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亂世獵人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6 17:57: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2 35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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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刀槍之決


  這一箭自蒼鷹后腰射入,穿過小腹又刺入他前面一名飛鷹隊兄弟的胸膛。

  這是什麼箭?這是怎樣的力道?蒼鷹心中仍然想著。

  “隊長!”一名飛鷹隊兄弟接住了蒼鷹落下的身軀,但在同時,他挨了兩刀。

  這些攻來的兵刃根本沒有任何規律,更無程序可講,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死上一百次。

  蒼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再墜,因為抱住他的那名兄弟已經先他而去。不過,此時他卻記起懷中仍有顆轟天雷,這樣撞下去,也不知是否會連自己的兄弟一起炸死……

  “轟!”蒼鷹最後的念頭仍沒有想完,身子便一陣巨震,懷中的轟天雷己炸了開來,血肉四射之下,化成了殘骸。

  “隊長!”“蒼鷹……”一陣悲呼之中,元融的戰馬已橫空而至,剛才那一箭正是他的傑作。天下之間,能夠射出那樣一箭的人絕對不多。

  “殺啊……”主帥一到,官兵的士氣大震。

  “希聿聿……”一聲長厲的馬嘶過去,一道烏黑的光影橫過虛空。

  “嘩……”蔡風的戰馬已經出現在那升起了一丈五尺高的吊橋之上,那幾乎與河面成七十五度角的吊橋沉了一下。

  “哐咣,哐咣……”幾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蔡風與健馬已經如風如雲般飄入城門之中。

  “嘩……”“呀……”吊橋發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重重落回河對岸,幾根兒臂粗的鐵鍊在蔡風的刀下猶如朽木般斷裂,那絞盤在失重的情況下,由於強大的慣性和反作用力,使絞盤上的兩根巨大橫木成了凶器,所有絞動吊橋的官兵全都被橫木砸得血肉模糊。

  “嘩,嘩……”跟著蔡風而來的是白馬、紅馬、坐騎上的人是三子與陳楚風。

  城門口立時殺聲再次大起,如錢江之潮一浪高於一浪。

  城外如潮水般的葛家軍瘋湧而至,戰馬的鐵蹄震得地動山搖。

  “殺呀,啊……”陳楚風的鑌鐵大棍見官兵就殺,飛鷹隊的兄弟己有近二十人死於元融之手,蔡風一上場就已與元融對上了號。

  土鼠隊的兄弟與三子共同把守城門,也是一氣亂殺。

  陳楚風領著飛鷹隊的兄弟,一路只殺得官兵人仰馬翻,根本沒有人能夠擋其一棍。有時候一棍掃去,其氣勁可斃敵十人,只殺得眾官兵膽寒心驚。

  城門內的建築比較疏鬆,而胡同巷子極多,官道也並不寬,因此以陳楚風一人之力,便阻住了大批從城內趕來的官兵。

  蔡風所使的這招先禮後兵的確出乎元融的意料之外,以至奇兵突至,被人殺個措手不及。

  元融心頭十分惱恨,但卻無可奈何,蔡風作戰方法根本就不依常規,連使者這一招也加以利用,的確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元融後悔剛才沒有殺了那幾名信使,如果殺了信使就不會出現這種結果了。

  其實不用猜他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除了那三名信使之外,其餘的人都不可能接近城門。

  “殺啊……”穿過箭雨,第一批騎兵衝入了城中,有人迅速爬上城頭、斬殺箭手,葛家軍如潮水般向城中湧入,騎兵、步兵,一波接著一波,城內的官兵也全都向這一方湧來,候景躍馬橫槍,如瘋虎一般,但在千軍萬馬之中,無論他如何悍勇,也不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三子和土鼠隊的兄弟緊守著城門,直到所有的義軍全都攻入了城中之後,才上馬縱橫殺敵,土鼠和飛鷹兩隊卻在此時收兵,損失極其慘重,連葛榮的四大臂助之一——蒼鷹也戰死於城門口。

  這一場仗中,最為顯眼的卻是元融和蔡風,這兩個似乎注定成為宿敵的人物終於碰到了一起,兩人所代表的都是各自一方的極峰,一個是葛家軍中的第二號人物,一個是朝廷的一個軍系之主,可算是元家的頭號人物,兩人也是這一場戰爭的主要角色。

  ※※※

  高平,胡琛聚兵之地。

  胡琛本為敕勒首長,在高平極有身分,此際,葛榮自稱天子,莫折念生也自稱天子,但他對這“天道之子”的稱呼卻沒有多大的興趣。

  赫連恩與万俟醜奴乃是胡琛最好的兄弟,他的理念只是保住敕勒川的平靜,更將崆峒山以北至賀蘭山納入自己的旗下就足夠了。

  赫連恩的性格直率,在戰場之上是個萬夫莫敵的勇者,卻並不是一個富有心計的智者,而万俟醜奴卻是文武全才,乃是胡琛最看好最欣賞的兄弟。赫連恩也極為佩服万俟醜奴,不僅僅因為万俟醜奴的武功,更因為其治軍的手段,這在高平軍中是無人能及的,胡琛也不例外。

  高平,此刻來了客人。

  出乎胡琛意料之外的客人,是葉虛。胡琛自然認識對方,他與吐谷渾打的交道並不少,對葉虛這個年輕人也知道極多,因為葉虛太低調卻又太神秘。對於這樣一個人,胡琛不會在乎花大量的人力去調查,這是万俟醜奴的定理,一個神秘而低調的人,一定是個可怕的人。

  不是可怕的人,想裝神秘都不可能,能夠表現得極為神秘,那這人一定不簡單,而這個人如果既表現得極為低調,又表現得十分神秘,那麼這個人你就應該值得別人注意了,這樣的人往往不動則已,一動就如霹靂風行,比山溝裡的蛇更可怕。

  葉虛當然不是陰溝裡的蛇,他是吐谷渾的王子,西域聯軍的重要人物之一,這就使胡琛不能不重視這麼一個年輕人。

  葉虛並不是空手而至,兩張極品雪豹之皮和三匹大宛名駒隨同他一起踏入胡琛的營地。

  胡琛並未拒收,西域聯軍聲勢極強,他並不想得罪聯軍,那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客廳,胡琛奉葉虛至上座,極為客氣。

  “不知王子此次大駕光臨有何貴幹?”胡琛年約五旬,五短身材,十分精悍,卻讓人清晰地感受到一種不怒而威的壓力。

  葉虛客氣地笑了笑,道:“本王今日前來有事求教貴三當家的。”

  “哦,三弟,他此刻並不在高平!”胡琛眉頭微微一皺,有些意外地道。

  葉虛愣了一下,道:“哦,万俟大將軍此刻又在何處?首長可否告之?”

  胡琛笑了笑,道:“此刻戰事繁忙,三弟當然是在戰場前線,只要王子留意一下,根本就不用問我。”

  葉虛乾笑一聲,道:“我到過涇源,但是万俟大將軍並不在,連偏將也不知道万俟大將軍的下落,我就只好上高平來找了。”

  胡琛神色微微一變,奇問道:“我三弟不在涇源?”

  “不在!”葉虛肯定地道。

  “這就奇了,對了,不知王子找我三弟有何事,如果我能幫忙的,當盡力而為。”胡琛客氣地道。

  葉虛想了想,道;“我只是想向万俟大將軍借點東西而已,傳說這件東西在万俟大將軍的手中。”

  胡琛愣了愣,有些意外地問道:“什麼東西如此重要,卻要勞動王子親至?”

  葉虛似乎有些迴避地道:“這個只能在見到大將軍之後才能講明,不知首長能否告之万俟大將軍的去處呢?”

  胡琛心頭產生了一些疑惑,不由得訕笑道:“王子所得知的消息並沒有錯,三弟是由我派去涇源應對蕭寶寅,若是他不在涇源的話,我也無從得知其下落,實在很抱歉。 ”

  葉虛似乎沒有想到竟得如此一個答复,不由得心中微怒,但依然笑意未減,道:“我們就不談這些了,首長對當前局勢的看法如何?”

  胡琛打了個“哈哈” ,也就依了葉虛,轉換話題,淡淡地道:“當今局勢變化多端,似乎很難描述清楚,讓我這般交談,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有些事情只要去做就行,若細細分析,或想得太多,反而會給自己造成太大的壓力,影響作戰的情緒。”

  葉虛似乎聽出了胡琛並不想坦誠自己的想法,知道是自己剛才不肯說出要藉什麼,反而在胡琛心中造成隔膜,不再視他為可以交談的對象,不由得乾笑了兩聲。

  ※※※

  千軍萬馬中,無人可擋蔡風之鋒芒。

  千軍萬馬中,無人可擋元融之霸烈。

  殺意激昂,戰意奔騰,龐大無匹的氣勢糾聚在博野城的上空。

  雲聚、風湧,在奔騰的戰意下,殺機如暴風驟雨,無形無影,但卻使每個人的心都在發冷。

  馬嘶、人叫、慘嚎,如潮四湧,電閃、雷鳴,在夏日的天氣中,這並不新鮮。

  一刀、一槍,在虛空裡,烏雲下,驕陽失色,就只餘一刀一槍在蒼茫的虛空之中變幻出無與倫比的玄妙。

  天地、自然、正氣、生命,盡在一刀一槍中演繹。

  千軍萬馬,戰於地,一刀一槍,戰於天!

  接引天地之氣,以無窮化有限,以有限變殺機。

  不知是殺氣動天地,還是蒼天應人意。

  沒有給千軍萬馬更多的考慮,狂風大作之下,暴雨傾洩而下,天在變,人不變,殺戮依然在進行。

  血,聚成了河;屍,臥滿了地。殺紅了眼的義軍與官兵,已經陷入了瘋狂,也許是被那狂而野的殺氣所摧。

  蔡風攻出了七十八刀,而元融也同樣接下了七十八招,更還擊了四十九招。

  刀,長長的斬馬刀,此刻已經有了十多個缺口,蔡風以這柄刀斬斷那粗若兒臂的鐵鍊都未曾讓大刀卷口,但他與元融交手卻使這柄刀添了十多處傷口。

  元融的雙槍頭以玄鐵鑄造,時而合二為一,時而化一為二,變化無常,鋒銳無敵。

  刀槍之變,其實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種境界,重要的是那無與倫比的氣勢,沒有人可以否認那氣勢的重要性。

  刀斷之時,蔡風已出了一百四十六招。

  刀斷,元融的臉變,天色也變得極暗極暗,如同黑夜早早降臨。天地之間,只有殺喊聲、滴血聲、馬嘶聲。看見元融的臉色變了,那是一道乍亮的閃電,如舞過的銀蛇,如晃過的地火,突然暴亮,映現出天與地,也映現出一隻手。

  蔡風的手,潔白、修長,蒙上了一層瑩潤而淡薄的光彩,在蒙上光潤的一瞬間,那已經不再是一隻手,卻成為一柄刀!

  一柄刀,一柄可開天闢地的刀。

  天升地降、雲裂霧散、風停雨止,只因那斷刀劃過了虛空。

  陽光乍露,透過雲隙,斑駁於滿地流淌的血水之上,有些陰森,有些淒慘,此刻,有人才真正地看清了元融的臉。

  一張有些蒼白的臉,不是一種很真實的動感,而這,只因為蔡風的刀斷。

  蔡風呢?

  蔡風似乎被陽光烤化,化為氣體消失無踪,不過,虛空之中多了一柄刀,不!不是刀,而是蓮花。

  一朵燦爛、美麗、聖潔,透著無限祥和的蓮花。

  刀化聖蓮,人隱虛空。

  ※※※

  叔孫家族的人大為震怒,但卻並沒有任何證據說出這件事情是誰主使的,那一船殺手全都是六名已死的劍手所僱。

  叔孫猛十分震怒,他打破了四張檀木桌,爾朱榮所做也的確太過分了,竟然對叔孫家族也敢下如此辣手。

  叔孫家族中人一致認為是此氣不可不出,群情激憤之下,叔孫家族幾乎傾族鬧回洛陽。

  叔孫怒雷阻止了他們,叔孫怒雷所中的是一種混毒,此刻仍然無法恢復功力,雖然叔孫鳳也是用混毒的行家,但混毒不同於一般毒,即使有解藥,也並不是一時所能夠解除多種毒物的。

  叔孫怒雷阻止這些人去洛陽鬧事,那是因為聽了叔孫鳳的話。雖然叔孫家族的人若前去洛陽鬧事,洛陽方面也不敢明目張膽將之如何,但那畢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當然,更重要的是叔孫怒雷認為叔孫鳳說的有理。

  叔孫鳳的分析結果是,這次的事件並不是爾朱榮所為,也非爾朱家族的主意。

  叔孫猛靜靜聽著叔孫怒雷的複述。

  “爾朱榮這樣做並沒有半點好處,反而只有壞處。如果我死了,又是自洛陽回來途中,那麼朝中所有的人全都成了懷疑對象,而且很明顯矛頭會指向爾朱榮,雖然他並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可他卻不能不考慮我叔孫家族的三百高手、五千子弟和數百個生意點的作用,這是爾朱榮不可能這樣做的第一個原因。”叔孫怒雷道。

  叔孫猛和眾叔孫家族的主要人物同時頷首。

  叔孫怒雷掃了眾人一眼,又道:“皇上也還不至於如此昏庸,如果除去我叔孫家族,他就永遠只有掌握那麼一點點權力和虛名,因此皇上也不想失去我叔孫家族這股可以牽制爾朱榮的力量,試問他又怎麼可能對叔孫家族的人施下毒手?這是第二個原因。”

  叔孫猛再次頷首,才發覺事情的確不是這麼簡單,還可能更複雜。

  “如果我遇害了,最先有反應的一定是劉家,劉老太爺絕對不會放過爾朱家族。那時,爾朱榮將會激怒我們兩大家族,就連幾位王爺也不可能再敢與他合作。別忘了,北魏仍有兩支可以與爾朱家族相抗衡的兵力,爾朱榮也不會傻到將自己逼到里外不是人的地步,這是第三點。第四個原因,如果我叔孫家族出事了,第一個受害的就是爾朱家族,爾朱家族的生意網有很多都與我叔孫家族掛鉤,爾朱榮是個聰明人,若要害我,也不會選擇我自洛陽回來之時,因為若是在平日,一可減少嫌疑,二則大可不必花費人力和物力對付我從洛陽帶回之人。”叔孫怒雷緊接著道。

  所有人都不再出聲,都在暗自揣測,究竟是誰有這樣的財力和武力,動用爾朱家族的鎮族劍陣對付叔孫家族,嫁禍爾朱榮?

  “那究竟是什麼人對付我們呢?”叔孫策忍不住問道。

  “這人不僅要對付我叔孫家族,更要對付爾朱家族,甚至是整個北魏,只是這人使了個一石數鳥之計。不過,此人的計劃卻逃不過我的乖孫女的眼睛。”叔孫怒雷想到叔孫鳳,心中便多了幾分慈愛。

  眾人這才明白,剛才的分析全都是他們家族中這個神秘的小公主想出來的,不由得全都為之汗顏。

  叔孫長虹為自己突然有了一個美如天仙而又聰慧絕頂的胞妹心中樂了一陣子,對於這個妹妹也似乎特別喜愛,不由得搶著問道:“那鳳妹可想到兇手是誰?”

  叔孫鳳望了眾人一眼,吸了口氣道;“我只是猜測,這件事情很可能是葉虛所為。因為天下間能下這種混毒的人為數並不多,除我師父之外,我知道的就只有我師姐,而她卻投靠了葉虛,因此葉虛的嫌疑最大。再說葉虛要對付我們北魏四大家族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此刻這一石數鳥之計正合他入侵中原前的想法,此刻他在西域結成聯軍,自然盼望中原越亂越好了。”

  叔孫長虹一聽到葉虛這個名字,心中殺機直湧,他恨不得扒了葉虛的皮,以雪那日羞辱之仇。本來,他原先最恨的人是蔡風,此刻卻由葉虛代替。

  叔孫怒雷也微感意外,不過他很相信寶貝孫女的話,他曾上過葉虛的當,當時若非乖孫女突然出現,只怕早已死於葉虛之手了。是以,他對叔孫鳳的分析完全贊同。

  “那救爺爺的神秘人會不會就是葉虛呢?他故意這麼做,好引起我們叔孫家族與爾朱家族火拼。”叔孫長虹突發奇想地道。

  “是呀,長虹說得有理,否則他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叔孫猛贊同道。

  叔孫怒雷與叔孫鳳相視望了一眼,叔孫怒雷出言道:“如果指使行凶之人是葉虛的話,那他根本就沒有必要救我,無論其結果如何,叔孫家族都可能與爾朱家族為敵,他不殺我,反而使叔孫家族與爾朱家族的仇恨減輕,甚至可能為他們多留下一個強敵。更何況救我之人所用的是劍,劍道之精又豈是葉虛所能企及的?葉虛那小子的武功也許極為厲害,但老夫相信仍達不到此人的那種境界。”

  叔孫鳳似乎若有所思,叔孫長虹諸人卻陷入了狐疑之中,不明救了老祖宗的神秘人究竟是誰。當然,如果是友非敵,那自然最好。

  叔孫怒雷卻在心中嘆了口氣,一種莫可言狀的滋味使永不百累的他有種累的感覺,不由道:“我累了,風兒扶我回房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7:52
第九章聖蓮化刀


  人隱虛空,無際無踪,這才是可怕之處,以元融的眼力,他竟然無法找到蔡風的真身所在。

  陽光,透過烏雲裂開的縫隙,輕灑在那聖潔的蓮花之上,與暗淡的天色相襯,有些詭異。

  異像只那麼眨眼之間的事,烏雲再合,陽光再滅,卻有電光如狂舞之銀蛇,接通天地,擦亮虛空。

  “霹……靂……”碎裂的雷聲暗啞地滾過天際,又一道閃電劃過。

  刀仍是刀,開天闢地的一刀,似乎是因為雷聲,抑或是因為電火,聖蓮化成了一柄刀。

  肅殺之氣在這一剎那,瀰漫了博野城的每一寸空間,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

  元融退,如一顆閃過的流星,在虛空中疾退。

  “鏘!”響聲比雷聲清脆得多,也驚心動魄得多,似乎是自每一個人的心底響起。

  自心中傳至耳鼓,再傳出耳外,匯入虛空,直衝雲霄。

  沒有人能夠形容這一聲脆響的魔力,戰馬在這一刻全都停住嘶叫,搏殺的眾人也全都停止了呼喝,似乎在這一瞬間製造出了一個聲音的空缺,也可算是時間的停頓。

  元融始終未能快過這柄以開天闢地之勢劈下的刀,他也不可能避得開!不過,他的槍卻擋住了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玄鐵槍,未折,但卻彎曲成弓,而蔡風也在此時出現了。

  刀,不是刀,是蔡風!

  蔡風就是刀,不分彼此,絕對默契合一的刀,正因為蔡風自身就是一柄刀,所以在斷刀之後的蔡風,比之使刀時的蔡風更為可怕。

  斬彎玄鐵槍的,是蔡風的手,蔡風的攻勢受阻後,就立刻顯出原形,身子在虛空之中倒翻而退,似是為玄鐵槍上的反擊之力所逼。

  元融的身子驟降,如一顆隕石般向地面飛落,同時,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元融落足之地,數十件兵刃全都向他刺到,更有數百義軍湧至,似乎每一個人都想給元融一刀,將之分屍。

  也的確,如果誰能在元融身上刺一刀,那定是大功一件,身為軍人,誰不想立功?

  天空之中的戰鬥並不是沒有人注意,時時刻刻都有人在註意著兩位主帥的動態。

  元融的腳掌踏在一桿刺上來的長槍上,如單腳獨立的白鶴。

  “呀……”那杆槍並沒有刺穿元融的腳掌,反而是槍柄反刺入那名槍手的胸膛。

  箭雨亂飛之中,元融再如沖天之鶴飛起,彎曲的玄鐵槍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

  箭雨方向盡改,全部射入義軍的隊伍之中。

  慘叫之聲、驚呼之聲、怒喝之聲中,元融已踏足一處屋脊。

  蔡風卻落在與他相對十丈的另一處屋脊上,踏碎了十八塊厚瓦之後才穩住身形,嘴角亦滲出了血絲。

  目光,在虛空之中再次相交,擦起一道電光,那是自烏雲之中射下的電光,剛好擊在兩人目光的交匯之處。

  電火纏繞不去,形成一種極其怪異的場面。

  在目光交匯處下方的地面上,兩匹戰馬與兩名正在交手的騎兵頓時被燒為焦炭。

  天火之怒,豈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雲湧、雲聚、風再起!天雷滾過,蔡風揚手斜指,劃向元融。

  刀風破空,氣勁翻湧,虛空之中,似乎多了一層瑩潤的光彩——是刀,一柄以暴雨的水珠所凝成的刀,在那纏繞的電火之中,顯出一層瑩潤的光彩。

  暴雨依然狂,依然烈,血腥之味極濃極濃,元融單臂一振,彎曲如弓的槍桿斷裂,卻成兩柄短槍,其中一柄彎曲,卻有一柄標直。

  元融自然不會丟掉這彎曲的槍,而是插回背上,單槍斜指,殺氣自槍尖湧出。

  十丈的空間,已經不算是空間,殺氣相觸,電火再起。

  無數道銀蛇裂開雲層瘋舞在殺氣最濃之處,在天雷滾過的當兒,蔡風踢出兩片厚瓦。

  不,蔡風也隨著兩片厚瓦飛射而出,他踏足之處正是兩片瓦上。

  元融卓立不動,只是槍尖開始輕顫,這不是害怕,而是在醞釀封鎖無盡的殺機。

  箭雨斜織,如網如絲,但卻並不能影響卓立於屋脊的元融。

  奔騰的殺意再一次激起電火,虛空之中,蔡風那似有形,卻無心的氣刀潰散,暴雨所殘留的水珠,化成了千方柄小刀,有形有實,晶瑩剔透,在電火的映照之下,如一群玉峰狂舞。

  元融的身形旋起,如一道黝黑暗淡的風暴。

  不見身影,元融所在的地方,化出一個突破虛空的黑洞。

  吞噬萬物的黑洞,瓦片、碎木、殘兵,還有那些有形有質的水刀,全都被吞噬、地面上的人似乎也受到了同樣的牽引,在元融下方的眾人全都驚呼,慌亂成一片。

  蔡風加速,再加速,終於化成一柄巨刀,追隨於千萬水刀之後,瘋狂地投入了那黑洞之中,抑或被黑洞所吞噬。

  天地再一暗,剎那間似乎萬籟俱寂,一切都不再真實,雷電也顯得暗啞無力了。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比十萬個雷聲加起來更讓人驚心動魄,一道電光擦亮虛空,照亮黑暗中的每一個角落。

  那無邊的黑洞驀地裂開,是一柄刀自中間穿透,那電光也是這柄刀的傑作。

  天空乍開,雲散而止,烏雲似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撕成了兩半,露出一道讓陽光縱情揮灑的溝壑。

  雲仍在散,如千萬匹黑馬向兩個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又如退潮時的海水向下傾洩不止。

  陽光太亮,亮得有些刺眼,使得眾人一時之間幾乎無所適從。所有人也在剎那之間全都忘記了廝殺。忘記了呼喊,忘記了這是戰場,忘記這是人世間最殘酷的地方。

  刀在碎,那穿過黑洞的巨刀不再閃亮,只是在千萬雙眼晴下開始碎裂,猶如那黑洞所製造的黑暗在乍顯的陽光下原形畢露一般。

  刀,片片碎裂,如散飄在虛空的鵝毛,碎片之中,人們看到了蔡風。

  臉色蒼白得如那片片飛落的鵝毛,刀,是蔡風的外殼,碎裂的是蔡風的外殼,刀之主神依然活著。

  飄落在泥濘之中的,那是蔡風身上所穿的銀白色的戰甲和長衫,尚沾著點點血跡。

  蔡風也飄落,冉冉飄落,上身赤裸地立在一棵蒼翠的大樹上,那些射向他的箭盡數落空。

  天空中有一片殘虹,那是自蔡風口中噴灑而出的鮮血。

  元融的身子晃了晃,在屋脊之上,以那支重鐵槍艱難地撐住身子,以防滑下屋頂,但他卻在大口大口地嘔著鮮血,他的身上早被鮮血染紅,這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為艱辛的一戰。

  陳楚風也如一陣風,鑌鐵大棍之下,殺開一條長長的血路,向那蒼翠的大樹下趕至。

  大樹之下,已經殺得如火如荼,義軍捨死不讓官兵靠近那棵大樹,那完全是一種不要命的打法。

  蔡風,已是義軍的“神”一個不可以倒下和侵犯的神,為神獻身,這是無上的光榮。

  官兵如潮水般向大樹下湧至,蔡風同時也是官兵心中的“魔”一個不可以存在於世的魔,為除去這個魔,他們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包括生命。

  三子知道有陳楚風在,蔡風就不會有危險,所以他所做的事就是完成蔡風沒有做完的事——殺元融!

  兵力在匯聚,向兩個點匯聚,一處是大樹下,一處是元融所在的屋下。雙方之人所圍繞的就是乾掉對方的主帥和保護自己的主帥這個前題。

  箭,狂射,元融是一個很好的靶子,這是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

  屋脊本就無所憑藉,元融也沒有抵擋這些箭矢的能力,不過,元融並不擋。

  “嘩……”屋脊斷裂。

  屋內的驚呼和小孩的啼哭之聲全被屋脊斷裂之聲所淹沒,元融如一顆隕石般墜入了屋內,那些箭雨自然落空了。

  三子揮動著手中的斬馬長刀,所過之處,血流成河,他身後跟著的是近五百名義軍,呈一個三角形的陣式縱橫衝殺。

  向這裡湧來的義軍並不只三子這一支,只要是義軍,誰都想幹掉元融,幹掉了元融,攻打肅寧和高陽就會省去許多力氣,沒有元融主陣,元家這支軍係就會失去應有的機動性和靈活度,各城之間的協凋也不可能達到如此完美,蔡風安排這一天,已經用了很多時間,宇文肱和宇文泰父子兩人更是在此事上作了諸多安排和花了不少心血,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自然不會錯過。

  正當三子殺得來勁之時,自側面房子之中破壁而出一隊官兵,這些人不想繞路,乾脆推倒土牆衝殺出來,攔腰截殺三子這一路人馬。

  箭雨總是那麼混亂,有時侯連敵我都分不清楚,就亂射一氣。

  迎向三子的,是一個年輕人,手持一桿長槍,白蠟桿之上沾滿了血水,可見此人的確殺人不少。

  這人一身黃金軟甲,金盔黑馬,殺意奔騰,本來是兩手各持一件兵刃,但是迎上三子之時,卻將左手的劍反插回腰間。

  兩馬錯身而過,三子才知道眼前的年輕人功力之高,不在他之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記起了一個人——元彪!元融的大兒子,封為永安將軍的元彪,一個與爾朱兆齊名的年輕戰將。只是元彪比爾朱兆低調多了,也如其父一般,在沙場上征戰奔勞,對江湖之事插手並不多。

  三子之所以知道元彪這號人,還是自宇文肱口中得知,宇文肱便與元彪交過手,那一仗他敗回定州城內,所以對於元彪他了解的比別人更深。

  三子不再拘限於馬背,雙足立在馬鞍上,雙手揮刀反切。

  元彪控馬之術幾達超凡入聖之境,剛錯身而過,他的戰馬便人立而起,兩隻前蹄猛地踢倒兩名義軍,而他的槍斜劃而出之時,更挑破八人咽喉,三子立身於馬背之時,元彪已與三子相對,同樣是雙手持槍。

  “叮……”“叮叮……”一連三十六擊,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馬再錯身,寒芒閃過,元彪背上的劍一躍而出,幻出一道弧光切向三子的下身。

  三子回刀已是不及,但他也同樣有劍,可惜三子立身太高,回身下擋只會浪費時間,他根本無法以命換命的打法去應付,因為這是錯馬,對方只是順切,當他拔劍斬削對方之時,對方早錯馬而過。因此,三子惟有飛身躍起。

  三子躍起,卻成了箭靶,四面八方的箭似乎終於找到了可以攻擊的目標。

  這些箭,對於三子來說,仍夠不成威脅,讓他大怒的卻是元彪在他飛身而起之時,回槍刺入白馬的馬耳。

  白馬一聲慘嘶,隨即元彪的回馬槍已向上而刺,白馬頹然而倒,鮮血激灑而出。

  這一招三子終還是輸了先機。

  “叮……”三子一刀擋住斜劃而來的長槍,身子倒翻而出。

  “嗚……嗚……”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響起,元彪臉色一變,反手挑死三名義軍,拍馬向元融所在的破屋中衝去,他身後的官兵將義軍沖得七零八落,這才且戰且退地跟在元彪身後飛速向那破屋移去。

  “嘩……”候景的健馬一下子撞破了那扇破舊的門,自屋中衝出,他是自另一道門衝入屋中的。

  元彪一驚,急問道:“父帥怎樣了?”

  “大帥受了重傷,你快帶大帥撤離,這裡交給我與花將軍。”候景一見元彪安然無恙,心頭甚喜道。

  此時元融的七大護衛與一隊親兵也自各個方向拼力殺至。

  元彪見聲勢大震,與候景錯馬而過時,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地道:“那就有勞候將軍與花將軍了。”說完,大喝一聲:“跟我衝啊——”

  ※※※

  叔孫鳳有些害怕叔孫怒雷的目光。

  “師父說不想有人去打擾他的清修。”叔孫鳳有些為難地道。

  叔孫怒雷吸了一口氣道:“我只是想問一問,她的兒子究竟是誰?”

  叔孫鳳知道叔孫怒雷並不是開玩笑,不由道:“爺爺認為這次出手相救的人是叔父?”

  叔孫怒雷嘆了口氣,目光有些空洞,黯然道:“我懷疑他就是你叔父,據蔡風所講,黃海很可能就是你叔父,因為在天癡尊者的幾位徒兒之中以黃海最為年長,最有可能是你叔父,而那位出手救我之人的劍術之高絕對不在爾朱榮之下,很有可能就是黃海,只是他不願意以真面目與我相見而已,這些也只是我的猜測,卻不敢肯定。”

  “依孫女看,那人是叔父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叔父又怎會知道爺爺會在河心遇險呢?哪會這麼巧便出現在那裡?”叔孫鳳懷疑道。

  “那鳳兒認為那人應該是誰呢?”叔孫怒雷反問道。

  叔孫鳳一時也說不上來,有些不敢肯定地道:“那人會不會是爾朱榮自己?他暗中跟來,剛好遇到河心變故?”

  叔孫怒雷不由笑了笑,道: “你想到哪裡去了,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爾朱榮,他豈會害怕與我見面?就算有什麼圖謀,又怎能比澄清爾朱家族的清白更重要呢?”

  “那照爺爺這麼說,就只有'啞劍'黃海的可能性最大了?”叔孫鳳有些不服氣地反問道。

  “天下間劍術能夠達到那種境界的人不多,除爾朱榮外,就只有黃海,也許蔡風與万俟醜奴及爾朱天光也達到了那種境界,但爾朱天光與爾朱榮完全可以排除,而那人絕不是蔡風,蔡風又怎會害怕與我見面?而且在氣勢和身材上也有些差異,因此那人除黃海之外就只有万俟醜奴,而万俟醜奴卻為戰事纏身,又豈會千里迢迢獨赴洛陽呢?這不合情理,因此,救我之人的最大可能性就是黃海。如果你叔父就是黃海的話,這個推測就可以成立了。因此,我必須要去見瓊飛!”叔孫怒雷分析道。

  叔孫鳳有些為難,但卻並不想讓爺爺傷心,毅然道:“好吧,我帶你去恆山!”

  “瓊飛在恆山?”叔孫怒雷喜問道。

  “師父已經遁入空門,法名忘塵,你見到師父可不許叫她的俗名哦。”叔孫鳳似乎在跟叔孫怒雷約法三章,一副天真之態。

  叔孫怒雷疼愛地望了叔孫鳳一眼,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忐忑不安。

  ※※※

  陳楚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他已經二十餘年沒有開過殺戒,自從與遊四相見後,這才開了殺戒,但如今日這般殺法卻是從未經歷過。不過,想到高祖當年縱橫沙場之上的豪情,禁不住豪意大漲,不可否認,他陳家遺傳的血液,流動著一股野性,對於戰場有著一種真實的嚮往。

  鮮血已使陳楚風的衣衫盡染,那棗紅的戰馬縱躍之間仍矯健無倫。

  陳楚風的身後,幾乎聚有近千義軍,跟在陳楚風的身後衝殺,的確痛快至極。

  這次,蔡風將義軍分為十小隊,三大營,一主力,每小隊為八百人,以應付博野城內各街巷內的官兵,這樣每小隊殲敵的機會增多,靈活性極強;三大營主要是襲擊官兵的側翼,同時負責控制城頭和攻入帥府;一主力,則迎向官兵的主力,與官兵真刀真槍硬碰硬地對乾。

  陳楚風和三子這些人雖然都是武林高手,但卻並不適合指揮大規模的軍隊。因此,每人所領的都是小隊,另外仍有無名三十六將中的兄弟負責領隊,那三名信使就是無名十二、無名九與無名八,死去的人正是無名十二。

  三大營分別由宇文肱、宇文泰、尉景三人領隊,每人領兵五千,主力部隊卻是由何礼生所領。

  此次進攻博野,蔡風共調用了四萬兵馬,可見對元融的重視。

  博野城本就據有三万精兵,乃是元融管地的大門要塞。所以,元融調來三萬大軍死守博野,只是沒有算到蔡風會以奇招致勝,出乎意料地攻入他的防壘。平時,元融與字文肱戰於城外,總是互有勝負。這次蔡風趕回定州,元融才親自趕至博野,他也怕候景和兒子元彪不是蔡風的對手,遺憾的是,他遇到的是一個全然不依戰場原則的對手,這才釀成今日這個難以收拾的局面。

  官兵在人數上根本就佔不了半分優勢,在聲勢上,似乎也遜色了一些,再加上主帥與蔡風決鬥,根本就不能發揮全場的主導作用,因此,在分頭作戰之下,自不如蔡風這早就安排好的戰局。

  蔡風的安排的巧妙之處是,他知道自己的責任和目標,也知道兩軍交鋒後所形成的形式,因此將指揮權並不握在自己手中,反而交給副手何礼生,這樣他即使與元融交手戰死,這一仗也不會群龍無首。而那十隊三營又有自己的自主權,雖然是在極力配合蔡風與何礼生的戰勢,其實都有著極其自由的行動範圍。

  三營的每一營兵力,都可單獨成軍,即使是一支配備齊全的輕甲戰旅,在撤退之時,每一營都可以作為斷後之兵,有足夠的能力與敵人周旋。十小分隊的兵力似乎可稱為特別行動小隊,其中六隊有很明確的指揮首領。那六隊每兩隊配合一營的行動,都有明確的分配,剩下的四小隊則是直接配合蔡風,自由組合,這使得攻城之兵如一張巨大的網,但卻不會漏掉小魚,其靈活度和自由組合能力是官兵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7:53
第十章名揚天下


  官兵仍在負隅頑抗,但有些人已經開始投降,元彪已帶著重傷的元融自北門撤走,候景和花顏烈邊戰邊撤.卻是狼狽不堪。

  何礼生也是身經百戰的一流戰將,一舉之下,便將候景的後衛軍截成兩半,在候景與花顏烈自北門逃出之時,只有一兩千騎步兵相雜地逃出城外,與元彪一起撤走的大概有三千多官兵,再加上幾百親兵,出逃兵力約在四千左右,其餘的全都關在博野城中。

  何礼生知道剩下的戰務全都可放心地交給三營的兄弟,他的主要任務則是清理城內各處戰點。

  三營的兄弟自然明白自己的職責,追擊敵人,就必須由他們這幾支機動性極強的兵馬出動,對於候景這樣一兩千殘軍,根本就不在話下,但重要的卻是要擒回元融和元彪,這兩人不能讓他們逃回高陽或是肅寧。

  博野距蠡城極近,元彪很有可能領著潰軍逃向蠡城,在蠡城,元融仍有一支近萬人的守兵,如果堅守蠡城,那若想強行攻城,所付出的代價只怕會難以想像,再加上高陽諸城的兵力相援,則勢成騎虎!而在東面,可慮的仍有河間王元琛。元琛駐守河間,高陽王元雍駐守高陽,他們全都靠元融為之擋住了葛家軍,兩人的財富加起來,多得無法想像,他們自然會不遺餘力助元融攻敵。

  其實,高陽王和河間王雖然富可敵國,同時也參與洛陽事件,可他們的思想仍不敢脫開元融,雖然元融並未封王,但其聲望卻是在家族中少有的,除已死的老長樂王外,就屬元融成了元家的說話人,所以,連邯鄲元府都不敢有違元融的意願,因為元融掌握著強大的兵權,更是元家的第一高手,他的意思也就成了整個家族的意思。

  蔡風自然考慮到高陽王和河間王這兩條北魏的“蛀蟲”,是以,他立意要將元融殺死在博野,不過,蔡風此刻受傷頗重。

  元融的功力的確高絕,蔡風傷了他,同時也不可避免地被他所傷。兩人幾乎是兩敗俱傷之勢,蔡風並沒有占到什麼便宜。

  那棵大樹之下,屍體相互臥枕,其中有義軍的,當然更多的是官兵的屍體,死狀各異。

  陳楚風殺到樹下之時,在樹下己經有了近兩百具屍體,屋頂之上也不例外。

  義軍主力自四面向中間圍殺,投降的官兵近萬,也有些負隅頑抗,卻是自尋死路。當然,不想死的人仍佔多數,在樹下苦戰的官兵見大勢已去,也全都棄械投降,現場很快就被清理。

  蔡風被陳楚風自樹上背下,卻再次嘔出一口鮮血。

  “禀報齊王,帥府起火,並沒有見到夫人!”無名五領著他所率的一隊兵馬迅速趕來禀道。

  蔡風神色微變,推開扶住他的陳楚風,急聲問道:“每一個地方都找過了嗎?”

  “都找過了,就連膳房和柴房也不例外。”無名五再次重複道。

  “那其它的地方可曾找過?”蔡風情急之下再次嘔出一口鮮血,問道。

  眾將大驚,陳楚風忙將功力傳入蔡風體內,急勸道:“齊王不可心急,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

  “是啊,阿風,葉媚姐畢竟是元融的親侄女,他一定不會傷害她的。”三子也在一旁安慰道。

  “何將軍正在命兄弟們四處搜找,夫人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無名五也急忙安慰道。

  蔡風得陳楚風功力之助,勉強舒過一口氣,知道急也不是個辦法,這樣反而會使傷勢越來越重,並不會起到什麼作用。

  強吸了口氣,蔡風壓住心中的急慮,吩咐道:“迅速清理戰場,讓何將軍來見我。”

  無名五心中稍安,他自然明白蔡風的傷勢極重,實不能再受什麼刺激,關心地道:“齊王安心休息,我這就去通知何將軍。”說完轉身躍馬而去。

  ※※※

  蔡風坐在臨時整理好的帥營中,陳楚風和三子分左右而立,營外卻是數百義軍環守著。

  蔡風受的傷極重,比在邯鄲之時所受的傷更重。元融的槍法的確可以稱得上世間一絕,絕不下於爾朱榮的劍與蔡傷的刀,蔡風沒有親身體驗之時也許還難以相信,但這一刻與之交手後才清楚元融比他想像之中的更為可怕。如果不是泰山之役後功力大增,只怕今日死的人絕對是自己,對於這一點蔡風的確暗叫僥倖。

  何礼生大步行入之時,蔡風已經將體內翻湧的氣血平復下來,上身也披了一件緞袍,胸口被元融的玄鐵槍劃出的一道創口也已經上了藥。

  何礼生一身鐵甲,依然是杜洛周軍中的打扮,他並不想改變自己的裝扮。

  “何五見過齊王!”何礼生行了半個禮,他身上的鐵甲讓他無法行全禮。

  “何將軍請坐!”蔡風擺了擺手,指了指左邊的坐席道。

  “謝齊王!”何礼生謝了一聲道。

  “這次攻城,兄弟們的損傷情況如何?”蔡風問道。

  何礼生清了清嗓子,道:“無名十二犧牲,無名九也為元彪所創,飛鷹和土鼠兩隊共損失五十餘人,至於其他的士卒大概有七千餘人身亡,傷者達萬人,其中有兩名偏將犧牲!”

  蔡風似乎在邊聽邊尋思,又問道:“敵人的情況如何?”

  “降者一萬一千四百人,殲敵一萬餘人,各種器械正在清點之中。”何礼生禀道。

  “我們還有多少可用之乒?”蔡風問道。

  何礼生想了想:“可用之兵應在一萬八千左右,這不包括三營的兄弟。”

  蔡風緩緩舒了口氣,神色間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道:“速調三千快騎,趕上字文泰和尉景,傳我命令,讓他們兩營將士全由尉景調度,包括這三千快騎!”蔡風說著,自懷中掏出一隻錦囊和一塊金令,又道:“將這錦囊和令牌交給尉景,讓他按照錦囊內的計劃行事,不得有半刻延誤!”

  何礼生臉上顯出狐疑之色,卻不知蔡風賣的是什麼關子,但蔡風乃是葛家軍中的第二號人物,他不能不聽蔡風的話,更且,他對蔡風的武功與智慧也極其佩服,其行軍打仗更是詭詐百出,根本就不依常規行事,倒像是一個獵人在山上設置陷阱抓捕野獸一般,東布一支人馬,西設一路埋伏,更是奇兵迭出,戰術之靈活根本令敵無從捉摸,這就成了蔡風戰無不勝的神話。

  蔡風便如葛榮一般,工於心計,在作戰之前,他會將故人所有可能發生的變化事先想好,對於敵方每一點實力的存在摸清、摸透,然後逐一設下陷阱讓敵人跳下去,但蔡風絕對不會盲目地自以為是,將所有的兵力用來佈置陷阱,他更會留下一支機動性,攻擊性都極為可怕的人馬,以應付他算漏的任何變化。而這支兵馬往往佔總兵力的四成,這是蔡風作戰從來都沒有出過亂子的根本原因,至少到目前為止仍未出過亂子。

  何礼生接過錦囊和令牌,迅速離去,他根本不用細想。

  無名五也在此時行了進來,禀道:“回禀齊王,博野城中都找遍了,並未發現夫人的踪跡,元融的帥府中那群下人也審問過,都說未見到夫人。”

  蔡風的心頭在發涼,暗暗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向無名五冷聲吩咐道:“去把元孟給我帶來!”

  “是!”無名五再次轉身行了出去。

  ※※※

  元彪所領的全都是輕騎,也只有這樣才能不受牽累,逃起來也就順利多了。

  何礼生估計的沒錯,元彪選擇的方向正是蠡城,只要他趕到蠡城,固守堅城,與肅寧、高陽、河間便幾乎成了三個犄角,便可隨時互援,至少可以穩住一段時間讓元融恢復傷勢。

  元融傷得極重,兩杆玄鐵短槍,每桿長六尺,卻有一根被蔡風擊彎,如果不是玄鐵寶槍,而是其它以精剛鑄成的兵刃,只怕無法抗拒蔡風的鋒銳,早已斷裂,那一擊,這杆寶槍阻住了蔡風的攻勢,只不過,元融仍免不了受傷,後來傷勢更重。

  蔡風的可怕的確超出了元融的意料之外,他以前總以為,蔡風的厲害只不過是江湖中人喜歡誇大其詞而已,一個如此年輕之人,再怎麼厲害也有限,雖然他也耳聞蔡風的武功並不遜於爾朱榮,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並沒有將爾朱榮與蔡風並列起來。他認為那種在江湖中爭奪虛名之人,都只是一些俗人所做的事,元融對自己的武功極為自信,根本就不用別人去吹捧與讚美。這也是他為什麼只在軍中有名,而在江湖之中卻默默無聞的主要原因,因為他打心眼裡就看不起江湖人物,認為那些人只是下賤的人,而他出身高貴,豈是江湖人所能與之比擬的?

  此刻,元融要徹底地改變看法,江湖之中的確是藏龍臥虎,只一個蔡風就如此可怕,若再加上一個蔡傷,加上一個葛榮,那還了得?不過,他仍有些不明白,蔡風怎會有如此高的功力?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刀法,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是如此臨近。

  元融的身子在幾匹健馬之間的軟榻上,由四名護衛抬著,以這四人的身手,抬著軟塌根本就不費力,何況藉著馬背相託,他們只要控制軟榻不受顛簸就行了。

  元彪領頭而行,元融被數千人馬護在中間,算是極為安全,但元融心中有些苦澀,他不明白自己所做的是對還是錯。

  蔡風這樣的年輕人的確可算是天下獨一無二,如蔡風這樣的人才,天下間也找不出幾個來,而他卻硬要阻止元葉媚與蔡風的親事,這對元葉媚來說算不算是一件殘酷的事呢?抑或,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抉擇。

  如果單論選婿一途,蔡風的確不是叔孫長虹這類世家子弟所能夠相比的,只可惜蔡風卻是元家與朝廷的敵人,這是個遺憾。

  “希聿聿……”元彪的戰馬突然發出一聲驚嘶,前蹄一軟。

  元彪大驚,但卻並不躍離馬背,反而一提馬韁,雙腿一夾馬腹,將戰馬硬生生控制住,手中的長槍一劃而過。

  戰馬衝出數步,這才穩住身子,元彪長槍挑過之處,竟是一根絆馬索,只不過己經斷為兩截。

  “希聿聿……”沖在前面的戰馬全都人立而起,停住馬勢,所有的人都變得極為緊張,長長的馬隊立刻停止下來。

  元彪耳朵輕微地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一絲什麼聲音。

  “殺呀……殺……殺……”正當元彪準備發號施令之時,路邊不遠處的小丘頂已出現了攢擠的人頭,和奔騰向前的戰馬。

  塵土四揚。

  “殺……殺……”聲音是自道路兩側傳來。

  元融神色大變,元彪也是一樣,一揮手中的長槍,吼道:“給我衝!”說著領頭一馬當先向山道上沖去,他偏離大路,斜側而衝。

  元融心中稍感欣慰,兒子已經長大,對於戰術戰略的安排也已經入道,再非初登戰場時的小毛孩。

  元彪身後的數千勁騎跟在其後狂殺而去。

  鐵騎的速度極快,很快就與伏兵正式短兵相接,羽箭在林間亂飛。

  馬嘶聲、慘叫聲、喊殺聲驚得林間飛鳥四散而去。

  元彪左手劍,右手槍,如斬爪切菜一般殺開一條血路,這裡仍有一路義軍的伏兵,的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官兵在他的身後倒下,義軍在他的身前倒下,義軍的箭勢極猛,人馬皆射,似乎到處都是義軍的人。

  元彪的身後仍緊跟著那一支騎隊,不過,此時他看到了不遠處的小丘之頂有一面帥旗在飄揚,那是一面不大的旗幟,但可清楚地看到上面繡著一個黃色的大字——高!

  那是高歡的帥旗,這路伏兵也正是高歡屬下的兵將,這一切,完全都在蔡風的算計之中,高歡沒有白等一場,元彪和元融的殘餘力量終還是出現了。

  高歡知道是該自己出場的時候了,跨上坐騎率先領隊向元彪的勁旅迎頭趕到,義軍殺意高昂,漫山遍野呼喝著掩殺而至。

  ※※※

  尉景和字文泰兩營將士順著候景所行足跡狂追。

  候景所剩的兩千殘兵,乃是步騎交雜,行動根本就不靈活,逃逸起來,自然無法保持一致,一路上,零零散散地丟下一些傷者和跑不動的官兵,有些向四周的林子裡逃竄,有的則乾脆等在那裡做個降兵。一路上如山羊拉屎一般,疏疏落落,更無陣容可言。

  尉景和字文泰的義軍也同樣是步騎交雜,只有宇文肱那一營的騎兵佔了大半,追襲的速度最快。

  何礼生的三千騎兵很快追上尉景和宇文泰這兩營兵馬。

  “傳齊王急令,尉景和宇文泰接令!”三千騎兵的領隊偏將急行至兩營兵馬之前,擋住字文泰和尉景高呼道。

  尉景和字文泰立刻一帶馬韁,傳令兩營兄弟立刻停止前行,同時全都自馬背上躍下,半跪行禮。

  那名偏將掏出蔡風的金令,雙手高舉於頂,大聲道:“傳齊王急令,讓尉景將軍與宇文將軍兩營兄弟合一,並彙同三千鐵騎,皆由尉景將軍指揮,宇文將軍相輔,並賜錦囊一個,讓尉景將軍依照錦囊之計行事,不得有誤!”

  尉景和宇文泰都為之愕然,宇文泰的臉色微變,向尉景望了一眼,卻並無表情,尉景卻並沒有看宇文泰,只是高呼道:“尉景聽令!”

  那名偏將迅速將金令和錦囊交給尉景。

  宇文泰和尉景同時立身而起,這才相互對視。

  “宇文將軍,速速召集所有兄弟!”尉景立刻下令道。

  “是!”宇文泰心中極不是滋味,但尉景卻有蔡風的金令在手,所說之話就等於蔡風親自開口,他不能有半點違拗。

  “傳尉景將軍之令,所有兄弟馬上集合!”字文泰向身邊的偏將道。

  尉景迅速拆開錦囊,自裡面掏出一頁短箋和一張草圖,不由得微微一愕,草圖上以紅色箭頭標出了幾條路線,箭頭所指,赫然正是肅寧,上面還有一些蠅頭小字。

  ※※※

  元彪根本就無法闖過層層疊疊的人潮,雖然他的武功無人能抗,但畢竟一人之力有限。

  高歡也非元彪之敵,元彪的武功得其父親傳,幾達元融六成功力,有此功力也足夠縱橫沙場,但高歡根本沒有必要與其單打獨鬥,只憑那數以萬計的義軍就可活活累死元彪。

  元融的身子被綁縛在一名護衛的背上,這樣只是為了少一些危險,也便於衝殺,但元融所受的傷勢極重,守護他的親兵很快都—一倒下,三四千人馬與義軍相比,力量的確顯得太過單薄。

  高歡所設的,不僅是伏兵,更挖有陷阱、絆馬索,這對於殲滅元融的騎兵極為有效。

  宇文肱的大軍也很快趕了過來,他一路上殲殺候景的殘餘部眾,惟候景帶著數名親兵逃逸。

  當宇文肱率領大軍趕到之時,戰局幾乎已定,惟有元彪諸人與百餘名親兵仍在負隅頑抗,但聲勢明顯已近尾聲。

  ※※※

  博野和肅寧在一天之間全部被破,戰局是那般的突然和難以讓人接受。

  在所有的人腦海之中,總以為博野和肅寧是那般難攻,又有元融這樣的大將堅守,要想攻破這兩座城池,實在是難度太大,但是博野城破了,肅寧城也被攻破了,而且是在一日之間,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

  製造這個神話的人,正是蔡風,一個擲地有聲的名字。

  一日之間連破兩城,連葛榮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更何況對方還是他的老對手元融親自主陣,可是事實勝於任何雄辯,元融已經成了階下之囚。

  元彪戰死,他畢竟還是個人,在高歡與宇文肱所領軍隊聯手強攻之下,元彪終於重傷,最終死在亂箭之下,元融被擒。

  戰爭的確是殘酷的,生生死死更不是由自己掌握,連蔡風都受了重傷,其他人自然更甚。

  葛家軍的聲勢更甚,就連洛陽的爾朱榮與孝莊帝也開始坐不住了,若依眼下的形勢發展下去,那還了得?可是朝中似乎沒有幾人是蔡風的對手。

  這次博野之戰,與蔡風一起的眾將領全都大受嘉獎,更將蔡風在葛家軍中的威望推向了極端。

  洛陽方面,爾朱榮積極籌備軍事,他要再一次親自出戰蔡風,上次出手順利剿滅破六韓拔陵所領的義軍,但這次他的對手卻是一個被公認為天下最年輕也最具威脅性的年輕第一高手,他是否還能夠如上次一殷,幸運地取得勝利呢?

  蔡風傷勢初好,便已兵臨高陽,十萬大軍進逼高陽,並切斷了蠡城所有與外聯繫的通道。

  蠡城幾乎成了一座孤城,破城之舉指日可待,不過,蔡風並不想大舉攻城,他只想讓駐守蠡城的官兵在最終抵擋不住飢餓之時,衝出城來,這樣就會事半功倍,最好是這些人主動投降。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7:56
第三十八卷
第一章逼王自降


  兵困高陽,高陽王元雍急得直跺腳,坐立不安。這些年來,他享貫了安逸,更在花天酒地的靡爛生活中磨消了所有銳氣,哪裡還敢想像領兵作戰的沙場生活?可是此刻被蔡風圍於城中,他根本無法與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即使他還能上陣出戰,但他自忖能與元融相比肩嗎?

  連元融都敗於蔡風的手中,還有誰能與蔡風爭鋒呢?

  高陽城中,情況極糟,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生意冷清,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怎樣的變故,將會是一種怎樣的命運等待著高陽人。

  這是高陽城被困的第五天,有數次小規模的交戰,但卻沒有一次是官兵佔了優勢,義軍之中的良將極多,可以說是兵多將廣,而官兵早就懾於蔡風的威勢,在士氣上本就輸了一大截,自然是交戰屢屢失利。

  高陽城眾人幾乎已經失去了任何希望,只盼能夠得到爾朱榮的援軍之助,但是爾朱榮北上高陽,就必須闖過葛榮那一關。因此,根本就不可能對高陽起到什麼作用。

  蔡風極有耐心,他可以等,每日只是在帥府中品茶、下棋,根本就未將攻城記掛在心頭,他知道,有些人並非都有他那麼好的耐心。對付敵人,就像是狩獵一般,必須具有極強的耐心,否則只會處於被動。

  蔡風是個高手,更是個極為優秀的獵人,深明狩獵之道,因此,此戰他選擇了等待。

  正如他所想,元雍等不及了,出乎蔡風意料之外的是就連河間王元琛也同樣承受不了那種心理壓力,畢竟他己經數十年來享貫了安樂。

  河間王與高陽王聯書表降,並答應送還元葉媚,但條件是不可以沒收和動用他們的家產。

  蔡風心中又喜又驚,驚的是元葉媚竟在他們手中,喜的是河間王與高陽王竟願送還元葉媚,同時願意投降,這一點的確讓蔡風也失去了內心的平靜,他一直心掛的元葉媚竟然突地再現芳踪,這是何等的歡悅?至於是否沒收元雍和元琛的家產,那已經無關緊要,只要控制了高陽城和河間城就足矣。

  七月初六,蔡風的大軍正式入駐高陽,接受高陽城中的降軍,城中的原有將領並沒有降級,只是分配到不同的組別,這使得降軍極其安分,也極為配合葛家軍的安排。

  蔡風更讓人宣讀葛榮的封賜,高陽王依然是高陽王,只是屬於大齊的高陽王,所掌握的兵馬也有所限制,但卻享受著大齊的奉祿,這使元雍感激不已。

  葛榮和蔡風知道這些人只是一群貪生怕死之輩,只要你能讓他活得逍遙快活,他們就不會心生叛逆。

  高陽城內駐軍大開城門,因為無可戰之將,更沒有人敢迎蔡風之鋒銳,鬥志盡失的情況下,自然會注定失敗。

  高陽城的百姓夾道歡迎葛家軍入城,他們自然最期望這種結局。只有這種和平解決的形式才會讓百姓少受戰亂之苦。

  這一刻,就連平時被百姓暗中罵得稀巴爛的元雍也一起受到百姓的掌聲,這是元雍從來都未想到過的。往日百姓指著他的背後大罵昏庸無能,今日他來迎接葛家軍,一路上竟受到百姓的擁戴和掌聲,這使他投降所留下的陰影霎時飄散,此刻他竟感到真正的開心。

  高陽城順利收編後的第四天,也就是七月初十,蔡風又再次接收了河間城。

  今日,蔡風並沒有半點歡顏,他見到了元葉媚。

  一個憔悴不堪的元葉媚,蒼白的面容,眼圈深陷,似是大病未癒。

  蔡風並沒有看到他想像中元葉媚大腹便便的那種情況。

  躺在床上的元葉媚似是一個快要斷氣的病人,蓋在她身上的薄被平平,並未見到隆起的小腹,蔡風倒嗅到一些濃濃的藥味,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元葉媚就是七個月前那個秀美絕倫的玉人。

  忙碌的大夫望著蔡風,只嚇得瑟瑟發抖,不僅僅是因為蔡風的威名,也因為元葉媚的病情。他們不敢想像,眼前這個被譽為神話般的年輕人究竟會怎樣對待他們,會不會抱怨他們的醫術不精而遷怒於他們呢?

  河間王的臉色極為難看,也極為惶恐。元葉媚變成這副模樣,與他也脫不了乾系,畢竟元葉媚是住在他的府上。

  蔡風的突至,似乎使元葉媚的精神稍有振作,望著蔡風的那雙深陷的眸子中閃爍著兩點晶瑩,她顫抖地移動著手,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

  蔡風的心如刀在割,雙手緩緩伸過去緊緊握住元葉媚那雙有些冰涼的手,虎目中也同樣閃動著兩點晶瑩,聲音有些發酸地道:“讓你受苦了。”

  元葉媚那蒼白的臉上泛出一絲紅潤,也多了一絲欣慰的笑意,虛弱地道:“我……以為……再也……見……見不到你了,見到你……我……好……好高興……”

  “別說了,你不會有事的,有我在你就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蔡風用一隻手緊抓住元葉媚的手,另一隻手卻插入枕頭之下攬住對方的上身,讓其緊貼在自己的懷裡,心痛而肯定地道。同時將自己的功力輸入元葉媚那虛弱的體內。

  元葉媚本來想咳嗽,但在蔡風那浩然真氣一激之下,急促起伏的胸口漸漸平復下來,也緩過了一口氣。

  元葉媚似乎極端地享受這片刻的溫馨,緊緊抓住蔡風的手,似乎生怕蔡風再次突然消失一般。

  “這是夢嗎?”元葉媚經蔡風傳功入體,語氣也流暢多了,但仍顯得十分虛弱。

  “不,這是真的,現在誰也無法讓你離開我!”蔡風將元葉媚摟得更緊,身子也坐在床沿上。

  “我好冷!”元葉媚突然又道。

  蔡風心中一驚,拉過那床薄被給元葉媚蓋上,他清楚地感到元葉媚的脈象虛弱至極,難怪在這爽朗的初秋仍然感到寒冷。

  “好些了嗎?”蔡風關心地問道。

  “嗯,好些了。他們好狠心,把我們的孩子也給毒死了,你要為我們的孩子報仇呀,我要他們還我的孩子……”元葉媚說著竟淚水滑了出來,聲音似在夢中囈語,但卻可感受到她那悲慟和哀婉的苦澀,更多的卻是恨意。

  蔡風的目光如電般掃向那群大夫和河間王元琛,這些人只感到似有一柄鋒利無比的刀扎入他們的心中。

  “不,不,不關小人的事,真的……”那群大夫駭得連忙搖手,冷汗直流。

  “你放心,我會讓他們給我們的孩兒陪命的!”蔡風的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殺機,他從來都未曾如此強烈地想殺人,更對元葉媚生出無限的憐惜之意。

  “我就知道……你……會來,我一直……一直在等待這麼……一天……”

  “你先別說話,好好休息。”蔡風關愛地望了元葉媚一眼,柔聲道,但看到元葉媚那張蒼白的臉時,心便止不住在抽搐。

  “這不關我的事,元姑娘是元融送到我這裡來的,送來之時已經就是這樣,我只是讓大夫給元姑娘調養了一下身體而已。”河間王元琛慌忙解釋道。

  蔡風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心中一陣煩躁,又向元葉媚柔聲問道:“葉媚,他說的是真話嗎?”

  元葉媚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流出兩行清淚。

  蔡風殺機再湧,向一旁有些不忍目睹的三子冷殺地吩咐道:“去給我將元融凌遲處死!”

  所有人全都為之一震,驚駭地望了蔡風一眼,哪想到蔡風竟對元融施以如此酷刑。

  “阿風!”三子似乎有些不忍地道。

  蔡風的心頭十分煩躁,有些不耐煩,殺氣沖天地道:“要我重複第二遍嗎?”

  三子輕嘆了一口氣,轉身行了出去,河間王身子有些發冷,且不停地顫抖著,那群大夫更是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喘。

  “王爺,你可以先請了。”蔡風淡淡地道,連看都不看元琛一眼,又對那幾個大夫冷殺地道:“你們幾個給我留下!”

  “齊王饒命,齊王饒命呀,這……這……不……不關……”

  “再囉嗦全部都斬了,讓你們留下就留下,囉嗦什麼!”蔡風怒叱道。

  “下官先行告退了!”河間王巴不得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忙退了出去。

  “你們誰對她用的藥?”蔡風冷冷地問道。

  “我……我們都用了藥!”那幾個大夫驚駭不己,想到蔡風很可能要他們陪命,那可就真的完了,說不定也來個千刀萬剮的凌遲處死,他們幾乎不敢想像那將會是怎樣一種滋味。

  “你們這群庸醫,這麼多人都不能夠調理好她的身體,本該將你們全都處死,但念在本王今日有用得著你們的分上,就免你們一死,現在本王開個藥方給你們,你們迅速去給本王找來這些藥,否則本王絕不輕饒!”蔡風語氣之間深含殺機地道。

  “是,是,小的一定會湊齊藥物,請大王開方吧!”那幾名大夫大喜地輕顫道,至少他們還有一絲活命的希望,自然是滿口答應,只要能夠不死,就還有希望。

  “你們給我記好!”蔡風冷殺地道。

  “是,是……”那幾名大夫有些手忙腳亂地抓起筆桿,應道。

  “生蒲、紅花、枳殼、赤芍、肉桂、白芷、龍膽、虎骨、雪參……靈芝、老山人參、熊膽、豹胎……另外,再去給我弄四十條活水蛭來。”蔡風報了一大堆藥名,只讓這幾名大夫驚得目瞪口呆,只有那持筆之人寫得滿頭大汗,生怕寫錯半個字,那樣他將會腦袋不保,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王,還有別的嗎?”那名寫得滿頭大汗的大夫詢問道。

  “沒有了,記住,後面的幾味藥,必須是最好的。”蔡風冷聲道。

  “是,是,小的明白,一定會拿最好的藥來。”那持筆的大夫緊張兮兮地道,在一旁聽著的幾個大夫額頭上都滲出汗來了。那靈芝和老山人參他們還可以找到,但是熊膽和豹胎可到哪裡去找呢?而且他們更大惑不解的是,蔡風怎會連水蛭這玩意兒也要?而且一要就是四十條,這玩意兒可是有些嚇人的。

  “一個時辰之內,你們給我備齊,不管你們怎樣去弄,搶也好,偷也罷,一個時辰沒有將藥備妥,就提著腦袋來見本王!”蔡風毫無感情地道。

  “是,是,小的一定找到,一定找到……”那幾名大夫保證道。

  “你們可以跟元琛說說,這是本王要的藥方,沒有的藥就向他索取!水蛭讓他派人去抓即可,快滾!”蔡風也並不想太過為難這群大夫,條件放鬆了一些道。

  “謝謝齊王,謝謝齊王!”幾名大天大喜,試想,能夠到河間王的藥房中去選藥,什麼樣的藥物會沒有?那的確省事很多。

  ※※※

  元葉媚竟躺在蔡風的懷中睡著了,或許是她的確太過疲憊,在身心的煎熬下,她幾乎沒有真正休息過。此刻在蔡風那浩然博大的真氣相護之下,竟安然睡去。

  蔡風心頭一陣發酸,暗自長嘆一聲,並不撤回自己的功力,反而也抬腳上床,將自己的功力自左手送入元葉媚的體內,緩緩催入對方的每一條經脈,在她全身遊走數週天后,再自右手轉回自身,竟將元葉媚當作自己的一部分,練起功來。

  屋外的守衛森嚴,蔡風此刻的身分非同尋常,即使他的武功蓋世,同樣還會有一隊親衛相護,這群人全都是蔡風親選之人,絕對忠心耿耿。

  ※※※

  北魏出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高陽王、河間王聯袂依附葛家軍,還有元融身死!另一件事卻是莫折念生之死。

  莫折念生死了,死得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說,莫折念生是被神秘人物殺死的;有人卻說莫折念生是被內奸暗害的,但無論怎麼說,莫折念生終究是死了。

  莫折念生的死亡,是義軍的一大損失,卻讓官兵歡欣莫名。莫折念生的確是個了不起的戰將,其軍事才能比之其父莫折大提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也是一代梟雄,僅次於蔡風之後,是年輕人中最出風頭,也最有前途的人物。以他如此年華就能夠統帥數十萬大軍,直逼潼關,這分豪情,這種勇武,的確不能不讓人佩服,其義軍的聲勢之盛,僅遜於葛家軍。攻城掠地近千里,自秦州、新泰州、歧州、涼州、黑水、涇州、東泰州、北華州,東下潼關,其勢之強,就連崔延伯、蕭寶寅都無法壓制他們的勢頭,被殺得大敗,可見莫折念生是如何的強悍。

  莫折念生死了,蕭寶寅、崔延伯重整軍容,再迎頭猛攻。

  莫折念生才死不過幾天,其生前所領大軍就被迫西退,無法阻抗蕭寶寅的強攻,主要原因仍是內部混亂、指揮不再靈活有效。

  万俟醜奴出現在莫折念生的軍中,是莫折念生死後的第三天,也許更早,但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因為有人懷疑莫折念生的死與万俟醜奴有關,但那隻是猜測,並不真切。

  万俟醜奴的出現,使得莫折念生的大軍迅速決裂,這是不爭的事實。

  莫折念生的大軍很快便分化為四部分,有些人逃走,不想再過著打仗的生涯,有些人投奔侯莫的義軍,有些人投靠官兵,但大多數人仍選擇了万俟醜奴。

  万俟醜奴可以說是莫折念生之死的最大受益者,因此,有人懷疑是他幹掉了莫折念生,這並非是件無中生有的事。

  万俟醜奴的軍勢大盛,一時之間竟暴增了十多萬人的戰鬥力。對他來說,這的確是一件好事,但他否認殺了莫折念生,他說自己只是莫折念生的好朋友,並聲稱一定要為莫折念生報仇,殺了那個奸細,而指使奸細的人卻是蕭寶寅。

  蕭寶寅和崔延伯的確沒有想到自己的精密計劃卻是為別人做了嫁衣,將利益拱手給了万俟醜奴。

  洛陽方面,眾臣皆驚,心神震動只是因為高陽王與河間王投降,這使軍心大動,朝野不安,爾朱榮大怒,孝莊帝卻有些惶恐。

  北魏第一戰將元融之死,對北魏的震撼極大,而且元融竟是被凌遲處死,這種殘酷的手段卻是出自蔡風之手,的確讓人膽寒心驚。

  河間、高陽、肅寧、博野盡降,那蠡城根本就沒有半點希望掙紮下去,無論怎麼支撐,都只會是死路一條。投降,那隻是遲早的問題,說不定明日就會歸降葛家軍。

  蔡風的聲威更是如日中天,就連南朝的婦孺也都在談論蔡風,更成了千萬閨閣中少女夢寐以求的情人。

  一個為了愛人,敢獨身殺入千軍萬馬的年輕人,一個集智慧、武功和權力於一身的年輕人,一個被傳成神話、瀟灑俊雅的年輕人,從來都沒有人被傳神得如蔡風這般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似乎在一夜之間,劍道神話與刀道神話全都成了過往煙雲,爾朱榮和蔡傷不再是江湖人物津津樂道的話題,換之成了,泰山之戰,博野之搏,就連三子也成了人們茶前飯後的暢談人物,一個被譽為蔡風影子的人物——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7:57
第二章奇招求勝


  凌能麗感到索然無趣,對那些佛家道家的理念她並不感興趣,甚至對忘塵師太的那些藥理也絲毫不感興趣,也或許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心思去考慮這些。

  日子似乎過得極為枯燥,只有偶爾去山下采采野果子,練練功,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干些什麼。

  飛龍寨的兄弟倒經常上山告之凌能麗江湖中發生的事情,以便使她及時了解戰局,果如她所願,蔡風連戰連捷,更讓河間、高陽兩城未戰而屈、可她卻感覺不到開心,也許,若非飛龍寨的兄弟上山來報,她還會更開心一些,但她又狠不下心來讓自己與山下失去聯繫,她更會因心生掛念而無法開心。

  煩!煩!煩!凌能麗以狗杞巴草狠狠抽了身邊的樹枝一下,口中怨罵道:“死蔡風,爛蔡風,居然一點也不在意本姑娘,這麼久也不來看看本姑娘……死蔡風,以為本姑娘一定會乖乖回到你身邊?……待義父回來了,一定讓義父打爛你的屁股……你這大壞蛋蔡風……”

  “啪!”凌能麗一腳踢飛橫在路前的小石塊,此刻直恨不得把蔡風的耳朵給擰下來。

  “哈不圖!”凌能麗對著不遠處的竹屋大聲呼喝道。

  哈不圖是山上惟一受凌能麗欺負的人,除了哈不圖外,山頂上就已經沒有幾個人了。一個是五台老人,一個是了願大師,凌能麗哪敢找這兩人出氣?新來的大和尚倒是個武痴,凌能麗自大和尚達摩身上學到了不少奇招怪學,可老是打不過達摩,更別想欺負他,拿他出氣了。這幾天自忘塵師太上得北台頂後,達摩一心撲在那狗屁聖舍利上,連玩的人也沒有,只有一個可憐的哈不圖打不過凌能麗,也就只好受欺負了。

  哈不圖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這兩年多來,他一直伺候著五台老人,竟然成了一個江湖好手,武功雖然無法與凌能麗相比,但已小有成就。這對於他來說,的確值得歡喜,想想以前在漠外老是被人打得鼻青臉腫,此刻那些往日欺負他的人,便是十個八個也不在話下。

  哈不圖掀開那道垂落的竹簾,望望一臉煞氣的凌能麗,本來想送出去的笑臉立時僵硬,化成了一臉的苦相。

  “大小姐,你又不開心了?”哈不圖有些試探性地問道,同時試著以理解的語調發問,以求待會兒可以少受些欺負。

  “我叫你,你怎麼不哼聲?難道耳朵有毛病了是不是?”凌能麗沒好氣地質問道。

  “剛才,我正在練習達摩大和尚那什麼瑜伽術,不能開口,我這不是出來了嗎?”哈不圖忙答道。

  “幹嘛在那兒呆著不動?難道怕本小姐吃人嗎?”凌能麗一肚子火氣地質問道。

  哈不圖苦笑道:“嘿,我過來,大小姐可不能再踢入。”

  凌能麗沒好氣地道:“你不過來,我就踢不到你了嗎?本小姐要踢你,你躲也躲不了。”

  “是,是,是我多心了。”哈不圖見好就收地道,同時也向凌能麗這邊行了過來。

  “本小姐要去山下走走,你去不去?”凌能麗冷聲問道。

  哈不圖苦著臉道;“大小姐要去,我可不敢去,否則主人定會打折我的腿。”

  “啪……哎喲……”

  “你……你不守信用,幹嘛還踢我?!”哈不圖氣惱地質問道,同時雙手摀住膝蓋怯呼著。

  “哼,本小姐有說過不踢你嗎?”凌能麗反問道。

  “你……你……”哈不圖前後一想,方知自己又上當了,但也只好裝著啞巴吃黃蓮,就此罷手,他可不是凌能麗的對手,這一點他還有些自知之明。

  “姑奶奶要去山下哪裡散心?”哈不圖忙問道,這次他學乖了,他知道如果再那般慘叫的話,他可能只會再多挨一腳,雖然膝蓋仍舊極痛,但也只能強自忍住。

  凌能麗果然準備再出腳,只是被哈不圖這麼一問,又不好意思再踢,只得氣鼓鼓地道:

  “算你聰明。”

  哈不圖乾笑道:“如果再不學聰明點,我只怕會死得很難看了。”

  凌能麗看他這副模樣,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心情稍好了一些,微微綻開一絲笑容道:

  “跟他一樣,學得油腔滑調。”

  哈不圖一愣,有些囁嚅地道:“我沒有哇。”

  凌能麗的心頭有些興味索然,哈不圖畢竟不是蔡風,要是蔡風肯定不會這麼回答,想著想著,禁不住嘆了口氣。

  “姑奶奶不高興了?”哈不圖誠惶誠恐地問道。

  “沒有,我想到山下去買些東西,你跟我一起吧。”凌能麗吸了口氣道,努力使自己不再想別的東西,平靜地道。

  哈不圖見凌能麗語氣變得平和,禁不住鬆了口氣。

  “哈不圖!”凌能麗又喚道。

  “還有什麼事嗎?”哈不圖一驚,忙問道。

  “你是不是很忙?”凌能麗突然問道。

  “我……”哈不圖有些惶恐不安地望了凌能麗一眼,不知凌能麗問出這話是什麼意思,竟答不上來。

  “算了,以後我再也不打擾你了,走吧!”凌能麗有些洩氣地道。

  哈不圖竟呆住了,卻不知是福還是禍。

  ※※※

  蔡風返回冀州,也將元葉媚帶到冀州,在他的調治下,元葉媚的身體恢復極快。

  元葉媚只是因流產而失血過多,再加上心中的痛苦及相思之情,憂鬱成疾,致使身心憔悴,怨氣不化,讓陰邪入體,這才使氣脈不暢,病得幾乎無藥可救,但蔡風的及時趕到,使她的相思之情頓失,心中的怨氣也為蔡風的浩然正氣逼出。在蔡風的細心呵護之下,讓她的失子之痛稍減,心情一暢,自然病情就恢復得極快,何況蔡風每天都要以自身的浩然正氣為她舒筋活脈四個時辰,豈有不好之理?

  失血過多的元葉媚,被蔡風以水蛭注血法,將自己體內的精血和河間王及高陽王身上的血液注入她體內,補充了元葉媚所失之血。

  蔡風的血接受了天地正氣的洗滌,又早在煉成毒人之時,將血液與藥物相混,可以說他的血己是救死扶傷的聖血,與任何血液都可以混合,那隻會提高異种血液的功能,而不會有絲毫的反作用。高陽王、河間王與元葉媚有直系的血緣關係,輸入血液自無問題。雖然高陽王和河間王對這些水蛭怕得要死,但卻不敢與蔡風的意願相違,何況蔡風已率先以水蛭吸附自己的血,他們也沒什麼話好說,畢竟元葉婚變成這樣,他們不能說沒有責任。

  蔡風的水蛭注血法,只讓那些大夫看得心悅誠服,同時也學了幾手。至少,看清了蔡風是選擇哪幾個穴位,讓水蛭把血吐入元葉媚體內的。

  蔡風的凋藥手法依然極其純熟,這些配藥方法全是自凌伯那裡學來的,凌伯的醫術之精,舉世罕有,天下間除有數幾人之外,便數凌伯最精。只是沒有人知道凌伯的醫道學自何處,究竟是什麼背景?只怕凌能麗也不知道這些。

  經過一系列的下藥,再以大補之藥為元葉媚滋補虛弱的身體,如果元葉媚還不好轉的話,那可真是一個奇蹟了。

  當然,奇蹟並不是經常有的,所以,元葉媚好了,只是仍不能獨自騎馬,那仍需要一段時間的調養。不過,此刻的元葉媚,臉色已恢復了往昔的紅潤。

  蔡風此刻的事務並不多,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他親自出手,葛榮的屬下有著足夠的將才,如高傲曹、懷德、何礼生、葛存遠諸人,再說蔡風也不想太過搶了人家的風頭,那並不是一件好事,他知道,到目前為止,他所表現得已經有些過火,其戰績太好,那些將領自然不會有意見,可他擔心的並不是高傲曹這一些人,這些人的忠心是可以看到的,他所擔心的卻是葛家內部,如葛存遠、葛悠義諸人怎麼想?葛明又怎麼想?

  齊王本身就是除葛榮之外最有權力的位置,甚至有著接替葛榮將來天子之位的感覺,葛榮立國號為齊,卻封蔡風為齊王,可見非同一般。

  冀州的齊王府也是除葛家莊之外,最豪華最宏偉的府第,但這卻是葛榮專為蔡風所設,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耗費人力數千,能工巧匠近百,只把齊王府設計得無可挑剔,竟一下子花了四十萬兩銀子。

  葛榮建造齊王府並未對蔡風說明,只是想給蔡風一個意外的驚喜。

  蔡風回到冀州,才發現了這座屬於自己的府第,驚得有些合不攏嘴,簡直有些無所適從的感覺,他不知道是該謝葛榮,還是該怪葛榮事先也不打個招呼。

  迎接蔡風入府的是數年未見的田福和田祿,這讓蔡風感到有些意外,卻又極為歡喜。

  田福和田祿現在受葛榮之命,為蔡風挑選親衛,而兩人則成為親衛首領,並負責齊王府的安全和守衛任務,這是蔡風入府之後才知道的。

  這個親衛統領之職雖然不如行軍打仗的將軍們那般威風,但蔡風的親衛營卻全是一干好手,人數竟有逾千,而田祿、田福的身分可以與葛家莊內所設的侍衛副統領平級,可見葛榮對蔡風是如何重視。除葛榮之外,也只有蔡風所受的待遇最好。

  元葉媚在齊王府中,完全可以安心,這麼多的護衛,即使如爾朱榮那般高手,若想闖入府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葛榮自然想到蔡風是個重情之人,雖然那些敵人無法拿蔡風如何,但卻可以對蔡風的親人下手,所以最需要保護的反而不是蔡鳳,而是如元葉媚這樣的人。

  蔡風對此,惟有報以苦笑,他從來都不喜歡這種生活,反倒喜歡自由自在,狂放無忌,這樣一來,此刻的他倒似乎成了籠子中的鳥,需要別人的看護。

  三子並不想去做什麼將軍之類的玩意兒,反而跟蔡風一起住入齊王府。齊王府也為他專門騰出一個別院,他跟蔡風自小一起長大,兩人心性相近,並無意於官場。

  蔡風每天所做的事,就是陪元葉媚散散心,打打獵,近日反倒是三子心事重重,蔡風知道他是在想海外的顏貴琴,心中也禁不住有些浮動,此季已是初秋,天氣正一天天變涼,想來定芳也快臨盆了,他竟生出要去海外的念頭,與他有同樣想法的當然還有三子。

  元葉媚也很想見見表妹,更記掛著那快出世的孩子,而且,此刻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甚至體質比往昔更好。是以,她的心神雀躍,也想出海看看。

  葛榮自不想讓蔡風現在出海,苦勸蔡風,蔡風終還是未去成。

  葛榮知道蔡風心裡所想,也就立刻傳令海鹽幫,此刻的海鹽幫正在為葛榮組建水師,百忙之中,葛榮仍讓他們抽出四艘大船去海外為蔡風傳信,並將元定芳和顏貴琴諸人接回大陸,順便也去向蔡傷問聲好。

  此事由遊四親自辦理,葛榮不想海外的事情讓太多的人知道,更不想有人去打擾蔡傷的清修。

  ※※※

  “姑奶奶,你怎麼不走了?”哈不圖奇問道。

  凌能麗一臉驚疑地掃了四周一眼、目光變得敏銳起來。

  “怎麼了?姑奶奶。”哈不圖有些疑惑地問道,同時雙眼隨著凌能麗的目光四處望了一遍,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凌能麗神情越來越凝重,她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妥,這兩年行走江湖,的確讓她成長了不少。

  “你有沒有聽到石子擊樹的聲音?”凌能麗小聲地低問道。

  哈不圖臉上微微顯得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正要說話間,突聞“哚……”的一聲輕響,忙道:“聽到了!”

  凌能麗的手卻搭在了劍柄上,冷喝道:“是什麼人?裝神弄鬼,給本姑娘出來!否則,別怪本姑娘不客氣了!”

  哈不圖望瞭望滿山漸黃的秋景,雙目四顧,想到自己學到的一身本領,今天也許可以派上用場,不由顯得有些激動起來,他心中暗中忖道:“老子打不過姑奶奶,難道欺負欺負你們這些狗崽子也不行嗎?他媽的,但願你們比老子更差勁,別像姑奶奶一樣,那可就慘了。”

  林間空寂,並無人回應。

  “是哪路朋友?鬼鬼祟祟的裝神弄鬼,給本姑娘出來!”凌能麗再次高呼道。

  哈不圖突然心頭毫無來由地一陣猛跳,在剎那之間,他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感覺過的壓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林間風起,葉飛枝搖,凌能麗的臉色也微微變了,地清楚地捕捉到,那股濃烈的氣機來自一棵古樹,氣機甚至已經將她與哈不圖緊緊籠罩。

  哈不圖大驚,他也清楚地感覺到情況不對,忙呼道:“快走!”

  凌能麗沒有動,她知道不可能走脫了,所以她不想浪費力氣,只是將腰間的劍柄握得更緊。

  哈不圖見凌能麗沒有動,他心中雖急,但卻又不能獨自逃走,只好硬著頭皮留下,心中卻在暗自祈禱:“但願來人是友非敵,那就好了。 ”但他的手還是忍不住抽出了背上的長劍,只是劍身有些發抖。

  “究竟是什麼人?何不出來?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凌能麗嬌叱道,心神卻繃得極緊,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之意。

  “噝……”一根斷枝掠起一道弧光,直射向凌能麗,快捷無倫。

  哈不圖大驚之下揮劍,但是斬空了,那截斷枝比他出劍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他揮劍之時,樹枝早就已經穿過了他的劍下,直射向凌能麗。

  “哧……”斷枝分為兩半自凌能麗的身側兩邊標射而出,凌能麗的身子也在同時被震得倒退四步,方才立穩身形。

  斷枝的兩半,就像兩支利箭一般,帶著餘勁刺入兩棵樹乾之內。

  哈不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但凌能麗的臉色顯得更為難看,她清晰地感覺到樹枝攻來的強大勁力。她竟連對方隔空射來的一截樹枝都難以抗拒,這的確讓凌能麗震駭莫名。

  “好劍法,好快的劍,蔡風的女人果然有兩手……啪啪……”一陣掌聲過處,自那古樹之上冉冉落下一人。

  一身儒衫,長臉短鬚,看上去極為清秀和威武,更重要的,卻是來者的那一身濃烈氣勢。

  立身於林間,如秋風相染,自然清落,幾乎與樹林相融,又似獨具一格的崇山峻嶺。

  “你是什麼人?”哈不圖聲色俱厲地問道,他雖然功力不如凌能麗,但仍感覺到來者不善,是以擋在凌能麗身前呼喝道。

  那人緩步向凌能麗行至,似乎極其緩慢,但實則快極,他並不回答哈不圖的話,跟哈不圖這種人說話,對於他來說,似乎辱沒了身份。

  凌能麗知道這人是為她而來,因為對方一開始就道出了蔡風的名字,顯然是為了蔡風而找上她的。

  “你先走,去通知師父!”凌能麗極為小聲地對哈不圖說道,她並不希望哈不圖作無謂的犧牲。

  哈不圖豈有不知?是以,他不走。

  “你不必擔心,我不會殺他的,殺了他,誰為我去報信?只要你乖乖地跟我走,我可以讓他分毫無損地回去。”那人竟聽到了凌能麗小聲的話語,功力之高實無法揣測。

  “你究竟是什麼人?”凌能麗的聲音依然極為平靜。

  那人笑了笑,道:“是蔡風的宿敵!”

  “我跟你拼了!”哈不圖額角滲出了汗水,不顧一切地向那人飛撲而去,身法居然有模有樣,劍式也極為犀利和美妙。

  “哼,你還不夠格!”那人似乎遇到了世間最好笑的事情,對哈不圖的作法只是嗤之以鼻,同時翹了翹左手的小拇指。

  凌能麗發現一道淡淡有色有形的劍氣,大驚之下,忙飛身擋了上去。

  “你別急!”那人右手一揮,身形己在剎那之間逼至凌能麗的身前,那幾丈的距離似乎只是跨步之間。

  “砰!”哈不圖一聲悶哼,身子飛跌而出,他還沒能靠近那人之身就已被擊出。

  凌能麗側目一看,哈不圖落在四丈開外,不能動彈,但並沒有死,顯然是製住了穴道,再回首,跟前惟有一隻巨大的手,似乎是自地獄中竄出的地網一般,沒頭沒腦地向地蓋到。

  出劍,飛退!

  劍如雲雀展翅,爆出一團金色的光芒,絲絲劍氣,如珠網一般撞出,但凌能麗仍然在退。

  “好!好劍法,如此年紀,就身俱這等劍法,應該值得驕傲……”話音未落,巨手頓破,在那連天黑地的氣幕之中露出一點天光。

  朦朧如冬日之霧氣,更似皓色的皎潔之光,就只有淡淡的一點。

  那是一根手指,若具體形容,那應該是一柄劍,一柄彷彿無堅不摧的劍。

  殺意如秋風,涼涼的,不烈、不燥、不急、不緩,但卻無處不在,包括凌能麗的心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7:59
第三章戰龍戰王


  凌能麗總覺得自己的腳步太慢,雖然她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化解對方的第一擊,但是她發現自己的行動已經被對方所牽制,甚至在對方製造的氣場中無法掙脫。她,已成了一隻被關在籠子中的金絲鳥。掙扎,是她惟一可以做的事情。

  “當!”凌能麗只覺手中的長劍一熱、一震,挑起的劍花抖落成片片浮雪。

  劍,脫手而飛,飛向遠方,而凌能麗在驚呼中倒退,她很少會感覺到如此脆弱和無奈,但今日,她卻是那般不堪一擊。

  “噗噗……”接連八縷涼瑟瑟的氣勁全都擊在凌能麗身上,她落地的聲音很響,也跌得很痛,而她的心中更多的卻是驚恐,她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身分,她更不知道對方有何意圖,要是……她根本就不敢胡思亂想。

  那人似乎想對凌能麗多欣賞幾眼,這很正常,任何男人都不會不想多看她幾眼。

  “蔡風那小子可真有福氣,女人們一個比一個漂亮,倒真讓人羨慕。”那人說著竟嘆了口氣,伸手便向凌能麗抓到。

  “你恩幹什麼……”凌能麗和哈不圖同時驚呼出來,他們的穴道全都被制,根本就無反抗之力,見那人動手動腳,禁不住駭異若死。

  “只是想用你去換點東西……”那人說話的聲音突然打住,抓向凌能麗的手也飛速縮回。

  凌能麗一怔之時,卻發現萬點金星散滿了虛空,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儒衫人駭然倒退,同時雙手在虛空之中一陣狂拂。

  一掠五丈,快似離弦之箭,金芒如粉塵一般飄落,在此同時,一條淡灰色的人影在凌能麗眼前掠過,拖起一抹雲彩,揮袖收下那粉塵一般的金芒。

  “戰龍!”凌能麗忍不住歡喜地呼了出來,現身之人正是田新球。

  那儒衫人驚駭地低念了一遍凌能麗呼出的名字,冷聲問道:“你和金蠱神魔田新球是什麼關係?”

  “我就是田新球!”戰龍冷望了那人一眼,沉聲道,同時拂袖欲給凌能麗解開穴道,但勁道所觸,竟無法解開凌能麗被封的穴道,不由得神色微變。

  凌能麗對戰龍是田新球並不感到稀奇,蔡風自然不會不告訴她戰龍的身分。

  哈不圖卻駭異莫名,他在烏審召之時,就知道田新球乃域外十魔中的厲害人物,卻沒想到自己今日竟又與域外十魔的金蠱神魔相見,不過幸好凌能麗與他相識。

  “你不是發過毒誓再不用金蠶蠱嗎?怎麼今日卻破誓?”那人似乎對田新球的事知之極多,有些惱怒地質問道。

  凌能麗心中一驚,要知道,金蠶蠱乃是天下最毒之物,而田新球也是因此而成名,看來,剛才那一片金芒就是金蠶蠱了,但由於田新球收蠱太快,她根本就沒來得及看清楚金蠶蠱究竟是什麼形態。

  “凡是可以殺人的東西,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用的,我為什麼不用?如果你不想死的活,就給我立刻離開這裡!”田新球冷冷地道。

  “哈哈,你也夠狂的,你不知道跟我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嗎?”那儒衫人似乎聽到了很可笑的笑話。

  “那我不管,我只知道主人說過,任何想要與凌姑娘過不去的人,都得死!已經有三十六顆腦袋被我捏爆,我見你能夠躲過金蠶飛芒,應該是個人物,因此才不想你成為第三十七個!”田新球漠然道。

  凌能麗心中一陣訝然,見田新球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心中暗忖道:“怎麼有三十六人死在他的手上呢?難道這些人全都是想來暗中對忖我的嗎?可我怎麼一點都沒有感覺出來?”

  “哦,什麼時候你又多了一個主人呢?真是丟我魔門的臉,還虧你是一代宗主!”那人竟顯出鄙夷之色,不屑地道。

  田新球冷然以對,似乎並不為對方的言語所激,只是冷冷地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說話之間,殺氣驟濃,周遭情景彷若剎那間已經步入了深冬。

  凌能麗感覺到有些冷,哈不圖同樣如此,這股冷意是自田新球身上傳來的。

  儒衫人的神情也在剎那間變得肅然,他清晰地感覺到來自田新球身上的壓力,那股無形但卻有實的壓力。

  田新球抬掌,掌心隱透紅芒,整個身子似乎燃上了一層魔焰,熊熊的魔焰,讓人心冒寒氣。

  儒衫人緩緩舉起右掌,曲拇指、無名指與小指,食指與中指斜挑,單指田新球,劍意森然,突然,儒衫人眉梢一動,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不由得淡笑道: “原來你已有傷在身,難怪如此好心要放我一馬,哈哈哈……田新球,今日你就認命吧!居然出爾反爾去助石中天那渾球!”

  田新球神色一變,氣勢頓弱,他還是低估了對手,對方竟看出了他身上的傷勢。

  “你真的受傷了?”凌能麗駭然驚問道,她知道,田新球此時的武功實已澄峰造極,與蔡風也不會相差多少,但田新球竟受了傷,這的確讓她有些吃驚,那傷他的人又是誰呢?難道正如田新球所說,是那些想對自己不利的三十六名高手嗎?

  田新球沒有否認,但在突然之間不戰而退,同時伸手抱起凌能麗向北台頂掠去。

  田新球不戰而逃,這有些出乎儒衫人的意料之外,哈不圖卻暗中叫好,心中為田新球祈禱,只願他跑快點。

  “哼,想走?沒那麼容易!”儒衫人冷哼著如一道魅影般跟上。

  田新球想走,的確沒那麼容易,至少在速度上,他無法勝過儒衫人,不僅僅是因為他帶著一個人,更因為他受了傷。

  凌能麗可以感受到田新球的內息流轉,田新球所受的傷是來自內腑,正因為內腑受了傷,才會使他的內息流轉不暢,也就影響了他奔走的速度。

  “嗤嗤……”田新球雖然內息不調,但其身法和耐力卻讓人吃驚,在短短的剎那間,他帶著凌能麗閃過了自身後襲來的十九道劍氣。

  田新球有自知之明,一般高手都有這分自知之明,因為他們對氣機和精神的了解太熟悉。

  田新球知道身後追擊的儒衫人至少比他厲害,在他受傷之後,他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所以,他選擇了逃逸.他的任務是保護凌能麗,即使戰死也在所不惜,但是他不能讓凌能麗受到傷害,因此在暗中跟隨凌能麗的幾個月中,他已經殺了三十六名高手,他不必問對方是什麼身分,也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想對凌能麗不利的人,就得死!這是蔡風的命令。

  蔡風無法挽留凌能麗,也不想挽留,那對她絕對不公平。可他知道,天下間想要對付他的人太多,但卻沒有誰能夠對付得了他,凌能麗卻不同,雖然她的武功有所成就,可江湖中比她更厲害的人比比皆是,所以蔡風不得不讓田新球暗中保護凌能麗。

  那些無法找蔡風晦氣的人,一定會拿蔡風的親人或朋友出氣,凌能麗更是主要對象,蔡風為她怒殺鮮于修禮被傳得神乎其神,誰都知道,只要擒住凌能麗做人質,至少可向蔡風交換兩座城池,甚至更多,所以,找尋凌能麗的人一定很多。

  “轟!”田新球終於不得不回掌擋開身後儒衫人的一指。

  兩人身子同時一震,凌能麗的身軀被甩了出去。

  金芒一閃即逝,儒衫人雙手一搓,竟化出一團雲霧般的氣旋,那散射的金芒全都向氣旋之中飛射而入,似乎那裡是一個巨大的涵洞吸引了那些物質。

  “砰!”田新球的一腳也被儒衫人擋過,只是儒衫人的功力大部分放在手上,因此被震得倒退兩步。

  “轟!”那些金芒幻化成一團,驀地炸成飛煙,似乎在剎那之間承受了百萬度的高溫。

  田新球仰天一聲長嘯,嘯聲淒厲悠長,如一柄插入雲霄巨劍,裂雲、破日,傳出很遠很遠。

  凌能麗的身子落地時,如坐在一團雲絮之上,輕軟而無半點損傷,她知道是田新球以功力相護,此刻聽到田新球的長嘯聲,心中更冷,她明白田新球的長嘯是什麼意思,這聲長嘯旨在驚動山頂之人,那就是說,田新球對自己半點信心也沒有。

  那金色的煙霧所過之處,樹枯枝殘,就連泥土也冒出淡淡的輕煙,化為焦黑。

  當儒衫人再次抬頭時,田新球的掌離他已不過半尺而已,因此他惟有退!

  聳肩,退!同時之間一股雄渾無倫的劍氣反彈而出。

  田新球的手掌微熱,一股森冷鋒銳的掌勁自他的掌底射出。

  田新球嘴角泛起一絲異樣的冷笑,極其陰森,似乎是一個巨大的惡魔在他的嘴角邊產生,進而影響全局一般。

  “噗……”田新球的身子一震,他沒有避開對手那一道劍指,其實他根本就沒有避開的意思。

  “嘭!”田新球的那一掌卻被對手卸了開去,卸去他一掌的是對方的肩頭。

  田新球的身子“蹬蹬……”倒退五大步,血水自腹腔中噴出,但他卻沒有皺一下眉頭,嘴角依然掛著那絲陰狠的笑容。

  儒衫人也退了三步,左肩一片焦黑,如被火烙,雖然他以無上的氣勁卸開田新球這一掌的大部分氣勁,但仍然無法避免受傷,畢竟田新球的實力也強悍至極。

  田新球左手連點腹部幾處血脈,阻止傷處噴血,右手卻再一掌推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儒衫人臉色微沉,惱叱道:“難道你不要命了嗎?”

  “哼,我的命只屬於我的主人,任何想傷害凌姑娘的人,都必須自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田新球的話斬釘截鐵,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他己經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既然這樣,那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真正實力!到時可別怪我不念同宗之情了!”說話之間,儒衫人肩頭焦黑之印立刻轉淡,化為一片火紅,同時身子更如一團燃燒的火焰,十指在虛空之中做出毫無規律的扭動。

  空氣似乎一下子被抽乾了,天地之間全都是一片死寂,甚至比死更孤寂。

  凌能麗倏覺呼吸困難,如泰山般的重壓自四面八方朝中間擠壓。

  田新球嘿嘿一聲狂嘶,發結突散,頭髮根根倒豎如針,衣衫更炸裂如片片枯蝶亂舞。

  “萬毒聖體!”儒衫人“咦”地一聲驚呼。

  “噗噗……”無數聲悶響過處,田新球依然屹立如山,但儒衫人已然暴退四丈,輕咳著,咳出的是血絲,他不知道擊了田新球多少招,但他也結結實實挨了田新球八拳四掌,值得慶幸的是,田新球早有重傷在身,否則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這是毫無疑問的。

  田新球依然站著,頭髮散披於肩頭,那本來湧動著無盡活力的肌肉似乎全都失去了光澤。

  有風吹過,掠起田新球的長發,拂起散飛的敗葉,有兩片飛到了凌能麗的臉上。

  有一股藥味,凌能麗的鼻子還管事,藥味是來自那兩片葉子上“嘀噠……嘀噠……”血水一滴一滴輕輕地滑落在一塊石頭上,發出極輕極輕的響聲,但足夠讓凌能麗聽到,因為這片林子太靜了。

  有一聲嘆息,再加上一聲深深的呼吸,是來自那咳著血絲的儒衫人口中,他似乎很快自剛才殘酷的肉博中解脫出來,戰局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轟轟烈烈,也沒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場面,但一切的一切,全都以一種野性的、原始的、瘋狂的,也是最為殘酷的形式展現了出來。

  田新球終於倒下了,他身上的骨骼似乎已經完全不存在,如一根軟軟的麵條般滑倒在地上,嘴角之間湧出一股黑黑的血漿,自耳根落至地面。

  凌能麗的心在發涼、下沉,想必田新球已經死了,儒衫人竟然能夠殺死田新球,的確不能不讓她心驚,那此人又是誰呢?

  “天下間有幾個人具備這般實力?不僅破除了田新球的絕毒金蠶蠱,更……”凌能麗的腦海中有些混亂,她的心中說不出是傷感,還是痛快。抑或什麼也不是,只是一種對生命的感嘆。

  “你殺了他?”凌能麗發現自己的語氣依然是那麼平靜。

  凌能麗的語氣的確平靜,平靜得連儒衫人也感到有些訝異,但他仍然十分淡然地回答道:

  “不錯,他不可能還活著!”

  凌能麗沒有悲哀,田新球本身也不是一個好人,也許這是他應有的結局,抑或凌能麗並不是不悲哀,只是她覺得悲哀是弱者所做的事。

  “你是誰?能夠殺死他的人,應該不是無名之輩!”凌能麗冷冷地問道。

  “你很了不起,此刻還能如此冷靜,我不得不再一次驚羨蔡風那小子,不過,你越優秀就越能換個好價錢!”儒衫人嘿嘿笑道,再凝視了凌能麗半晌,方淡淡地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只要蔡風知道就行!”

  “哈哈哈……”一陣低沉的笑聲驀地在凌能麗耳邊響起,卻非儒衫人發出。

  儒衫人一驚,伸手向凌能麗疾抓,只可惜,他的反應仍然遲了一些——因為他抓空了。

  凌能麗的身子已然被提在另一個人手中。正是那發笑之人。

  “真是難得,堂堂大司馬不在洛陽卻千里迢迢跑到北台頂來尋一個小娃娃的晦氣,真是讓人笑掉了大牙!”來人淡笑道。

  “爾朱榮!”凌能麗腦海中突然一陣明朗,立刻明白儒衫人究竟是什麼身分,忍不住驚呼出來,她並沒有猜錯。

  “你是什麼人?”爾朱榮有些驚異地問道,同時目光仔細地在來人身上掃視了一遍。

  一張猙獰可怖的鬼臉面具,如被血所染,一襲藍衫在秋風之中泛起秋葉之色,修長的身材如槍桿一般立於林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彷若仙風道骨,又猶如玉樹臨風,更似孤崖蒼松。爾朱榮記不起眼前之人是誰,凌能麗也從未見過此人,但她卻感到一股勃勃生機在體內滋生,也激活了她的每一道血脈,被爾朱榮所封的穴道不解自開。

  當然,這股力量來自神秘怪客之手。

  “大司馬真是健忘,你不記得我,也應該記得我這張面具呀!”神秘來客有些意外地反問道。

  爾朱榮一愣,他搜腸刮肚也無法記起眼前之人究竟是誰,不由得冷笑道:“你別再給我裝神弄鬼,報上名來,是友便不要管我的事,是敵就少囉嗦!”

  “哈哈哈……”神秘來客一陣哈哈大笑,似乎有些怒意,半晌笑聲才竭,道:“好個爾朱榮,演戲的水平倒不錯,那日咱們比劍未分高下,今日我倒想再來會會你爾朱家族的拿手絕技,你出招吧!”說話之間,神秘來客將凌能麗送了出去。

  凌能麗只覺一陣輕風托著她,毫不費力地被送到五丈開外,她安然著地,穴道已經解開,渾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不過,她心中卻驚駭莫名,眼前的神秘人物竟說他曾與爾朱榮比劍之下未分勝負,那就是說眼前神秘來客的武功至少與爾朱榮在伯仲之間了。可天下間除了義父之外,又有誰能夠與爾朱榮平起平坐呢?

  “難道這人是義父?”凌能麗心中思忖著,同時心中大暢,暗道:“若是義父回來了該多好。”

  “你是黃海?”爾朱榮突然有所悟,神色微變,驚問道。

  “哦,你記起了嗎?看來大司馬日理萬機,已經記憶力衰退,回去得好好補補腦子了!”

  黃海冷冷地諷刺道,他認為爾朱榮故意裝作不認識他,只是在鄙視他。

  來人正是黃海,他本想去北台頂看看老朋友達摩,他知道達摩到了北台頂,但卻在半途中聽到田新球的長嘯,這才剛好趕到了這裡救下凌能麗,黃海一眼就認出了爾朱榮,他本與爾朱榮誓不兩立,爾朱榮的事他當然要破壞,而且他還認識凌能麗,破魔門的眼線極多,江湖中發生的諸般事情,沒有多少可以瞞過黃海的耳目,所以他早明白凌能麗的身分,只是凌能麗不認識他而已。

  凌能麗倒吃了一驚,同時也大為歡喜,如果眼前之人是黃海的話,那就可以理解了。想到眼前的神秘怪客就是將蔡風自小帶到大的黃海,凌能麗不知自己心中是怎樣一種滋味,黃海也就是義父平生惟一的知己和兄弟,心裡不自然地升起一股崇慕之情,那是一種尊敬,是一種愛戴,但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在靜靜地觀望著眼前的一切。只不過,有一點小意外讓她稍微分了分神——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00
第四章不歸劍道


  凌能麗似乎看到田新球動了一下,只那麼一下,是在黃海叫出“爾朱榮”名字的那一剎間,但後來凌能麗仔細看時,田新球又沒有了動靜,她就當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不再注意。

  爾朱榮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絲,他也受了傷,不可否認,田新球的那十二擊也的確夠重夠狠,儘管田新球事先受了重傷。

  黃海並沒有因為爾朱榮的受傷而減去半分殺意,他必須將爾朱榮除去,這是一個不能存留於世的凶魔。那次他本以為“道心種魔大法”純屬虛幻,這才沒在意,可是後來聽達摩再次述說後,才知“道心種魔大法”確有其事,黃海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爾朱榮練成那可怕的魔功。因此,他擊殺爾朱榮絕不會因為對手受傷而手軟,就像對方並沒因為凌能麗是弱質女流而不傷害一般。

  黃海已經不用出劍,劍對於他來說,完全是多餘的,就像蔡傷已經沒有用過刀一般。

  劍,畢竟是身外之物,將之稱為劍早己落入了俗流,真正的劍手反而手中沒有劍,無劍在手,劍卻無處不在。

  指,就是劍;人,也是劍。劍隨心生,由物演化,但黃海已將劍演化成了物,這是劍道的另一個境界。

  爾朱榮詫然相問,黃海說出了一個名字,這是由他自己命名的境界——無物劍道!

  爾朱榮的臉色變了,就因為這四個字,他似乎看到了黃海內心的另一個層次——視萬物為無物。在虛無中搜取漂渺的靈意,看不見,摸不著,卻無所不在,這也能夠成為劍?

  當然,現在已經不是問話之時,而是展現的時候,爾朱榮必鬚麵對這一切的一切,包括他的宿敵黃海。

  兩個並存於世的劍道宗師,所展開的是前所未有的劍道霸主之爭,抑或是代表道魔兩宗最高境界的接觸。

  爾朱榮首先出劍了,一道乳白色的光潤之中,有點空靈的青影,淡而實在。

  凌能麗睜大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她居然看出了爾朱榮的手中無劍。

  以氣化氣,貫空而出!

  黃海一聲輕嘯,身形化為一道虛影,幾片枯黃的敗葉在他的立身之處打了幾個旋儿,然後化為虛無。

  黃海出現在爾朱榮的左側,那是一柄巨劍,無鋒無刃,淡黃而優雅的巨劍。

  無鋒無刃,更具皇者霸氣,殺意也更甚更強,如滔天浪潮,只讓人心血浮湧。

  葉飛、枝折、鳥驚。

  數道劍氣自凌能麗的身邊射過,穿透樹幹,沒入遠處,森寒的殺意讓五丈開外的凌能麗猶如站在一個冰窖之中。

  “哧……”兔起鵲落之際,兩人已經交換了數擊,勁氣捲起一陣狂野的旋風,如風暴一般以兩人為中心向外擴展。

  敗葉,在田新球的屍體四周打著旋儿,凌能麗已經看不清黃海與爾朱榮的身影,二人縱橫騰掠之間,盡是劍氣風聲。

  當凌能麗看清兩人的身形之時,己是兩人躍離分開之際。

  “你不是爾朱榮!”黃海低喝了一聲,目光透過那面具間的兩孔,變得無比鋒利。

  爾朱榮退開身子,又是一陣輕咳,有些訝然地問道:“何以見得?”

  黃海有些疑惑,此際,他臉上的面具竟自中間裂開,化為兩半。

  凌能麗一呆,她看到了黃海的一個側面,一張極其俊秀的臉,她更似乎可以捕捉到那眼神之間的滄桑。

  黃海沒有在意麵具的變化,只是仔細地審視著爾朱榮的一舉一動,可是他卻看不出半點不妥。那隻是一種感覺,他覺得眼前的爾朱榮極為陌生,並沒有上次交手時的熟悉感覺,也許,這只是一個錯覺,眼前爾朱榮的武功,似乎比上次更為深厚了,劍道也進入了另一個境界,雖然受了傷,但黃海卻沒有占到半絲便宜。

  “你剛才用的就是'道心種魔大法'的心法嗎?”黃海神色凝重,有些惑然地同道,爾朱榮剛才的最後殺招的確邪異莫名,若非他的速度快,只怕此刻也已如臉上的那張面具一般變成了兩半了。自這一點上,黃海也感受到爾朱榮的狡詐,那突然的殺招的確夠很夠辣。

  爾朱榮臉色也變了變,表情古怪地笑了笑,道:“你還真識貨,既然你能說出它的名字,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吧!”

  黃海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更多了分幾灑脫,半晌才道:“爾朱榮,你的眼睛出賣了你,就憑你,也想練成'道心種魔大法'?雖然你剛才那一劍有些名堂,但就憑你這個樣子想讓我見識一下,大概還辦不到!”

  爾朱榮正被黃海說中了心事,心血浮湧之下,再也壓制不了體內的傷勢“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堆鮮豔的血,他傷得的確太重,剛才最後使出的那一記殺招居然沒有傷著黃海,這的確大大超出爾朱榮的意料之外,他自己反因未及時療傷,又強催功力使得傷上加傷,幾乎沒有再戰之力,但這一切卻沒能逃過黃海的眼睛。

  “爾朱榮,你只好認命了!”黃海有些可惜地道,失去一個真正的對手,會使人多一分孤獨,尤其是已達到黃海這種境界之人,是以,他分外珍惜每一個對手,但是對於爾朱榮,他絕對不會手軟。

  爾朱榮再次接連嘔出兩大口鮮血,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目光之中有些落寞之意地問道:

  “你真的一定要殺我?”

  黃海感覺爾朱榮的話有些好笑,於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你必須死,這是命運!”

  爾朱榮慘然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跡,陰狠地道:“你會為你的這個決定而後悔的!”

  黃海有些異樣,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什麼,訝異地望了爾朱榮一眼,淡然自若地道:

  “我黃海做事從不會後悔,即使錯了也會讓它繼續錯下去!”

  爾朱榮不再說話,只是仰天吸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那你就試試吧!”

  黃海有些驚異,他在剎那之間似乎發現爾朱榮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無法揣度和看透的人。

  “難道他還有什麼絕招不成?”黃海心中忖道,凌能麗的手心卻滲出了汗水。

  劍,爾朱榮的劍,青幽而窄短。

  爾朱榮竟用了劍,在剛才交手之時,爾朱榮根本就未曾用過它,此刻卻自袖中滑出。

  一劍在手,爾朱榮頓如崇山峻嶺一般散發出一種凜冽的氣勢,只不過,這完全是一種死亡的氣機。

  天與地、人與自然似乎全都要在這股死亡的氣勢中毀滅。

  凌能麗的心在發顫,她從來都沒有這一刻如此深切地品味到死亡,那是一種實在而遙遠的感覺,可是她清楚地感受到死亡腳步的逼近,這一切,只來自爾朱榮的劍——死亡之劍!

  死亡的氣息,濃如酒,黃海深深觸動了一下鼻息,似乎是在嗅這濃濃的死亡之氣,不香、不臭,這是一種不能用語言來闡述的氣息,只是一種精神上的感覺。

  從精神上死去,最先死的人,是爾朱榮。此刻的爾朱榮已經沒有一絲生氣,因為他已將自己的精神靈魂全都毀滅,只有以自身的死亡為代價,才能夠驅動這死亡之劍而發出毀滅一切的力量。

  傳說中,天魔門有兩大鎮門之寶,一是《天魔冊》另外一件卻是得自魔界的死亡之劍。

  數百年來,那幾乎是人們淡忘的一個傳說,因為從來都沒有人見過死亡之劍,所有見過死亡之劍的人都已死去,而用過此劍的人也沒有一個活著,這是一個傳說,神秘的傳說,但黃海曾聽說過。不過,此刻的他並不在意對方的劍,而是在意爾朱榮的那種意境,死亡的意境。

  “你手中的就是死亡之劍?”黃海有些惑然地問道。

  爾朱榮沒有任何表情,語調也變得生硬而怪異;“它將會同我在今日一起毀滅!”

  黃海和凌能麗禁不住同時心頭髮涼,他們已聽出了爾朱榮口中必死的決心。

  “你想要與我同歸於盡?”黃海冷然不屑地問道。

  “看來你並不傻,我忘了告訴你天魔門中的三大神功是什麼,在你死亡之前,我不妨告訴你一些。天魔門的三大神功,第一就是本門的無上寶典《天魔冊》中的'道心種魔大法',第二就是古往今來只有三人練成的'不歸劍道',第三就是'天魔神舞'……”

  “你所練的就是'不歸劍道'?”凌能麗駭然問道。

  爾朱榮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似乎有些得意,漠然道:“我就是那三個練成'不歸劍道'的人之一,這是幸運,也是不幸,不過,從今以後,這個世間就再也不可能有人能使出'不歸劍道'了。而你們也是最後幾個見識過'不歸劍道'的人,你們是不是感到榮幸?”

  黃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芒,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些冷然地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爾朱榮絲毫不介意地笑了,但這種笑容,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心中泛寒。

  死亡之氣越來越濃,而爾朱榮不再言語,臉上泛起一絲死灰色,同時短劍微揚。

  短劍微揚,一抹淡淡的青灰之色在劍身泛起、流轉,那透過樹隙灑下的陽光似乎在剎那之間變得陰沉而深冷。

  無風,飄飛的樹葉也在瞬息間靜止。整個林子,惟有一片死寂,了無生機的氣息之中,黃海輕輕地吸了口氣,目光之中竟多了幾許憐憫之色,他終於明白了爾朱榮這一劍的含義。

  短劍未出,但黃海的的確確明白了對方這一劍的含義——萬念俱滅、萬物皆亡的一劍,也就是所謂的“不歸劍道”。

  黃海沒有絲毫驚異,他並沒有驚異的必要,真正的高手,只有在最危險的時候才能準確地區別出來。因為,這些人修練的不僅僅是招,更是修心。習武修心,天塌不驚,這才是高手的心,高手的定力。

  凌能麗心頭禁不住抽動起來,手心更滲出冷冷的汗液,她想退,可是雙腳完全不聽使喚,似乎被那股強大的壓力給吸住了。

  爾朱榮的劍緩緩抬起,平指黃海的眉頭,也在此時,黃海的手中也多了一柄劍,其實,那並不能算是一柄劍,那隻能算是一柄匕首,八寸長的匕首。

  匕首呈銀灰色,不知是何種鐵質,但凌能麗感覺到一股博大而浩然的氣息在這被死亡氣息籠罩的林間滋生,猶如破土而出的新芽以極快的速度生長著。

  凌能麗感覺到身上的壓力大減,整個人也頓時輕鬆起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知道這兩大高手的瘋狂一擊是難以想像的,蔡傷與石中天那一次交手,使得方圓二十丈毀於一旦,此刻,她只不過距黃海兩人數丈而已,如果雙方真的交起手來,她可能會是池中之魚受其殃及,所以,她飛退!足足退了三十丈,仍能夠清晰地看到黃海與爾朱榮的情況,也能夠聽到那裡的聲音。

  黃海輕笑了一聲,悠然道:“我們將要完成的,是道宗與魔宗未完的劍道之決,也好在今日做一個了結。只可惜,今後將失去一個最好的對手,我又要增添幾分寂寞了。”

  爾朱榮冷哼道:“不會,你在今日之後,不可能還能感受到寂寞,因為我們一定會共赴黃泉,但天魔門的劍宗與道宗的恩怨並不會因此而終結。”

  黃海笑了笑,有些訝然,舒了口氣問道:“難道劍宗還有傳人?”

  爾朱榮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道:“這是一個秘密,一個外人無法知道的秘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並不是你說的那個爾朱榮,而是他的孿生哥哥。但我也叫爾朱榮,因為我是他的影子,一個一模一樣的影子。你所說的爾朱榮此刻仍在洛陽,所以,劍宗和道宗的恩怨並未完結。”

  黃海這次真的有些意外,的的確確感到意外,爾朱榮就像是在說故事一般,同時他心中也立刻明白,剛才那並不是錯覺,而是真實的。這也的確是一個秘密,黃海從來沒有聽說過爾朱榮會有一個影子兄長,在天下人的眼中,爾朱榮就是爾朱榮,可事實上爾朱榮是兩個人。

  黃海愣了半晌,才問道:“但是'不歸劍道'卻只有你才會!”

  “這是事實,任何想練成'不歸劍道'之人,都不能夠分心太多,所以處理國事的人不是我。而在劍宗有史以來,也只不過三人練成了'不歸劍道',除始祖外,就是當年與葛洪交手的高祖師。”爾朱榮不無得意地道。

  黃海表情再次舒緩,他聽說過當年葛洪祖師與魔尊交戰的典故,只不過,他比外人知道得更清楚一些而已。因為他自己本是道宗的傳人,屬於葛洪一脈,葛洪與魔尊之戰也被後人載入典籍之中。因此,黃海想起了葛洪當年的確提到過這樣一種可怕的劍道,處於一種自毀的邊緣。將所有的生命和精力凝於一點,爆射成超乎自然的毀滅力量,而這就是天魔門鎮門二寶之一的“死亡之劍”裡的秘密。

  當年魔尊手中並無死亡之劍,是以,並未能將生命的精華和靈神凝於一點,而是散成暴雨,也正因為如此,葛洪在那一戰之中活了下來。

  葛洪也直言這一招可以將他化為飛灰,只要對方手握“死亡之劍”,這是無法抵擋的一劍。但這“死亡之劍”卻只能用一次,它將在一切都被毀滅之時,自身也化為碎片飛灰,那是一種超脫自然、超越生命的魔功。因此才叫“不歸劍道”,一旦使出就再無回頭之路,也只有當練成“不歸劍道”之人逼臨絕境時,才會動用這劍出不歸的殺招。

  爾朱榮卻選擇了“不歸劍道”,這也是他覺得讓黃海應該後悔的籌碼。

  黃海這一刻變得十分輕鬆,輕鬆得讓爾朱榮有些訝異和不解,“難道黃海真的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爾朱榮心中這麼想著。

  爾朱榮的“死亡之劍”開始嗡鳴,似乎是死亡的鐘聲已經敲響,但他發現那柄匕首已經到了黃海的右手。

  匕首到了黃海的右手,左手出指,形如窄長而鋒銳的利劍,帶著如火舌般的芒尾,向爾朱榮逼至。

  沒有人分得清這究竟是劍抑或還是指,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黃海的這一擊絕對可以要任何對手的命,包括爾朱榮。

  爾朱榮不是一個坐以待斃之人,不過,爾朱榮卻沒有想到活,是以他出劍了。

  劍出,天地暗!

  陽光依舊,秋葉枯黃。無風、無意,一切都顯得那般矛盾,有太陽卻無光,有秋葉卻無景,一切都是那般空洞。

  這是死亡,一種另類的死亡,時間的死亡,空間的死亡,精神的死亡,靈魂的死亡,所死的全都是一些抽像不可理喻的東西。但這個宇宙、這個空間本就是一種抽象的組合,正因為如此,這一劍的死亡才會顯得那般可怕和難以理解,但它又真真切切地存在著。

  黃海的動作突然顯得十分笨拙,十分遲緩,他擊出的左手也似乎在這一刻中慢慢死亡,包括那窄長鋒銳的“劍”,這是一種無可抗拒的突變,首先是來自精神上的。

  爾朱榮的身形也跟著這一劍的擊出而變形、扭曲,他正在將自己所有的生機和精神靈魂向這柄“死亡之劍”聚集、傳送,當他化為飛灰之時,也就是“死亡之劍”毀滅一切的時候。

  黃海的動作變緩,這是一種不由自主的過程,他並不想這樣,但他無法擺脫那股傳自“死亡之劍”上的魔力對他精神的束縛,可他仍然盡力推動著左手,這是黃門左手劍最厲害的殺招——暗雲吞日!只不過此刻已經失去了那種震懾性的霸殺之氣,但黃海臉上的表情依舊那般自信,那般自在,因為他仍有未動的銀灰色短匕。

  那是右手,一隻從未真正出擊過的右手,在他的左手不再前行之時,右手出!

  江湖中人都知道“啞劍”黃海的左手劍己達到了極峰,更成為江湖排在第二位的絕世劍客。有人說,“黃門左手劍”是黃海師門所創,也有人說“黃門左手劍”是黃海自創,其理由是:黃海的師父並不姓黃,而天癡尊者似乎也沒有傳聞說他會“黃門左手劍”。因此,“黃門左手劍”是黃海所創是最為實在的說法,天下間能夠將左手發揮到黃海這般境界的人,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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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左劍傳說


  江湖中人並沒有討論過黃海的右手,因為黃海的右手絕對沒有左手的名氣大,人們說到黃海,就想到他的左手,想到劍,卻沒有一個人讚美黃海的右手劍法厲害。

  的確,黃海的右手劍法的確不如左手,江湖中知道的人極多,但人們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一件極為重要的事。一個能夠將左手劍法練得出神入化的人,他又豈會練不好右手?

  黃海的右手出,並非是劍,而是匕首!沒有任何力量可阻住他的右手出擊,這是他的秘密,關於右手的秘密。只不過,此刻已經不用再以任何語言去渲染,不用再以任何感嘆詞去表示驚訝的程度,一切都是自自然然的。

  爾朱榮那雙已經有些扭曲的眼睛展現出一絲異樣的驚駭——黃海的右手完全不受他劍中魔氣所束,還擊開了他布下的死亡之網。

  遠處的凌能麗也清楚地感應到這一切細微末節的變化,因為她發現自己並未能脫離那張無形的精神之網,此刻她的心情由憂轉為喜。不過此刻,凌能麗更發現了一件讓她驚喜莫名的事。

  田新球居然在突然之間再次躍起,如一頭兇猛巨大的老虎,那動作之猛之快連凌能麗也吃了一驚。

  “轟!”田新球的雙掌重重印在爾朱榮的命門穴上。

  事出突然,而田新球的來勢太快,爾朱榮根本就不及回救,也無從防備和相抗。

  爾朱榮身子狂震“死亡之劍”更發出巨大的嗡鳴之聲,那死灰色的劍芒暴射。霎時,天光盡暗,猶如回到了黃昏。

  黃海頓時只覺壓力大增,右手的攻速也慢了下來,不由得大駭,心中暗叫不好,田新球的一擊之力,反而被“死亡之劍”吸收,更增兇性,這下弄巧成拙。

  爾朱榮露出一個猙獰無比的笑容。

  “嘭……”田新球又再補數掌,那劍芒再盛,死亡之氣更烈,遠處的凌能麗似乎每一根神經都被封死,黃海也覺得自己的經脈在逐漸死去,他再也無法阻抗那超乎天地自然的魔氣,“呀……”地一聲狂嚎起來。

  凌能麗駭異若死,也立刻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眼前黃海與爾朱榮的距離近在咫尺,但卻已經無法逾越,此刻黃海的狂呼之聲更是驚心動魄,但也使這林間那股奇異力量波動了一下,凌能麗終於可以發出聲來。

  “戰龍,快抱住他!”凌能而竭嘶底里地大呼,自己幾乎已近虛脫。

  田新球一震,立時如一頭野獸般張臂死命抱住爾朱榮的雙臂,並張口向爾朱榮的“新識”

  穴上狂咬而下。

  原來,田新球剛才並沒有被擊死,他的毒人之軀生命力之強完全不是以普通人的思維可以想像的,雖然他的五內幾乎盡碎,但其韌性和超強的生命力卻支持著他一時未死,體內的肌理也在迅速修復,他完全不會感覺到痛。在他聽到眼前之人就是爾朱榮時,那生命裡有個潛在的聲音在呼喊道:“這人就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兩個仇人之一,這人就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兩個仇人之一,你要殺了他,你要殺了他……”仇恨更激活了田新球瘋狂的意志,他竟在短短的時間之中凝聚了強大的功力,此刻他的心裡,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死爾朱榮!但他卻沒有想到因為他的突襲,反而導致弄巧成拙的後果,這時經凌能麗提醒,立刻明白過來。

  畢竟,他仍然有著自己的思維,這就是毒人最具特色之處,所以,他不僅抱住了爾朱榮,更張嘴啃咬爾朱榮的新識穴。

  新識乃經脈外部奇穴之一,在第三頸椎棘突下一寸半處,它可以控制人的後腦、項部、肩背。若非田新球乃是藥道高手,深通醫理,別人絕難找准這個穴位,一般情況下,所有的高手對位於經脈上的穴道都會有所了解,但對於經脈外部的奇穴卻是並無所知了。

  爾朱榮再一震,劍氣一弱,頓如鬼魅一般淒號起來,身子一陣抽搐。

  黃海豈會再錯過機會?右手的匕首帶起一溜電火,直逼向爾朱榮的心臟。

  “叮……轟……”爾朱榮拼盡全力,將“死亡之劍”一移,正好斬在黃海的匕首上,奇事突然發生了。

  天空之中倏然降下一團大若斗笠的雷火,似乎自異度空間中竄出的鬼王,突然得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黃海飛退,以他最快的速度飛退,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快過那團雷火。

  凌能麗只感到一陣熾熱的熱浪撲面,然後是一股無法抗拒的氣流,只覺天在轉、地在搖,她無可抗拒地被拋出十丈開外。

  ※※※

  當凌能麗醒來之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呆住了,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她剛才立身之處。

  沒有淡黃的秋葉,沒有半青半黃的小草,有的只是一截截焦炭般的木頭在靜立著,一根根焦枯的樹枝,就像剝去衣衫赤身裸體露在風中的乾枯老頭。草木皆無,那雷火擊下之處有一個坑,以那個坑為中心,方圓三十丈全都是一片焦土,沒有一棵樹木仍有半分生機,沒有一根草莖仍有活力。

  凌能麗發現了黃海,那淡黃色的衣衫也碎裂成塊塊破布,與她相隔不遠,正在那焦土的邊緣枯坐著,似乎是一堆腐朽的木頭,凌能麗感到心下駭然。

  “黃叔叔!”凌能麗喚了一聲,試著撐起身子,卻感覺到有些乏力,那雷火毀滅性的力量似乎也將她的五臟六腑全部損傷了。她有些不明白,那是自哪裡噴下的雷火?此時的天空依然是那麼明朗,剛才並沒有烏雲籠照,雖然她知道那些絕世高手交手之時,總會有天人交感的現像出現,就如蔡傷與石中天交手,那晚突然電火交加,巨大的冰雹狂下,可是這雷火卻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世上的許多事情都不是以常理可以推斷的,有些事情注定只會成為謎。正因為世上有太多人類所無法明了的謎,才使人類變得更有意義,不是枯燥乏味的,活著變得更有意義。

  黃海沒有應凌能麗的呼喊,仍是坐著一動也不動,直如一堆朽木。

  凌能麗的心中升起一團陰影,一團無法解釋的陰影,所幸她仍能夠爬起來行走。

  她沒有看到田新球,也沒有見到爾朱榮,但卻看到了那約有四丈見方的大坑,坑中之土焦黑一片,無法想像那是被一股什麼力量摧毀,但那的確非人力所能為的。

  凌能麗兩步只能做三步走,那焦土之外的樹木全都己枯萎,樹葉落得滿地都是,她踩在樹葉上極為小心地向黃海行去。

  黃海的臉色有些焦黃,但卻並不像那些樹皮和地面一般。

  “黃叔叔!”凌能麗輕輕地喚了一聲,她想自己應該叫黃海為叔叔,因為蔡傷是她的義父。

  黃海的眉梢輕輕動了一下,但卻並沒有睜開眼睛,也未曾開口說話。

  凌能麗大喜,黃海並沒有死,她自然大為歡喜,忙問道:“黃叔叔,你沒事吧?”

  黃海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沒事,快扶我上山!”

  凌能麗這才放下一顆心來,又問道:“你的傷勢要不要緊?”

  黃海驀地睜開眼來,凌能麗倒嚇了一跳,她竟發現黃海的眼珠子是幽藍色的,更射出森冷邪惡的光彩。

  凌能麗駭然驚退數步,驚問道:“黃叔叔,你的眼睛……”

  黃海嘆了口氣道:“我的精神已被邪魔所侵,我怕自己壓制不了這種魔意,所以必須盡快上北台頂,讓了願大師和達摩相助我逼出魔靈!”

  凌能麗大驚失色,哺哺自語道:“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但她不敢再有絲毫的猶豫,本來準備去給哈不圖解開穴道,可現在黃海的事不能有絲毫耽擱了。

  黃海的身子冰涼,更在不停地顫抖,顯然是他正在與入侵的魔靈相抗。

  凌能麗也不知道事情怎會變成這樣,以黃海的功力,居然被邪魔入侵……

  ※※※

  北台頂之上,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凌能麗很敏感地感覺到,雖然此刻背上的黃海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她的心思也越來越亂,但她仍感覺到北台頂那種不同尋常的氣氛,並且,她還看到了幾具屍體,這是她並不熟識之人的屍體,那就是說,北台頂之上,已經歷了一場拼殺。

  “究竟是什麼人竟敢找上北台頂呢?那師父呢?這些人是不是師父所殺?”凌能麗的心中這樣猜測著,不過,她的步子變得小心起來。

  了願大師和達摩諸人在忘情崖,這也是天癡尊者、煩難和佛陀聯衲升天之處。

  登上忘情崖的路並不好走,這也成了忘情崖的一大特色,忘情崖在葉鬥峰北面。(注:

  五台山由五座高峰組成,東台望海峰,南台錦繡峰,北台葉鬥峰,西台掛月峰,中台翠巖峰。

  其中以北台頂葉鬥峰為最高,峰頂最闊。)

  凌能麗在離忘情崖二十餘丈之時,就已聽到了兵刃交擊之聲,極為清晰,不由得放緩了步子。

  “老賊魔,今日本公子定要為七老報仇!不宰了你,本公子不姓凌……叮叮……”在兵刃交擊聲、吆喝聲中,凌能麗聽到了這樣一句話,這使她的心中湧起了一股無比的歡欣。

  這分明是凌通的聲音,凌能麗一听就知道,怎叫她不歡喜?只是她不知道凌通怎會找到北台頂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小子,你少吹大氣,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想與我作對?簡直是不自量力!”當這個陰冷的聲音傳入凌能麗的耳朵之時,凌能麗眼前一亮。

  凌能麗忍不住驚呼出聲:“石中天!”

  那說話之人竟然是獨臂邪王石中天,而石中天身邊的兩僕卻被一群高手圍攻,那與石中天對陣的人正是凌通。不過,一起攻擊石中天的,還有另外兩名劍手和一名刀客。

  那兩名用劍之人赫然有劍痴在其中,只不過,攻擊最為凶猛的仍是凌通。

  凌能麗的驚呼自然也驚動了這些人。

  “麗姐!”凌通一見對方是凌能麗,忍不住歡呼一聲,但險些被石中天趁虛而入,擊個措手不及。

  幾個月不見,凌通的功力似乎比以前高出了數倍,每一劍的氣勢如潮,風雷隱動。看得凌能麗暗暗稱奇,不明白凌通的功力怎會進展得如此之快,那完全有些不合常理,但姐弟相見,其歡喜之情卻非任何言語可以描述的。

  “老賊魔還想頑抗?本少爺就早一點送你去見閻羅王好了!”凌通似乎極為惱怒,劍勢再次一緊。

  凌能麗心中大感不安,石中天的厲害她可是親眼見過的,以凌通的武功又怎是他的對手?

  即使武功再提高幾倍也無濟於事,不過觀看一陣後,凌能麗立時明白,石中天早已受傷,步法之間有些難以為繼,根本就沒有往昔那般自然而利落。

  “是誰傷了石中天呢?”凌能麗有些惑然,她心中明白,這絕不是凌通所傷,而助凌通的那老者也不夠資格,“難道是……”想到這裡,凌能麗心中一急,忍不住呼道:“師父!”

  同時背著黃海就向忘情崖奔去,卻並不理會凌通,因為她看出凌通應該還可以勉強撐下去。

  “你們誰能夠斬下那兩個老妖怪的腦袋,賞銀一萬兩!”凌通財大氣粗地呼道,他這樣殺得有些煩了,總想那邊的人趕快乾掉石中天的兩僕,前來助他一把。

  石中天的厲害的確讓凌通吃驚,不過,他並不知道此刻的對手是石中天,其武功只不過發揮了四五成,若是未曾受傷之時,只怕此刻的凌通早就沒有如此囂張了。

  石中天心中怒極,這小娃不知天高地厚地纏著他,的確很煩,不過,凌通也正是他所要對付的對象,就因為對方曾破壞過他的好事,破壞了他追殺蕭衍,這才使他在南朝損失了大部分實力。而蕭衍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就立刻對他存於南朝或明或暗的實力施以無情的打擊。

  蕭衍也曾來自江湖,對於江湖人的一慣伎倆,他並不陌生。是以,此刻石中天在南朝竟很難容身,而凌通更是蕭衍培養起來的另一股實力,對於任何可能成為他敵人的人,都絕不會手下留情。而此刻的石中天身負重傷,對蕭衍的所做所為有些無可奈何,想到這裡禁不住又再一次咒罵起田新球來。

  原來,他在上北台頂的途中,與田新球已經戰了一場,他自然不知道田新球已經成了毒人,更為蔡風所控制,還當田新球又反過去幫助爾朱榮了。石中天心中很不明白,為什麼田新球似乎並不認識他,在他報出名字之時突然出手,只殺得他措手不及。若不是兩大僕人同時出手,這次他肯定會栽到家了,說不定還會被田新球所殺。

  田新球的武功提升之快,完全超出了石中天的想像之外,石中天的不滅金身在蔡傷那一役之中被破,雖仍有神功護體,但還是免不了受傷。

  在石中天主僕三人的聯手之下,最終使田新球重傷而逃,這也是為什麼田新球與爾朱榮交手之前已經身受重傷的原因。

  與爾朱榮交手之前,田新球其實是在抓緊時間療傷,因此未能在爾朱榮制住凌能麗之前現身阻止,只是扔出幾顆石子警告凌能麗,這也是凌能麗能聽到石子擊樹聲的原因。只是到了不得不現身之時,田新球方出手應戰爾朱榮,完全顧不了全身的傷痛。

  石中天與田新球的體質不同,他恢復傷勢絕對沒有田新球快,看來他是終日打雁,反被雁啄,沒料到機緣巧合之下,蔡風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使得他今日還要受一個小孩子的惡氣。

  劍痴殺得凶狠,似乎跟石中天有著深仇大恨一般,那邊是十名隨凌通前來保護他的南朝好手,緊圍著黑心僕木耳和夜叉僕花杏纏鬥,一時也是鬥得難解難分,那兩僕的武功也十分厲害,還殺了幾名凌通同來的護衛,也就是凌能麗在路上見過的幾具屍體。

  凌能麗卻心系五台老人,背著黃海直向忘情崖衝去。

  石中天立刻認出了來者正是蔡風的紅顏知己,且是上次欲擒卻未得手的凌能麗,再見凌通也稱她為麗姐,心頭不由得大喜,不過他弄不明白凌通與凌能麗及蔡風之間的關係,他還當凌通是南朝中人。

  至於凌能麗其人,石中天倒是十分熟悉,心道:“我只要擒下這女娃,今日就可控制全局,包括五台老人那老不死的。”

  石中天今日前來,也就是為了擒下凌能麗,同時他還想去看看了願大師對聖舍利究竟是否已經化開。此刻見凌能麗回來,似乎還背著一個重傷之人,且步子有些虛浮,想來是受了傷,這樣擒拿起來定是極為容易。

  凌通似乎也在剎那之間明白了石中天的惡毒用心,忍不住驚呼道:“麗姐,小心!”但是,他仍發覺遲了一些。

  石中天的身法快絕,雖然功力大打折扣,可他所學之博之精,根本不是凌能麗所能比擬的,何況此刻的凌能麗不僅自身脈象混亂不堪,還背負著黃海那百多斤重的軀體,又心系五台老人,哪裡還能抗拒?

  凌通大驚,手中的屠魔寶劍如閃電般追至,石中天竟在他們的圍攻之下仍能抽身而出擊凌能麗,這分功底,是凌通無法相比的,但此刻凌通的功力卻驚人至極,屠魔寶劍之上竟射出五尺多長的劍芒。

  劍芒赤紅,在凌通的驚怒之下吞吐不定,但石中天根本就不在意,因為他認定那劍芒不可能追趕得上他。

  凌能麗大驚,玉手輕揮,似要揮開石中天的魔爪,但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眼見不可倖免地被石中天所抓,忍不住驚呼出聲。

  石中天大喜,但他的得意並沒有太久,因為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比他更為邪惡的眼睛。

  幽藍幽藍的眼珠,閃爍著一種如同魔鬼般邪惡無倫的光彩。

  石中天的心似乎在剎那之間被毒蛇咬了一口,一陣抽搐,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世上竟有這樣一雙可怕得不能用言語描述的眼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02
第六章邪王之死


  眼睛,其實並不可怕,眼光更不可怕,幽藍之色本是一種賞心悅目的色調,可是這雙眼睛裡所蘊藏的那股兇邪魔意,卻是比任何可怕的毒物更可怕,因為那會使天下萬邪萬魔心生朝拜之感,這是一種精神和意識上的震撼。

  正當石中天震撼之時,一柄鋒銳無倫的劍自凌能麗的背上射出,帶著無邊的戾氣和張狂魔意,以破天裂地的氣勢射向石中天。

  石中天大駭,他看到了那一點幽藍幽藍的光彩,那是劍芒的核心。

  石中天退,以他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飛退,這是他能夠做到的也是必須做的一件事,因為他看清楚了那雙眼睛的主人,正是那個曾與他出生入死的“啞劍”黃海。

  他不明白黃海怎會擁有這樣的一雙眼睛,但他卻知道,這柄劍並非真正的劍,而是黃海的身體,一個無堅不摧的身體。其實,那仍是一柄劍,世人無法想像的劍。

  黃海的劍道,已經超出了石中天的想像,而且石中天也感覺到了黃海體內那股奔湧的邪魔之血。

  凌能麗忍不住驚呼,她的背上一輕,也同樣感覺到那瘋狂的邪惡之意在她頭頂掠過。

  凌通大驚而呼,劍癡也在驚呼,他們皆是用劍之人,自然知道欣賞這一劍的藝術。不過,他們卻無法抗拒那邪惡的劍意,除了凌通之外,所有人都駭然飛退兩丈。

  劍滅,如化在虛空的水氣,惟有那張狂的邪惡之氣仍瀰漫於虛空之中。

  “會主!”劍痴忍不住驚呼道。

  凌通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望了靜坐於地如木雕般的黃海一眼,有些惑然問道:“你就是我師父黃海?”

  劍痴忙躬身行禮,凌通卻並不下跪,他嗅到了黃海身上那張狂的魔意。

  石中天靜靜地立著,臉上綻出一絲極為古怪的笑意,目光更如死灰般望著地上坐著的黃海,發出幾個短促無力又顯得十分得意的字:“你……也……會……入魔,哈……”

  石中天想笑,但是在他張大嘴時,眉心處竟滑下一串血珠,自鼻尖到人中再到下巴,全都滲出了細密的血珠,笑聲未盡,人已仰天而倒,濺起了一片地上的塵埃。

  他死了,頭臉分成了兩部分,誰也沒有想到一代邪王死時竟如此簡單……

  ※※※

  蔡風並不想對邯鄲動用太多的武力,畢竟邯鄲是元葉媚的家,也是元府所在地,不管元浩認不認蔡風這個女婿,他都是蔡風的岳父。因此,對於邯鄲,蔡風只想勸其歸降,如果勸降無法達成的話,說不定也只好攻城了,不過,他並不希望傷了這難纏的岳父。

  蔡風更暗中自廣靈接來了劉瑞平,這是兩樁頭大的婚事,由於兩方的情況處於敵對,婚禮不能太過鋪張,那隻會對劉家製造更多的壓力,讓劉家無法立足於北朝。所以這次的婚禮舉辦得雖然極好,但只屬於義軍內部的高級將領。

  婚禮由葛榮與齊皇后及王敏諸人主婚,同時,劉家也派來了劉傲松和劉承東、元家蒞臨的人物是高陽王和河間王及元葉媚的姨媽及姨夫田中光。

  參加婚宴的人也達逾千,可算得上是盛大的婚禮,明媒正娶了。只不過,這樣的婚禮對於蔡風如此身份的人來說,仍有些簡陋,如蔡風這般身份之人辦喜事,應該是滿天下邀請賓客。

  當然,這只是一個儀式,在蔡傷和胡秀玲及元定芳回歸中土之時,必須再重新舉行一次婚禮,那時候,將向滿天下散發請柬,這是葛榮的主意,包括這次婚禮,也是葛榮的主意。

  在蔡風的心中,其實仍有一處輕傷,也可以說是一個結,一個讓他煩惱和無奈的遺憾。不過,他愛元葉媚,也同樣不會忘了對劉瑞平的責任,何況劉家和蔡傷的關係非比尋常,他終須給兩人一個名分。

  蔡風是葛家軍的一種精神支柱,葛家軍的前期組合支柱是蔡傷與葛榮,因為前期多是各寨頭綠林人物及附近的百姓,現在卻不同了,現在擁有大軍百萬,需要的就是一個外在表現極強,且能臣服人心的表率。

  蔡風,幾乎成了百萬義軍的偶像,因此這次婚禮的氣氛極為熱烈。

  不過,婚禮的第二天,葛榮就找來了蔡風,也就是昨天。

  葛榮說的是一個極不好的消息,蔡風也見到了幾個身份極為特殊的人,這就結束了蔡風的蜜月之樂。

  万俟醜奴求援,向葛榮借助將領。

  這的確有些荒謬,但葛榮卻極為慎重以待,並不當這是一件荒謬的事,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極講情義之人,所以他的朋友多,多得滿天下都是。是以,万俟醜奴相信他,胡琛也相信他,這才出言惜將。

  這很意外,万俟醜奴前些日子才接收莫折念生的大部分義軍,使自己的實力大增,可不到幾個月時間,卻向葛榮借將,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蔡風沒有因此而奇怪,因為他不是俗人,他有自己獨特的思想,更因為信中所說的事實和那幾個身份特殊來客的敘述。

  万俟醜奴的武功被廢,胡琛遭害,這說起來的確有些危言聳聽,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不過,蔡風和葛榮相信了,因為出手的人是葉虛、區陽、區金、區四殺。有這四大高手的聯袂出擊,沒有多少事情是乾不出來的,所以蔡風相信這幾個來客所說的話和信內的內容全屬事實。

  域外聯軍的介入,使得義軍形式有些異樣,蔡風和葛榮所做的是同一個目的,尤其是蔡風,他要面對的是為萬民請命,澄清天下,使千萬百姓從水深火熱之中解脫出來。如果域外聯軍的鐵蹄踏足神州大地,他是第一個不允許的!何況,擊殺區陽老魔是蔡風的首要責任,他必須做出一個決定。

  葛榮和蔡風對万俟醜奴的信都很感動,那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最真誠的信任,同時也暗暗表示万俟醜奴要將領導權交給葛榮或葛榮所信任的人,那是一種知遇和知己的恩情。

  更重要的是,葛榮知道万俟醜奴與他背負著同樣的使命,不可避免地成了與魔門相鬥的前鋒,也是代表。所以,万俟醜奴才會選擇向葛榮借將,而並沒有將希望寄託於侯莫等義軍首領身上。另外,也許是因為葛榮屬下的確有著數不盡的將才之故吧。

  那幾個特殊人物都是胡琛和万俟醜奴的親信,他們告之蔡風,胡琛之死,是因為救万俟醜奴,以自身為万俟醜奴擋了區陽要命的一指,這才重傷不治而亡。赫連恩也受了傷,万俟醜奴與葉虛、區金搏命之時,受了重傷而武功盡失。區金也身受重傷而退,那一戰極為慘烈,而引起酷戰的卻是一本莫須有的《長生訣》

  也不知道區陽自哪裡聽到,說《長生訣》在方俟醜奴手中,便向万俟醜奴索借,但万俟醜奴說自己沒有,於是雙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後來被葉虛殺了數百兄弟衝出了重圍。不過,與葉虛隨行的所有高手全部擊死,只剩區陽、區金、區四殺和葉虛逃走。

  蔡風和葛榮更生出無盡感慨,他們禁不住對胡琛產生了一種無限敬意,這種人才是真正重朋友而輕生命之人,也難怪万俟醜奴死心塌地為胡琛辦事。

  葛榮最信任的人,就是蔡風、何五和遊四,因此,對於這些機密事情,這幾個人也知道,還有葛存遠和葛悠義,但是葛榮認為惟有蔡風才能擔此重任,因為能夠讓万俟醜奴手下將領信服的人,必須是個有足夠聲望之人。何五和遊四近來雖然聲名不小,但卻不足以讓万俟醜奴的手下心服,一個不好,反會將那股義軍弄得四分五裂,豈不是弄巧成拙?

  葛榮其實也明白,万俟醜奴之意也是蔡風,惟有蔡風或葛榮自己方可勝任,但葛榮本人當然不能親自前去,就只好派蔡風去了。

  葛榮也有自己的打算,蔡風若能將那一路義軍帶好,將來東北與西北兩路義軍直擊洛陽,那時北魏勢必形如破竹。他相信蔡風的能力,更重要的還是要粉碎域外聯軍,也只有蔡風的才智方能完全控制好全局。其實,這是一個很沉重的包袱。

  葛榮對自己部下的將領極為自信,在他的計劃之中,此刻大局基本上已定,憑藉官兵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動搖葛家軍,為了更好地把握大局,西北高平這顆棋子,他一定要下得穩而準,這也是他不顧打擾蔡風蜜月之美,也要讓之趕去高平之因。

  蔡風也知道,葛家軍此刻不用他壓陣也照樣可以穩住陣腳南征,所以他很放心地答應前去高平。

  劉瑞平和元葉媚纏著蔡風一定要同去,但由於高平局勢未定,帶著二女可能會有些不方便,所以蔡風並不想帶她們同去,只不過被劉瑞平和元葉媚糾纏不過,只好答應讓她們一起去了。

  今日,蔡風整裝出發,並沒有帶太多的人馬,三子、陳楚風及田福、田祿兩兄弟所領的一千親衛營。

  ※※※

  “主人,主人……”木耳和夜叉花杏趁眾人怔神之時,都駭然驚呼,飛身掠向石中天。

  凌能麗一驚之後,忙扶起黃海,急問道:“黃叔叔,你沒事吧?”

  黃海沒有睜開眼睛,但身上的魔氣越來越濃。

  “師父……師父……師太……”凌能麗大急,一把背起黃海就向忘情崖衝去。

  “麗姐,麗姐……”“會主……凌姑娘……”凌通和劍痴被弄得莫名其妙,禁不住隨後追去。那群護衛本想繼續幹掉木耳和夜叉花杏,但又怕凌通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他們可擔當不起,忙跟在後面追趕,眼睜睜望著木耳和夜叉花杏抱著石中天離去。

  很快,凌能麗背著黃海掠到了忘情崖頂。

  凌能麗突然降低聲音,她竟發現了聖舍利,那幾有鴨蛋大小的晶石,就捧在達摩的手心。

  達摩盤膝而坐,雙手交疊,聖舍利便放於掌心,此刻的聖舍利閃耀著一層祥和的光芒。

  了願大師正拿著他花了近一個月方磨出的水晶棱鏡,並不斷地調整著數十面水晶鏡面,保證所有透過鏡面的光線全都匯於聖舍利上。

  忘塵師太卻與達摩相對而坐,以右手的食指隔空點在所有陽光匯聚的那一點,她的指間泛出的是一縷青淡的紫氣。

  五台老人靜坐在崖口,在凌能麗趕來之時睜開了眼睛。

  “師父,這是怎麼回事?”凌能麗驚問道,驀地,又想到那日忘塵師太所描述的以佛光化舍利之說。不由忖道:“這難道就是以佛光化聖利?”不由得望瞭望頭頂的太陽。

  五台老人的眉頭皺了皺,他感覺到了黃海身上那股濃烈的魔氣。

  “快放下他,他是誰?!”五台老人忙低叱道,聲音壓得極低,似是怕驚擾了達摩他們。

  “師父,他是黃海黃叔叔,現在被邪靈侵體,快救救他!”凌能麗忙放下黃海,想走近五台老人,但卻似乎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道所阻。

  “咦,這是怎麼回事?……”凌能麗正奇怪間,五台老人已到了她的身邊。

  “這是師太所設的'逆轉五行天罡'陣,快!讓我看一下他怎麼了。”五台老人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搭在全身仍不停顫抖的黃海身上,臉色頓變。

  “怎麼了師父?”凌能麗極為敏感地覺察到事情有些不妙。

  “'道心種魔大法'!”五台老人的臉色有些發青,同時飛快伸指封住黃海心口的數大要穴,更伸掌向黃海的頂門百會穴擊落,左手大拇指以快捷無倫的手法重點對方玉枕、天柱、曲池、腦穴、養陰、完骨、安眠、醫明八大要穴,同時向凌能麗吩咐道:“快去將我的金針拿來! ”

  凌能麗見五台老人每點一下,黃海便震一下,但整個人的顫抖也逐漸輕微了些,魔氣依然十分濃烈,但卻並不再狂漲,只是她不明白,黃海怎會變成這樣,她親耳聽到爾朱榮提到“道心種魔大法”乃是魔門第一奇功,怎會在黃海身上出現呢?難道是……凌能麗來不及細想,就立即轉身向住處奔去。

  “麗姐!”此時凌通剛好趕到。

  “別問,有急事,跟我來!”凌能麗不想做太多的解釋,一邊跑一邊道。

  “凌姑娘,會主呢?”劍痴急聲問道。

  “守住路口,不准任何人上山!”凌能麗向劍痴吩咐道,卻並未答話。

  劍痴本來滿腹狐疑,但此刻只好強壓下疑問,不過他相信凌能麗絕對不會對黃海不利,只好乖乖地守在路口處。

  “你們全給我守在這裡,不准任何人上山,知道嗎?”凌通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好如悶葫蘆般跟在凌能麗身後跑,同時向那些跟屁蟲似的護衛吩咐道。

  那群護衛不敢不聽,只好伴著劍痴諸人呆守在崖口處。

  凌能麗拿了金針就向外跑,凌通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心中也大急,這金針是用來替人治療傷病所用,那就是說很可能是黃海受了重傷,或是出了什麼毛病。

  凌通並不認識黃海的真面目,只見過黃海戴著面具的樣子,今日陡見黃海的真面目,一時竟不敢相認,而且黃海滿身魔意,與初見之時那種超然的氣勢有著極大的反差,何況凌通今日是來找凌能麗的,見了姐姐,其他的一切自然全都不怎麼在意,此刻方知為黃海著急了。

  “麗姐,師父怎麼了?”凌通急呼道。

  “姑奶奶,你沒事就好了!”凌能麗跑出竹屋迎面便遇到了被制住穴道的哈不圖。

  凌能麗一驚,問道:“你怎麼解開穴道的?”

  哈不圖搔搔後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個穿藍袍的老和尚,不!是個老喇嘛給我解開的。”

  “到底是和尚還是喇嘛?這麼大一個人,和尚和喇嘛也分不倩?”凌能麗沒好氣地低罵道,也不再答理哈不圖,徑直向崖頂行去。

  哈不圖愕然之際,凌通也如飛鳥一般在他眼前恍過,不由得吃了一驚,但心裡還在反駁凌能麗剛才的話,忖道:“你能分得出來嗎?哪有穿藍袍的和尚或是喇嘛?”

  凌能麗趕到崖口,大驚失色,劍痴諸人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包括那些凌通的護衛,崖口一片零亂,似乎被暴風拔起的禾苗一般。

  劍痴的劍拔出了一半,但另一半卻在鞘中,顯然是他們根本來不及出手就被對方制住。

  凌能麗和凌通心中駭然:“究竟是什麼人,出手竟如此快捷呢?”

  不過,劍痴諸人未死,只是被制住了穴道而已,並無大礙。

  “是誰幹的?”凌通驚問道,凌能麗卻向達摩等人所在的地方跑去。

  “是一個穿藍袍的和尚,不,是喇嘛!”劍痴有些無奈地道。

  正奔向崖頂的凌能麗聽了這話,忍不住吃了一驚,暗忖道:“怎麼又是穿藍袍的喇嘛?

  究竟是何方神聖?”

  凌能麗衝上崖頂,一切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多了一個身穿寬大藍袍、頭戴藍冠的人,看那頂頭冠,應該是個喇嘛。

  “難道這人就是他們所說的喇嘛?怎會有穿藍袍的喇嘛呢?”凌能麗心中暗暗感到驚訝。

  “師父,金針拿來了!”凌能麗繞過藍袍怪人,來到五台老人的身邊。

  五台老人的左手仍舊按在黃海的百會穴上,只是目光卻落在藍袍怪人身上,右手接過凌能麗的金針。

  凌能麗也順著五台老人的目光望去,只見那藍袍怪人相貌極為清奇,眉長過耳,潔白如銀,卻無須無發,那藍冠蓋於頭頂,樣子極為怪異,不過,這人的年齡極大那是可以看出來的。

  黃海身上的魔意很濃,凌能麗竟似又感覺到了“死亡之劍”的存在,那種魔意,就像“死亡之劍”上所散發出來的死氣。

  五台老人沒有說話,只是閃身帶著凌能麗向崖邊移了移,那是一堆亂石之中,也是達摩、了願大師和忘塵師太三人的行功之處。

  五台老人再不管藍袍怪人,拿起金針,以快捷而純熟的手法,自黃海的極泉穴扎至少衝穴,一口氣扎遍手少陰心經,再轉自天池天泉,直至中突穴,將手厥陰心包經扎遍。取穴之準確,針法之純熟,無以復加,或直刺、或斜刺、或點刺,深淺度控制極準,最後落針於百會穴和百蟲窩,但針卻不拔出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03
第七章散魔大法


  五台老人扎罷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鬆開黃海頭頂上的手。

  黃海身上迅速散出一股灰色的氣霧,氣霧之中帶著濃濃的焦味,極為刺鼻。

  凌能麗吃了一驚,奇問道:“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五台老人似乎忘了還有一個藍袍怪人立在旁邊,問道:“你告訴為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凌能麗正要將林間所發生的一切細細敘述時,凌通卻已帶著劍痴衝了上來,他們同樣是一眼便看到了藍袍怪人。

  藍袍怪人似乎有所察覺,那深不可測的目光卻巡迴在凌能麗身前那一堆雜亂的石頭上。

  “就是他!”劍痴一指藍袍怪人道。

  凌通眉頭一皺,縱身來到藍袍怪人的身前,此刻的凌通已是虎背熊腰,身材魁梧,可是站在藍袍怪人身前,仍舊矮了一個頭,而且更有一種感覺是來自精神上的。

  “你是什麼人?為何擅闖禁地?”凌通叱道,同時身上也散發出一股凜冽的殺氣。

  五台老人吃了一驚,他似乎估不到凌通如此小的年紀,竟有如此快的身法和這麼濃重的殺氣。

  藍袍怪人眉頭掀動了一下,淡淡地望了凌通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凌通心中一顫,他看到了藍袍怪人的眼睛,便如天山雪池之水一般清澈而深邃,更透射著無窮的活力和智慧,似乎可以在一剎那之間看透凌通內心的一切。

  凌通看到了夜空,那晴朗的夜空,湛藍湛藍的,幾點璀璨的星光,幾片乳白色的雲環繞在皎潔的月亮周圍,靜謐、恬靜、深邃而不可揣測,更讓人有一種明悟,一絲崇慕嚮往……

  而這一切的這一切盡數包涵在眼前這個藍袍怪人的眸子裡。

  那不是一雙特別大的眼睛,卻是一雙十分特殊的眼睛,但凌通並沒有退縮……

  凌通沒有迴避藍袍怪人的雙眸,雖然他的心顫栗了一下,這也是藍袍怪人驚訝的原因之一,驚訝的另一個原因,卻是凌通竟如此年輕。

  “你問我?”藍袍怪人的漢語有些生硬,淡淡地、平緩而又有些明知故問地問道。

  凌通也覺得眼前之人有些意思,不過心中卻多了一絲惱怒,沉聲嘲弄道:“不,我是在問人,你是嗎?”

  藍袍怪人淡然一笑,也不以為意,他也聽出了凌通是在繞彎子罵他不是人。

  “小孩子的嘴巴真厲害,這是你規定的禁地嗎?”藍袍怪人笑了笑道。

  “不錯,所以你必須迅速離開這個地方,否則別怪我欺負你年紀大!”凌通厲聲道。

  劍痴和凌能麗不由得大感好笑,但他們也想看看藍袍怪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他是我弟弟。”凌能麗向五台老人輕聲道。

  五台老人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然道:“他不是那人的對手!”

  凌能麗望瞭望藍袍怪人,除了那身衣服和眼睛之外,倒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也不見任何氣勢,但她深信五台老人不會騙她。

  藍袍怪人笑問道:“小小年紀,嗯,前途無量,你師父是誰?可以告訴我嗎?”

  凌通大怒,這人如此語調,完全是將他當成一個小娃娃,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不由沒好氣地道:“我師父就是你師爺!”

  藍袍怪人搖了搖頭,坦然地笑了笑,並不怪凌通出言相頂,反而大步向凌能麗所在的陣式中行去。

  凌通大怒,劍如蒼龍,疾射而出,一出劍就是得自黃海劍譜上的劍招。

  凌能麗和劍痴禁不住大感驚嘆,五台老人的眸子中也閃過一絲訝異之色,凌通的屠魔寶劍所過的弧蹟的確精妙絕倫,他已經掌握了劍道的精髓,意隨心發,劍隨意走。是以,這一劍的確有些看頭。

  凌通的功力似乎遠遠超出了他這個年齡的限制,就連五台老人也感到有些意外,凌通功力精純之處,竟不比他遜色多少,這是他的感覺,凌能麗也看出來了,心中暗忖道:“難道通通這幾個月又有什麼奇遇不成?”

  藍袍怪人本不想理會凌通,但也為凌通的功力吃了一驚,讚道:“好功力,好小孩!”

  同時之間輕拂衣袖,如一片藍雲掩過。

  凌通只覺自己的劍似乎陷入了一塊泥沼之中,完全無法著力,那奔湧的氣旋如泥牛入海,化於無形,禁不住駭然飛退。

  凌通一退,藍袍怪人指著達摩手心的聖舍利對五台老人淡然問道:“那可就是捨利子?”

  五台老人並沒有否認,冷冷地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是為聖舍利而來的嗎?”

  藍袍怪人一怔,驚嘆了一聲,道:“我乃西域藍日法王,倒不是專程為捨利子而來,也未聽說過中土竟有如此大的一顆舍利子,真是奇蹟!”

  五台老人愣了一下,淡然道:“原來是西域來客,但今日本人不能待客,如有禮數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哦,你就是那個什麼吐蕃國的藍日法王嗎?你手下還有什麼五尊者,可對?”凌能麗一驚,立身而起,驚問道,她在葛家莊之時,曾聽人提起過藍日法王這個人,說是什麼西域神話。

  葛家莊中人對藍日法王並不陌生,在假蔡念傷桑於的口中便曾經提到過藍日法王和華輪大喇嘛,最後還是蔡傷才解開這個結,那桑於竟是藍日法王的弟子,因此,葛家莊中人對藍日法王的了解極多,遊四還專門對華輪和藍日及域外的高手再進行了一次調查,所以凌能麗一聽對方是藍日法王,立刻想了起來。

  “哦,姑娘認識他們嗎?”藍日法王訝然問道。

  凌通本想再攻,但聽凌能麗如此一說,只好持劍呆立,心中卻是老大不服氣。

  “誰認識他們,你們還到中原來幹什麼?莫非又有什麼陰謀不成?”凌能麗沒好氣地問道。

  藍日法王遭到凌能麗這一陣搶白並沒有生氣,反而悠然一笑道:“我此次前來中原,只是想與中土的絕世高人切磋武學,並不是來進行什麼陰謀的,藍日早已看破名利與紅塵,惟一無法摒棄的就是對武道的追求,聞說今日中原絕世高手輩出,是以凡心再動,姑娘認為有何不妥嗎?”

  凌能麗一呆,但的確沒有什麼好反駁的。

  “今日,你上得北台頂,真的不是為聖舍利而來嗎?”五台老人冷然問道。

  “我又何必為它而動心?雖然這麼大的一顆聖舍利世所罕見,但這乃是中土佛法的產物,乃佛之結晶,如我要奪它,那我九十餘年修來的苦禪何用?舍利子,西域也有,不值得為之而動。”藍日法王平靜地道。

  “那你前來北台頂所為何事?”五台老人冷然問道。

  藍日法王淡淡地指了指黃海道:“我跟了這位施主六天,直至今日才追上,因此我便來了這裡。”

  凌能麗和凌通及五台老人全都為之愕然,同聲問道:“你跟踪他六天?”

  “不錯,這位施主叫黃海,可有錯?”藍日法王反問道。

  凌能麗點了點頭,道:“正是。”

  “那我要找的人就沒有錯,華輪初回西域便來找我,談到中土的人物,就說過道家有黃海,佛家有蔡傷,而他就是敗在黃海和蔡傷的手中,本以為今生已經沒有值得我去挑戰和做我對手的人,但華輪卻說,他與黃海未曾交手,就已先敗,與蔡傷交手,一掌見輸贏,這才讓我寂寞了四十年的心再一次活躍。所以,我來到了中原。”藍日法王似乎是在講著一個故事,十分投入,也帶著一種歡欣的語調,似乎是為找到了對手而感到歡慰。

  凌能麗自然聽說過華輪,但卻沒有想到華輪也曾到過中原,而且分別與蔡傷、黃海比試過,不由得有些訝異。此刻聽藍日法王述說,華輪與黃海之戰,不戰而敗,與蔡傷之戰,一招見勝負,心中禁不住神往至極。

  “我找了他們兩人一個多月,後來方知蔡傷潛隱海外,真讓藍日驚羨。脫離世俗,遠去海外,看來蔡傷真的是個高人沒錯。在人世間找到一個真正的對手的確很難,直到六天前,我才發現了黃海的踪跡。只是,他一直都不願與我相見,時時迴避,他早就感到我的心意,是以才會迴避於我。藍日一追就是六天,今日終於讓我找到了。”頓了頓,藍日法王又接道:

  “黃施主的確沒讓我失望,在這六天之中,我們可算是平手,他沒有甩掉我,我也沒能追上他。如此對手,天下已經不多,我豈能錯過?”

  “不過,你可能會失望的!”五台老人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施主此話是何意思?”藍日法王淡然問道。

  “因為我正在將他的功力釋放出來!”五台老人澀然道。

  “什麼?”不僅藍日法王吃驚,就連凌能麗和凌通也大驚失色地問道。

  “師父,怎會這樣?”凌能麗驚問道。

  “師父!”“會主!”凌通和劍痴大驚地向黃海撲到。

  “啪啪……”凌通和劍痴兩人似乎撞到了一堵無形的氣牆般倒跌而出,兩人不由得吃了一驚。

  “好厲害的陣法,中土果然藏龍臥虎!”藍日法王讚道,不過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麗姐!”凌通驚呼著向凌能麗撲去。

  “我必須讓他的功力全部釋放,因為他已經在入魔的邊緣,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潛進他體內的魔性不侵入心臟,到那時,他就只能永遠淪為魔道而無法翻身,惟一驅除魔性之法,就是讓他的功力排出體外,這樣魔性也會隨著他功力的失去而消散。”

  五台老人吸了口氣,解釋道。

  “怎會這樣?會主身俱的道心已入化境,怎會入魔?”劍癡不敢相信地反問道。

  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被死灰色的煙霧所繚繞的黃海身上,心中皆生出一種怪異之感。

  “正因為他的道心已入化境,這才是最危險的。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將會是第二個被植入魔種之人,這就是'道心種魔大法'的另外一個秘密,道基越深,其魔毒越深。數百年前,大俠於影道基之深也同樣入了化境,終被邪魔所侵,致使其成為一代魔王,無人能製。今日的黃海同樣會步於影的後塵,因此,我必須廢去他的功力,還其一個空靈之體,至於以後,就要看他的機緣如何了,如果機緣巧至,他還會恢復功力。 ”五台老人無可奈何地道。

  藍日法王也為之色變,他自然聽說過於影的傳說,因為當年的冰堡就建在崑崙山一帶,紫金雙劍更出自崑崙,後來兩柄神劍俱毀,也釀就了一個傳說,什麼南海於影之談也漸漸被人們所淡忘。藍日法王乃域外高人,域外自然還留傳著一個關於陰山的傳說,所以藍日法王聽到五台老人說起這麼一段典故,也深明“道心種魔大法”的性質和可怕。同時,也為這次白跑一趟中原而感到有些失望。

  凌能麗和凌通可對那什麼於影、冰堡之類的一點也不知情,是以也沒想到怎麼嚴重。

  “於影又是什麼人?”凌能麗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曾是道宗的一個奇才,居於南海,後來與他同一個時代的門派全都演化成各種形式,有的沒落,有的興起。現在,江湖中再也不存在那時候的門派,不過,天魔門和域外的邪宗全都是那時候的魔界殘餘力量所演化出來的,你也不必了解得太過清楚。”五台老人似乎並不想對於影的事情提得太多。

  藍日法王仰天一嘆:“天下之大,尋一對手竟如此之難,生命寂寞矣。”旋即一頓,目光再次投向黃海。

  五台老人和凌能麗僅是一怔,藍日法王的目光亮得有些驚人,就像是暗夜裡的皓月。

  “多一個魔王,將會多一個對手,又有何不好?藍日正想嘗試一下魔道的最高境界為何種境界!”藍日法王突然之間似乎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沉聲道。

  凌能麗和五台老人同時吃了一驚,那邊忙碌的了願大師和達摩三人似乎根本就不曾感覺到外界所發生的事一般,全身心地去做他們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藍日法王大步向陣式之中行去,剛才他在陣外極為仔細地觀察了陣式的佈局,而五百老人和凌能麗入陣他也清楚地見到,以他的絕世智慧,幾乎已經將陣式的格局看出了個大概。

  五台老人大驚,見藍日法王在陣外撥弄了兩下,竟然向陣中跨進了一步,顯然已基本掌握了陣法的玄奧。

  五台老人挺身而起,冷冷地道:“你不覺得這樣做是在逆天而行,為了一己之私而可能迫害天下蒼生嗎?”

  藍日法王只覺得五台老人一站身,就有一股劍意向他逼來,不由得刮目相看,但仍不疾不徐地道:“天意為何?誰又能說清楚,也許你這樣做乃是違天而行,讓他入魔才是蒼天之本意。”

  “你若再往前行,老夫只好不客氣了!”五台老人冷殺地道,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怒意。

  “如果真是如此,藍日也不會孤獨四十餘年,自四十五年前與不拜天交手之後,我已再沒有出手過,只可惜不拜天已息隱陰山之背,當年一敗竟無法得報,今天我豈能再錯過一個對手?”藍日法王傲然道。

  凌能麗和五台老人及劍痴諸人全都吃了一驚,誰也沒有想到四十餘年前藍日法王曾與不拜天交過手,藍日法王能與不拜天交手而不死,看來其武功之高實難估計。

  五台老人立刻想起煩難曾說過:“不拜天的武功絕對不止於此,若不是他故意相讓,就是身患隱傷,否則我也不可能勝得了不拜天。”五台老人暗忖道:“難道不拜天當年真的有隱傷在身?而這讓不拜天留下隱傷之人也許就是藍日,這很有可能!”

  藍日法王正要再次撥開石頭,五台老人已經出陣。

  出陣一劍,無始無終,如輕風,如閒雲,更如驚鴻劃過,一道淡淡的光影掠過。

  藍日法王也退了,不知是在何時退的,但他的確退了,那道光影自他的眉梢帶過,夾雜著一絲柔風,又如點點細雨,有種說不出的優雅和輕鬆。

  五台老人收劍靜立,與藍日法王對視。

  劍未見,如出現時一樣,是一個謎。不過,每一個人都感到了劍的存在,那就是五台老人本身。

  “好劍!好劍!”藍日法王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喜悅和讚賞之意。

  “你的身法更好,功夫更妙!”五台老人的語調極為平和,有些輕靈之感。

  “我已經數十年未見過這般輕靈巧妙無倫的劍式,如雲霧中隱現的大山一角,又如萬花叢中的半角青石,實難想像這劍卻是自你的手中使出。”藍日法王由衷地道。

  五台老人並不為之感到高興,反而更為冷靜,道:“如果你一定要找個對手的話,老夫雖然不才,相信陪你玩幾招還是不成問題的。”

  凌通和凌能麗的眸子裡閃過異樣的光彩,剛才五台老人那一劍雖然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但他們為能目睹如此劍式而歡欣,也似乎讓他們從中得到一絲絲明悟,也對五台老人的劍道起了一絲崇慕之心。

  藍日法王依然有些感傷地道:“你的劍術雖然不俗,但卻並不是我要找的對手,如果你可以做為我的對手,那我也不會寂寞四十餘載了!”

  五台老人的神色並未變,凌通和凌能麗的臉色卻變了,劍癡也為之不屑。

  劍痴對劍道極為痴迷,但其資質卻非絕佳,又因所學太雜,年輕之時太過任性,而無法達到絕世高手之列,但他卻可以看出五台老人的劍道修為實已入化境,他不相信藍日的武功會比五台老人高明多少。

  “但任何人想要破陣,就先要自我劍下闖過!”五台老人的語意極為堅決。

  藍日法王的目光再次掃了一下在濃霧之中若隱若現的黃海一眼,冷然道:“那本法王只好不客氣了。”

  五台老人腳下迅速向前跨了小半步,在藍日法王乍動之時再次出劍。

  其實,五台老人自身就是一柄絕佳的劍,劍與劍相合、相融,幾乎達到了完美之境。

  殺意、劍氣、光影之中,一抹虛幻的藍影似乎比太陽更搶眼,更讓人心驚。

  藍影吞沒了那閃過的亮光,也吞沒了凌通和凌能麗的視線,更吞沒了這塊不大的天地裡的陽光。

  藍色,如一汪湖水,片片水藻輕浮於其中,生機勃發於其中,兩個人全都虛幻,化成一抹殘霞。

  凌能麗和凌通及劍癡也不知是在何時驚醒,不過,驚醒他們的是劍——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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