷若說不是受了蔡傷的影響,誰也不會相信,至少叔孫鳳不會相信,不過,叔孫鳳沒想到蔡傷會拒絕自己。

  叔孫鳳似乎未達目的,不肯罷休,不禁又出言道:“人總是很怪的,吃在碗裡望著鍋中,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總覺得不新鮮,是別人的才會知道珍惜。因此,小侄女還是覺得蔡伯伯的武功更好一些。”

  叔孫怒雷禁不住搖頭苦笑,三子和蔡宗也禁不住感到愕然,蔡傷也不好再加推託,仰天長長地吸了口氣。

  “蔡伯伯如果有些為難,就當小侄女是鬧著玩好了。”叔孫鳳想到蔡風生死未卜,立刻知道蔡傷心事重重,自己實不該如此,不由善解人意地道。

  “如果有機會,我也不在意,只要賢侄女有雅興,我自當盡力。”蔡傷淡然一笑道。

  “老爺子,遊四回來了!”三子遠遠望見遊四自南天門飛馳而至,身後更有十餘人扛著十大捆粗繩子。

  遊四辦事的速度的確極快,這也許正是葛榮重視他的一點。

  蔡傷緩緩籲了口氣,無論蔡風是死是活,他都必須找到。不可否認,在三個兒子中,他最疼愛的就是小兒蔡風,三人中,也只有蔡風表現得最為讓人矚目,資質亦最高,這抑或是自己與他在一起生活的時間最長的原故吧。

  蔡傷對於蔡風的行事向來都是極為放心的,蔡風每一次行動都是驚險無倫,每一次都有許多人認為他必須死,可是最後蔡風還是活得好好的,蔡傷對蔡風時時刻刻有著極強的自信,他總覺得蔡風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事實證明,蔡傷的每一次猜想都十分正確。

  這只是一種感覺,一种血脈相聯的感覺,蔡傷的心境可通神,這種超常的感應也更為清晰。對於蔡風每次險死還生的經歷,蔡傷不是不悲傷,當蔡風在大柳塔失踪之後,他幾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兩鬢竟顯出了白髮。如今的蔡傷,似乎內心更近佛意,無風無波,這是一種境界,禪的境界。不可否認,蔡傷自從與石中天之役後,在心靈之上又進了一層,將世事、生死看得更透,這也是今日為何到此時蔡傷仍能保持鎮定的原因之一。

  此刻遊四弄來了長繩,就可一探谷底,很快便會出現結果,蔡風是生是死還得查看之後才能做出判斷。

  這時,許多人的心中都顯得有些不安他們似乎害怕結果會證實一個事實……——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5:39
第五章魏宮之亂


  洛陽,偏安之地,只是因為義軍的氣焰還不能伸入這個都城。

  不過,許多人都知道,這種局勢只是暫時的。

  洛陽,正因為是都城,所以其氣氛才會顯得更為緊張,因為這裡是所有決策的散發之地,不可否認,各路義軍都會在城中按下探子,布有眼線,以便時時清楚朝廷的軍情,更在暗觀朝中反應。

  戰爭就是這樣,各出奇謀,什麼手段都毫不猶豫地施展出來,只要能夠取到勝利,其它的一切都不必太過在意。因此,洛陽城中的氣氛也就顯得有些緊張了。

  最緊張的依然是宮中,最近的壞消息幾乎全都是由葛榮所製造。

  葛榮的可怕幾乎不可抗拒,柏鄉、羊城皆降,內丘被破,就連不可一世的包家莊也被燒成平地。鉅鹿軍心大震,加之天氣日暖,春天將至,攻城絕對不像冬天那般困難。雖然春天容易生病,可對於北方來說,依然寒意凜然,疾病相對來說要減少很多,葛榮的大軍已讓鉅鹿城內的守兵喪膽,兼且葛榮的軍風極好,百姓十分擁戴,河北境內的所有百姓幾乎都知道葛榮樂善好施,曾大量救濟難民,開倉放糧,分施米粥,這對於那些窮苦的百姓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誘惑。城中百姓思變也使得鉅鹿城守更慌,頻頻向朝中告急,這也是讓宮中頭大的原因之一。

  葛榮揮軍直撲邢台,分撲任縣,幾乎要將鉅鹿噬吞,再以孤城戰術粉碎他們所有的鬥志。

  宮中的緊張並不僅止於此,尚有內部的不和,孝明帝元詡與胡太后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這是文武百官無法插手的。

  元詡年齡並不大,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歲,正因為元詡的年齡不大,胡太后才能夠全攬朝政,權傾天下,頗有當年文明太后的架式。當然,在世人眼中,胡大後與孝文帝之母文明太后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元詡此刻並未休息,儘管夜已很深了。對於那些奏摺他更沒心思細看,只是由兩個宮女為其搥背搓腰。

  元詡的身體並不是很好,特別是近年來,縱情聲色,雖然也曾習過武,但身子嬌貴,又如何肯用心練武?這麼一放縱,又在心情極為頹喪之中度過一年多,身體自然就不會很好,但一雙眸子依然虎虎生威,那股王者之氣表露無遺。

  “傳李尚書來見我!”元詡突然大發脾氣地推開兩名宮女,長身立起,那微顯單薄的軀體挺拔如槍,仍然極具氣勢。

  那兩名宮女嚇得全身發抖,立在一旁的太監也膽寒心驚,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現在已經是深……”

  “狗奴才,若再哆嗦,朕先斬了你!”元詡怒叱著打斷那老太監的話道。

  “是,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那老太監忙不迭地應道。(注:在南北朝之時,並無太監這種叫法,而是稱為宦官,後朝才改稱為太監,但太監和宦官同指一義,讀者不必仔細深究。)

  “你們也全給朕滾出去,朕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元詡看也不看兩名宮女一眼,憤聲道。

  那兩名宮女如逢大赦,行禮之後,迅速退了出去,似乎生怕元詡改變主意。

  元詡聽著腳步聲遠去,竟長長嘆了口氣,負手緩步踱至窗邊,只見宮中燈火點點,如墜落之明星,更不時有望士隊的成員小跑而過,或是齊步走過。這些人是在保護著他的安全,可是又何償不是在限制他的自由呢?

  元詡又輕輕嘆了口氣,夜空極為深遠,閃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夜,真的十分靜謐,可在靜謐的夜空中,又藏有多少殺機呢?

  元詡不知道,他的確是不知道,此際他的心中很亂,如果有人願意用乞丐的身分來與他交換帝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此刻他感到十分疲憊,這並不是體能消耗的結果,而是心智太過疲倦,這種深宮的生活幾乎讓他快要發瘋了。

  皇帝,高高在上的感覺又有什麼好?元詡不知道,似乎他一出生的使命就已經極為明確,只為一個目的而活,那就是做籠子中的鳥雀,一尊只供別人仰視的佛像,這種感覺的確很累。

  做了皇帝就不能如別的小孩一般哭鬧,自小到大,太后教給他的就是不能哭,更不能如別的同齡人一般放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宮中惟一不缺的,就是女人,以及金銀和阿諛奉承、美味佳餚,可這個世界畢竟太過虛偽,更不真實。

  元詡也想過江湖,因此,他極為欣賞爾朱天光,也十分羨慕爾朱榮。在他的心目中更有一個無敵的形象--蔡傷,同時也想親自去見見那個轟動天下、名震江湖的蔡風。同樣是年輕人,可是蔡風卻能逍遙江湖,瀟灑人生,而他,注定在深宮內院之中,這對他來說,的確有些痛苦,他甚至做夢都想著蔡風帶他一起去闖蕩天涯,笑傲人生,哪怕做個孩子也比呆在宮中好。可惜,並沒有人真正理解他的心思,那些人永遠都認為他是那般高不可攀,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沙沙……”一陣腳步之聲傳入元詡的耳中。

  “朕讓你們別來煩我,難道你們都耳聾了嗎?”元詡並未轉身,怒叱道。

  “皇上,是黑奴!”來人並未因元詡的發怒而退縮,反而出言道。

  “是你!”元詡一震,轉過身來,目光卻落在行入殿內那皮膚黝黑之人的手上,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那是一顆帶血的人頭。

  “是你殺了他?”元詡的目光變得極為鋒銳,冷冷地盯在來者的臉上。

  來人正是爾朱天光黑白雙奴的黑奴,他手中所提的,竟是那個被元詡吩咐傳達李崇的太監之首級,難怪元詡會神色大變。

  “回禀皇上,是黑奴殺的!”黑奴並不否認。

  “你為什麼要殺他?”元詡出奇地並未發怒,語氣卻極為平靜地問道。

  “因為他違背了皇上的命令,不去尚書府,卻向慈寧宮行去,是以黑奴才割下了他的人頭!”黑奴語氣極為平靜地回報導。

  元詡的眸子之中暴出一團奇光,頓了半晌才道:“屍體在哪裡?”

  “在假山洞中,不會有人發現!”黑奴補充道。

  “好,幹得好,這狗奴才,居然如此不識抬舉,立刻去將人頭和屍體處理掉,再將李尚書召來,朕有極為重要的事與他商量!”元詡讚賞地道。

  “黑奴已讓李公公親自去尚書府了。”黑奴似乎早知元詡要幹什麼。

  元詡長長鬆了口氣,慨然道:“現在朕身邊也只有你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唉!大將軍何日才能班師回朝呢?”

  黑奴知道元詡指的是爾朱天光,爾朱天光前去泰山之時,並未帶上黑白雙奴,反而將兩人留給元詡做護衛,爾朱天光早就看出宮中的局面,才會讓黑白雙奴聽從元詡的使喚。元詡在許多方面的確對爾朱家族極為偏愛,爾朱天光自然不希望元詡出事,如果太后掌權,爾朱家族又豈有好日子過?因此,爾朱家族極力支持元詡。

  元詡極為尊重爾朱家族的人,因黑白雙奴的武功高強,元詡對他們也十分客氣,此刻更是信任有加。

  “如果皇上需要的話,黑奴可以飛鴿傳書,讓族王率大軍來京護駕,豈不更好?”黑奴提議道。

  元詡眉頭微微一皺,有些猶豫地道:“如此一來,豈不是明擺著跟母后對抗嗎?何況大都督來又沒有理由,如果這樣一來肯定令滿朝文武百官不服,後果實在難以料及。 ”

  黑奴無語,他雖然跟隨爾朱天光日久,但是對朝中的一些事宜並不十分清楚,總是以江湖人的口吻和方式行事。

  半晌,黑奴喚進一名小太監,元詡立刻明白,指著黑奴以衣物包裹好的腦袋吩咐道:

  “將這塊'石頭'沉入荷池,不准讓任何人發現,明白嗎?”

  “是,奴才明白!”那小太監雙手捧過那血腥味極濃的腦袋,雙手都在發抖。

  望著那小太監退了出去,元詡又移身坐上龍椅,黑奴站在一旁突然道:“哎,對了,皇上可以用城防空虛為名,調集族王回守洛陽,到時候,族王就可明正言順地回師了。雖然這不是個很好的理由,可是你是皇上,聖旨一下又有誰敢反抗?就是太后也無把柄可抓,只要聖旨送出去後,即使想追也追不回了。”

  元詡心中一動,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喜道;“好,就這麼辦,朕不想再這樣窩囊下去了!”

  黑奴迅速磨墨,元詡揮毫而動,寫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日,四方戰亂,兵將難繼,都城防守空虛,今特令撫巡大都督班師回京守護城防,並賜封為上將軍,回京拜壇,望愛卿好自珍惜,欽此!”

  黑奴看罷大為感激,“撲通”一聲跪下,感激地道:“謝謝皇上對爾朱家族的錯愛,奴才定當粉身以報!”

  “起來,爾朱家族乃是我朝中樑柱,撫 巡大都督又為國出了大力,對其嘉獎自是應該的,朕還要下一道密旨,你待會兒以飛鴿傳書送去!”元詡欣慰地道。

  “奴才明白!”黑奴激動地望著無詡在聖旨上蓋下璽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李尚書到!”殿外傳來這聲叫喚之時,元詡己經寫好了密旨。

  黑奴迅速將聖旨和密旨收藏好。

  元詡立即起身相迎,在朝中,最支持他的人,就是李崇。雖然李崇並不是太欣賞爾朱家族,但卻是個禀公之人,且因為李家乃是大姓,在漢人之中紮根極深,朝中那些傲慢的鮮卑貴族也不能不給他一些面子,畢竟李崇可不是好惹的,無論是軍中還是朝中,其地位都極高,軍中支持李崇的大將很多,在文官之中,尚書又是人人巴結的對象,因此,李崇在朝廷局勢緊張之時仍能閒暇以對。

  李崇未著朝服,只是便裝入宮,因為他來不及穿上朝服,李公公催得太急了,而且皇上夜深召他,一定有十分重要的大事,他豈能耽誤?是以便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李崇未著朝服看上去極為精神。

  “臣參見皇上,未知皇上如此深夜召臣有何吩咐?”李崇跪拜道。

  “李愛卿平身!”元詡雙手微擺。

  “謝皇上!”李崇立身而起,向黑奴望了一眼。

  黑奴知趣地朝元詡行了一禮,道:“皇上,如果再無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好,你先退下吧!”元詡揮揮手,淡然道。

  ※※※

  泰山谷底,燈火通明,但是卻並未找到蔡風的屍體,不過卻有零零落落的幾塊血跡。

  遊四諸人心頭都在發涼,他們自谷頂爬下來,只發現蔡風跌落之處有一株無根的斷松,顯然是被蔡風的衝擊力給撞折了,而在斷松不遠處幾塊斑斑血跡讓人觸目驚心。

  谷底並不大,可是卻沒有蔡風的影子,只有幾頭猛獸被眾人驚得四處逃竄。

  谷底經常有猛獸出沒,這幾乎讓人更為心寒。

  “蔡風的屍體是不是被野獸給吃掉了呢?就算蔡風能夠落入谷底未死,難道以重傷之軀還能夠敵過這群猛獸?”眾人心中悶想著,當然,沒有人會相信蔡風未受重傷,想想也可知道,與區陽那般狂擊,連區陽都身受重傷,蔡風在兩人交手之後又墜入谷底,又豈有不受重傷之理?

  蔡傷並未參加尋找,他只是靜靜地坐在玉皇頂上,似乎並不想做任何事,只是極力讓自己的心思顯得更為平和一些。

  山下,爾朱天光的大軍依然在做著無謂的圍困,雖然爾朱天光知道這一切全無作用,但是軍令難違,他必須繼續完成這無聊的遊戲。

  一些自玉皇頂下來的江湖人士全都聚集於英雄莊中,他們出不去。儘管他們對那些官兵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可是對於爾朱天光,他們卻畏若蛇蠍。如果有人會懷疑爾朱天光的可怕,那他的結果可能只有一個,那便是——死亡!是以,江湖人物都是望風而避,既然有葛家莊,有蔡傷這樣的一些人物存在,他們也就不必打頭陣了,這也是明哲保身的好法門。

  ※※※

  泰安,不大的小鎮,被爾朱天光所封鎖,但憑藉那幾千兵力,似乎仍沒有足夠的能力封鎖鎮郊。

  郊外偏野之處,依然有著不為外人所知之處。當然,並非不為當地武林人所知,而是不為爾朱天光所知。

  畢竟,爾朱天光駐兵泰安,並不是想打長久戰。

  東郊,有一座山神廟,山神廟有些破敗,相傳,此山神廟中經常鬧鬼,因此使得山神廟門庭冷落,破敗不堪,再無半點香火。也許,座中的菩薩真會餓得去做鬼了,當然這是無稽之談。

  山神廟,有幾點幽幽鬼火,似乎虛浮著,使整個郊野更增添了幾分陰森。

  夜很深,但仍然有一個人緩步而行,像一隻失偶的孤狼,在暗暗的夜色之中,以一種似乎極為落寞的腳步緩行。那人的目標,就是那有幾點鬼火傳出的山神廟。

  那行人似乎以一種極為矛盾的速度前行著,看上去緩慢如散心踱步,但是竟在瞬間便已抵達山神廟外。

  這幾點鬼火,是“氣死風燈”,每天在黃昏之時,照例有人會送兩盞燈掛在山神廟門外,人們渴望山神能循燈而驅走妖魔鬼怪,只不過,能不能達到這種效果就很難說了。

  那行人的面目被一張怪異的面具罩著,即使在燈光之下也無法看清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

  “哐……”廟門被一陣風吹來,撞到內牆之上,那行人緩步踏入廟中。

  廟中沒有鬼,反而有人!

  一對鄉農裝束的夫婦和幾個商旅打扮的人物,他們顯然為這個不速之客所驚動。

  鄉農夫婦二人似乎極其膽小,向一個角落裡縮了縮,那幾個商旅打扮的人似乎也不是膽大之人,如此深夜,在一座鬧鬼的山神廟中遇到一個頭戴鬼臉面具的人,他們不疑神疑鬼才怪了。

  那不速之客的目光微顯凌厲,在廟內的幾人面上緩緩掃過。

  “不必裝模作樣了,明人眼裡揉不進沙子。”那不速之客冷冷地道,頓了頓,指著那對鄉農夫婦,淡漠地道:“同林雙鳥,秋末波和談紫煙,橫行秦嶺以西十八年,共殺了三百四十三人!”說著又指向那幾個臉上變了顏色的商人,道:“奸商社中的四大金剛,曾在甘陝道上劫下三十車絲綢,轉賣樓蘭國和精絕國,後來加入吐谷渾,成為殺人工具!不知我說得有錯否?”

  那鄉農夫婦和四個商人對望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究竟是什麼人?”那農夫驚駭地問道。

  “這個不勞費心,你只要不否認自己是秋末波就行!”不速之客傲氣逼人地道。

  那農婦和四名商人同時立起身來,虎視耽耽地望著不速之客,心頭卻有些發冷。

  “你想怎樣?”農婦談紫煙疑惑地問道。

  “爾朱榮在哪裡?”不速之客冷殺地問道。

  “爾朱榮?”同林雙鳥與四大金剛的臉色同時大變。

  “爾朱榮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秋末波最先反應過來,冷冷地反問道。

  “哦,你的記性很差嗎?桑達巴罕不在這裡嗎?”那不速之客緩緩向前逼上一步。

  秋末波諸人禁不住再次駭然退了幾步,他們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霸殺之氣和王者之氣似一張巨大的網,緊緊裹住他們,他們不得不退,無法抗拒對方那如山的氣勢。

  秋末波知道眼前這個不速之客有備而來,絕對不是等閒之輩,何況對方就連他們夫婦一生殺了多少人也查得清清楚楚,僅憑這一點,也就證明了他背後的實力,所以秋末波知道在此人面前已不可能隱瞞得了任何情報,而且對方打一開始就直奔主題要人,更顯出這不速之客早已探知了他們這次行動的底細。

  “朋友不覺得過分嗎?”秋末波冷冷地道。

  “哼,過分?你們踏入中原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喜大貪多,不僅向幾大世家下手,更挑起中原幾大勢力的殘殺,難道你們就不過分嗎?哼,別欺中原沒人,其實你們的行動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只不過漏掉了一個葉虛而已,即使你們暗中相助莫折念生這一節也無法逃出我的五指山!難道你們還不服氣嗎?”不速之客聲音極冷地反駁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5:40
第六章異域刀尊


  秋末波和談紫煙的臉色鐵青,四大金剛也全都怔住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話的確高深莫測,那就是說在他們內部定然出了奸細,否則他們進入中原如此神秘的舉動又怎會被對方這樣輕易地掌握呢?

  “你……你究竟是誰?”秋末波驚顫地問道,他的心底直冒寒氣,那天晚上,他面對著爾朱榮及那幾名護衛都能夠將戲演得利利落落,以爾朱情和爾朱仇這等老江湖也沒有看破,爾朱天武更生同情之心,可是面對著這位高深莫測的神秘人物,他一點也施展不開手腳,或是對方身上產生的那股霸烈之氣和王者氣勢的確無法抗拒。

  秋末波和談紫煙及四大金剛正是元宵夜在荒村中假扮農夫的幾人,不過今夜另有幾人去執行別的任務了,並未與他們在一起。

  “我說過,你並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更別妄想耍什麼花樣,因為你的每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過我的雙眼,爾朱榮在哪裡?”不速之客冷然問道。

  “哼,要想知道爾朱榮在哪裡,你自己去找,既然你如此神通廣大,難道連這麼一個大活人也找不到嗎?”談紫煙譏諷地道。

  “既然你們這般執迷不悟,我也就只好不客氣了!”不速之客說話之時,驟然出手。

  四大金剛和秋末波心中早有防備,他們的心神都繃得極緊,因為他們知道這高深莫測的不速之客一出手絕對是雷霆一擊,不過,他們仍然低估了對方出手的速度。

  不速之客的手切至談紫煙的咽喉之時,破廟裡的餘音仍未消逝。

  談紫煙駭然飛退,手中所執的卻是一支猶如孔雀翎似的怪異兵刃。

  秋末波救妻心切,如瘋牛一般向不速之客疾撞而至,手中的長劍斜削那隻攻向談紫煙的手,四大金剛更自四個不同方位重掌相擊,六人配合得極為默契。

  不速之客的掌鋒一轉,在幽暗的燈光之下,掌緣竟似乎蒙上了一層青灰色的氣體。

  談紫煙竟發出一聲悶哼,似乎被一絲無形的氣體割傷了肌膚,在跌退之時忍不住驚呼道:

  “氣刀!”

  秋末波心頭一驚,不速之客的掌鋒已掃在他的劍刃之上,那似乎是一件不畏刀槍的神兵,在掌劍相接的剎那間,一股巨力自劍身傳至他的手臂,只讓他的手臂麻木不堪,也“蹬蹬蹬……”後退七步,猛撞在神颱之上。

  不速之客的左臂橫掃,一股澎湃激揚的狂潮飛旋而出。

  四大金剛的八掌擊實,“嘭嘭……”但他們感到便若擊中敗革一般,而在此同時,不速之客的右掌再揮,那青灰色的氣體果然如一柄薄而模糊的刀!

  四大金剛心頭大駭,果然是氣刀,化氣為刀,不畏利刃,這神秘的不速之客,其武功之高的確是他們所無法想像的。

  談紫煙為之變了臉色,手中的孔雀翎化作一道電芒斜斜標射而出,她要阻止不速之客的這一掌,其動作的確快至毫巔,自退身讓步,再反回出招,一氣呵成,絕對沒有半點停留。

  “好!”不速之客掌式仍不變,腳卻掃了出去,化出一道美麗的孤線。

  “砰砰砰砰!”四大金剛如彈丸般彈飛出去,不速之客的掌依然是掌,並非氣刀,不過,他的掌上似乎帶有極強的彈力,沒有半點隔阻地印在四大金剛的胸膛上,而且所選取的方位也是那麼均勻,那麼精妙。

  “哧……”孔雀翎自不速之客的足底擦過,猶如被踩下的軟蛇。

  談紫煙只感到手上的壓力一重,那隻腳已猛然將她手中的孔雀翎下壓,她欲用力上抬,可又突然感覺一輕,體內奔湧的勁氣不受控制地洩出。

  “砰!”那隻壓住孔雀翎的腳已飛速踢在談紫煙的下頜處,但似乎是腳下留情,並未踢碎她的頜骨,不過也讓談紫煙慘呼著飛跌而出,猛地撞到牆上。

  “娘子!”秋末波驚呼著向談紫煙撲去。

  “不要動,否則他立刻就會命赴黃泉!”不速之客的腳尖輕輕點在談紫煙的咽喉處,根本不因為談紫煙是個女的而生出憐香惜玉之心。

  秋末波果然不敢動,神情變得極為難看,這神秘的不速之客武功之高,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竟然如此利落就已將六人擊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四大金剛也全都不敢有絲毫異動,剛才不速之客的那幾掌已擊得他們心血浮湧,五內俱裂,他們知道這還是對方手下留情的結果,否則只怕自己早已一命嗚呼了,四人有點不明白對方為什麼不下毒手,不過,他們對於不速之客的此舉自然是感到慶幸的。

  “我再問你一次,爾朱榮在哪裡?”不速之客冷冷地對著秋末波問道。

  這個結果完全是壓倒性的,秋末波根本就無從抗拒,只因為他的對手太過強大。

  咬了咬牙,秋末波的目光卻在四大金剛的臉上掃了掃,似乎要徵求他們的意見。

  “快說!爾朱榮到底在哪裡?”神秘的不速之客冷聲道。

  “末波!”談紫煙低喚道,同時也慘哼一聲,顯然是不速之客在腳尖加強了力道。

  “好,我說!”秋末波急道。

  “他們在……”“砰砰!”秋末波正要說話之時,廟外突然響起了兩聲暴響,將秋末波的話給打斷了。

  “啊,他們出事了!”秋末波和四大金剛同時驚呼出聲。

  不速之客一聽,見幾人表情極其古怪,不由得問道:“是不是爾朱榮關在那裡?”

  秋末波和四大金剛都臉色再變,那神秘的不速之客冷冷一笑,立刻明白自己所猜沒錯,不僅沒錯,而且己經有人在他之前趕到了暴響的傳來之處,對方更有可能是與他有著相同的目的。

  神秘的不速之客冷哼一聲,旋身向廟外飛射而去,他不能讓別人趕在他之前奪走爾朱榮。

  談紫煙慘哼一聲,捂著咽喉猛咳起來,神秘的不速之客竟然沒有殺她。

  “娘子,你怎麼樣了?”秋末波發現談紫煙的肩上滲出鮮血,忍不住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此人武功太過可怕,我們快去與十三狼會合!”談紫煙挺身而起,卻又猛咳了幾聲,那神秘的不速之客雖然沒有殺她,但是卻讓她幾乎斷了喉管。

  四大金剛的神色也極為難看,道:“看來,我們的行踪早就被人發現了,此刻去那裡只怕也是枉送性命,我們根本不是這人的對手!”

  秋末波望著四大金剛每人胸口上烙下的掌印,禁不住暗暗心驚,他吸了口氣,沉聲道:

  “此人並不想殺我們,如果他欲致我們於死地,我等只怕早就已經死了好幾次,我們還是去密洞那邊看看,只需見機行事應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好吧,快去……”談紫煙率先掠出破廟。

  ※※※

  大內皇宮,庭院深深,燈火通明,李崇心情極為沈重地走出御書房。

  望著蒼茫的夜色,禁不住仰天興嘆。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但此際的天下,此刻的朝廷局勢根本就不容人控制,也不是誰與誰可以更改的。

  天下之亂,猶可以用千軍萬馬去強行鎮壓,但朝綱之亂,卻是無人能夠約束,奸臣當道,忠良幾無立身之處。

  李崇再次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弄成這樣的局面,更無法去揣度這一切,天下之亂,始亂於朝,因朝內亂了套,才會釀就萬民飢腹求存,思反思亂之心才會日盛。

  “胡國舅明哲保身,全身而退,朝中已不是長留之地,看來我也該走了!”李崇自語般道,同時又回頭似乎有些不忍心地望瞭望燈火依然明朗的御書房,忖道:“皇上此刻又在想些什麼呢?”

  “李尚書!”一聲驚異地呼聲傳了過來,驚動了李崇。

  李崇回過神來一看,竟是御膳房的總管太臨劉公公。

  “尚書大人這麼晚了還未休息嗎?”劉公公奇問道。

  “劉公公這麼晚來御書房又是為何?”李崇不答反問道,目光卻落在劉公公身後一名端著一個大木盤的小大監身上。

  “太后知道皇上這幾日很晚才休息,惟恐皇上勞心過度,便吩咐奴才為皇上準備點提神醒腦補氣湯。並希望皇上不要太過操勞。”劉公公有些憂心忡忡地道。

  李崇這才仔細打量木盤之上那隻青紫色的大碗,優雅的薔薇給人一種清新而爽脆的感覺,心中忖道;“畢竟皇上仍是她的親生兒子,雖然朝政不和,可愛子之心卻是每個母親都與生俱來的。”想到這裡不由道;“皇上還沒有休息,但在思慮問題,你們腳步放輕些,別驚擾了皇上。”

  “是,我們知道。”劉公公對眼前的李崇仍不敢怠慢,要知道,李崇不僅僅代表著一個大家族,更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但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兵權,他雖是一個總管太監,在內宮的身分也極高,但仍無法與李崇相提並論。而李崇在朝中人緣也不錯,即使皇太后也不敢對他有過分的舉措,因此李崇不回答劉公公的話,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李崇再次回頭望瞭望御書房,然後轉身大步向宮外行去,心中卻暗暗做出一個決定。

  ※※※

  旗花使夜色更添了幾分妖異,當那神秘的不速之客趕到煙花之處時,卻見地上已經躺下了五人,早已氣絕,惟留下一片斑斑血跡,神秘人稍稍彎下身子,望著五具屍體,臉色微微變了,這些人全都是一刀致命,甚至連防守的能力也沒有,而且擊殺五人用的是同一招刀法,所有人脖子上的傷口,猶如一刀之間完成,那就是說,來人以一刀殺死這五人,而使五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那來人究竟是誰呢?

  中原武林中究竟還有幾個如此用刀的好手?是蔡傷?抑或蔡風?那不可能!神秘的不速之客知道這絕不可能,難道是鄭伯禽抑或彭連虎?但在他們的刀法中卻沒有這般凶狠手辣、絕情絕義的招式,那這五人又是死在誰的刀下呢?

  “此人的刀法也許並不在我之下,他究竟是誰呢?”神秘的不速之客自語道,眼角卻曾見一支火把映照的斑斑血跡。

  神秘人迅速移動腳步,順著血跡所留,很快找到一個窖洞,只見洞中一片狼藉,歪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體。

  洞壁上仍有一道道深深的刀痕,凌厲至極的刀痕,完全可以展示出一種刀的生命。

  所有的人,都是死在刀下。

  “他們全都死了……”秋末波的聲音遠遠傳來,顯然他也看到了那五具屍體,聲音充滿了憤怒。

  “蹬蹬蹬……”靜夜裡的腳步聲分外清晰,猶如緊扣在人的心弦之上。

  “你這惡魔,是你殺了他們?!”談紫煙也衝進了窖洞,看著那彎了形的鐵籠,忍不住怒吼起來。

  “惡魔,我們與你拼了!”四大金剛一看窖中的慘狀,不由得肝膽俱裂,悲憤之下。已完全喪失了理智,不顧一切地向那神秘人撲至。地上躺著的屍體均是一刀致命,而剛才神秘人物以氣凝刀,他們是親眼所見的,這些人不是他殺的,還有誰?是以,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眼前這個無可揣度的神秘人物。

  “哼,不自量力!”神秘人物冷哼一聲,殺機暴綻,他也不知道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鐵籠中一定關著爾朱榮,而此刻顯然被人所救,這是以一種硬物自外向內撬所形成的扭曲,如果爾朱榮真的被關在裡面的話,那麼他就根本不可能有自外向內撬的能力。神秘人物絕對不想爾朱榮落入別人的手中,地上的血跡仍然是熱的,這就說明兇手一定並未走遠。

  “嘭嘭……”神秘人右掌暴伸,似乎陡然伸長五尺,在四大金剛仍未能近身之時,準確無比地擊在他們身上。

  四大金剛做夢也沒有想到神秘人竟然有著如此奇奧的手法,更沒有想到其速快至猶如能夠追回流逝的時間,竟全無反抗之力地狂跌而出,慘嚎聲中,鮮血如湧噴的泉水般自他們口中灑出,地窖暗淡的燈光一陣搖曳,拉長的人影映在地上腥紅的鮮血之上,形成了另一種淒慘。

  談紫煙嚇得半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她想都未想到對方在舉手投足間就已將四大金剛擊倒,望著地上撐了撐腿,卻痛苦地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四大金剛,她整個人的靈魂就像是突然麻木了,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知覺。

  神秘人看也不看四大金剛的屍體,他知道一旦自己出手,就絕對不可能有活著的對手,只是冷冷地朝談紫煙掃了一眼,身形一扭,飛速向窖外掠出。

  “轟!”一聲悶響,神秘人正想掠出,窖口竟然在巨烈的暴響聲中塌陷而下。

  “不好!”神秘人低呼一聲,伸手一帶談紫煙,左手衣袖一拂,手掌猶如破繭之蠶,裂衣而出,如狂潮般的氣勁破空暴響,更向塌陷的土方炸開。

  談紫煙心中大驚,不僅是驚於有人居然炸塌窖口,想將他們埋在窖洞之中,更想不到在危急關頭,神秘人居然不忘帶上她一起脫逃。

  “轟!”碎石碎土如雨般四散而飛,沉重的衝擊力,並未讓神秘人的動作有半絲緩滯。

  談紫煙別說掙扎,就是連睜開眼睛的力量也沒有,她眼前所瀰漫的盡是灰暗的粉塵,根本就無法看清什麼,而且只要睜開眼睛,立刻就會被灰塵竄入眼內。她幾乎提不起半點力道,神秘人手上傳來一股異樣的熱力,讓她感覺到那爆炸般的生機在對方體內狂流,有著讓人心顫的壓迫感,談紫煙並不能感受到壓力,她似乎被一團柔軟的氣團所包裹,神秘人物的功力之高的確己非她能想像。

  ※※※

  山風吹嘯,寒意襲人,松濤陣陣,夜鳥驚鳴,狼嚎虎嘯,形成了一種極為陰森淒慘的曲凋。

  泰山的夜,沒有想像的那麼美,或許是因為星星不繁、月未見雲吧!天空,灰沉沉的,猶如一張灰布,讓人感覺不到膨脹的生機,激蕩的活力。

  蔡風悠悠醒轉,他實在太過疲憊,而且那一陣強烈的震盪幾乎讓他的肋骨斷去四根,而手臂脫臼,形像極為慘淡。不過,他沒有死,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上天雖然賜予了他重重劫難,但也給了他絕處逢生的機會,這不能說是蒼天喜歡玩遊戲,喜歡玩弄世間諸人。也許,這就是一種輪迴。

  蔡風也沒有料到自己居然能夠活下來,甚至連想都不曾想,他只有一個月的生命,遲死早死又算得了什麼呢?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捨身救哈鳳,他只希望以自己的殘餘生命換得別人一生的幸福,這樣,他也無憾這短暫的一生了。他的確救了哈鳳,當他飛身撲向絕崖在虛空之中墜落,看到一株株橫生而出的松樹與他插肩而過時,他竟然有一絲留戀,留戀人世,留戀這個給他帶來歡樂和憤怒的世界與他的親人朋友。

  人,只要能活著,哪怕是一刻,也不能輕易浪費,是以,在最危險的關頭,求生的慾望救了蔡風,他張開手臂斜斜掠去,體內引自天地的浩然正氣此刻仍然起到了一個牽引作用,雖然他的身體繼續下墜,但仍是移了一個小小的角度,重重撞在一株小松樹上,沉重的衝擊力,竟讓這株小松樹斷成兩截,他的五臟六腑幾欲碎裂,肋骨一陣扭曲的劇痛,畢竟蔡風只是一個人,而不是神,但也因此使他的衝擊力減小,拼盡全力再斜墜上另一株稍大的橫鬆上,終穩住了身子,不過,卻使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的危險之處,自不是言語所能表達出來的。

  蔡風活了下來,不僅僅靠運氣,更憑藉他的實力,若非其功力已達天人之境,又豈能在一記重撞之下,仍能準確定位,落足另一株松樹之上?

  能夠長出松樹的地方,就絕不是光滑如鏡、沒有絲毫棱角凹面的山壁,蔡風靜心調息了一個時辰,這才順著橫枝爬到山壁,找到凸點上攀,不一會兒,他放眼下望,腳下的樹木如小草一般大小,想想還是向上攀比較容易一些。

  上攀了十餘丈,在蔡風幾近精疲力竭之時,他竟意外地發現一塊稍稍突出的石階,面積不大,卻可落足棲身。

  爬上石階,蔡風坐下環顧四面,身子盡量向山壁靠去,他還真怕一不小心被山風吹落深谷,那時只怕想不死都不可能了。而這時,蔡風竟發現有人自山上放下長繩,立時明白可能是三子諸人已下山來尋找他——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5:40
第七章生離死別


  蔡風心想:“我遲也是死,早也是死,又何必再讓他們擔心一次呢?此刻他們只道我為戰而死,而且他們已經擔心過一次,若眾人此刻發現我仍未死,又知我只有一個月的生命,他們豈能夠安心渡日?甚至會更加痛苦,而一個月後,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去,只怕會更加接受不了。我不能再害他們,不能讓他們更痛苦!”想著,蔡風竟忍不住掉下淚來,往事猶如一場場戲,在腦海中上演,父親、啞叔、馬叔、黃狗、長生、三子、凌能麗、劉瑞平… …

  一個個,是那般的清晰,那般……可是此際自己就要與他們永遠分離,這的確讓蔡風有些難過。

  蔡風望瞭望遠處暗淡的天空,起伏的山嶺,禁不住長長一嘆,他的確很幸運地活了下來,可是,他的心卻已經死了,此刻他再也不想見任何人,那隻會成為別人心中的一種負擔,此刻別人當他死了,頂多只會傷心一時,甚至還會在心中存有一點點希望,否則一個月後他活生生死在大家面前,那後果就更加無法預料了。因此,蔡風選擇了逃避。

  三子和遊四等人沒有發現在崖壁之間的蔡風,可是蔡風卻望著這些人迅速自崖頂滑落,而至谷底,這種咫尺天涯的感覺的確讓人心酸。

  蔡風發現眼下的藏身之地,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的光芒自一團乳白色的雲端折射在山崖之上,那璀璨瑰麗的美景只讓蔡風的心神飛越到另一空間,但很快,一點暗影使他的眉頭稍稍一跳。那是不遠處的一塊石壁,根據蔡風獵人的經驗,他很清楚地感覺到,那裡應是一個山洞。惟有山洞才會將照在山壁上的光線吸進去,而不產生反射,雖然只是一點點細微的情節,但蔡風仍然清楚地覺察到了,他那細膩的洞察力,惟有獵人才具備。

  蔡風沒有猜錯,也沒有估算錯,這裡果然是一個山洞,只憑其回音的聲響,就可知道,其深度難測,而且似乎有著極多的分支岔道,蔡風並未深入,他只覺得很累,無論是心頭的累,還是身體的累,都使他只想平靜地休息一番。

  此刻夜已深,山谷之中,猶有如螢火般的篝火,也有走來走去的燈光,顯然,三子等人尋找蔡風的過程仍未結束。蔡風心中有些不忍,可又無可奈何,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命運,在凌伯的醫經藥典上,他學過醫理,知道即使是神仙也無法拯救他的生命,並不是因為蠱毒,也不是因為毒人之毒,而是那種毒人之毒與蠱毒相結合產生的新毒素,當達摩說出他的病情之時,他就清楚會有一個怎樣的結局。

  即使此刻陶弘景到了山腳下,也無能為力,他雖可以解開毒人之毒,也能解開蠱毒,但絕對不能解開那存於蔡風體內的新毒素,哪怕扁鵲、華陀再生也無能為力。因此,蔡風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會逃過一死,當世之中,只怕連田新球也無法解開他體內的毒素了。

  山洞之中極為陰冷,似乎山洞的那頭總有一股十分陰森的冷風吹入,更多了一絲鬼氣森然之感。

  蔡風木然地爬起來,洞口不是很長,但裡面卻似乎極為寬敞,只是身邊並無火折子,當然,對於蔡風而言,黑暗並不影響他的行動,在夜裡視物,對他這種功力的人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

  此刻,他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想到今日在玉皇頂上,與那老者的雷霆數擊,那驚天動地的怪異場面,只讓他此刻仍是心有餘悸,那老者的攻擊力在他見過的所有對手中,最為可怕,包括他的父親,也不可能是這老者的對手,蔡風更驚的卻是自己竟然能夠將“滄海無量”

  發揮至極限,這是如何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蔡傷當初講過,要發動“滄海無量”不僅需要功力達到一定的境界,更要以佛心出刀,方能夠真正將這一刀的威力推向巔峰,而達到刀化佛蓮之境。否則,未傷敵,先傷己,敵我俱損,但今日一戰,蔡風不僅將“滄海無量”發揮至極限,更且自己似乎分毫未傷,反而通體舒泰,甚至連體內的毒蠱都未發作,這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道真是自己的功力和佛心勝過父親嗎?蔡風也有些疑惑。

  仔細分析其中的細節,蔡風想到了蔡宗的刀,那柄透著一股奇陰奇寒之氣的刀。他能感悟佛心,能夠使自己的功力極具提升,似乎與那柄奇異的刀脫不開關係,那究竟是怎樣一柄刀呢?蔡風怎麼也想不到,是他完全吸納了那柄刀中所聚斂的兩位域外佛門宗師的佛家功力,並通過區陽魔功的激發,使他體內的無相神功與刀身之中的龍象般若神功完全結合,才會使刀化三朵佛蓮,更以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洗滌經脈,擴充七經八脈,甚至連道家的正氣也與中外兩大佛門最高最純的真氣相揉合,而達成無間無隙的整體。此刻,蔡風體內的真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天下再也無法找到第二個擁有他這般獨特的真氣,兼負佛道神功,只不過蔡風沒有想到能夠將其貫通而已,只怕連蔡傷和黃海也料不到。

  佛道兩家真氣,都屬於先天正氣的一種,域外佛功與中土的佛功雖有修持之法的差別,但其性質仍是一樣,在天地浩然正氣為媒體的引介之下,三種先天正氣合為一體並不值得奇怪。

  蔡風的腦子中再一次回憶那老者的每一個動作細節,那完美的拳與掌相接合,所選角度是那般玄奇奧妙,在那絕無絲毫破綻的攻勢之下,他竟能夠擊敗對手,這的確讓他想像不到。

  不過,蔡風知道,這是自己佔了兵刃之利,若無兵刃之利,只怕勝負難料。此刻他相信,當世之中,大概只有“滄海無量”才是那老者的剋星,而那老頭一身的魔氣、殺氣更是他前所未見。蔡風心頭暗想:“既然今日我未死,一定要盡力殺死那老魔,否則也不知老魔會在江湖上製造多少殺孽!”

  ※※※

  談紫煙突地感覺到一股陰寒至極的殺意直透其體,幾乎使她的心脈凝結,更有鋒銳無比的刀氣襲體。

  談紫煙睜開眼時,便發現那神秘人再次出左手,比任何一次都快,利落而兇猛,那是因為一柄刀。

  一柄迎面劈來的刀,只有一柄,天地之間,就只有這麼一柄刀。

  刀,劈開天,劈開地,劈開虛空和空氣,劈開一切,這才劈在神秘人的左掌之上。

  “當!”一聲清脆至極的聲音震得談紫煙耳鼓作痛。

  神秘人退了三步,這是他在掠出窖洞時第一次受挫,地上有三個半尺深的腳印。

  談紫煙的身子一震,然後便斜斜飛了出去,她看見神秘人的對面站著一個裝束有點怪異的漢子,雙手握著一柄長約五尺的大刀。

  神秘人站定身子,幾縷土塵在他的頭頂飄落,弄髒了他的頭髮,弄髒了他的衣服,但他卻一動也沒有動,面具下的眸子閃過一絲極為陰冷的寒芒,口中卻沉冷地吐出三個字:“阿那壤!”

  “葛榮果然是葛榮,就是與眾不同,一眼就能道破本王的身分!”那裝束怪異的漢子冷冷一笑道。

  談紫煙落地並無聲息,只是微微感到有點乏力,似乎她仍未自那神秘人的懷中甦醒過來一般,當她聽到眼前兩人的對話時,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禁不住呆若木雞,眼前的這兩個神秘人物竟然是傳說中的兩大當世頂級人物柔然王阿那壤和葛家莊莊主葛榮。一個是域外第一人,一個是統領百萬義軍、中原最富有、最有實力的商人,而此刻兩人竟然全都聚於泰山之下的荒郊野嶺上,怎不讓她心驚?

  “你怎知我就是葛榮?”那神秘人手中玩弄著一柄七寸長的小刀,悠然問道,語調極為平和,並未因阿那壤的偷襲而發怒。

  葛榮手中的七寸小刀,就是那硬切對方五尺長刀的兵刃,藏在他的衣袖之中,令人防不勝防,但救命還是足夠,當然,用來殺人也不無不可。

  “能夠瞞得住我的事情似乎並不多,你還用戴著面具嗎?”阿那壤自信地道。

  葛榮灑然一笑,道:“阿那壤果然厲害!”說著望瞭望自暗處走出的幾人,禁不住又道:

  “你身為一國之主,卻以這種手段來算計人,難道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阿那壤見對方間接地承認自己就是葛榮,也便不再介意,笑了笑道: “所謂用兵之道,並不能蠻來,能夠圓通便圓通,對於我們來說,擊敗對手是我們惟一的目的,至於用什麼手段那沒有必要想得太多,何況,我的對手是天下最難纏的人之一,試問我們又豈能明刀明槍地干?”

  葛榮依然在把弄著手中的小刀,平靜地問道:“你也太看得起我葛榮了,爾朱榮是你搶去的,而這些人也都是你殺的嗎?”

  “不錯,他們都是我殺的,爾朱榮也是我劫走的,我要用他去換北魏的北六鎮,甚至長城以北所有的城池和土地!”阿那壤得意地道。

  葛榮又豈會不知爾朱榮的價值,阿那壤的確說對了,若能控制爾朱榮,就等於控制了爾朱家族,也等於控制了北魏四分之一的江山,其實葛榮又何償不想這樣呢?只是他沒有料到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你今日這般對我,又是何種目的?”葛榮冷問道。

  “哼,你在暗中支持突厥族,並與契骨、契丹各國交易,這完全是與我柔然過不去,我阿那壤絕不容許有人影響到我們國家的利益,不管是誰,都必須付出代價!”阿那壤狠聲道。

  “哦,那你今日也是專門針對我而來了?”葛榮反問道。

  “應該說是這樣,我們雖然對付不了蔡風那小子,但只要你死了,也同樣不會有人敢干涉我們柔然的事了。”阿那壤冷然道。

  “哦,你還有自知之明,看來也是自泰山下來的?”葛榮譏笑道。

  阿那壤的臉色變了一變,他的確是自玉皇頂下來,但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因為他是化妝之後才上山的,而蔡風的“滄海無量”的確讓他嘆為觀止,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是“滄海無量”的對手,也可以說,“滄海無量”是所有刀法中無可超越的極限。阿那壤是用刀的高手,所以他明白自己水遠都不可能勝過蔡風。這才會有剛才那一說法,但他並不否認,道:“不錯,我是自山上下來,不過我想告訴你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蔡風墜谷而死,我自然無法對付一個死人!”

  葛榮似乎聽到了很好的笑話,目光向阿那壤身後的一名三十多歲、臉上有一塊紫斑的漢子望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怪異之色,秋末波便提在那人的手中。

  “葛榮,感到很意外嗎?蔡風的死的確有些可惜,不過,要想英雄救美自然必須付出代價!”那臉有紫斑的漢子補充道,似乎是在譏諷蔡風,也似乎是在提醒葛榮。

  葛榮的臉色大變,看來阿那壤所說並非虛言。

  “陸飛,去將那女子也一併提過來!”阿那壤向臉有紫斑的漢子吩咐道。

  “是,大王!”那漢子恭敬地應了一聲,伸手點住秋末波的穴道,如一道輕煙般掠向談紫煙。

  談紫煙一驚,手中的孔雀翎一抖,飛刺而出。

  葛榮心神一分之時,阿那壤的五尺大刀已如電弧般劃出,切碎虛空,以洶湧無倫的氣勢緊逼葛榮頭頂。

  葛榮冷哼一聲,手中的短刀化為無形,如一道血芒般疾射劃出,在暗夜的火焰中,暴出一團腥紅的血霧,將自己也吞噬在其中。

  阿那壤吃了一驚,那短刀以無聲之勢逆風而上,竟逼臨他的面門,也不知道葛榮所用的究竟為何種手法,但無論所用何種手法他都必須擋。

  其實阿那壤根本就未曾刻意揮刀去擋,那完全沒有必要,那是因為他的刀勁所籠罩的範圍之中,似乎有一股極強的牽引力,將對方小刀的衝力完全緩解。

  “當!”血霧微散,阿那壤的身子巨震,竟忍不住退了一步,葛榮左手一拂,那柄小刀猶如活物一般又飛了回來,納入他的衣袖之中。

  葛榮手中的小刀正是得自杜洛週的飲血寶刀,阿那壤身子未停,飲血寶刀在葛榮的腰際劃過一抹淒艷,閃射而出。

  談紫煙一聲驚呼,她根本不是陸飛的對手,出手才不過五招就被其所製。

  阿那壤似乎有些吃驚,葛榮的功力的確勝他一籌,剛才這一刀就已表明得極為清楚,他退了一步,而葛榮根本就未曾受到任何影響,這不能不讓他暗暗吃了一驚。

  葛榮自窖洞中衝出之時,阿那壤只是揀了個便宜,這才一刀將葛榮擊退三大步,而且那是因為葛榮懷中尚抱著一個談紫煙,更以小刀對大刀,事起突然之下,才會吃虧,並不是表示葛榮的功力不如阿那壤。

  阿那壤雖是漠外第一高手,但葛榮又豈是中原末流?對於江湖中人來說,葛榮的武功與其智慧一樣深不可測,尤其他所學的是佛門至高無上的無相神功,其功力之純是阿那壤所難以相比的。

  阿那壤來不及查看自己的斬馬刀是否完好無損。但他卻知道葛榮手中的小刀是一柄寶刀,絕對不容輕視的寶刀,雖然他手中所執之物也非凡品,可仍忍不住有些擔心是否能夠抗衡那柄邪異的小刀。

  飲血刀,本身就充盈著邪氣,那噬血的暴戾之氣表露無疑,再加上葛榮勁氣的摧逼,虛空之中似乎飄浮看血腥之氣。

  “噹噹當……”葛榮一口氣斬出七十九刀,每一刀都力若千鈞,幾乎不給阿那壤半點喘息的機會。

  在第八十刀交擊之後,阿那壤終於飛身後掠三丈,落入陸飛諸人的身前,臉色有些難看。

  葛榮沒有追擊,只是自面具內射出的目光有點異樣,甚至可以說有點古怪。

  阿那壤也發現了葛榮那古怪的眼神,心中禁不住升起一絲陰影,葛榮那種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隻掉進陷階中的野獸,也便在這時,他感到腰際一陣冰涼,一股極為鋒銳的力量襲入他的體內。

  阿那壤禁不住狂呼一聲,手中的大馬刀瘋狂後掃而出,鮮血自他的腰際噴射而出。

  “陸飛,你這逆賊!”阿那壤身後的幾名護衛也似乎為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成為眼前這種局面。

  刺入阿那壤體內的是一柄鋒利的短刃,只留下一截刃柄在體外。

  短刃是陸飛的,一個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殺局。

  阿那壤的刀斬空,但陸飛仍受了傷,是被他身邊兩人所傷,這兩人正是阿那壤的貼身護衛,無論在任何時候,其反應速度絕對是第一流的,無論是誰,只要敢攻擊阿那壤,他們都會施以最無情的攻擊。

  陸飛暴跌而出,卻是落在葛榮的身邊,為葛榮所接。

  阿那壤的眸子之中閃過無情的恨火,幾乎要將受傷的陸飛燒成灰燼。

  “為什麼要這樣?本王待你不薄,你身為本國的駙馬,如此豈不是讓本王寒心嗎?”阿那壤的語調極為痛心,他怎麼也想不到駙馬竟會持刃殺他。

  “老六幹得很好!果然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望!”葛榮自懷中掏出一張潔白的絲絹為陸飛拭淨嘴角的血跡,讚賞地道。

  “陸飛,你這逆賊,原來竟是葛榮身邊的人!枉大王對你如此恩寵,我胡贊今日不殺你這狼心狗肺的傢伙,就誓不為人!”一個頭頂只有三咎頭髮的漢子吼道。

  陸飛似乎稍有些歉意地望了阿那壤一眼,苦澀地笑了笑道:“對不起,雖然你對我恩重如山,但是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生命都是莊主所賜,為了葛家莊的事業,其它的一切都不可能成為我的絆腳之石,包括愛情、友情、親情。我的使命只有一個,那就是隨時準備為葛家莊而犧牲!”

  阿那壤和胡贊諸人全都怔住了,心頭禁不住蒙上了一層陰影。

  “你是葛家莊的奸細?”阿那壤冷冷地問道,他畢竟是漠外最有權威的人,很快就恢復了應有的冷靜。

  “哈哈哈……”葛榮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自信而悠然地道:“你明白為什麼我會知道爾朱榮之事嗎?又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嗎?這全都是我的好義子透露的,因為你所能知道的每一件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而他知道的事,我就一定知道,阿那壤,你認命吧!”

  “他是你的義子?”阿那壤和他的所有護衛全都大驚,他們怎麼也想像不到陸飛竟然是葛榮的義子。

  “不錯,莊主就是我的義父,我也不叫陸飛,而是葛六,在葛家十傑之中排行第六。今日的一切全都是我與義父一手策劃,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擋了我們葛家莊在域外的財路!”

  陸飛稍稍站直身子,聲音恢復了往常的陰冷。

  阿那壤半天說不出話來,呆如木頭人一樣,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在漠外混跡了十餘年的人,竟然是葛家十傑之一的葛六,且還是葛榮的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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