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亂世獵人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6 17:57: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2 35040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31
第八章四大供奉


  蔡風心中暗自詛咒,好不容易有了幾天逍遙的時光,卻被蕭寶寅這樣一擾,立時心情大惱,只恨得牙癢癢地披掛上陣,但這次元定芳卻也要跟其一同去戰場,這讓蔡風有些頭大,雖然說了一大堆好話相勸,但仍拗不過元定芳的苦苦相纏,只好帶著個大累贅上路了。而此時,也是葉虛的域外聯軍猖撅之時,聯軍再進五百里,兵臨永昌堡,一路直上,胡人紛紛響應,難民紛紛東逃,造成西部大動盪。而吐谷渾的大軍也躍過樂都,前鋒鐵騎更已抵達河口,金城郡守調集大軍兩萬緊守河口。吐谷渾大軍隔河相對,倒也無可奈何,一時凶焰被滅去不少,但四處掠搶,只讓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關中的義軍也同樣是擾得人心惶惶終日不寧。

  北魏的整體局面依然是烏煙瘴氣,四方動亂不安。南有闇月寨之匪,北有葛榮及伏乞莫於的殘餘部眾,西有高平軍和域外聯軍,中間又有關中的義軍,南朝更有蠢蠢欲動之勢,這不能不讓人心驚。

  北魏朝廷惟有苟且偷安,似乎並無其他良策。因為起義軍的聲勢的確太大,不過,此刻葛榮的大軍受阻於鄴城,更被邯鄲和肥城呈三角形圍於中間,斬殺葛家軍近十萬,這不能不說是給北魏朝廷注了一支興奮劑,也讓朝中眾臣看到了希望,將一切的希望只能寄託在爾朱榮的身上。如果爾朱榮能將葛榮這一支最強的義軍剿滅的話,那北魏的江山至少不會太過糟糕,甚至可以稍稍平安大局。而朝廷的另外一個威脅就是來自那個幾乎無敵於天下的蔡風!

  元融的武功在北魏朝廷之中,是無人不知的,雖然元融從未在江湖中出過手,可是其武功之高完全可與叔孫怒雷、劉飛和爾朱榮相比,甚至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元融乃是元家整個家族的第一高手,除當年的孝文帝外,幾乎沒有人能夠與元融的玄鐵槍戰成平手。

  可是,元融死了,被蔡風所殺,那就是說,蔡風比元融更為可怕,那與爾朱榮相比又如何呢?

  顯而易見,蔡風加入了高平軍之後,高平軍的聲勢大漲,很多東進的難民都投奔義軍,勢力也非同小可。而蔡風之威名更足以震懾天下武林中的所有人,有蔡風在,前去高平相助的武林人士也極多。如崆峒劍派,甚至還得到了高車國之助,這就不能不讓人心驚了,但孝莊帝所擔心的卻不是這些。

  孝莊帝此刻招來的卻是元修,大概只有深具王族血統的元修才是孝莊帝惟一信得過的人。

  元修無語,只是靜觀孝莊帝。

  孝莊帝眉頭鎖得極緊,但那清奇而端秀的儀表確有一種讓人仰慕的皇者之風。

  “王弟說朕現在該怎麼辦?”孝莊帝嘆了口氣,淡然問道。

  元修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長長吸了口氣道:“臣希望皇上能三思而行,大司馬此刻乃是軍中支柱,如果沒有了他,只怕再沒有人可以對付得了葛榮的義軍。那時候,只怕葛家軍將長驅直入,抵達洛陽,我大魏江山很可能會葬送在那群賊子的手中!”

  孝莊帝並不怪元修如此說,其實他又何嘗不明白?北魏已經不能沒有爾朱榮,但有了爾朱榮又成了另一種威脅,對北魏臣民而言,這是一種矛盾。所以,孝莊帝也在為之頭痛。

  孝莊帝不語,他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只是閉目沉思著。

  “如果皇上實在放心不下,何不請回北秀容川神山中的四大供奉?這樣一來,就是大司馬有付麼異動,也不能一手遮天了。”元修平時同樣感受到來自爾朱榮的壓力,何況歷史上有司馬昭的前例,他實在不能不防。

  “四大供奉?”孝莊帝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彩,但旋即又有些淡然道:“可是四大供奉只能在朝局危亂之時才能動呀,太皇曾下了禁旨!”

  “皇上此刻代表著當今大魏之主,一切的律法可由皇上自更自改,太皇當年可立旨,皇上同樣可廢旨,而且此刻本就是國亂朝危之際,此時不請出四大供奉,那要等待何時?”元修有些慫恿道。

  孝莊帝再次心動,咬咬牙,但仍有些擔心地道:“如果我請出了四大供奉,被大司馬所覺,他豈不是有所防範?”

  “皇上多慮了,四大供奉在當今朝中,只有四大家族之主及一些王族之人才知道這個秘密,宮中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知曉。所以,只要不是大司馬親見,定不會知道四大供奉的身分。”

  孝莊帝覺得此言甚是有理,禁不住心中鬆了口氣,道:“這件事就交給王弟去辦吧,待朕親筆下旨。”

  “如此甚好!”元修微喜道,稍頓又道:“皇上,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人,此人對蔡家知之甚詳,說不定將來能為皇上解決蔡家之事,還望皇上能好好用他。”

  “你是說蔡傷父子?”孝莊帝訝然道。

  “不錯,近日來,蔡風在高平的消息不斷傳來,此人我們絕不能小看,以我看來,此子比之葛榮也許還有過之,說不定他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因此,我曾查了查當初與蔡家關係最為密切的人,若要對付此子,應自別人身上下手方才有效。”元修吸了口氣道。

  孝莊帝早就听說過蔡風的大名,也對蔡風存在著一股莫名的恐懼,此刻聽元修如此一說,反正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暫且試試,不由問道:“不知王弟所推薦之人是誰呢?快說,只要是王弟推薦之人,我一定重用。”

  “他就是正陽關的王家!”元修道。

  “正陽關王通父子?”孝莊帝反問道。

  ※※※

  蔡風接過凌能麗手中的鳳丹,一股火熱的感覺異常熟悉,竟似曾相識。

  “這是聖舍利中的鳳丹?”蔡風有些惑然地問道。

  “不錯,達摩大師說他無法參悟出其中之秘,又聽了願大師所說,你與聖舍利有緣,且身兼佛道絕學,就讓我帶來給你參悟其中之秘。 ”凌能麗一邊與元葉媚諸人為蔡風和元定芳整裝,一邊解釋道。

  蔡風只覺得這顆鳳丹的感覺的確很熟悉,他記得在桑乾河畔中了鮮于修禮的毒後,體內便有這麼一股熱氣升起,想來就是這鳳丹之功效了。只是他沒有想到,慧遠祖師怎會將鳳丹凝於聖舍利之中?這的確有些怪異,那這顆鳳丹又有何秘密呢?為什麼當初慧遠祖師不服食它?而葛洪大師也為何不服食它?而要一直流傳到現在?難道這之中真的隱藏著驚天之秘?

  但無論如何,此刻鳳丹就在蔡風的手中,他甚至有信心感知其中的奧秘所在。那是一種直覺,抑或是因為剛才他與鳳丹接觸時的那種感覺而定的吧。

  “好吧,有空時我就嚐嚐它是什麼味道。”蔡風笑著道。

  “你呀,老沒正經,這又不是糖果,吃出了毛病怎麼辦?”凌能麗沒好氣地道。

  “即使這樣,也是我吃出了毛病,又不是你吃出了……哎喲!”一句話還沒說完,蔡風已重重挨了一腳,剛好踢在他的小腿骨上,只疼得他齜牙咧嘴。

  “別這麼兇好不好?我只是說著玩的嘛,否則怎麼對得起我的乖能麗呢?”蔡風“嘿嘿”

  一笑道。

  “呸,你愛吃就吃吧,不過我提醒你,這可是一顆如烈火般的火鳳內丹哦,一個不好,就會被火勁逼得經脈盡焚。”凌能麗白了蔡風一眼,幽怨道。

  蔡風一吐舌頭,露出一個邪邪的笑容,左手輕輕搭在凌能麗的肩上,認真地道:“我一定能弄明白其中的秘密!”

  “這還算是句人話!”凌能麗微顯喜色地道。

  “啊風,也該走了!”三子喚道。

  蔡風眸了之中射出無限的柔情,深深注視著凌能麗,一動也不動。

  四道目光在兩尺距離相纏,凌能麗竟罕見地羞紅了俏臉,低下頭去。

  蔡風收起鳳丹,輕輕地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雙手搭在她的香肩上,竟感覺到她在顫抖。

  “等我回來,我要向你求婚,請你再也不要躲開我,好嗎?”蔡風深情而誠懇地道。

  凌能麗的俏臉再次紅了起來,心情也變得異常激動,被蔡風搭著的雙肩更是輕顫不已,但卻不敢抬頭與之正視。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要用生命來換你一生幸福。我愛你,一直都是,相信我!”蔡風的語調極為輕柔,但每一個字又是那般有力,讓人有一種不容置疑的信任感。

  凌能麗終於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下子撲入蔡風的懷中,竟抽咽起來。

  蔡風並不感到意外,竟然讀懂了她此刻的心境,只是緊緊地擁著她,以無聲的沉默和寬闊的胸腔及有力的手臂表達著另一種形式的愛。

  一旁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元定芳、元葉媚及劉瑞平在半晌過後,同時發出一陣歡呼。

  ※※※

  遊四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這是一種直覺,一種憑他多年的經驗所得來的直覺。

  只要再翻過前面大概有五里路的山頭,就到了葛明約定的接應地點。翻過那座山頭後,他肩頭的重擔就可以卸下了。

  這批糧草的確牽動著許多人的心,一萬擔糧草,只光輜車就用了幾百輛,這八千人的運糧隊伍,耗去了幾千匹驢子,隊伍也真夠笨重的。

  如果不是遊四的智慧,只怕早就被人發覺這幾百車糧草的存在,那隻會出現一個結局—

  —被劫或被毀!雖然從義井達到此地,並不完全是官兵控制的區域,但以如此笨重而遲緩的速度前行,很容易被人發現,受到攻擊,因此遊四不得不派無名五前去向葛榮求援接應。

  葛明所領五萬大軍,已駐紮於前面的潛龍崗,如果有五萬大軍接應,則再也不必顧忌官兵的騷擾,會使風險降至最低。

  可是離潛龍崗越近,遊四心中就越是不安,總覺得哪裡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但卻又說不上來。他心中忖道:“或許是自己太多疑了,這次的行動如此縝密,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差錯的。”

  五里……四里……三里,離潛龍崗越來越近,那座山頭的景色可以看得極為清楚了。

  遊四終於心頭一震,叱道:“迅速給我停上前進,繞道向西撤退!”

  “怎麼了?”無名五忍不住奇問道,還有幾名偏將也大惑不解,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別問為什麼,立刻給我向西方撤離!”遊四急促地吩咐道,聲音極為嚴厲。

  車隊很快就停了下來,驢馬低嘶,幾名偏將迅速指揮車隊調頭。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遊四的命令卻絕對沒有人敢違抗。

  數千名護衛士卒迅速進入緊張的戒備狀態,以能夠及時應付突發的變故。

  望著車隊向西緩緩地移動,遊四心中有些急躁。

  無名五訝然地望瞭望不遠處那座山頭之頂,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不由惑然問道:“候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明玉的探子還未來與我們接頭,而此地只距潛龍崗三里多路,這絕不符合常理,而我派出去的探子也沒有在那座山頭留下任何記號,這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事情有變!”遊四淡然道,說完向那群偏將喝道:“讓他們快點!”

  遊四的話剛剛說完,不遠處就響起了一陣淒厲的號角之聲,跟著就是蹄聲如雷滾過,只震得天地為之搖晃。

  遊四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無名五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那數千押運糧草的士卒也都為之色變。

  因為所有的人都已經明白,在潛龍崗等候的,不是葛明接應的大軍,而是一支要命的敵騎。

  遊四和無名五的心直往下沉,他們似乎感覺到這個陽春三月的天氣是如此陰冷。

  問題出在哪裡?

  ※※※

  葛明的戰甲有些零亂,神色更是沮喪至極,還有幾分怒意。

  葛榮只看他一眼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心在發冷,臉在變色。

  “孩兒遇襲了,遊四竟沒有到達我們約定的地點,孩兒趕到那裡時竟被爾朱榮襲擊……”

  葛明有些恨恨地道。

  葛榮不再看葛明,只是冷冷地道:“回攻邯鄲、肥城,你主攻邯鄲,高歡主攻肥城,各自領兵四萬,立刻出發,不得有誤!我領大軍隨後就到,你們只負責阻止兩城的兵力夾擊,以讓我主力過城!”

  “父王要撤軍?”葛明驚問道。

  “你不必過問,吩咐每位將士帶三日口糧,聽命行事,不得有誤!違者殺無赦!”葛榮的口吻無比嚴厲地道。

  葛明被訓斥得無話可說,只好悻悻地退下。

  “讓高歡和尉景來見我!”葛榮冷聲吩咐道,卻是對退出的葛明所說。

  葛明應了一聲,葛榮的眸子之中綻出駭人的殺機。

  “噗噗……”一隻鳥雀的撲翅之聲在窗外響起。

  葛榮推窗一看,卻是一隻潔白的信鴿。

  葛榮伸手抓過那隻並未逃逸的信鴿,解下腳上所繫的字條,正準備拆開之時,門外傳來了侍衛的呼喝:“高將軍到!”

  葛榮只好將字條納入袖中,放飛手中的信鴿。

  高歡趕來的速度極快,似乎本就有事要向葛榮禀報,並非受葛明的傳召。

  “天王!”高歡深深行了一禮,恭敬地道。

  “嗯!”葛榮淡應了一聲,轉過背來,神色之間似乎帶著一縷淡淡的憂鬱。

  “是王兒讓你來的嗎?”葛榮問道。

  “不,末將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報!”高歡有些微微急慮地道。

  “什麼事?”葛榮有些訝然地問道。

  “宇文泰的前鋒部隊被賀拔岳擊敗,字文洛生戰死,字文泰被擒!”高歡有些沉重地道。

  葛榮再震,半晌才籲了一口氣,道:“不必再與鄴城相耗下去了,撤軍!吩咐軍中將士每人帶三日口糧,你領兵四萬回攻肥城,即日出發,與王兒相互協作,勿必要為大軍守住退路,你可明白?”

  高歡一怔,但並沒有說什麼,他自葛明走時的那種狼狽之狀似乎知道了些什麼,所以葛榮這種決定,對於他來說並不突然。

  “末將明白!”高歡道。

  葛榮淡淡地露出一絲微笑,在這種生死立判的緊要關頭,葛榮仍能笑出,的確十分難得。

  “你立刻去準備,任何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葛榮道。

  高歡再怔,但也明白了葛榮此話的深意,認真地道:“末將知道該怎麼安排。”

  “去吧!”葛榮不想再多說。

  高歡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再說什麼。

  葛榮展開字條,卻發現幾行小如蠅頭之字:“天王身邊的親近人中有內奸,爾朱榮似乎對天王的所有安排知之甚詳,望天王小心,屬下正在細查奸細是誰,不久再行匯報。”落款卻是一柄窄長的劍身,但並無名字。

  葛榮眉頭再鎖,並非因為這不知姓名的落款,而是這奸細究竟是誰?

  ※※※

  夜很涼,陣陣冷風,發出淒厲而不規則的低嘯。狼嚎虎嘯,使這個夜晚變得更為陰森。

  洞中,一陣陣低沉的喘息之聲和呻吟之聲傳出。

  月色很淡,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夠借月光看清洞內的景物,但卻可以嗅到洞中的血腥氣味。

  無名五輕輕敲打了一下火折,那微弱的火星閃過,卻發現遊四的臉色極為蒼白,或許是由於失血過多的緣故吧。

  遊四的身邊,除無名五之外,尚有他的三名護衛,這是五十名護衛中能殺出重圍的幾個倖存者,但此刻卻已是滿身鮮血和傷痕,而數千運糧士卒則死亡殆盡。只不過,此時這些倖存者的眼神依然是那麼堅定,在那閃過的火星之下,可以發現他們的眸子折射著一股冷厲的殺氣,他們是一群不怕死的人。

  “侯爺,你感覺好些了沒有?”無名五低聲地問道。

  遊四輕輕地呻吟了一聲,有些慘然地道:“我還死不了!你快去通知天王,明王可能會是奸細,讓天王小心!”

  無名五的心在發涼,他實在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因為事實太過殘酷,不僅僅是對義軍,也是對葛榮本身的殘酷。

  這些日子以來,懷德戰死、蔡泰斗重傷、高傲曹兵敗,葛家軍已被這個神秘可怕的奸細弄得惶惶不可終日,而此刻,兩批糧草被劫,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為奸細的存在。

  “也許不是明王!”無名五依然不想承認這是事實,不由辯解道。

  遊四慘然一笑,道:“至少他失約未在潛龍崗接應,就可證明他有……問題……咳咳……”話未說完,遊四已咳出了一小口黑血,又接道:“這次的糧草運行計劃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我的行走路線,你又說隻眼天王禀過,而天王將任務交給了明王。

  潛龍崗並不是我原先要行走的路線,可是明王卻一定要讓我轉至潛龍崗,這些你都知道。因此,這次泄秘的人明王的嫌疑最大……”

  說到這裡,遊四又開始喘息了,似乎有些呼吸困難,或許是因為傷勢的確太過嚴重,那群伏擊他們的快騎之中有著許多高手,遊四能殺出重圍已經夠幸運了。況且那些人知道今日乃是遊四主持大局,全都以遊四為目標,這使得遊四的壓力大增,才受瞭如此重傷。

  糧草再丟,遊四欲哭無淚,雖然責任不在他,但他的心中卻很痛。

  無名五不再言語,洞內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這裡也是屬於太行山脈的一處,林密嶺深,遊四幾人身藏洞中,還算比較安全,但那些人絕對不會放過遊四。

  遊四幾乎是葛家軍中除蔡風之外的第二號人物,在葛家軍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此重要人物,爾朱榮的確不肯放過。

  “咳咳……”遊四再次猛咳,他的背上有一個烏黑的掌印,這是讓遊四難以承受的重創所在。

  “侯爺,屬下背你去臨漳,只要找到了天王就不怕了!”一名護衛堅決地道。

  遊四慘然一笑,道:“我這個樣子能走多遠?他們肯定四處布下了天羅地網,正在尋找我們呢。如果沒有我這個累贅,你們也許還可趁黑逃走,我看還是你們幾人先走,找到天王告之情況,再來這裡接我吧!”

  “這怎麼行?說不准下一刻他們就會找到這裡,以侯爺的重傷之身,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我看還是大家一起走吧。”無名五認真地道。

  “不行,這樣只能使你們的行動受到限制,萬一遭擒,到時誰去將這個消息告訴天王呢?”遊四堅決反對道。

  “無論如何,我們是不會棄侯爺而顧自脫身的,要死大家死在一起!”那三名護衛毫不畏死地道。

  遊四有些微惱地道:“這是命今!”

  “說不得今日只好違令一次了!”無名五的語意極為肯定地道,說著不由分辨地制住了遊四的穴道,一把抱起遊四,向那三名護衛道:“咱們走!”

  遊四無可奈何,但卻心急如焚,他似乎可以預料到阻力的存在——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32
第九章捨身護主


  葛榮並不是一個坐著苦等之人,是以他決定提前出發,連夜趕路,而且是選擇後半夜。

  他並沒有按照與高歡相約定的那個計劃行軍,而是提前了時間,這是葛榮與葛明另外商行的計劃。近日來出現了這麼多的變故,使葛榮感覺惟一可以相信的人,就只有他的親生兒子葛明。

  對於有內奸之事,使得葛榮懷疑每個跟隨著他的人,包括高歡。在他的眼中,惟有親生的兒子才是真值得信賴的。

  尉景有些驚異,但軍令如山,葛榮的命令更是不能有絲毫的違拗。於是,他只能早早地指揮大軍起程,退出臨漳,直返邯鄲和肥城。葛榮要自兩城之間返回冀州,再重新佈局南下。

  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

  爾朱榮仔細地查看著那一張不是很明了的地形圖,幾支火把便支撐在他的身後,將那張幾乎有桌面大的地形圖照得十分清晰。

  這是爾朱榮今晚第三次拿出這張地形圖仔細琢磨著。

  “葛榮呀葛榮,枉你聰明一世,卻也終有如此慘敗的一天。”爾朱榮低低地自語道,更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得意,似乎一切都己經掌握在他的手心之中。

  爾朱榮身後沒人敢說話,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只因為爾朱榮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張狂氣焰,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植上了一層深深的陰影,那是一種無聲的壓力。

  “賀拔岳!”爾朱榮低呼道。

  “未將在!”賀拔岳恭敬地應了一聲,踏前一步。

  “你立刻讓那選編的七千輕騎的所有兵器全都更換為神棒!”爾朱榮淡淡地吩咐道。

  賀拔岳一怔,有些惑然,若是將七千輕騎手中所有的兵器都換成一根十五斤四兩七錢的鐵棒,對敵豈會造成殺傷力?不由有些不解地問道:“大司馬難道要以神棒對敵?”

  “你知道什麼?人馬逼戰,刀不如棒。你命今那七千輕騎必須以棒出擊,至於交戰之時,不必在意斬敵多少腦袋,只要以神棒驅趕,打亂葛家軍逆賊的陣腳之後,再將之逼散。如果七千輕騎中有不服從命今者,殺無赦!”爾朱榮冷殺地道。

  賀拔岳恍然,不由大感佩服,惟有爾朱榮才能想出如此絕妙的戰術。

  “斛拔彌俄突!”爾朱榮又喚道。

  “未將在!”一名鼻高發黃的大漢站了出來,大聲應道。

  “你領一萬將士伏於望谷左側,聽到號角之聲,便領兵衝殺……”

  ※※※

  遊四望著這座空城,有些發呆,他還是來遲了一些。一路上,無名五諸人背著他竟沒有受到任何阻力,可是葛榮竟然離開了臨漳。

  無名五也禁不住為之發呆,葛榮的行軍速度實在太快了些。

  “我們快追!”遊四急道。

  “往哪裡追?”無名五有些不解地問道。

  “天王定是向邯鄲方向去了。”遊四肯定地道。

  “讓我去!”無名五急切地道。

  “你們哪兒也不用去!”一個極冷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

  遊四臉色為之一變,扭頭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禁不住駭然低呼:“葛六!”

  無名五也心頭一顫,扭過身來,眸子中閃過一股冷烈的殺機,他知道此人才是真正的爾朱兆。

  “哈哈哈……”來人的笑聲中充盈著一股莫名的得意。

  “遊四兄,真是幸會,我們兄弟倆又在這座空城之中見面了!”來人正是曾經為葛六的爾朱兆,那張面孔竟與葛明收到的禮物面孔一模一樣。

  “你這個叛徒!”遊四冷冷,低叱道。

  “我本就是爾朱兆,爾朱家族的合法繼承人,又何來'叛徒'之說?念你是個人才,只要願意降我北魏朝廷,本人保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爾朱兆淡笑道,同時移動著步子向遊四逼來,在爾朱兆的身後還有兩名氣勢不凡的中年漢子,他們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柄鋒利無匹的劍。

  “呸,你們爾朱家族沒有一個好東西!”無名五冷叱道。

  “五爺,你帶侯爺先走,這裡就交給我們吧!”那三名護衛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爾朱兆身上的壓力。

  無名五望瞭望重傷的遊四,知道今日若是跟爾朱兆硬拼的話,必定兇多吉少。因為他們雖然在人數上佔著優勢,可每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這就使得戰鬥力大打折扣,而且又要護著遊四,這就更成了累贅。

  “好,你們小心些!”無名五輕輕說了一聲,一夾遊四,向城外掠去。

  “想走?沒那麼容易!”爾朱兆輕笑聲中,無名五隻覺城門口幾股洶湧的勁風直撲而至。

  無名五大驚之下,兩隻巨大的手掌已經襲入了他的三尺之內。

  掌心烏黑,顯然含有劇毒,無名五哪敢怠慢?刀出如電,自斜側角劃出,但不得不放下游四。

  “叮……”一聲輕響,無名五隻覺手心一震,顯然刀鋒被硬物所阻。

  “嘿嘿,嚐嚐老子的黑心爪!”那個在城門口伏擊的人尖聲厲笑著再次揮拳而出。

  遊四的三名護衛大驚,紛紛出刀向那人揮去,每個人的刀勢都疾若奔雷,隱約間,風嘯雷鳴聲不斷。

  “別急,還有人陪你們玩呢!”爾朱兆輕笑聲中,他身後的兩人如箭般向三名護衛的背門射去。

  爾朱兆根本就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在一旁欣賞著這場好戲。

  無名五刀鋒一抹,雪亮的光彩與朝陽相輝相映,的確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

  那人忙收拳,也不得不收拳,除非他不想要這隻手。但就在他收拳的時候,駭然發現無名五的刀只是虛招,真正的實招卻是腳。

  自刀鋒之下踢出的那無聲無息的一腳,藉著雪亮的刀光掩護,竟讓人忽視了。

  “砰!”無名五的一腳正踢在那人的小腹上。

  那人慘哼著倒跌而出,無名五迅速扶起遊四就向外闖,但才闖出三步,他不由得再次駐足,因為他的面前站著兩個一身衣著如火的怪人。

  無名五想起了財神莊的那群血焰殺手,血焰殺手共有十三人,在財神莊中死去了數人,但這兩人卻出乎意料地出現在這裡,而且是在這般要命的時刻出現。

  無名五知道這兩人的實力,無名十八曾與其中一人交過手,雖然最終贏了,但贏得併不容易。而此刻他又受了些輕傷,怎能是這兩人之敵?但無名五絕對不會屈服,即使死,也要戰死!

  死,對於無名三十六將來說,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他們絕對不會在意生死,因為他們本就是死士,可以為一個命令去死。

  無名五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冷殺而深沉無比的厲芒,如刀一般鋒利,他鬆開遊四的身子,緊了緊手中的刀柄。

  遊四艱難地移了移身子,他的三名護衛已與另外三人戰成一團。

  這三名護衛也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就因為遊四的身分重要,所以他身邊的人絕對可怕。

  雖然爾朱兆身邊的那兩名中年人和那個被無名五一腳擊飛之人的攻勢極狠,但並不能使這本已受傷的三名護衛有絲毫的慌亂。

  “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爾朱兆望瞭望三名護衛出刀的手法和力道,忍不住讚道。

  “你也是有其叔便有其侄呀!”遊四也淡然回敬道。

  爾朱兆心中並無怒意,反而有些暗自得意,他並不認為自己像爾朱榮是一種屈辱。相反,還是一種榮耀,因此聞聽遊四之言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你似乎很得意,的確猶如你叔父一樣是賊臣孽子!”遊四笑了笑,嘲諷道。

  爾朱兆大怒,哪想到遊四隻是繞個彎子來罵他,還連爾朱榮也罵了進去。

  “你簡直是找死!”爾朱兆怒喝著向遊四逼來。

  ※※※

  葛榮心中微沉,爾朱榮終於還是來了。

  這一戰他等了很久,但這一刻的時機卻是對他大大不利,只因為戰爭需要講求士氣。此時,葛家軍的士氣絕難以達到最佳狀態,因此這一戰來得併不是時候。

  對於葛榮來說,此刻兩軍交鋒並不是時候,可是對於爾朱榮來說卻恰恰相反,這本來就是相互對立的。

  葛榮停止行軍,他並未直接與爾朱榮相遇,而是前方探路的探子禀報出爾朱榮的行踪。

  是以,葛榮決定停止行軍,布下戰陣,與爾朱榮相對。

  大決戰的序幕已經拉開,在兵力上,葛榮仍佔著絕對的優勢,雖然分出了八萬大軍讓高歡和葛明率領,但如今他的身邊仍有十餘萬大軍,這股力量足夠與爾朱榮一戰。

  葛榮也有絕對的信心,不僅是對他自己有信心,而且對葛家軍同樣有著強大的信心。

  十餘萬大軍足夠將爾朱榮踏為肉泥,甚至可以如車輪一般碾過去,將爾朱榮那股人馬碾碎。

  葛榮的帥旗高高飄揚於天空中,迎著朝霞,在如蟻般密集的士卒圍護之下,確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葛家軍很快散漫而開,分左右兩翼向前推移,而中部主力更以錐形陣式直逼前路,同時以雁行之陣相輔。爾朱榮就等在前方的路上,是以葛榮必須殺過這段路途。

  與爾朱榮一戰,乃是決定性的一戰,這一戰遲早要來,只要能大敗爾朱榮,北魏朝廷就會如同失去了支柱一般癱倒,那麼葛家軍直進洛陽則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因此,爾朱榮可以說是葛榮宿命中的大敵。

  鐵蹄之聲漸漸漫山遍野地傳來,葛榮的眸子之中閃過一陣異樣的殺機,在朝陽的光輝中,那烏黑的眼珠,反射著一縷冷厲的光芒——爾朱榮終於來了。

  “殺……殺……”爾朱榮的身影最先出現在葛榮的眼中,那是一匹棗紅色的戰馬,銀鞍,金鐙,而爾朱榮的手中則持著一根長約五尺的鐵棒。

  “鏘!”一聲龍吟般的輕嘯刺破如潮水般的喊殺聲,直衝雲霄。

  那是葛榮的刀,一柄被一層血紅色的光潤所籠罩的刀,以君臨天下之勢對著朝陽連斬三下。同時,更傳出葛榮那驚天動地的高呼聲:“殺——”

  “殺……殺……”箭雨紛飛,直逼向爾朱榮衝來的七千鐵騎。

  爾朱榮對這些羽箭根本就不放在眼裡,馬速猛增,自箭雨中穿過,直衝入那錐形陣式的鋒端。

  錐形陣式的鋒端也是由騎兵所組成,在葛家軍未能來得及放出第四支箭時,雙方已經短兵相接。

  爾朱榮身後的七千鐵騎盡用鐵棒,惟有橫劈直砸的動作,但卻有著無窮的威力。

  “嗚嗚……”號角聲響起,四面所伏的官兵也如潮水般直湧出來,雖然這些埋伏的人馬與葛家軍比起來少了許多,但這些人全都是騎兵,以快得讓人無法及時反應的速度衝至,※※※

  無名五終於出刀,但這一刀有些苦澀,抑或併不是刀苦澀,而是無名五的心苦澀。他似乎可以料到是什麼結局,但是他卻不能不戰,這是他的使命。若他逃走,至少有五成活命的機會,但若是苦戰,那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爾朱兆也出手了,抓向遊四的咽喉。其實,他並沒有擊殺遊四之心,如游四這樣的人才,若能收歸己用,那倒的確是一件極好的事,問題只在於如何讓遊四屈服。

  遊四絲毫沒有畏懼,只是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爾朱兆的手法極快,但他卻需要越過一段空間。

  爾朱兆越過這段空間的時間,足夠遊四做出許多小動作。畢竟,遊四的速度絕對不慢。

  遊四出手,立掌橫截,普普通通、簡簡單單、有氣無力的一掌,卻讓爾朱兆大吃一驚。

  爾朱兆在遊四的手心發現了一點東西,那是一顆球狀之物,呈火紅色,泛出一層金屬般的光彩。

  爾朱兆認識這東西,就是天下間極為有名,甚至可以列為火器之王的轟天雷。

  遊四手中竟有轟天雷,這的確讓他吃驚不小,也驚駭莫名。此刻,他才想起了遊四那慘然而又莫名其妙的眼神。

  爾朱兆駭然抽身倒退,他不想死,與一個重傷者同歸於盡,那是只有傻子才做的事情。

  遊四有些瘋狂,他竟選擇了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打法。以遊四的身分和地位,本不應如此選擇,但是這是萬不得已之時才這麼做的。

  遊四並沒有追襲,而轟天雷卻消失在他的手心,並沒有拋出去。因為他知道,對於爾朱兆這種高手來說,擲出轟天雷只是一種浪費。

  爾朱兆與遊四相隔兩丈而立,乾笑一聲,心中微微鬆了口氣,道:“遊四兄何必如此想不開呢?以你的智計,如果棄暗投明,那可是前途無量呀!”

  遊四如同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笑了笑道:“有些時候往往事與願違,我遊四自娘胎出來就是這樣一副臭脾氣,想改也改不了,也許來世投胎之後,會好一些。”

  “遊四兄真的如此讓我失望嗎?”爾朱兆心中微微有些怒意,遊四似乎有些不識抬舉。

  遊四不屑地一笑,悠然而無懼地道:“你又是什麼身份?如果是爾朱榮說出這番話,我尚可以考慮。至於你嘛,若有些失望,那是很正常的!”

  爾朱兆大怒,眸子之中閃過一縷冷厲的殺機,淡然道;“既然如此,我只好送你一程了。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事實,葛榮今日是死定了,你的葛家軍兄弟也會四分五裂,不復存在!”

  遊四臉色大變,聲音極冷地道:“大言不慚,也不怕風閃了舌頭!”

  爾朱兆有些憐憫地望了遊四一眼,驀地一彈指。

  遊四心中暗驚,他的傷勢雖重,但眼力依然十分犀利,竟清晰無比地捕捉到那幾枚泛著藍光的細針。

  針,直射向遊四的心口,絕對是致命的,不僅僅是因為所射的方位,更因為針上淬有劇毒,所以這是必殺的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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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刀劍交鋒


  葛榮橫刀躍馬直逼爾朱榮,他的心頭微微有些發涼,只因為爾朱榮那種暴破式的騎兵戰略。

  葛榮的確沒有想到爾朱榮的七千鐵騎不用斬馬刀,反而以鐵捧驅砸人頭,居高臨下竟然會產生比刀更懼威力的效果。

  葛家軍的陣形被爾朱榮的鐵騎衝擊得一片零亂,眾義軍的腦袋不是被砸得稀巴爛,就是擊昏過去。

  爾朱榮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葛家軍的戰士四處逃竄,而爾朱榮身後的鐵騎更將戰果不斷擴大。如此一來,葛家軍的陣形就隨著這支鐵騎而波動,混亂四散擴張,直至影響全軍。

  爾朱榮的鐵騎根本就不停留,這正是騎兵的優勢只要他突破了葛家軍外圍的騎兵陣圈,進入了內部核心,就會猶如虎入羊群,無人能阻。

  爾朱榮暫時並不想與葛榮正面交鋒,只是不想被葛榮纏住,他知道葛榮的刀法並不會比蔡傷遜色多少,這樣一個可怕的高手,正是唯一一個可以阻止他的人。是以,爾朱榮避開葛榮的追襲,而選擇一些人多的地方衝殺,只求將葛家軍的陣式全部打散。

  官兵外圍的鐵騎只是在葛家軍的外圍不停地衝殺,由外向內攻擊,而爾朱榮衝入了葛家軍的腹部後,又由內向外衝殺,裡應外合,只殺得葛家軍手足無措。

  葛榮所過之處,也若斬瓜切菜一般,官兵沒有一招之敵,皆因葛榮的寶刀實在太過鋒利。

  雙方的戰意大漲,而官兵更是捨生忘死。皆因爾朱榮竟一馬當先,領兵殺入敵陣,這對激勵士氣有著無可估量的作用。

  爾朱榮終於還是不能不與葛榮正面交鋒,因為葛榮的殺招大狠,若再這樣下去,只怕他身後的七千鐵騎恐怕要被葛榮擊殺一半,這對於他來說,自然有些得不償失。

  葛榮與爾朱榮相對,四道目光在虛空中撩起了兩團電火。

  越過千軍萬馬,越過屍身輜車,越過血腥的空間,兩人的殺機在虛空中愈釀愈濃,愈濃愈沉。

  天空似乎在剎那之間變得暗淡,這個喧囂而殘酷的世界剎那間自兩人的心間抽離。在他們的心中,他們的眼中,只有對手!只有對手的刀,只有對手的棒。似是千百個輪迴後的宿敵,驟然相遇。

  相遇,交鋒,出手。

  天空一片寧靜,寧靜中醞釀著殺機,殺機中夾雜著血腥,血腥後是兩雙眼睛,一切的一切,如同噩夢初醒。

  葛榮和爾朱榮,終於交手了。

  ※※※

  遊四沒有死,他的眼中出現了一張美麗得讓他感覺置身夢中的俏臉。那種美,那種感觸,幾乎讓遊四懷疑自己己經死了,步入了天堂仙界。

  不,那是一種妖狐般的美,一種莫可言狀卻又可以清楚感受到邪異的美麗。

  只是驚鴻一瞥,在對方那頂深罩的宮紗飄起的一剎那間,被遊四窺視到了。

  一身素綠色的長裙灑開,如一片淡薄而異樣美麗的雲彩,有種說不出的飄逸與瀟灑,猶如天女散花般的長袖,在天空中浮動著一層靈幻的聖境。

  “天魔舞!”爾朱兆驚呼聲中,那幾枚小針已經消失在虛空中。

  一切都是那麼突然,一切都是那般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包括這位突然出現、毫無徵兆的神秘女子。

  “嘭嘭……”爾朱兆的身子被一股強勁的氣流拋了出去,他無法抗拒。

  “公子!”那本來與遊四三名護衛纏鬥的幾人忍不住驚呼道,一齊向這突然出現的神秘女子攻來。

  遊四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腦子之中浮起的盡是那張充滿邪異靈氣的俏臉,與那雙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下地獄的眸子。雖只是一剎那間的感覺,但卻如同一生一世般那麼清晰。

  那種成熟的美絕對與凌能麗、劉瑞平和元葉媚的美不同,但卻更具勾魂懾魄的魔力。

  神秘女子發出一聲啐笑,聲音如同銀珠落玉盤一般清脆,又似黃鶯初蹄般直入人心。

  “噗……呀……”幾聲慘叫過處,撲向神秘女子的三人如同紙鳶般飛了出去。

  遊四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覺身於一緊一輕,耳畔有風呼嘯,更嗅到一陣醉人的幽香。

  “祝仙梅,我叔父不會放過你的……”爾朱兆氣極敗壞的聲音傳入了遊四的耳中。

  “侯爺……”無名五和那三名護衛放下敵人,跟在神秘女子之後狂追。

  遊四心頭一醒,是因為爾朱兆呼出的那個名字讓他心驚。

  “你是祝仙梅?!”遊四說出話來,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很微弱。

  “你不必問得太多!”神秘女子冷然道。

  “你要帶我去哪裡?”遊四又問道。

  “到了你自會知道……”神秘女子似乎討厭遊四問這問那,竟制住了他的穴道。

  ※※※

  “守護天王……”字文肱高呼道。

  葛榮感到一陣心力憔悴,他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但是今日他卻面對了爾朱榮,一個曾被譽為天下最可怕的劍手。

  葛榮的心力憔悴並不只是如此,更是因為爾朱榮的武功高得出乎他的意料和想像。

  的確,爾朱榮的武功之可怕已經不是語言可以描述的,在葛榮的估計之中,自己就算無法勝過他,至少也可與之戰上千招,但葛榮估計錯了。

  葛榮的確有些失誤,他只接下了爾朱榮十五招。在第十六招時,他敗了;第十七招時他受了傷。當爾朱榮擊出第十八招時,無名八將一齊聯手出擊,終於接下了爾朱榮那驚天動地的一擊,但無名八將有兩人因此而受了傷。

  爾朱榮便如同一尊發怒的魔神,兇、野、霸、狠、狂……

  葛榮墜落於地的那一剎間,親衛們便已將他團團圍住,更有近百名好手無畏地直扑爾朱榮,以人海戰術纏鬥爾朱榮。

  尉景和宇文肱分別指揮兩股人馬,奮力衝殺。葛榮也不得不跟著撤退,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一場大戰的戰局很明顯,雖然爾朱榮的鐵騎死傷慘重,但他已經勝了。葛家軍的戰鬥力明顯薄弱起來,因為陣形已亂,主帥受傷,再加上爾朱榮給眾人所造成的心理壓力,讓葛家軍步入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尉景無畏地衝殺,他所領的仍有一萬騎兵,而字文肱則有騎兵八千,另外還有散騎四千左右。

  爾朱榮的大軍是清一色的騎兵,達數万騎之眾。因此,葛榮惟有在大隊騎兵的相護之下撤走,向葛明所在的方向撤走。

  這次兩軍交戰,葛家軍的境況很慘,大多數四處逃竄,也有不多的步兵在騎兵之後奔逃,但這群人也最為可憐,無一不是慘遭屠戮。

  有些人則乾脆投降,但總的來說就是葛家軍大勢已去。

  葛榮重傷的不僅僅是肉體,更有心靈,他的心很痛。他似乎沒有想到會有今日,他是真正的敗給了爾朱榮。在戰略上,在武功上,他輸了,而且輸得如此之慘,以兩倍的兵力卻仍只換來了一個慘敗局面……

  ※※※

  遊四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在一張散發著淡淡幽香的秀榻上躺著,溫暖的被褥讓他有些愕然。

  想到葛榮的戰局,他哪有心思在這溫暖的被窩中躺下去?睜眼四顧,卻並沒有發現那個神秘女子的影子,不由伸手掀開被窩,傷口的扯動之痛讓他記起自己仍是重傷之軀。不過,此時他身上已纏滿了繃帶,只有一條內褲穿在身上,顯然有人為他上了藥。

  “難道是那神秘女子所為?”想到這裡,遊四心裡泛起一種異樣的感受,但想到爾朱兆說出的那個名字,他的心不由涼了半截:“難道她真的是魔門陰癸宗的妖女祝仙梅?”

  遊四本是白蓮社的後人,對魔門之事所知絕不算少。因此他聽到爾朱兆呼出“天魔舞”

  三字時,就想到了神秘女子可能是魔門之中的人,因為這是魔門的三大絕學之一。當爾朱兆喚出神秘女子為“祝仙梅”時,他自然不會再懷疑。

  “祝仙梅!”遊四心頭有些發冷地呼道。

  屋子中空蕩蕩的,卻並無人回應。遊四心頭微微有些煩躁,屋內幾個大火爐使得室內極為暖和。此季已是三月,本就只有稍微的寒意,可是這屋子之中仍燃著幾個大火爐,讓人覺得毫無寒意之感。

  遊四掀開被子,走下秀榻,他要找回自己的衣服。

  “吱呀……”門被打開,那神秘女子緩步行了進來,淡淡地望了遊四一眼,並沒有為遊四那赤裸著的身軀而臉紅,只是冷冷地問道:“你的傷勢這麼重,卻不躺下休息,爬起來幹什麼?”

  遊四大為尷尬,自己如此赤裸地站在一個美人眼下,確實難以適應,忙退回床上鑽入被窩中,道:“我的衣服呢?快把我的衣服找來,我要走!”

  神秘女子看著遊四那尷尬和臉紅的樣兒,不由得“扑哧”一笑,脆聲道:“瞧你還是個大男人,難道你這副身材,還怕人看嗎?”

  遊四大為氣結,更有一種受辱的感覺,惱道:“我身材不好嗎?就是不好也用不著你來評頭論足!”

  神秘女子似是一怔,旋即又笑道:“你們男人就是這副德性,我本以為遊四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原來也只是個鼠肚雞腸之輩。”

  遊四也大感奇怪,自己平時涵養極好,怎麼今日卻如此輕易地動氣了呢?

  男人的心思本就是極為奇怪的,每個男人都絕不想在美人的面前丟人,更不能被美人小看。

  “我的衣服在哪裡?”遊四又問道。

  “你的傷勢很重,難道真要走嗎?”神秘女子淡然問道。

  遊四心中極惱,就因為這美人貶低了他的身體,受不了這種窩囊氣。

  “那是我的事!”遊四不忿地道。

  “你的衣服破爛不堪,已不能再穿,我已叫人趕做了一套衣服,不過是改剪的,我立刻就叫人給你送來!”神秘女子似乎明白遊四為何要走,並沒有多說什麼。

  遊四一愣,不再做聲,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更不明白是對還是錯,當然也不知道對方是誰?為什麼要救他?這裡又是何處?甚至連謝都未曾謝一聲,而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能行出多遠。

  他所受的傷勢的確太重了。

  “你不必賭氣了,先留在這裡休息兩天,待傷勢稍好後再走吧。”神秘女子淡然道,話語之間多了幾分溫柔和誠懇。

  遊四心中去意更決,他不想讓一個美女小看,是以他不再說話,直到送衣服的人趕來。

  ※※※

  葛明的大軍抵達邯鄲三十里處,果然依照葛榮的計劃駐足於前路,不過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式。

  望見葛明的大旗,葛榮的心稍稍鬆了一口氣,能夠跟上來的只有三千多騎,其餘的不是四散而逃就是被射死,但葛榮仍極為僥倖地擺脫了爾朱榮的追襲。只是葛榮極為心痛,此次南征,竟損失了二十多萬大軍,而能否返回冀州還是個未知數。不過,與葛明這四萬大軍匯合,葛榮有信心突破邯鄲和肥城的封鎖,返回自己的勢力範圍。

  “父王,你怎麼了?”葛明策馬遠迎葛榮,見葛榮身受重傷之狀,禁不住急呼道。

  葛榮揮騎來到葛明所紮下的營帳前,士卒們全都嚴陣以待。三千騎兵也全都下馬,這一陣疾奔和廝殺也的確夠辛苦的。

  “怎麼只有一半人?”葛榮雖然是在重傷之時,但仍可清楚地感覺到葛明紮下的營並不夠四萬兵馬居住,這才有此一問。

  “孩兒已調出兩萬大軍前行探路,為父王開道,以確保無礙!”

  葛榮這才稍稍放心,在眾人扶持之下步入大營之中。

  行了半晌,宇文肱突然有些惑然地問道:“明王,你所統領的本是我的將士,怎會有這麼多的陌生面孔?”

  葛榮一驚,抬頭一望,突覺背上一痛,竟感到一陣昏眩,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宇文肽的怒吼之聲:“葛明,你這叛徒!噗噗……”

  葛榮的身子飛躍而出,這之間葛明竟與宇文肱連對了八掌。

  “天王!”幾名護衛驚呼著撲向葛榮,但自斜側掠出兩名士兵,以更快的速度接過葛榮,並利落無比地制住了其穴道,大喝道:“全都不許動,否則我就殺了他!”

  葛榮的感覺依然在,只覺得一隻手爪極為冰涼,而這隻手爪正捏在他的咽喉處,整個身軀也正被身後這人所挾。

  葛榮的護衛只好駐足,雙眼怒視著對方。

  “明兒,你想幹什麼?”葛榮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同時更有無數的弓箭手湧至,大戰一觸即發。

  葛明瀟灑地轉身,緩步踱到葛榮的身邊,悠然一笑,問道:“你是真糊塗還是假不明白?”

  葛榮的心開始下沉,變得冰冷,聲音有些發澀地道: “難道你不是我的兒子?”

  “是,我就是葛明,體內流著的是和你一樣的血。但是,你並沒有資格做我的父親!”

  葛明極為冷漠地道。

  “所有的軍情全都是你出賣的?”葛榮冷冷地問道。

  “也不全是,但此刻已經沒有必要說這些了,因為從明天開始,葛家軍將不復存在!”

  葛明狠聲道。

  “明王,天王怎麼說也是你的親爹呀?血濃於水,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天王?”字文肱似乎仍想挽回局面地道。

  此刻,葛家軍的三千鐵騎均已下馬,否則一陣亂衝亂殺,或者還有機會衝出去。可此時只有待宰的份兒了,數以萬計的勁箭瞄準了他們,只要他們稍有異動,保證會變成刺猬。是以,連宇文肱也不敢亂來,只能委屈求全。

  “哼,在這個時代,只有權力和財富才是最值得人嚮往的,親情又算得了什麼?何況這二十多年來,他根本就未對我施教半分!”葛明不屑地道。

  “這一切我都會補償給你的,你不為我著想,難道也不為你娘親想想嗎?”葛榮吸了口氣道。

  “你還記得我娘親呀?你會補償給我?補償什麼?我看你還是給蔡風好了。你還記得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嗎?我是什麼,是明王!明王是什麼東西?算哪號人物?人家蔡風可是齊王,是齊國的齊王呀!哼,我還沒見過這樣的父親,我可不想將來也做個什麼齊國的明王,一顆受人擺佈的棋子!”葛明憤然道。

  葛榮和宇文肱全都為之默然,如果葛明是因為這才背叛葛家軍,那他們的確沒有話說,就是宇文肱也覺得葛榮將來很有可能傳位給蔡風。也的確,在葛家軍中,除蔡風配坐第二把交椅外,誰還配呢?蔡風可以說是葛家軍中的另一根支柱,除葛榮之外的另一根支柱。就是宇文肱也覺得只有蔡風才配接手齊天王的位置。

  葛榮不禁慘然一笑,他實在沒有料到自己機關算盡,卻敗在自己親生兒子的手中。所有的這一切只因算錯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而輸得一敗塗地,這的確是一種悲哀,也讓葛榮感覺到憤怒。

  “你不必不服氣,今日之敗,乃上天早就注定!”一個極為宏亮而沉穩的聲音傳來。

  “爾朱榮!”眾人都忍不住驚呼出來。

  ※※※

  遊四總想再多走幾步,離那溫柔居越遠越好。可惜,他的腳不爭氣,竟無論如何也無法挪動。也許,是他所受的傷勢的確太重的緣故吧。

  這一口氣之下,遊四竟行出了六七里路,但卻花了近兩個時辰。

  “咕……”竟是肚子里傳出來的聲音,此刻遊四才想起自己從昨晚到現在,還粒米未進。

  此時又艱難地挪移了六七里路,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肚皮。

  遊四望瞭望已偏西的夕陽,心中苦嘆:“我遊四風雲一時,卻想不到也有今日這種下場,真是世事無常!”

  遊四回頭望望,由於山林的阻隔,再也無法看到溫柔居。不過他不想再回到那種地方,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也許是因為著急葛榮的軍情,抑或只是因為那神秘女子不經意的一句話。

  遊四不由苦澀地笑了笑,暗忖道:“如果我沒有看到她的面容,她說出那句話後我會不會也同樣生氣呢?抑或,如果她長得很醜,我會不會同樣生她的氣呢?”

  遊四實在覺得有些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竟然手腳並用,緩慢地向前爬行,他要找一個山洞,哪怕十分陰暗,十分潮濕,他也不會嫌棄。他寧可住一個陰冷的山洞,也不想走進那溫暖的居所。

  直到夜幕即將降臨時分,遊四才爬出了四里多路,手掌竟磨出了血,傷口也滲出了血,衣褲亦被荊棘劃破。但他無怨無悔,只是找不到山洞居住,這對於他這個重傷者來說,可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

  山野中,經常有野狼出沒,也許還有猛虎,如果沒有可以寄居的山洞,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很難想像,以他此刻的力量如何與虎狼相搏?

  遊四望瞭望,四周一片寂靜,偶爾有幾聲鳥叫狼嚎,使林子之中憑添了幾分陰森。

  遊四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奢望找到一個可以寄居的山洞了,於是只好閉眸運氣,只希望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恢復一些功力,能爬上一棵安全些的大樹。在樹上,虎狼就難以對自己產生威脅了。

  ※※※

  來者正是爾朱榮,一匹棗紅色的戰馬,銀鞍金鐙,氣態非凡。

  “阿爹!”葛明恭敬地叫了一聲。

  “嗯,明兒做得很好,阿爹他日絕對不會虧待你的!”爾朱榮滿意地讚賞道,說完目光轉向葛榮。

  葛榮的心底一陣絕望,爾朱榮親來,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但他仍有一點希望,那就是只要爾朱榮此時不殺他,他便有機會翻身。

  “葛榮,你服氣嗎?”爾朱榮淡然一笑,問道。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葛榮不屑地一聲冷哼道。

  “哼!”爾朱榮譏諷地嘲笑道:“你不該有泰山之行,否則你也不會敗得如此之快,可惜……不過更可惜的卻是,本人自今在後會失去一個可以成為對手的對手!”

  葛榮不語,他不知道自己在泰山之行出現了什麼問題,想到這裡,他不由頓悟道:“難道明兒認親的事是你故意安排的?”

  爾朱榮微微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如果不是我有意安排,你根本就不可能活著離開泰山!”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直接將我擊殺?”葛榮冷冷地問道。

  “因為你仍有很多利用的價值!”爾朱榮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接著道:“將他帶到帥營之中,這些人降者免死,不降者殺無赦!”說到最後,爾朱榮的殺機大熾。


  ※※※

  《亂世獵人》天下六宗奇學——

  “禪宗”最高寶典《無相法錄》

  “魔宗”最高魔功《天魔冊》

  “邪宗”最高邪技《不滅法》

  “道宗”最高心法《長生訣》

  “帝宗”最高武訣《廣成帝訣》

  “冥宗”最高奇學《幽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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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卷
第一章自封為王


  葛榮被帶入爾朱榮的帥營,帥營中除葛明之外,就只有爾朱榮,其餘的人全都被撤出。

  葛榮微感有些詫異,但此刻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奢望可以逃走。

  “我的武功是不是比你想像中要高明很多?”爾朱榮有些得意地問道。

  葛榮一呆,卻並沒有否認。

  “哈哈,也的確,天下間又有幾個如同我這般的奇才?也只有我才配主宰這個天下!”

  爾朱榮一入帥營,立刻狂態畢露。

  “孩兒以阿爹為榮!”葛明拍馬屁道。

  爾朱榮得意無比地笑了—笑,道:“葛榮,如果你願意臣服於我,我可以不殺你!”

  葛榮眸子之中閃過一絲不屑之色,淡然道:“我並不是一個甘於屈服人下的人,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你臣服於我,難道你不覺得我才是真命天子嗎?”爾朱榮眸子之中閃過一縷狂野的光彩道。

  “哼,但你還不是北魏之主!”葛榮不屑地道。

  “這還不簡單?只要我動個小指頭就可以成為北魏之主,滅了你這支最強盛的義軍,誰還敢與我作對?此刻就是蔡傷和黃海親來,我也不怕。誰能勝我'道心種魔大法'第八層境界?天下間惟有我可以練成魔門至高武學,也只有最聰明也最有實力的人方配主宰這個天下。

  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爾朱榮狂傲地道。

  聽到“道心種魔大法”,葛榮心頭一動,他隱隱感覺到爾朱榮的狂態畢露,就是因為這種絕世魔功。否則,一個超級高手怎會如此張狂?如此激動呢?心中不由暗忖道:“哼,練死你,最好是走火入魔、經脈暴裂而亡!”口中卻激將道:“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己,我卻看不出你有什麼聰明之處。”

  “哼,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成為今日主宰北魏的人嗎?只有你這只笨蟲和傻瓜還蒙在鼓裡。泰山之行我之所以沒有殺你,就是不想讓別人認為我只是趁人之危,我更需你出手去擊殺那個討厭的元融,幹掉神池堡那群老不死的。沒想到你跟蔡風那小子還真合作,不僅幫我殺了元融,還幫我幹掉了另一個心腹大患崔延伯。哈哈哈……你們的一舉一動全都在我的掌握和算計之中,難道你不覺得我是天下間資智最高的人嗎?”爾朱榮無限得意地道。

  “神池堡也是你故意安排的?”葛榮倒吃了一驚,問道。

  “哼,否則你休想動它分毫!”爾朱榮自信地道。

  “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葛榮大惑不解。

  “這是我爾朱家族的秘密,此刻告訴你也無妨。我之所以讓明兒引你去進攻神池堡,一是因為神池堡中有太多你滲入的奸細,與其留下一個被蛀蟲噬過的木頭,倒不如燒了這截木頭,再去尋找新的。這樣就可清除你所有的眼線,至少可讓你的人原形畢露,而神池堡的真正實力卻一直在我的身邊。另一個原因則是為了逼出我的影子,甚至殺了他。因為任何威脅到我的人都必須死,而他卻是我的胞兄,面容體骼與我一模一樣,但我卻無法殺了他,因此只好藉你之手去替我完成這一切了。難道你不奇怪為什麼區區數百騎能安然自神池堡返回葛家莊嗎?”

  “原來所有的一切你早就佈置好了?!”葛榮心中變冷,此刻他才發現爾朱榮實在太可怕了。他從來都沒有想到會有如此狠辣、計劃又如此周密的人,心中更為自己感到悲哀,還以為自己找回了最愛,又找回了親生兒子,原來這只是一場夢,一個圈套,一個由自己親生之子所設的圈套,葛榮忍不住心中隱隱作痛。

  “你說得沒錯,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我一手策劃的,你只不過是局中的一顆棋子。此刻,你的利用價值已經快完了,所以我不必再對你留情。不過,你還有最後一點利用價值,知道嗎?”爾朱榮聲音變得溫柔地道。

  葛榮的心如同裸露於冬日的寒風中,與剛才的心境全然不同,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冷問道:“你想用我作餌,引來蔡風?”

  爾朱榮笑了,笑得極為燦爛,半晌才道:“你還算是個聰明人,不錯,我要押解你回洛陽!”

  ※※※

  遊四被一陣低低的嚎叫之聲驚醒,當他睜開眼之時,卻見幾隻惡狼在身前一丈開外虎視眈眈,凶光閃閃地緊瞄他,露出貪婪的舌頭,不住地舔著唇齶。

  遊四心中一驚,不知不覺中天色竟然已經全黑,這一天他餓著肚子,雖然體內稍稍積存了一點微薄的真氣,但根本就不可能用來對付這幾隻貪婪的野狼。

  遊四抓緊置於膝上的利劍,由於他的身子緊靠著大樹,是以幾隻野狼無法自身後偷襲。

  否則,只怕此刻遊四早已葬身狼腹了。

  遊四緩緩支起身子,警惕地與惡狼對峙著,心中一陣苦澀。想不到堂堂一位侯爺,卻會受狼的欺負,遊四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幾隻惡狼見遊四靠著樹幹立起了身子,禁不住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遊四向懷中一摸,那顆轟天雷已經不在,顯然是被神秘女子給他換衣服時拿去了,否則有一顆轟天雷在手,心裡定會踏實些,此刻他心中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死亡的陰影迅速籠罩過來。

  樹葉濃密,樹枝橫生,夜風愁慘。

  遊四的手觸到了一件硬物,那是伸入懷中摸轟天雷的左手。

  硬物,是一支旗花,如果他要再回溫柔居,只須射出這支旗花,就會有人前來接應他。

  想到溫柔居,想到那美人的譏諷,遊四心中一痛,咬咬牙,自懷中掏出旗花向幾隻惡狼砸去,他的身子卻迅速向身後的樹上攀爬。

  旗花沒響,是因為遊四並不想發出警訊,哪怕客死異鄉,葬身狼腹。

  幾隻惡狼似乎嚇了一跳,向一旁躍開,遊四拼盡全力向樹上攀爬。

  大樹很陡,雖然遊四恢復了一些功力,卻十分有限,這種平時根本不用費力的活動,今日卻難比登天了。

  才爬上八九尺之時,就听到一陣風聲響過,一隻惡狼躍身撲上。

  遊四一驚,雙腳踏在一根極細的橫枝上,揮劍向後斬去。

  “噗……”利劍斬在了惡狼的身上,但是惡狼那股強勁的衝擊力使遊四手中的劍幾乎把握不住,更讓他心驚的卻是腳下所踏的樹枝“咔嚓”一聲折斷了。

  那樹枝的確顯得太過脆弱,無法承受遊四的身體重量,在那隻惡狼的慘嚎聲中,遊四的身子也飛墜而下。

  另外幾隻惡狼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全都飛撲而上。

  遊四暗叫一聲:“吾命休矣!”

  “噗噗……嗚嗚……”幾隻惡狼慘嚎著飛跌而出,並迅速奔散。

  遊四一驚,睜開眼時,發覺自己斜靠在一截粗枝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麗得讓他心魂為之飄搖的俏臉,竟正是那神秘女子,只是此刻她並沒有戴面紗。

  遊四的鼻孔之中滲入一縷縷清幽的體香,如蘭似麝,只讓他心曠神怡,茫然忘記了身在何處。

  神秘女子與遊四並肩坐於那截粗枝上,近在咫尺。

  “沒見過你這麼倔的男人,這又是何苦呢?”神秘女子滿含幽怨地道。

  “又是你救了我?”遊四心中有些酸酸的不痛快。

  “除了我還有誰?”神秘女子輕笑道。

  “你為什麼要救我?”遊四並不領情地道。

  “就因為我不想你死!”

  “我們非親非故,我的生死關你什麼事?你究竟是什麼人?”遊四惑然,聲音仍是很冷地問道。

  “我並不想瞞你,我叫祝英,祝仙梅是我姨娘,我救你只是想讓爾朱榮多一個可怕的敵人而已。所以我也不想讓你感謝我,只是我也不想勉強你留下來,因為你是男人,男人總是自以為是,你也一樣!”神秘女子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地道。

  遊四一呆,冷冷地問道:“你也是陰癸宗的人?”

  “不錯,但魔門中人並非全如你所想像的那般壞。

  只不過是我們做事的原則有異於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不管你怎樣看待陰癸宗和我,我只希望你能留下來養好傷再走。因為你若這樣離開,只會葬身獸腹或是送死,而爾朱榮也不會放過你的。“祝英淡然道,語調之中似乎帶有一絲淡淡的憂鬱。

  遊四呆了半晌,他心中早已感覺到眼前之人乃是魔門中人,卻沒想到自己三番兩次被她所救,此刻眼前這女子更是坦然相待,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如果是別的女人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一定會十分感動,但對方只是魔門中最擅於迷惑男人一宗的高手,他又不能不時刻警惕自己的心神。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祝英突然問道。

  遊四不以為然地道:“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我知道我說錯了話,其實我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渾身肌肉充滿了活力嗎?白天算我不對,現在向你道歉總行了吧?”祝英輕聲軟語地道。

  遊四心中一盪,禁不住暗自提醒自己不能中了對方的美人計,不由淡然道:

  “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還沒謝祝姑娘的相救之恩呢。不過,正邪勢不兩立,我不想再麻煩祝姑娘了,你還是請回吧。”

  祝英愣了一愣,心中大為氣惱,她從沒見過這麼不領情的人,語氣禁不住有些發冷地問道:“就因為這樣,你才要走嗎?何為正?何為邪?難道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嗎?我有亂殺無辜、欺詐拐騙嗎?我就不明白,你們為什麼總喜歡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你看看你們,刀槍相見,屍橫遍野,你們讓多少無辜者受害?你們讓多少孤兒寡婦無家可歸?餓死的,凍死的,病死的,害死的,這都是誰的過錯?而我們只是想置身於事外,不傷民,不害人,反而是邪魔外道!我本以為遊四是個了不起的英雄,現在看來,也許我真的想錯了!”

  遊四聞言不由呆愣了半晌,不知道該如何去辯駁,心中忖道:“難道真的是我錯了?是啊,她們有何錯?

  為什麼她們就是邪魔外道?而自己卻心安理得地殺人,邪是什麼?正又是什麼?““這是你的刀和火器,全在這布包中,還 些銀子和幾件衣服及傷藥,希望你保重!”

  祝英那寬大的袖袍之中竟滑出一個長佈包,外面由綢緞包裹而成,雖然此時的光線十分暗淡,但遊四依然看得很真切。

  遊四看得更真切的,卻是祝英那滿含幽怨的眼神,似乎一潭憂鬱的清水,粼粼的波光之中又有幾點悵然和失落。

  遊四心中一顫,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什麼事,更像是打碎了一隻珍貴的花瓶一般。

  祝英已飄然而去,惟有一縷淡淡的幽香仍飄散於空中,如蘭似麝。

  遊四此刻便知道,將來自己很可能會後悔,因為他此時有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也就在這剎那間,他覺得生命竟是如此的空虛!

  ※※※

  遊四的傷勢漸好,但是心中的疼痛卻愈烈。

  收留遊四養傷的是一名獵戶,一處偏僻而幽靜的山谷,惟有一個老邁的獵人獨自生活著。

  老獵人今日照例上山打獵,留下游四獨守著一間破舊的茅草屋。

  遊四又再一次打開布包,布包之中有兩幅畫。一幅是他在四年前所繪的幽蘭圖,另一幅卻是遊四自己的肖像。

  遊四輕輕攤開兩幅畫卷,這是祝英留於布包中的物件。

  這幅“幽蘭圖”乃是臨摹之作,但與遊四所繪的那幅真跡幾乎毫無差異,若非遊四,其他人還真的無法分辨真偽。“幽蘭圖”的右下角更有四句小詩:“寄空谷兮本自醉,笑世俗兮花自賞,一度凋零一度開,且笑癡狂獨飄香!”

  這首詩的前兩句正是四年前由遊四親題於“幽蘭圖”的右下角,後面兩句則是別人填上去的。

  而這幅“幽蘭圖”臨摹之作上面的四句詩詞筆跡娟秀,顯然出自女子之手,而這應該是祝英所作,包括這幅畫,很可能是祝英親筆臨摹。

  遊四禁不住心中又泛起一陣惆悵,而另一幅畫像竟是遊四隻穿著短褲的赤身畫,更將幾處傷疤描得清清楚楚,那種尷尬的眼神,那紅臉的表情,淋漓盡致地表現在這幅畫上,顯然出自祝英的手筆。

  畫工極佳,使遊四深有知音之感,而祝英所摹的“幽蘭圖”顯然並不是近日之作,應有一年多或更長的時間了,包括那兩句補上的詩詞,這似乎隱含深意的語句,讓遊四呆了半天。

  每次打開畫卷,他都會禁不住湧現出祝英那種幽怨而空靈的眼神。這一刻,遊四開始後悔了,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所做是對還是錯。不過,他已管不了這些了,他必須盡快趕回冀州處理軍務,更要查出葛榮的消息,此時的遊四可謂心急如焚,根本就沒有時間顧及兒女私情。是以,他走了。

  遊四走的時候老獵戶還沒回來,但遊四留下了一錠銀子,記住了這個地方之後,毫不猶豫地走了,他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兩幅畫的事情。

  ※※※

  外面的情況比遊四想像的更糟糕多了,河間王和高陽王再次背叛葛家軍,向朝廷投降,並殺死葛家軍的守將。

  高傲曹降敵,高歡被困自降,何五與蔡泰斗負守一隅,仍在面對著官兵強大的攻勢。

  冀州城大破,爾朱榮揮軍北上,字文肱戰死,葛悠義戰死,宇文泰投降,葛存遠孤軍奮戰於獲鹿,只有六萬多兵力!

  柳月青自立為王,駐守晉州,餘花俠兵退滄州,形式危急。

  葛家軍四分五裂,葛明更是叛亂的奸細,冀州的葛家莊毀於一旦,由爾朱榮汞率大軍攻入,與奸細裡應外合,薛三和無名一戰死。田中光敗走滄州,一路上的葛家軍紛紛投降,更有人傳說葛榮被押送洛陽斬首。

  遊四欲哭無淚,才幾天時間,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叨的變故都似乎那般突然。

  大行各寨各洞的人物,大多數都潛移大行山,回歸各洞各寨。鮮于修禮和杜洛週的舊部都趁機反咬一口,拔刀相向,這使得爾朱榮長驅直入,數万鐵騎幾乎無人可擋,就是蔡泰斗和何礼生也只能且戰且退,由新樂退至定州,再與保定、燕州的據軍聯合,準備反擊。雖然稍稍穩住了陣腳,卻元氣大傷,總兵力不過十餘萬人,而爾朱榮此刻的兵力卻達三十萬之眾,就是餘花俠、葛存遠。蔡泰斗的兵力加起來也不夠這個數,更何況連葛榮都不是爾朱榮的對手,他們又怎能與爾朱榮相抗衡?

  這些人強撐著,惟望蔡風能夠盡快趕回來主持大局,大概也只有蔡風才有能力與爾朱榮對陣,但若是等蔡風回來,恐怕時間來不及了。自高平趕回河北,至少也要十天半月,而且消息不可能馬上傳到蔡風的耳中,即使蔡風收到消息後馬上趕回,恐怕也是二十多天以後的事情了。這時候,幾路義軍的糧草已經無法供應,又不能夠相互呼應。惟一境況稍好一些的是蔡泰斗與何五所領的那支葛家軍,他們與北部相接,仍有大片土地,此季又快入夏,自己籌備一些糧食還是可以的。

  何況,又有塞外的突厥、契骨、契丹諸國支持,糧草方面還可撐一段時間,但士氣卻已低落得無以復加,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看來大勢已去。

  葛家軍本就是各組實力的組合,平時全靠一個葛榮將這些實力相結合,如今葛榮這根支柱已倒,而蔡風又不在,遊四生死末卜,各路人馬誰也不服誰,各自為政,正好被官兵各個擊破。

  爾朱榮的兵力達到三十萬之眾,再加上其他各路守城的官兵,人數幾達五十萬。此刻即使葛家軍中戰將如雲,士氣如虎,也必將遭到官兵的無情攻擊。

  ※※※

  蔡風收到確切的報告之後,如遭雷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態的發展變化如此之快。

  蔡風不能不趕回,當他第一次收到飛鴿傳書之時,還以為葛家軍打了幾場普通的敗仗,應該還有一些支撐的力量,於是他就加緊對蕭寶寅的攻勢。

  在蔡風大敗蕭寶寅的時候,冀州又有快騎趕到,那是葛榮兵敗後的第十一天,信使到達高平後,只說出了冀州的大概情況,就因勞累過度而休克。戰馬更是跑死十匹,十天十夜沒有半點休息,這才讓蔡風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但是他仍沒有想到葛家軍會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是以,他只得向万俟醜奴和胡夫人及赫連恩說了一聲,更將元葉媚諸人安置於高平,只帶了三子及兩百輕騎連夜趕往河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36
第二章群龍無首


  蔡風走的時候並沒有忘記將鳳丹交給凌能麗,並把近日來所悟出的心得一併告之,讓她加緊時間再去感悟其中的秘密。

  万俟醜奴和赫連恩雖然不捨蔡風離去,但卻不能誤了葛家軍的大事。畢竟蔡風是葛家軍的第二號人物,除葛榮之外的最高首領。不過此刻蕭寶寅重創大敗,高平義軍聲勢大增,只要小心應付,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問題,是以万俟醜奴也就讓蔡風離去了。

  胡夫人和胡亥卻是依依不捨,本要送蔡風,卻被蔡風婉拒了,原因只是不想太過張揚,他想秘密返回河北,免得一路上遇到阻襲。是以,胡夫人沒有透露蔡風連夜趕回河北的消息。

  元葉媚諸女雖然擔心,但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跟在愛郎身邊做為他的累贅吧?只好淚灑而別。

  ※※※

  遊四最先找到的人是柳月青,但柳月青並不怎麼願意與遊四配合,只是一意孤行,更反勸遊四與他攜手合作共創一片天地。

  遊四隻好憤然而去,當他找到葛存遠時,已是傷好後的第十天,此刻葛存遠己是滿面風霜,憔悴了很多。見遊四來到,歡喜之情無與倫比,但卻並沒對眼前的形勢抱以樂觀的態度。

  在他的眼中,這次惟有一敗。

  遊四也知道葛存遠的苦處,其屬下有六七萬大軍,卻糧草緊缺,很難運作。葛存遠領軍駐紮的城池靠近太行山脈,但也因此使糧草無法運作,有利也有弊。大軍不像小股亂匪,隨便鑽入哪處山林都可以躲起來。

  葛存遠最擔心的仍是葛榮的安全,他可以不要這裡的城池,但卻必須設法去洛陽救回葛榮,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此刻遊四趕來,剛好可代葛存遠去了卻這個心願。他根本就無法抽身前去洛陽,六七萬葛家戰士要靠他主持大局,更何況他極為相信游四的才智。惟有遊四或是蔡風才有可能完成這項艱鉅的任務。

  遊四的心如刀割,痛得十分厲害,葛存遠的確是個忠厚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只會先想到別人,這或許正是他部下的六萬多將士都忠心於他的原因之一吧。這也使葛存遠所領的大軍一次一次挫敗了官兵的攻襲,爾朱顯壽也數攻無效。

  爾朱顯壽乃爾朱天光的親弟弟之一,武功智謀在爾朱天光各處戰鬥中也表現得極好,但以優勢的兵力卻難以動搖葛存遠,從而使葛家軍稍稍找回了一些自信。

  由於缺糧,遊四在軍中也只能與葛存遠一起喝稀粥,吃菜餅。只不過比普通將士多了一個菜餅而已,但遊四並無怨恨,反而深受感動。

  遊四自從跟隨葛榮以來,還從未吃過這些無法下嚥的糧食,可這次他竟一口口地吃下去了,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葛存遠邊吃邊笑,遊四的吃相讓他覺得好笑,似乎在剎那之間,這等如草的粗糧竟也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遊四也禁不住笑了笑,但笑得有些苦澀。

  “有吃的就已很不錯了,那些難民有時候好幾天也吃不到一點東西,我們已經算是足夠幸運了。我本想讓弟兄們自己也去學學種糧耕田,但戰事緊迫,這種做法肯定不行。”葛存遠笑著道。

  遊四心中一酸,他只當葛存遠是在說笑,倒並沒大意。

  “如果這個天下稍稍安寧一些,我讓眾將士白天耕作,晚上練兵、這樣一來便可以減少那些百姓的負擔和苦難,也就不會出現那麼多的難民受苦了。只可惜時不與我,爾朱榮不給我們時間。”葛存遠嘆了口氣道。

  遊四聞言禁不住愣了愣,葛存遠的想法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點子,遊四就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正如葛存遠所說,這需要一個安寧的環境,眼下即將面對爾朱榮無情的攻擊,一切都只是空談。

  “你在這裡休息一天,明天去泰斗和禮生那裡看看,組織一些人前去洛陽,我相信泰斗和禮生應該會想出一些對策。如果能夠將我們兩支大軍聯合起來,再招回一些兄弟,加上一些自冀州轉移的財力,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不過,這一切要等風弟自高平回來才能行動,否則誰不是爾朱榮的對手。唉,要是師伯在就好了!”葛存遠不無感慨地道。

  想到蔡傷,遊四也禁不住多了一分懷念,如果蔡傷在中土的話,怎會出現這種局面呢?

  如果冀州有蔡傷駐守,別說爾朱榮以少勝多,就是再給爾朱榮一倍的兵力,也無濟於事。可是蔡傷此刻卻在海外,而究竟在海外哪裡?他卻是不十分清楚。

  “不,我馬上趕到定州,天王的事,一刻也不能遲緩。”遊四果斷地道。

  葛存遠望了遊四一眼,嘆了口氣道:“那好吧,願你一路順風!”說完伸出手與遊四握了一下。

  遊四心中有些激動地重重握住葛存遠的手,眸子裡射出一種真摯的情感。

  ※※※

  蔡泰斗與何五見到遊四還活著,歡喜異常,幾人能重聚一起,的確是極為難得。

  只是蔡泰斗和何礼生的情形比遊四想像中要好一些,他們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就算兵敗,也絕對有機會直赴塞外,在那遼闊的草原和沙漠,有足夠他們存身的空間,同時又有突厥和契丹的相助,在塞外正如魚得水,絕對可以保留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葛家軍的勢態極好,蔡泰斗和何五的部下騎兵也較多,是以在士氣方面雖然低落了一些,但也並非無一戰之力。當然,若想與爾朱榮硬撼,自然有敗無勝。在兵力上的不足是一個問題,而以葛家軍的整體素質根本無法與朝廷的鐵騎相比,兵敗只是遲早的事情。問題是如何將時日延續,以便能有更多的時間為前去塞外做好充足的準備。

  以這一批強大的兵力,足夠在塞外建立一個國家。而突厥也極希望有這樣一個國家的存在,只要存在著這樣一個國家,就可以多一分制衡柔然的力量。

  何礼生曾隨杜洛周北攻柔然,是以他對塞外的生活比蔡泰斗知道的多一些,更明白塞外的局式並不如想像的那麼簡單,而且民族的界線劃分極強。一個不好,只會導致葛家軍全軍覆滅。

  別看此刻突厥族對葛家軍這麼友好,那是因為他們看重中原的貨源,如果突然之間葛家軍失去了這個優勢,則成了附庸,而突厥族又大部分在西北之地,中隔柔然,這之中的關係還不如契丹,所得之利也不若契丹,若是北入塞外,還是契丹可靠一些,是以何五正在為一切做好準備。

  遊四並不反對這樣做,雖然很遺憾這些年來在中土所經營的實力,但卻不能盲目而不考慮實際。如果葛家軍在中土實在難以呆下去,還不如去塞外發展,只要一有機會,就立刻反撲中原,這也不謂不是一條道路。

  現在惟一的問題就是如何將葛榮自洛陽救出來,然後再回塞外,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蔡泰斗和何礼生都不反對救出葛榮,何礼生對葛榮極為忠心,是條硬漢,而蔡泰斗則是因為葛榮是其師叔,必須要救。只是這裡的軍事不能有半點鬆懈,蔡泰斗和何礼生更不能分身前去洛陽,因此只好抽調一批好手去洛陽大鬧一場。不過,最讓人欣慰的卻是,太行各路兄弟也派出一大批高手相助,也只有在此刻,葛榮平時的恩惠才得以體現。

  葛榮的勢力本來就是遍地開花,其財物和所經營的行業之多,是難以估計的,就是遊四也不能完全清楚。

  遊四知道,自己仍有一個極為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回冀州拿回那本最為重要的賬本,和一些關係到葛榮整個商業命脈的資料。如果這些東西被爾朱榮發現了,其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只要那賬本沒被爾朱榮找到,葛榮就不算全敗。至少帶著那無法想像的財富可以去塞外建立一個富有國度,從而也多了幾分反撲中土的勝算。

  ※※※

  遊四已經前去洛陽,相隨的有三百多名一流好手,其中有葛家莊內部的殘餘力量,有太行山三十六寨十八洞的高手,也有軍中高手,這些人如果暗中行事,足夠將洛陽鬧個天翻地覆。

  冀州之戰,葛家莊中的高手並未全軍覆滅,高手畢竟是高手,其生存能力與普通士卒當然不可同日而語。何況葛家莊的高手足夠組成一支軍旅,如此多的高手,又怎會沒有大批的漏網之魚呢?

  爾朱榮也無法阻止這些高手的脫逃,他甚至為攻下葛家莊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在重創葛榮之時,他沒有受傷,但在攻破葛家莊之時,他反而受了重傷。他本以為自己己經天下無敵,自從將“道心種魔大法”練至第八層之時,就連蔡風、蔡傷、黃海這類級別的高手也不在話下,可是那次,他著實領教了葛家莊眾高手的厲害,以及那幾大陣式的可怕。

  爾朱榮受了重傷,但卻也使無名一和薛三戰死。無名三十六將也只有六七人逃得餘生,另外是一批由葛榮當年親手訓練的死士。這些人個個如同殺手一般,武功之高雖比不上無名三十六將,但狠辣卻有餘,爾朱榮的鐵騎就因為這些人而死去上萬,更有許多將領死於非命。

  爾朱榮不得不承認葛家莊一役是他有生以來所打的最為恐怖的一仗。

  天下第一莊果然名不虛傳,比之四大家族中任何一個家族的實力都更為強悍,包括爾朱家族和元家。也只有這一刻,爾朱榮才發現,其實神池堡與葛家莊相比,只是小巫見大巫,絕不誇張。

  自葛家莊逃出的高手大概有數百之眾,而那些死士卻是盡數死去,因為他們的職責全都是為了保護葛家莊。這群人對葛家莊的忠心程度讓爾朱榮大感吃驚。

  葛明也受了傷,是傷在葛家莊一役,賀拔岳雖然身經百戰,但卻在這一戰後,花了三天時間才將自己的心情調整過來。他們終於以最深切的體會感受到葛家莊的可怕。雖然有內線為他們打開了城門,使得數万官兵鐵騎順利入城,可他們損失的人馬絕不比攻城戰少。

  他們都相信,如果不是內應打開城門讓他們直入,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破得了冀州。只要給冀州足夠的糧食,就是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攻下這座可怕的堅城。

  葛家莊中那些修花剪草、掃地打雜之人都有著驚世的武功,在千軍萬馬中衝殺無忌。若非爾朱榮打一開始就調集了一批高手加入騎兵之列,而且以六萬大兵攻擊葛家莊數千人,方才險險勝過莊內這群讓人心寒的對手。只可惜仍讓這些人帶著一些重要物甚和葛榮的夫人及王敏逃脫了。只不過王敏後來又重新返回,竟在爾朱榮和葛明的面前自殺而死。

  這樣一來,似是給爾朱榮和葛明的心上刺了一刀,葛明更是病勢加重,雖然他對葛榮沒有一點感情,可是對他的母親卻有著極為深厚的情義。王敏一手將他養大,卻在他的眼前含怨自盡,死前那淒切而傷痛的聲音猶如千萬根鋼針刺在葛明的心頭。葛明知道,母親臨死之前十分痛恨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是,有一點是勿庸置疑的,那就是他很痛苦!

  ※※※

  一路上的消息幾乎讓蔡風的心都麻木了,情況比他想像的更糟糕許多。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可是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葛榮兵敗被押解洛陽,而冀州失陷,各路兵馬叛變,一切都顯得那般突然。

  事實上,蔡風不能不接受,他並不是一個不接受事實的人。在他的心中,也知道此刻葛家軍的確是大勢已去,眼下最要緊的卻是必須救出葛榮。

  葛榮對於蔡風來說,比權力和金錢更為重要,因為蔡風本來就不重視權力和金錢,而葛榮自小就視他如己出,對他寵愛有加,此刻葛榮有難,他豈能不救?是以,蔡鳳決定改道前去洛陽。只不過,他的三百親衛分作五組行動,他並不想打草驚蛇。這對於蔡風來說,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蔡風將自己的行踪以快騎通知葛存遠和蔡泰斗,不過他卻必須前往獲鹿一行,只因為探子來報葛存遠的情況極為危急,他不能不先解葛存遠之危。因此,他所領的一組人馬首先取道獲鹿,而三子則主持洛陽大局,負責那二百五十名護衛在洛陽的行動。

  ※※※

  爾朱顯壽數戰均未能占到優勢,也顯得有些急躁。他的兵馬駐紮於獲鹿城外十里處,緊逼獲鹿城,他知道葛存遠的糧草有限,所以就來個圍城的長久戰術。

  這晚,他正在睡夢之中,突然聽到帳外大呼:“起火了……起火了……”

  爾朱顯壽也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立刻驚醒,披甲持劍沖出。

  “怎麼回事?”爾朱顯壽開口就向營外的眾部下宏聲問道。

  “不好了,將軍,糧倉起火了!”一名親兵慌慌張張地奔來呼道。

  爾朱顯壽環目四顧,只見火光四起,更不斷有新的火苗出現,顯然是有人故意縱火,不由大怒,問道:“什麼人幹的?”

  “不知道!”

  “備馬!”爾朱顯壽一聲低喝。

  軍營之中顯得慌亂不堪,有些人正在睡夢之中被大火烤醒,也有人被活活燒死。

  偌大一個陣營,起了數十處火頭,顯然來犯者並非一人。

  爾朱顯壽策馬向糧倉趕去,但聽蹄聲如雷,馬厩之中也起了火,那些系馬的柵欄全被人打開,數以萬計的戰馬全都驚亂得四處亂衝亂撞,見人就踏,見營就踢,更使整個營寨亂成一團糟。

  “馬……馬……馬跑了,快攔住它們!”有人高呼道。

  那些騎兵眼見戰馬四處狂奔亂闖,怎會忍心讓自己的坐騎逃走?於是四處圍截,這更使得馬群狂亂。激怒了馬群,並不能讓人討到好處,只會讓這些不敢傷害馬匹的官兵成為蹄下之魂。

  那些想抓住馬匹的人非但沒抓住馬,反而被踏死的不計其數。

  爾朱顯壽大驚,戰馬乃是他們軍中的主要攻擊動力,若讓這些戰馬逃了,那就猶如斬了他們大軍的腿。

  “給我堵住它們!”爾朱顯壽高呼道,同時策馬向馬群趕去,但當他接近馬群之時,卻感到一股絕不尋常的壓力。

  那是殺氣,強大無匹的殺氣來自馬群之中,那絕對是一個可怕的高手,爾朱顯壽心中很清楚這一點。

  “殺……”葛存遠竟然趁夜領兵衝殺而至,十里之距並不是很遠,而且眾葛家軍全都以騎兵突襲,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爾朱顯壽的估計。只是此時的爾朱顯壽根本無暇分身,只因那股霸烈的可怕殺氣。

  官兵的營地守兵因為營內起火以及遭到數以萬計的戰馬衝擊,頓時使得陣腳大亂。

  葛存遠似乎與那縱火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最要命的時候發生,眾官兵根本措手不及。其實他們也估計到葛存遠會領兵突襲,當然有了應付之策,而且對獲鹿的封鎖也極為嚴密,但他們做夢也沒有料到亂子會自內部發生。

  “殺……殺……”火光之中,葛存遠猶如虎入羊群,雙足控馬,手中的斬馬刀左揮右斬,見人就殺,見營就挑。而他身後的一萬五千鐵騎也豪勇無敵,人人舍生忘死,殺意和鬥誌之高昂,無與倫比。

  官兵中迅速有人開始反擊,但整個佈局已亂,變成零零散散,根本無從指揮,又怎能與葛存遠這支銳氣旺盛的騎隊相比?官兵全都是一觸即潰,根本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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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刀亂軍心


  爾朱顯壽感覺沒錯,當他距馬群四丈之時,他看見了一道電芒閃過。

  在火把的光亮中,那道電芒猶如幽靈一般,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他撞至。

  劍氣如冰,森寒至爾朱顯壽的心底。那股強大的氣機更如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緊罩於其中。

  “保護將軍!”爾朱顯壽身邊的護衛全都無畏地迎向那個突然而至的刺客。

  爾朱顯壽瞇成一條細縫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一縷如鴻蒙般淡薄的青影。

  “鏘!”爾朱顯壽出劍,劍如驚鴻,劃過一道美麗炫目的弧線,直迎向那道飛射而至的青影。

  “叮!”爾朱顯壽身子一震,竟然自馬背上被震得倒飛而出,但他的劍卻擋住了對方致命的一擊。

  “嘶……”戰馬一聲慘嘶,爾朱顯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他的戰馬竟然被劈成兩半,包括那銀鞍。

  這些東西似乎根本就不可能阻止那道無堅不摧的劍氣。

  那個鴻蒙般的青影稍稍一頓,在火光之下,露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形,但卻絕對沒有停止,反而更加速向爾朱顯壽衝至。

  “霹靂……”是一道電芒自云層中劃落,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地面發生的一切。

  爾朱顯壽身邊那些攻向刺客的護衛們竟然如同風中秋葉,被一股無形的氣勁逼得四散而開,根本就近不了來人之身。

  刺客出刀,一柄若有若無,以閃電和氤氳的氣體所凝成的一柄奇刀!

  刀身長有三丈,無首無尾,闊若門板,橫空斬落,天地變色,氣勁無堅不摧。

  “蔡風!”爾朱顯壽終於藉著刀光看清了對方的面目,忍不住驚呼著飛退。

  爾朱顯壽驚駭若死,他似乎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遇上了最不想遇見的人。

  爾朱家族的高手也都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死士,當這柄巨刀出現在長空之時,他們就已經感覺到似乎有些不妙了,聞聽“蔡風”二字後更是心中一顫。畢竟人的名、樹的影,儘管他們不畏生死,但內心深處對蔡風的那種懼怕是抹之不去了。

  爾朱家族眾高手全力護著爾朱顯壽,更有數十人飛迎向那柄巨刀。

  蔡風的身影淡薄如煙,根本無法辨認,但那些人可以肯定,在巨刀最亮的那一點,一定就是蔡風的存身之地。

  爾朱顯壽在擋開蔡風的第一擊之時,心腔已被震得氣血翻湧,手臂酸麻,對於蔡風的這一刀,他根本不敢接,他甚至不想面對蔡風這個似乎已經無敵的高手,單憑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就已經擊潰了他所有的鬥志。

  “轟……”那些攻向刀鋒的數十名爾朱家族的高手,竟有十餘人被劈為十截八段,血雨橫飛之中,其他意欲阻止蔡風的人心膽俱寒,鬥誌全失,也被那瘋狂的氣勢震得跌出。

  紛亂的馬群如潮水般湧至,眾爾朱家族的高手也有的免不了成為蹄下之鬼,以他們的血肉軀體如何能擋住奔湧的馬群?更何況這些戰馬的蹄下還包了鐵皮,這是爾朱顯壽為了對付那些紮馬釘所設,但此刻卻成了對付他們自己人的致命凶器。

  蔡風如天神一般自虛空中冉冉降落,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刀坑,如被天雷所擊,一片焦黑。

  蔡風落足於一匹奔跑的戰馬馬背上,如浪濤中的一葉孤舟,隨著馬群奔湧起伏。

  爾朱顯壽不見了,顯然是躲在其中一匹健馬的腹下,他是在蔡風的精神力自他身上鬆懈的那一剎間逃走的。否則,他永遠也無法逃過蔡風那敏銳的覺察力和那張精神大網。

  蔡風冷冷地哼了一聲,身形如同點水的蜻蜓,在馬背上縱躍著,他想找到爾朱顯壽的踪影。今日若能擊殺此人,對於官兵的打擊就可以增強許多,不過讓他感到欣慰的卻是葛存遠的鐵騎趕來的正是時候,並沒有讓他失望。

  “嗖……”亂箭如雨般向縱躍於馬背上的蔡風射至,那些官兵此刻似乎明白了蔡風就是今日的禍首,但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這些箭矢根本不可能對蔡風構成任何威脅,這是不爭的事實。

  蔡風如空氣一般突然在虛空中消失,當他再次出現時,已坐於一匹奔馳在最外面的戰馬之上,這匹戰馬在蔡風的胯下立刻改變方向,朝官兵無情地衝去。

  蔡風揮手,勁氣如刀,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阻住他半刻。雖然他知道無法在千萬匹戰馬的腹下找到爾朱顯壽,但他心中很有把握,這一場仗葛家軍絕對穩操勝券。

  ※※※

  爾朱顯壽兵敗,而且敗得極慘,死傷人數達五萬之眾,爾朱顯壽更是倉皇逃脫。

  這大概是自葛榮南攻以來,爾朱榮損失最大的一次,也是葛家軍最為成功的一次勝利。

  葛存遠此戰之後接連北攻,打通了新樂、平山、靈壽,突破了爾朱榮的大軍封鎖,與駐紮於定州的義軍匯合,保住了河北的北部江山。

  在獲鹿一戰,繳獲糧草近萬擔,馬匹達八千匹,各種輜車戰車千輛,俘獲八千官兵,又使得葛家軍聲勢再振。

  蔡風再次回到葛家軍中,葛家軍的士氣立刻大漲,又因為獲鹿那一場大勝刺激了每名葛家軍的心,使他們一掃往日的消積之態,再次活躍起來。

  兩股兵力一合,總兵力也達二十萬餘眾,情況絕對不容小看,雖然不再擁有百萬大軍的聲勢,但並非沒有一戰之力。更何況又有蔡風這個無敵的高手趕回助陣,其聲勢再次讓爾朱榮感到心驚,讓朝中震撼。

  蔡風也知道,憑這二十萬兵力想要攻破爾朱榮五十萬大軍的確很難,想要推翻北魏朝廷更是有些困難,那樣反而會使天下長久地陷入戰爭,讓百姓長久地飽受戰爭之苦,這與他的意願相違。

  但蔡風絕對不會放過爾朱榮,那個毀他蔡家的禍首之一,只要爾朱榮不死,蔡風就會堅持到底,也戰鬥到底,他很自信,爾朱榮若想奪取河北剩下的半邊土地,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不過,蔡風此刻卻必須趕去洛陽,時間對葛榮來說非常重要,必須盡快將他救出,然後才能從長計議。

  ※※※

  高歡在沉思著,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抑或他什麼也沒有想。

  此刻他收到了爾朱顯壽大敗的消息,知道蔡風重新主持著葛家軍的大局,而他卻已降了北魏朝廷。也許,他在想的並不是這些,或許是其他問題,但他確是有些入神了。

  是他讓高傲曹投入爾朱榮的軍中,是他讓葛家軍四分五裂,雖然葛家軍眾人並不知道,可爾朱榮知道,他自己知道,高傲曹知道。是以,爾朱榮極為看重他。

  想到有一天會與蔡風在戰場上交戰之時,他心中便湧起了一絲不安,並非只是因為蔡風那神鬼莫測的戰術和武功,而是因為他們曾是生死與共的朋友,蔡風更是他的恩人,他又怎麼能夠與之對陣呢?再說,他實在沒有任何把握可以勝過蔡風,就是蔡泰斗和何札生這兩人的軍事才能也絕對不輸給他,葛存遠更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葛家軍仍然有著不可輕視的實力。

  深夜的營地極靜,高歡並沒有直接參加對付葛家軍,是因為爾朱榮始終有些不放心,擔心高歡會徇私情而放過重要的敵人。

  與葛家軍對陣的是候景、賀拔岳與斛拔彌俄突。

  高歡卻只能閒著起到後勤作用。

  有風吹入,燭焰晃了一晃,高歡伸手擋住了,拉了一下披在肩上的衣服,驀地抬頭,卻發現了一雙眼睛。

  一雙比燭火更明亮百倍、更具殺氣的眼睛。

  高歡的身軀輕輕顫了一下,低低地喚了聲:“蔡風!”

  來人正是蔡風,一身淺黑色的勁裝,更襯出一股渾身如刀鋒的殺氣。

  “你還記得我?!”蔡風的語氣有種說不出的平靜和冷漠,便如一柄冰冷的劍,深深扎入高歡的心臟。

  高歡早就知道外面的那些護衛根本不可能可以阻住蔡風的腳步,即使放眼整個天下,也沒有多少不能讓蔡風來去自如的地方,這絕對不是誇張。

  高歡依然坐著,強自正視著蔡風的目光,他顯得有些心虛,這並不是說他害怕死亡。如果蔡風要殺他的話,在這種距離之下,就是有十個高歡也惟有死路一條,絕不可能有誰能阻止得了蔡風的一刀!

  “尉景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蔡風冷冷地問道。

  “爾朱榮殺的!”高歡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你覺得這樣做對得起誰?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嗎?對得起死去的兄弟們嗎?”蔡風的語氣依然是那般平靜,但是殺意卻更濃,如同烈酒一般,充斥著整個營帳。

  高歡覺得有些冷,那或許只是因為蔡風無可匹敵的殺氣和壓力,但他心中卻並沒有慌亂,反而變得更為平靜,如同一口枯並。

  “不錯,我是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們,但我卻對得起我自己。死去的人都已死了,活著的人仍需活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原則。天王被擒,誰能解救?你以為揮軍攻下洛陽就可以救出天王嗎?想救天王就必須自爾朱榮內部入手。葛家軍中有那麼多奸細,如果我們不做出決定,也只可能如死去的兄弟一樣,白白喪命。因此,我才決定與高傲曹一起偽降,你如果認為我有錯的話,就殺了我,我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高歡硬著頭皮道。

  蔡風冷冷地望著高歡,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直看得高歡心底冒著寒氣,但他卻不敢移開目光,以顯出其心虛。

  “那天王此刻究竟被關在何處?”蔡風冷冷地問道。

  “我也不清楚,我仔細打探過,卻並沒有結果,但此刻一定在洛陽,葛明和爾朱榮知道,大概孝莊帝也知道。爾朱榮行事極為縝密,我也想很快就可查出天王的下落。”高歡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哼!”蔡風冷哼一聲,殺機暴綻,但卻淡淡地道:“很好,連你也對我說謊!但你別忘了,沒有什麼人的謊話可以逃過我的眼睛……”

  “我說的是真話,我敢對天發誓!”高歡心中一寒,忙打斷蔡風的話發誓道:“黃天在上,我高歡有生之年一定竭盡全力將爾朱家族連根剷除,一個不留!若此生不能實現此誓,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禍及子孫三代!”

  蔡風冷冷地望了高歡一眼,殺意漸斂,只是十分冷漠地道:“希望你不要忘記今日之誓,否則就算上天饒了你,我蔡風一定會摘下你項上人頭,無論你身在何處!”

  高歡微微鬆了口氣,他心中明白蔡風絕對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也相信蔡風一定有能力殺了他,但至少此刻他仍有活命的機會。

  “你要去洛陽?”高歡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的事不必你管,這次我就放過你,但如果你所做之事太過分,別怪我沒有任何情面可講!”蔡風漠然道。

  高歡討了個沒趣,但也無可奈何,他實在估不到蔡風竟會來得這麼快,根本沒有給他一點考慮的時間,但此刻他卻可以放下那顆懸了很久的心。在葛家軍中,他唯一懼怕的人就是蔡風,如果不是蔡風去了高平,他絕對不會選擇向爾朱榮投降。

  ※※※

  三子找到了蔡風,遊四竟也與三子同行。這使得洛陽城內風雲聚會,形式猶如平靜的湖面上捲起的漩渦。

  整個局面之緊張,如拉滿的弓弦,只要一點小小的火種就可以引發。

  蔡風並沒有因人手的眾多而歡喜,反而感到更為沈重。如果這麼多人都未曾探到葛榮的下落,形式倒還真有些可慮。說到人數,這群人與洛陽之中的大軍相比,只是少得可憐的一點實力,比之皇城之中的高手,也還要稍遜一些。救人,並非全靠武力就能解決問題,在洛陽城中,惟一可以用的就是智慧!非緊急關頭,絕對不能隨便動武。

  “阿風,王通老爺子想約你在牡丹亭相見,你去不去?”三子吸了口氣問道。

  “王通王老爺子?”蔡風有些訝異地問道。

  “他現在已是北魏的正陽吳太守……”三子提醒道。

  “是呀,他會不會受了什麼人的指使,或是想對阿風不利?”遊四不無疑惑地提醒蔡風道。

  蔡風皺了皺眉,淡淡地問道:“他是怎麼知道你們的行踪的?”

  三子應道:“他似乎知道我們據於洛陽的分店,那是雁樓老闆所轉告的。”

  “雁樓老闆?嗯,他是我爹的至交,應該不會對我有什麼不利的想法和做法。只要我小心一些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也許,他可能知道師叔的下落。你去通知雁樓老闆,就說我約王老爺子明日午時在牡丹亭見面。”蔡風猜測道。

  遊四和三子相視望了一眼,但卻並沒有再說什麼,不過他們相信蔡風的決策。

  ※※※

  牡丹亭,其實是個極為熱鬧的小集市,只因這裡可算是塊風水寶地,不論是商家還是小販,都看中了這塊地方。

  當然,在牡丹亭可不能存在賣菜的攤點,那隻會很快被人揪掉,除非你是送給酒樓的菜,從這兒經過。

  在這裡的攤點多半是些小玩意,如折扇、蕭笛、二胡、香囊等等,以及一些做工稍好些的釵子。

  牡丹亭,本是個極雅的名字,來這裡的人當然也不會是那些土包子或是大傻二傻之流。

  當然,也有一些土里土氣的人前來聞聞雅氣,他們心想:沒準也能沾上點雅味,來個時來運轉。當然,抱著這種想法的人不多。

  牡丹亭,顧名思義,這裡植滿了美麗而富貴的牡丹花,而這個季節正是牡丹怒放的時候,到這裡來的不僅僅蜂多、蝶多,而王孫公子、公主、郡主也不乏其人,所以這個季節的牡丹亭真是熱鬧非凡。

  蔡風的樣子很老土,但並不像一個土包子,至少身上穿著一襲不俗的儒衫。之所以說蔡風老土,是因為他的穿著極為普通,顯得窮酸了一些,但並不俗,倒頗有幾分書生之氣。

  牡丹亭,自然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這個季節的牡丹亭,就猶如建康的秦淮河,抑或玄武湖,總有一些文人墨客忍不住吟詩作對,或是高歌一曲。當然,這些人多半是感慨自己懷才不遇,生不逢時。

  那些王孫公子對這些人都是不屑一顧,有時候也會逗上一逗,尋點樂子。

  若是在爾朱榮來洛陽之前,這裡情況會更遭一些。

  “讓開,讓開……”幾個家奴似的漢子粗聲粗氣地呼喝著,那種耀武揚威的樣子倒像是一隻剛勝了一場的戰狗,在向主人邀功。

  蔡風讓了一讓,目光掃過那幾名家奴身後一匹健馬之上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極為氣派,只是臉上竟也抹了一層淡淡的粉,讓蔡風看了大倒胃口。不過,這是洛陽公子的普通嗜好。

  “嗚嗚……”幾頭高大的黑狗被幾名狗奴牽著,看那架勢,倒似乎馬上那年輕人是隻狗王,蔡風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路人紛紛讓開,似乎是見了老虎一般。

  其實,蔡風認識這年輕人,此人正是河間王元琛的兒子元豹。此刻元琛又反出葛家軍,歸屬朝廷,是以元豹仍可在洛陽橫行無忌。就因為其家中有著享用不盡的錢,又身為世子,自然身分不可同日而語了。況且,河間王和高陽王當初都是極力贊同孝莊帝掌位,自然得到孝莊帝的扶持。

  蔡風移開的目光卻發現了王通。此刻的他已易容成一張連他自己也不認識的臉,別人自然更是無法認識他。

  元豹策馬緩過,蔡風卻緩步向王通靠去。

  “客爺,買根笛子吧?”一個小販在路邊輕喚了一聲。

  蔡風斜望了一眼,不由會心一笑,順便買了一根笛子,這才大步向王通行去。

  王通似乎也感覺到了蔡風的存在,步子停了一停,蔡風已來到了他的身邊。

  “雁樓!”蔡風輕輕地若無其事地說了兩個剛好王通可以聽到的字。

  王通怔了一怔,一個字也沒有說,也轉身緩步向雁樓行去。

  ※※※

  爾朱榮大為震怒,蔡風一出現就打得爾朱顯壽慘敗,這使他不得不重新對蔡風做出估計。

  此刻葛家軍的陣容基本上得到鞏固,他若想再去將葛家軍的城池攻破,只怕還有些困難。

  不過,爾朱榮此刻卻沒有多少心思攻城,只是因為他接到了一個特別的消息,守衛北秀容川的四大高手已經被孝莊帝暗中請回了洛陽。

  在洛陽,爾朱榮可謂眼線極多,不過爾朱榮得到的這個消息並非來自洛陽的內線,畢竟,在洛陽仍有一批孝忠於帝皇之人。而四大供奉的行踪更不是普通眼線所能知道的事情,因此這個消息只是來自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箋。

  信中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但這封信上卻清楚地寫出四大供奉的特點、名字,以及什麼時候進入洛陽的。

  這寄信之人似乎知道爾朱榮對四大供奉心存顧忌,這才特意提到四大供奉。爾朱榮極為清楚這個寄信之人絕對沒有安什麼好心,甚至有著想看兩虎相爭的念頭,但又知道他一定會做出反應。

  的確,爾朱榮必須做出反應,不管這寄信之人出自何種目的。

  爾朱榮最恨別人在他背後搞一些小動作。若想攘外就得首先安內,如果他無法擺平洛陽之事的話,根本就沒有心思去對付葛家軍。而孝莊帝之所以請回四大供奉,當然極有可能是為了對付他,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說不定當他勝了葛家軍之時,接踵而來的就是滅頂之災,所以爾朱榮不能不立刻做出反應。

  爾朱榮在猜測著這寄信之人很有可能領導著一股在他與孝莊帝之間的實力,只有當他與孝莊帝戰個兩敗俱傷之時,這人就是最大的得利者,甚至很有可能取代兩人的位置而成為北魏之主。那這人也只有那麼幾個,要么是元修,要么是河間王、高陽王抑或爾朱天光。不過,爾朱榮並不想猜測太多,這些費腦不得力的事情實在不用多想。

  爾朱榮要返回洛陽,而且是立刻起程,他體內的傷勢已基本痊癒,並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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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為民請命


  “我應該叫你王伯父!”蔡風淡然道,笛子卻放於左手之上。

  王通悠然一笑道:“老夫不客氣了,令尊近來可好?”

  “托王伯父的福,我爹現在很悠閒,與胡孟胡大人在一起。那裡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界,自耕自織,不受世俗的限制。”蔡風輕聲道,語意之中絲毫不加掩飾。因為他根本就不怕有人知道那個世界的存在,沒有航海圖或嚮導,只怕有些人永遠都無法找到父親居住的島嶼。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真應該恭賀你爹了!”王通訝然道。

  “對了,不知王伯父找侄兒有何事?”蔡風將話引入正題問道。

  “哦,賢任不說我倒險些不知該從何講起,二十多年未見令尊,使得滿肚子話理不出個頭緒!”王通笑了笑道。

  蔡風也淡然笑了笑,道:“伯父慢慢來,沒關係,反正侄兒有的是時間,這裡是特等上房,不會有人前來打擾,倒也清靜,喝喝茶,拉拉家常不是很自在嗎?”

  王通打了個“哈哈”道:“賢侄真會說話,難怪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連北魏朝廷也聞風喪膽,官兵望風而逃了。”

  蔡風也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地道:“伯父如此說只會讓侄兒變得很驕傲的!”

  王通神情一肅,淡然問道:“賢侄對北魏的天下有什麼看法呢?”

  蔡風神色也微微肅然,吸了口氣,問道:“這是今日伯父找我談論的主題嗎?”

  “可以這麼說!”王通並不否認,目光緊緊地盯著蔡風。

  蔡風端起那杯菊花茶,淺飲了一口,吸了口氣,似乎已透過牆壁望見遙遠的天際一般,然後才緩聲道:“北魏都亂成了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說的?整個北魏猶如一個里面全部腐爛的爪,而這個瓜周圍更圍著一群飢餓的老鼠!”

  “一個被餓鼠所圍的爛瓜?”王通有些好笑地反問道。

  蔡風並沒有半點好笑的感覺,只是淡淡地繼續道:“這是事實。瓜子是天下的百姓,瓜瓤一爛,瓜子就成了水深火熱中的犧牲者,也跟著一起腐亂。而老鼠反而成了瓜子的救星,惟有咬破這個爛瓜的外皮,放出那些已爛成水的瓤,還爪子一片乾淨的天空。也許,這些瓜子將來同樣會被老鼠吃掉。但至少他們會有片刻享受溫馨的機會!”

  王通不由得呆了一呆,半晌才忍不住驚服地道:“賢侄果然非常人也,所看的事情竟然如此透徹,比喻如此妙到毫巔,果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伯父過獎了,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蔡風並不在意,淡然應道。

  “賢侄認為如何才是保存這些瓜子的辦法呢?”王通又問道。

  蔡風笑了笑道:“沒有哪一種方式可以保存這些瓜子,惟一的辦法,就是重新種植一個好瓜!”

  王通啞然失笑,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一個腐爛不堪的爪,又有老鼠搶著吃,這些瓜子肯定保不住的。

  王通有些不明白地問道:“賢侄這話便有些深奧了,我們如何才能夠重新種出一個好瓜呢?俗話說:'種瓜容易,保瓜難啊'。”

  蔡風的目光緊緊盯著王通,悠然道:“伯父說的不錯,種瓜容易,保住百姓卻難。伯父認為眼下要怎樣做才能保住百姓的平安呢?”

  王通知道是在考他,也是在質問他,當下不敢怠慢地道:“要想保住百姓,那就惟有國泰民安。”

  “那國泰民安又是如何而來呢?”蔡風再問道。

  “國泰則需強兵,民心統一,回歸朝廷,這才是國泰的保證……”

  “可是眼下的百姓並不安,民心更不歸向朝廷。不知伯父對眼下的北魏有何看法呢?”

  蔡風打斷王通的話,反問道。

  “民心不安,只因官貪、兵亂、民貧、朝政不穩。”王通肅然道。

  “我看伯父還少說了一樣,那就是苛捐雜稅、瑤役刑法不成章程!”蔡風補充道。

  “不錯,賢侄所說正是,但這正是因為朝政不穩、官貪太多之故。因為朝政不穩,稅和捐才重。官貪而政不通,政不通則使百姓無法負擔重捐重稅而亂,這也會引起兵禍,兵禍一起,則役刑重。一切都是相互關聯的。”王通也不否認地道。

  “伯父認為如何才能夠使國泰民安呢?”蔡風喝了口茶,悠然問道。

  王通也飲了口茶,蔡風的問題總是在逼著他,使他展不開手腳,但仍很自然地道:“先穩政局,再懲貪官,最終消除兵禍、減賦減稅,這是惟一的方法!”

  “伯父今日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找我,對嗎?”蔡風淡然問道。

  “不錯,我的確只是為了這件事找你。放眼整個天下,能將萬民自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的人,大概也只有你父子兩人才能夠辦到。”王通並不否認地道。

  “伯父該不是要讓我做皇帝吧?”蔡風笑著打趣反問道。

  王通面容一整,道:“如果賢侄想做皇帝,我王通即使肝腦塗地也會助你一臂之力,同時更相信你一定能治理好這個天下!”

  蔡風倒駭了一跳,道:“伯父身為朝官,卻說出這種話來,難道不怕殺頭嗎?”

  “殺頭又如何?如能以我一族之命換來天下百姓的安寧和幸福,那也是值得的。”王通大義凜然地道。

  蔡風心中微微有些感動地道:“伯父又怎麼知道我可以治理好天下,讓百姓過上安寧和幸福的日子呢?”

  王通不假思索地道:“賢侄心胸寬厚,又深知百姓疾苦,智慧過人,武功無敵,若你也治理不好這個天下,那恐怕天下間再也沒有誰有這個能力了。”

  蔡風淡淡一笑,道:“伯父如此為民請願,倒讓侄兒汗顏了。不過,對做皇帝我實在沒有興趣,也許我做了皇帝真的可以治理好這個天下,但我沒有那分心情和興趣! ”

  王通呆了一呆,有些惑然地問道:“那賢侄不准備讓葛家軍和高平義軍南進嗎?”

  蔡風淡淡地吸了口氣,道:“你認為高平義軍和葛家軍南進有幾成勝算?”

  王通不語,半晌才道;“我看不出勝算!”

  “伯父今日找我應該另有其事,請伯父不必再拐彎抹角地跟我談這論那,何不直接說明來意呢?”蔡風不再掩飾,他是個聰明人,自王通的話語中早就明白其另有深意。

  王通再次打個“哈哈”笑了笑,道:“賢侄果然快人快語,我也不再與你拐彎抹角了,賢侄今日前來洛陽是不是為了救出葛莊主?”

  蔡風暗道:“這才是正題。”不由淡然一笑,道:“不錯,難道伯父知道我師叔在哪裡?”

  “不知道,但有人知道。”王通望著蔡風有些意味深長地道。

  “誰?”蔡風的目光也緊逼著他的雙眸問道。

  “他就是皇上,不過他要與你做一筆交易!”王通認真地道。

  “他要與我做一筆交易?”蔡風大訝,也感覺事情的發展有些好笑,反問道。

  “不錯,他叫我來向你約個時間相見,當面詳談。”王通認真地道。

  蔡風眉頭皺了一皺,感覺到此事有些荒謬,若說孝莊帝想找他面對面的詳談那可真是讓人難以置信,所以他沒有言語。

  “他不會帶很多侍衛,他要與你單獨見面。”王通再次補充道。

  “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情很有趣嗎?”蔡風悠然反問道,目光之中射出了一絲冷冷的譏嘲之意。

  王通感覺到了蔡風言語間那微妙的變化,也沒有再稱他為伯父了。但王通並不介意,只是緊接道:“這並不荒謬,也絕對沒有什麼陰謀,我這裡有皇上交給你的請柬和親筆信。”

  說完便自懷中摸出請柬與信箋。

  蔡風目光掃了一下那張紅色的請柬,的確蓋著玉璽的寶印,證明這些都不假,不由伸手接過放於桌上。

  “皇上表明,地點、時間全都由你定,他一定會準時赴約。”王通又補充道。

  蔡風的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他為什麼要如此降尊屈貴地來見我?難道不怕我殺了他嗎?”

  “我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要見你,但他相信你定不會傷害他,我之所以助他,因為他的確是個好皇帝,也是一個為百姓著想的好皇帝。”王通肯定地道。

  蔡風呆了一呆,王通的這種回答也許只有上天才知道,半晌方道:“好,如果他有誠意的話,今晚仍在這里相見,時間定在二更!”

  王通一愣,半晌才道:“好,我馬上去通知皇上!”

  ※※※

  “你果然準時赴約!”蔡風的確感到有些意外。

  “言而無信,怎能存世?”那個背對著蔡風的人在說話間轉過身來,露出一個淡然而灑脫的笑容。

  蔡風的目光在孝莊帝臉上掃過,在他這個易容高手的眼皮底下,絕對沒有任何假面具可以瞞過他的眼睛,只是孝莊帝並沒有戴著面具。

  “可答應赴約的人並不是你,你有理由推脫!”蔡風淡然道。

  “身為人君,如對臣下失信,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對他承諾過,那同樣是對你的承諾,所以我不能不來!”孝莊帝認真地道。

  蔡風的目光與孝莊帝的目光在虛空中相遇,蔡風竟自對方的目光中找到了若干的相似,不由得暗暗對他生出一絲相惜之感。

  “難道你認為可以勝過我的刀嗎?”蔡風悠然問道,同時向前逼進兩步。

  孝莊帝並未後退,反而露出一絲歡悅的笑容,道:“我的確無法勝你,你是如何進來的我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如不是你開口說話,完全有可能將刀刺入我的背脊後再讓我感覺到你的存在。”

  “那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蔡風冷然逼問道。

  “我怕,但我相信你不會殺我!”孝莊帝似乎極為自信地道。

  “為什麼?”蔡風禁不住有些訝然地問道。

  “因為你是蔡風,蔡傷之子!”孝莊帝極為簡單而有力地答道,但目光卻是那般堅定。

  蔡風笑了,這個笑容是發自他內心的,也是極為欣慰的笑。被一個敵人所信任,這的確讓他感到自豪,也不禁對孝莊帝多了幾分好感。

  孝莊帝也笑了,笑得那般自信而又優雅,一身粗布衣服並不能掩飾他那自然流露的皇者之風。

  “我可是你的頭號敵人,也殺死了你那麼多的愛將!難道你就不想殺我嗎?”蔡風饒有興致地問道。

  “想,而且是想得要命,但我卻知道,任何想殺你的人都得付出沉重的代價,而這個代價我還付不起!”孝莊帝毫不掩飾地道。

  蔡風望著這個身著一襲粗布衣的北魏皇帝,的確有些荒謬的感覺,但仍悠然道:“你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只憑外面守候的四大頂級高手就有能力勝過我,只要你再調集一些宮中的高手,不是有足夠的能力將我殺死嗎?”

  “但那樣一來,我不可能在這裡與你相見了。更何況我此刻還不能殺你!”孝莊帝笑了笑道。

  “你有事情找我?”蔡風問道。

  “不錯,我要找你做一筆交易!”孝莊帝淡然道。

  “什麼交易?”蔡風很有興致地問道。

  “關於你師叔葛榮的交易!”孝莊帝坦白地道。

  蔡風的臉色微微一變,問道:“我師叔現在哪裡?”

  “對於此事,必須當你答應了這筆買賣之後我才能奉告。”孝莊帝並不為蔡風的氣勢所動。

  “我可以拿你做為人質!”蔡風冷然道。

  “你沒有這個必要,因為你會答應這個條件的。”孝莊帝自信地道。

  蔡風有些微訝,冷然問道:“什麼條件?”

  “幫我殺死爾朱榮!”孝莊帝眸子之中閃過一縷殺機,冷然道。

  蔡風一呆,愣了半天,如同看怪物一般望著孝莊帝,倒有些懷疑對萬是不是瘋了?

  “為什麼?”蔡風終於擠出這樣一句話來。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難想像的問題!”孝莊帝悠然道。

  蔡風若有所思,深深地望了孝莊帝一眼,但卻沒有言語,他仍需要孝莊帝的解釋,也不想以自己的揣測去推斷別人的想法。

  “爾朱榮絕不是一個甘於屈居人下之人,他可以血洗洛陽,沉太后於河陰,自然也可以廢了我。我不希望自己做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帝,更不想當別人的一個傀儡。若想治好天下,就必須統一皇權,這才能夠施政而無阻。所以任何威脅到我的人,我都要設法剷除!”孝莊帝冷然道,也的確有一番君臨天下的氣概。

  蔡風有些想笑,悠然問道:“可是你就不怕爾朱榮死後,各路義軍會趁機攻破洛陽嗎?”

  孝莊帝淡然一笑,道:“放眼整個天下,除了葛榮和你蔡風之外,還沒有誰能夠真的對我北魏造成什麼樣的威脅,而眼下葛榮已武功盡失,能夠對我朝構成威脅的人,也就只有你和爾朱榮了。”

  “那你為什麼不先殺了我?”蔡風反問道。

  “還是剛才的答案,我殺不了你,也不想付出這樣的代價。而另外,我必須藉你之手除去爾朱榮,因為對我威脅最大的人不是你,而是爾朱榮!”孝莊帝毫不掩飾地道。

  “可是爾朱榮一死,就沒有人可以製約我,難道這一點你沒有考慮過嗎?”蔡風反問道。

  “我當然想到了,所以我還有另外一個條件!”孝莊帝語氣極為平淡地道。

  “哦,何不說來聽聽?”蔡風眉頭微微一皺。

  “那就是我放了葛榮之後,你必須將葛家軍撤出長城以外,抑或接受朝廷的招安。我同樣可以封葛榮為王,讓他享受朝廷的俸祿。如果你們選擇退出長城之外,我絕不對你們進行干涉。葛榮只管在那裡稱王稱霸,只要不犯我北魏河山就行,而你必須隱退江湖,不得參與義軍之事!”孝莊帝沉聲道。

  蔡風冷冷地望著孝莊帝,漠然道:“你不覺得這條件苛刻得讓人無法接受嗎?”

  “你是個深明大義之人,也是個體釁百姓之人,應該不希望百姓永遠都活在戰火之中。

  我提出這樣的條件雖然有一些自私,但也是為了天下蒼生能夠安居樂業,不再遭受戰亂之苦。”孝莊帝吸了口氣道。

  蔡風不屑地冷哼一聲,道:“我並不是一個傻子,大義凜然的人我也見得多了,但真正能夠做到的卻沒有一個!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相信你所說的話呢?”

  孝莊帝雙目與蔡風對視,毫不迴避地道:“我絕無半句虛言,也沒有半點言不由衷之處!”

  蔡風冷冷地與孝莊帝對視,半晌才漠然道:“你可敢對天發誓?”

  孝莊帝臉色變了變,他身為九五之尊,從來都沒有人敢與他平起平坐,並以這種口氣跟他說話,而蔡風竟然還要讓他對天發誓,這本就是對他至高無上地位的一種挑釁。不過孝莊帝忍了下來,因為他深知蔡風絕對不是普通之人可以相比的,他是一個可以左右天下局勢的舉足輕重的人物。蔡風也完全有理由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是以他一開始就不用“朕”和“寡人”這兩個詞,而是以普通的口吻相互交談,但直到蔡風逼他發誓之時,他心中卻有些為難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40
第五章逼帝立誓


  蔡風絲毫不讓地逼視著對方,露出一絲冷冷地笑意。

  “如果你是全心全意為天下的百姓著想,我自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你似乎沒有考慮到身邊那一群可憐的親王們猶如一隻只蛀蟲,你所面臨的將是一種怎樣的局勢? ”蔡風悠然問道。

  孝莊帝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天氣其實並不熱,可是他的內心卻似乎正在遭受著強烈的擠壓,那是一種無形的鬥爭。如果他真的發了誓,那就必須去一絲不苟地實行誓言。首先就要懲治貪王,減輕賦稅,可是這也將面臨國庫空虛、眾臣反對的各種阻力,甚至會使朝廷再生變故。但如果不答應,他將面對百姓暴亂,及義軍東下洛陽之危。這的確讓他左右為難,不過他很清楚,若想整治北魏,就必須著手大力改革,否則絕對不可能有國泰民安的局面產生,也根本無從談起國富民強。如果無法國富民強,不僅僅是北部的義軍之亂,更有可能遭受南樑的無情攻擊。因此,他必須下定決心整治北魏。

  “好,我發誓!”孝莊帝微微咬了咬牙,顯然有些沉重地道。

  蔡風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他很清楚,如果蔡泰斗和何礼上他們仍堅持繼續戰下去的話,那很可能只會釀就另一個慘劇,禍及百姓,使得天下永無寧日。而如果他不答應退出戰事之外的話,那爾朱榮也將成為官兵的主力,他所面對的將仍是爾朱榮掌權和葛榮死亡。在蔡風的心中,爾朱榮是必殺的,而葛榮也必救的,這兩者能夠齊全,也便不容他不答應孝莊帝的條件了。

  孝座帝似乎也看穿了這一點,估計到蔡風絕對不會拿他怎樣,才敢單獨面對這個武功幾乎無敵於天下的敵人。

  蔡風不殺孝莊帝,並非因為道德仁義及原則問題,而是因為蔡風與爾朱榮形成了一種均衡的製約。

  蔡風如果殺了孝莊帝,最大的得益者自然是爾朱榮。那樣的話,爾朱榮還真的可能一舉奪權,把持朝政,使他經後對付爾朱榮的機會越來越少,更會阻力重重。

  如果蔡風挾持孝莊帝的話,那樣只會使得孝莊帝顏面大損,威信盡失,也同樣幫了爾朱榮的大忙,到時爾朱榮勢必威望大增,這是很容易想到的。所以蔡風絕不會對孝莊帝造成任何傷害,至少在爾朱榮沒死之前,他絕對不會傷害孝莊帝。

  孝莊能夠稱帝,也絕對不是一個平庸之人,而他在元家的地位本就極高,若是個平庸之人怎會讓人心服呢?就是爾朱榮也不能夠對他輕視。正因為孝莊帝是個聰明人,他才看透了蔡風這一點,才敢親自前來赴會,而且提出一些讓蔡風有些為難,但卻並非不能接受的條件,這正顯示了孝莊帝的過人才智和決策能力。

  孝莊帝望著蔡風,笑了笑道:“你可肯答應條件?”

  蔡風回過神來,淡然道:“如果你真能夠讓百姓安居樂業,我蔡風的私人恩怨又算得了什麼?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我只能盡力去對付爾朱榮,因為沒有人有把握能夠絕對殺得了他!”

  孝莊帝似乎又回到了現實,神色間沒有了剛才的那種自信。的確,天下間配稱為爾朱榮的對手之人。實在寥寥無幾,能勝過爾朱榮的人更不知有誰。雖然蔡風被譽為年輕第一高手,甚至有人說他的武功天下無敵,但是否真的能夠擊殺爾朱榮,這又是一個問題了。

  半晌,孝莊帝笑了笑,道:“那我們的命運就聯在一起了。你若殺不了爾朱榮,你我都可能惟有死路一條;若能殺了爾朱榮,你我都可以實現彼此的承諾,誰也不吃虧!”

  蔡風也笑了笑,孝莊帝所說的並沒有錯,如果他殺不了爾朱榮,很可能就是被殺。那樣的話,就不必去實現對孝莊帝的承諾了,而孝莊帝也定會因此受到攻擊。

  “既然如此,我們彼此盡力就是!”蔡風聳聳肩,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我也該發誓了!”孝莊帝苦笑著自嘲道。

  蔡風再次笑了笑,饒有興致地望著這位發誓的帝王。

  “黃天在上,我元子攸定要在有生之年傾力理政治國,減賦減稅,鏟貪除惡,還天下百姓一片安寧和平,以百姓安居樂業為己任,做好上天賦於我的使命。如言行不一,就讓我五雷轟頂,死於喪亂之中!”孝莊帝鄭重地宣誓道。

  “好!你有這一番話,我可以放心了。待爾朱榮事了,我絕對不會再涉足江湖恩怨,更不會參與義軍之事,也依你所說,讓葛家軍轉移塞外,到時不願外遷者,解散為民。在你當政之年,絕對不會出現亂子!”蔡風果斷地道。

  “好,我相信你的話!我會為你提供爾朱榮的行踪,更會為你安排機會。我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會將爾朱榮這個逆賊除去!”孝莊帝充滿信心地道。

  蔡風心中禁不住湧起了滿腔的豪情和鬥志,兩人同時伸出手來,緊緊握在一起,兩顆本來敵對的心,此刻竟靠得如此之近,更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明日之後,我會盡快給你答复的。”孝莊帝道。

  “很好,明日之後,我也會好好安排事情,我相信,一切都會好的!”蔡風悠然道。

  ※※※

  蔡風回到住處,遊四諸人才鬆了口氣,他們心中一直都在擔心,此刻方知是在杞人憂天。

  蔡風將事情的經過和孝莊帝的要求向三子、遊四兩人說了一遍,遊四和三子又陷入了沉默,他們仍有些怪怪地望著蔡風。

  “天王的武功被廢,這肯定是爾朱榮那狗賊所為!”遊四憤然道。

  想到葛榮那不可一世的武功,竟然被廢,可想而知葛榮此時的心情是如何了。

  “我們一定要殺了爾朱榮那狗賊!”三子握拳咬牙道。

  “不知齊王怎麼看待這件事?”遊四抬頭問道。

  蔡風嘆了口氣道:“事己至此,那已無法挽回。怒和氣也解決不了問題,一切只能順其自然,或許對師叔來說,失去武功會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三子和遊四都呆了半晌,也的確,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即使把爾朱榮殺了,也無法使葛榮恢復武功,因此還是不要去想它好了。首要的任務是必須將葛榮救出來,看看葛榮如何決定。

  “阿風準備與爾朱榮正面決鬥?”三子問道。

  “是該有一個了斷了。我想,以我此刻的實力,與他應該有一戰之力!”蔡風淡然道。

  “我們可以安排一下,以別的方式去對付他,又何必要齊王親自去冒這個險呢?”遊四有些擔心地道。

  “這並不只是我對元子攸的承諾,而爾朱榮更是我蔡家的仇人,我也必須與他做個了斷!

  能夠與天下第一劍手對決,也是對自己極限的一個挑戰,亦是爹爹這些年來一直都未能完成的心願!”蔡風斷然否決遊四的提議。

  遊四黯然,三子卻自信地道:“阿風一定會贏的!”

  蔡風笑了笑,道:“我並不想以挑戰者的身分向爾朱榮約戰,那樣只會不利於我們行事,以爾朱榮如今的地位,一定不肯與我決鬥。因此,我必須找一個讓他退無可退的時機。”

  “齊王可得小心元子攸!”遊四提醒道。

  蔡風笑了一笑,道:“這就是我不得不做出安排的原因,為了安全起見,我們要做好撤出洛陽城的各種準備,最先應將己被元子攸知道的聯絡點遷移,第一個就是雁樓……”

  ※※※

  凌通居然趕到了洛陽,還有抗月一起同來,倒讓蔡風有些意外。

  凌通見到蔡風,不無得意地道:“我就知道蔡大哥會來洛陽,所以我便專程趕來了。”

  “是呀,武帝让我带来一些高手以助齐王一臂之力,只要能救出齐天王,我们还可以自边界调来一万大军攻打洛阳!”抗月诚恳地道。

  蔡风不由大感好笑,不过萧衍的一番盛情倒是不能不谢:“蔡某先谢过武帝对葛家军以及对我蔡风的支持了!”

  “武帝还说他的确很佩服蔡大哥呢!”凌通欣喜地道,一脸的得意之色。

  蔡风一拍凌通的肩膀,叱道:“小孩子知道什么?”

  抗月笑了笑,道:“凌通所言不错,武帝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说齐王乃人中之龙,可谓旷世之奇才,应是天下武林人物效仿的对象。”

  蔡风淡然一笑,却并不想作任何解释,也没有必要做出解释,只是道:“抗护卫远道而来,不如先休歇休歇吧。”

  “我不累,这次我带来了一百名好手供齐王随时调遣,而抗某也想为齐王效犬马之劳,为葛家军出一分力。”抗月诚恳地道。

  蔡风爽朗地笑了笑,道:“若有用得着抗护卫的地方,蔡某定会出言相请。”顿了顿,又转向游四道:“游四,你现在为他们安置一下住所吧。”

  ※※※

  凌通大吹了一番自己在南梁如何风光,如何将郡主、公主摆布得服服贴贴之后,就将自己这段日子所创的几式得意之作利利落落地表演给蔡风看。

  而在这时,王通却来了,并带来了尔朱荣的消息。

  尔朱荣正在赶回洛阳的途中,而且是快骑赶回洛阳,孝庄帝让蔡风做好安排,而孝庄帝也正在着手葛荣之事。

  蔡风此刻倒是胸有成竹,因为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对任何事情也充盈着自信,他从来都没有这一刻如此相信自己的力量,甚至为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而自豪。

  也許,世人並沒有說錯,蔡風是無敵的。昨夜,蔡風再一次領悟無空道,悟透了自凌通和凌能麗腦中得來的神秘經歷,也終於啟開了那扇在齊王別府中未敢啟開的神秘大門,此刻的他已經看到了另一個神秘莫測的世界,比一切的想像都要美麗。

  蔡風沒有跨入那扇精神大門,但卻已感受到來自那個精神世界的巨大能量和精神力。正因為如此,才使蔡風對一切都充滿了無窮無盡的信心。

  王通似乎也感覺到今日蔡風的變化,雖然蔡風在極力掩飾自己的眼神,但仍能自那雙眼睛中清晰地發現另一個完全不屬於這片天地的美麗世界,蔡風的眸子— —無限的深邃。

  王通除了微感驚異之外,並無其它,他本來就不甚了解蔡風,也從來都未曾見過蔡風的武學。他心中的蔡風,全都是自別人口中所傳出的形象。

  凌通對蔡風這種異象則是見怪不怪,在他的眼中,蔡風永遠都是至高無上的,也永遠都是他崇拜、敬慕、的。那是自小時候便深深植入他心中的印痕。任誰都無法取代。無論他在別人面前多麼風光和霸氣,但回到蔡風和凌能麗身邊時,又禁不住顯出了那本性的頑劣,如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只不過,凌通發現此時蔡風的眼睛有些像黃海,像黃海在北台頂上最後一笑時的眼神。

  ※※※

  葛榮聽到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他沒有眸開眼睛的意思。這是一間不算陰暗的囚室,但對他來說,卻顯得極為冰冷。他的雙手和雙足踝上,全都以巨大的鐵鍊鎖著。此刻他的功力盡失,心中反而一片恬靜,只是行動起來極為困難。對於這些鐵鍊,他有著一種不堪負荷的感覺。

  腳步之聲越來越近,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囚室。葛榮原本是關在另外一個囚室的,那里關押了許多囚犯,不過他一個人單獨一個囚室,裡面還有一床不錯的被子和一堆乾淨的枯草,這大概是對他的優待。每天,別的囚犯只能有兩頓少得可憐、也差得可憐的東西可吃,而他一天可以吃三頓,而且中午更有魚有肉,晚上還有白酒可飲。每頓都酒足飯飽,這讓其他囚犯大為嫉妒和詫異不解。

  後來眾囚犯自獄卒口中知道他就是葛榮,一個為天下英雄所敬仰的葛榮,於是監獄之中開始亂了起來,囚犯們一個個都變得瘋狂了,有的說要拜葛榮為老大,有的說要與葛榮結為兄弟,有的則想請葛榮商量如何逃出這個鬼地方。在這些人的眼中,葛榮雖然被關在監獄中,但仍然神通廣大,要不怎麼會受到如此好的待遇?最終,獄卒只好將葛榮押解到一個單獨的石室。

  這個石室本來應算是密室,但後來改修了一下,卻是拿來關押著這個天下第一危險的犯人,這個密室的主人也為此而感到榮幸。

  沒有人敢太過虧待葛榮,就算明知道葛榮必死,他們也要像照顧爺爺一般,小心地伺候著這位曾讓天下人矚目的英雄。

  沒有人不知道,就算葛榮死了,仍會有人索取這群曾經虐待過葛榮之人的命,而葛榮又是天下間年輕第一高手蔡風的師叔,更是北魏第一刀蔡傷的師弟。蔡風那般神通廣大,而且還有數十萬高平義軍,二十萬葛家軍,身邊更有著數不清的高手,如果誰曾虐待過葛榮,萬一被蔡風知道,定會遭到滅頂之災。是以,這些專門侍候葛榮的獄卒不僅讓其吃肉喝酒,還得每天為之清掃囚室,準備夜壺馬桶。這些人只望爾朱榮或皇上早點下令處死葛榮,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即使蔡風找上門來,也可以推說是被逼的。

  葛榮在江湖中,朋友多得幾乎分佈各行各業,誰敢保證朝中沒有他的人?誰敢保證府中沒有葛榮的人?是以,葛榮被囚之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而且看守之人也不能夠四處亂走,這便是為了不讓外人知道葛榮的囚禁之處。

  “你出去吧!”說話者是葛明的聲音,葛榮對葛明的聲音很敏感,也不知道是一種悲哀,抑或是一種仇恨或怨憤。

  “是!”那幾個守候葛榮的人齊應一聲,退了出去。

  葛榮清楚地聽出,走進囚室的是兩個人。此時他的功力雖然盡失,但仍可清晰地辨別出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葛榮,我們少主人來看你了!”一個渾重而冷厲的聲音響起。

  葛榮微微睜開眼睛,掃過葛明和另一人的臉上。那個人他認識,乃是爾朱榮八大護衛之一排名第二的爾朱仇,其地位僅次於爾朱情。

  葛明和爾朱仇都微微有些驚詫,葛榮的眼神平靜得讓他們心驚,如一潭將枯的水。雖然清澈,但給人一種陷落之感,抑或讓人感覺到一種明悟,一種在生與死之間的明悟。

  “你是來殺我的吧?”葛榮的功力雖失,但一雙眸子更具一種無可比擬的透射力,似乎深深地看透了葛明的心思,也將葛明的意圖掌握得一清二楚。

  葛明一怔,他的確似是感覺出葛榮有點不可思議,竟看出了他的來意。

  葛榮淡淡地一笑,依然是那般平靜,猶如一池蕩開的秋水,平靜之中又多少帶著一點淒涼。

  “你娘去了?”葛榮並沒等葛明開口,又問道,語氣依然顯得很平靜。也許,他真的已看透了生死,這或許是因為失去功力使他的一切都完全改變了。

  “你怎麼知道?”葛明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震撼,失聲問道。

  葛榮長長嘆了一口氣,似是在為王敏的死而傷感,也似是為上蒼做出這種安排而感慨,但不可否認,他的心中又增添了幾分痛苦。也許,那並不是一種痛苦,而是一種明悟。

  “你的眼睛告訴了我一切。你娘被葬在何處?”葛榮吸了口氣,淡淡地問道。

  “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反正你今日必須死!”葛明有些殘忍地道,爾朱仇卻是毫無表情。

  “我只想求你在我死後將屍首與你娘合葬,你能答應嗎?”葛榮淡然問道。

  葛明的臉色陰沉,眸子之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愣了半晌,他才冷冷地道:“你休想,那是不可能的,娘的屍體就葬在爾朱家族的墳場中,那裡又豈是你可以安身的?!”

  葛榮又嘆了一口氣,目光冷冷地掃過葛明,似乎有些憐憫,也似乎有些悲哀,悠然問道:

  “風兒是不是來了洛陽?”

  葛明再次表示訝然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如果不是風兒趕到了洛陽,你何須如此急著要殺我?而且不是將我押人刑場,卻要這囚室中下手!”葛榮淡然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41
第六章亂世智者


  葛明狠狠地瞪了葛榮幾眼,也不隱瞞,冷冷地道:“不錯,蔡風的確來到了洛陽,我們暫時還找不到他住的地方,只要我們發現了他的行踪,就是他死期!”

  葛榮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屑地望了葛明一眼,有些憐惜地道:“就憑你也可以勝得了風兒?就是再過三十年、四十年,你也不可能勝得了他!只怕你見了風兒後,惟有逃命一途!”說到這裡,葛榮突然“唉……”地一聲長嘆,有些遺憾地道:“到了這個時候,你仍不能悔悟,真讓我大感失望,我葛榮就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兒子!”

  “呸,我從來都沒當你是我的父親,我姓爾朱……嗚……”說到這裡,葛明突然身子一歪,軟癱於地。

  “爾朱仇,你……”葛明難以置信地望瞭望立在他身邊那個木無表情的爾朱仇,怒呼之聲卻沒有說完,就被爾朱仇制住了啞穴。

  葛榮並不感到意外,在他見到爾朱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完全掌握了會出現的局面。

  爾朱仇迅速自葛明身上掏出鑰匙為葛榮打開鎖在身上的鐵鍊,關心地問道:“天王,你沒事吧?爾朱仇相救來遲,還請天王勿怪!”

  葛榮輕輕拍了拍爾朱仇的肩頭,微微有些感激地道:“我怎會怪你呢?”同時,他的目光掃了一下驚駭欲絕的葛明一眼,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

  “天王,該怎麼處置他?”爾朱仇恭敬地問道。

  葛榮心頭一陣疼痛,只是向葛明淡然問道:“你有什麼話好說?”

  爾朱仇似乎知道葛榮的意思,伸指解開了葛明的啞穴。

  “爾朱仇,你竟敢背叛爾朱家族?!”葛明駭異若死地問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伴隨了爾朱榮二十多年的情仇二佬之一竟然是葛榮的人。

  爾朱仇望了葛榮一眼,似乎是在詢問該不該回答葛明的話。

  葛榮微微點了點頭,有些傷感地道:“讓他瞑目一些吧!”

  “你知道我是誰的兒子嗎?”爾朱仇冰冷地向葛明問道。

  “難道你不是雪原長老之子嗎?”葛明驚問道。

  “不錯,我正是爾朱雪原的兒子。我多乃是三十二年前被一個用拳的神秘高手所殺的十三位長老中功力最高的一個,而你知道那神秘的用拳高手是誰嗎?”爾朱仇恨恨地道。

  “誰?”葛明一驚,他在爾朱家族長大,自然知道那一段神秘的往事,也就是因為那十三位長老在半年之內相繼死去,使得爾朱家族衰落了一段日子,後來只剩下爾朱歸和爾朱悠兩大長老,並建立了神秘的元老堂。而那些長老殞命事件始終成了一個謎,就是葛明也無法得知。

  “那用拳的高手就是爾朱歸!爾朱榮的姑父!”爾朱仇充滿殺意地道。

  “啊!”葛明也吃了一驚,他似乎沒有想到那個神秘如同謎一般的殺手竟然是僅存的兩大元老之一的爾朱歸。

  “而爾朱歸之所以擊殺十三大長老,全都是爾朱榮父子所指使,目的就是排除異己,使爾朱榮登上族王之位。所以此時的爾朱家族對於我來說,只有仇恨而無恩情,你就只好認命吧!”爾朱仇憤然道。

  “那你怎麼成了葛家莊的人?”葛明仍想拖延一些時間,故作茫然地問道。

  爾朱仇不屑地一笑,道:“你別想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進來,此時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實話告訴你吧,爾朱榮從來都沒有將你當親生兒子看待,今日他讓你前來擊殺天王時,還給我下了一道密令,我本不想告訴你,但看你至死不悟,我就讓你看看他的親筆手諭吧!”

  說話間爾朱仇自懷中掏出一張字條,展開橫於葛明的眼前。

  “父死子亡,共赴黃泉!”正是爾朱榮親筆所書。

  葛明如遭雷擊,幾乎快要崩潰了,口中喃喃地念道:“不可能,不可能,阿爹說過讓我繼承他的一切,他怎會說話不算數呢?……”

  葛榮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和一種蒼涼,更為葛明感到不值,望望可憐又可恨的兒子,禁不住再次發出一聲長嘆。

  “你以為爾朱榮會真的將爾朱兆的頭顱送給你嗎?爾朱兆仍活得好好的,天下人誰都知道,就只你一個人仍蒙在鼓中,真為你感到不值,在爾朱榮的眼中,你永遠都只是一個外人,一顆棋子,可你卻還痴心妄想繼承他的一切?哈哈哈……真是可笑。人家爾朱兆是不是爾朱榮親生,誰也不知,但他畢竟是爾朱家族的血統。爾朱榮再怎麼選擇也不可能選到你,虧你還自詡聰明過人。我看你現在也該悔悟了!”爾朱仇越說越有氣。

  葛明如同傻子一般呆愣著,他的神情已經麻木了,這的確是一個他無法接受的事實。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突然,如此地出乎人意料之外。爾朱榮竟然寧可相信一個護衛,也不相信他,也難怪這次行動爾朱榮會派一名親信與之相隨,原來只是布下了一道密令擊殺他。

  葛榮的眼中滑下兩行淚水,清澈而晶瑩,猶如兩顆珍珠。葛榮的目光只是望著石室之頂,並不看向葛明,心中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葛明是死不足惜,若非葛明,怎會有那麼多的將士、那麼多的無辜之人死去?懷德、尉景、宇文肱及無名三十六將等所有兄弟們都是因為葛明而亡,至於士卒及百姓的死傷更是無數統計。

  葛榮水遠也忘不了尉景和宇文肱和無名七、無名十六諸人那種慘死的情景,這是一群水遠也不屈服的人,面對著爾朱榮也是毫無所懼。在被困於葛明所設的圈套中之時,他們仍然選擇戰死也不投降,臨死之時,更呼出:“天王,保重——”其聲高昂而壯烈,此時似乎又蕩漾在葛榮的耳邊。

  葛榮在流淚,為他自己,也為死去的愛將,抑或是為了葛明的悲哀。

  “我們走吧!”葛榮淡淡地說了聲。

  爾朱仇自懷中掏出一張薄薄的面具遞給葛榮,葛榮輕柔地戴在臉上,並將之抹平,赫然竟成了葛明的裝束。

  爾朱仇翻開葛明,三下兩下解開他的衣服。

  “爹,你饒了孩兒吧?”葛明手足無法動彈,望著搖身一變變成他那副模樣的葛榮,忍不住哀呼道。

  “我可以饒恕你,但那些死去的忠魂卻饒不了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只願你來世不要再如今世這般。爹的確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爹會用後半生的時間為你們誦經超渡,你就認命吧。”葛榮無限傷感地道。

  “爹,不要,孩儿知錯了,孩兒以後再也不會做錯事了……爹,不要……”葛明駭然淒呼道,但爾朱仇很快便制住了他的啞穴,並將他的衣衫脫了下來。

  葛榮也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換上葛明的衣服,再次發出一聲長嘆。

  “怎麼辦?”爾朱仇望瞭望葛明,再望瞭望葛榮,那擊向葛明的手掌竟有些猶豫了。

  葛榮的眼中再次滑出了兩行淚水,爾朱仇心中也為之一顫。

  “下手吧……”葛榮有氣無力地傷感道。

  爾朱仇猶豫了一下,手掌重重地向葛明頭頂拍落。

  葛明那絕望的眼神中閃過無盡的悲哀。

  ※※※

  蔡風極為悠閒地觀賞著競相綻放的牡丹花,心中十分平靜。他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將面對有生以來最重要的一戰。

  其實,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心中失去平靜,儘管他這一生還只是活了二十年,可所經歷的卻是別人幾輩子都無法經歷的事情。對於戰鬥的體驗,更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

  蔡風出道以來的第一個對手是叔孫家族的叔孫長虹,接著巧鬥鮮于戰勝和高歡,再與破六韓拔陵、鮮于修禮等高手交手,後又發生了土門花撲魯、刀疤三的大柳塔之戰,之後依次出現莫折大提、蕭衍、石中天、葉虛、叔孫怒雷、區陽、元融、搓延伯、蕭寶寅……這些人自普通高手到絕世凶魔,自域外高手到中土絕世人物,蔡風可以說已經遍歷了一些可成為江湖美談的大戰。

  自道之戰,大柳塔之戰,泰山之戰,博野之戰,涇州之戰,定州之戰,無一不是讓江湖震撼,天下皆驚。所以,蔡風絕對不會因為洛陽之戰而心驚。他的生命,似乎只有通過戰鬥來發揮,這才是一種享受生命的形式。

  一切都似乎接盡尾聲,蔡風知道,這一戰之後,將會決定和改變很多事情。也許,他再不會回到中土,在塞外尋找一處幽谷,築巢而居,生兒育女,但他絕不會再插手戰事,這是他對孝莊帝的承諾,其實也正是他內心所想。

  蔡風早將一些準備工作安排妥當,如何撤出洛陽,如何安排葛家軍的後事,他都為遊四計劃好了,而這也正是葛家軍中許多人心中的意願。不過,在這個時候,遊四卻來了。

  ※※※

  “天王,我先送你上少林寺避避,然後再去與齊王聯繫如何?”爾朱仇詢問道。

  這裡是一處山頭,葛榮負手望天。

  天很藍,雲也很白,空闊無比的天讓人的心中也舒暢了很多,也許正因為如此,葛榮才深深地籲了一口氣。

  半晌,葛榮才輕柔地問道:“你剛才為什麼不殺了他?”

  爾朱仇一呆,囁嚅道:“其實,人豈無過?明王只不過是犯了一次不可饒恕的錯誤,可我們也不能就此而不給他機會。是以屬下只是廢了他的武功,還請天王恕屬下自作主張之罪!”說話間爾朱仇竟跪了下來。

  葛榮扶起爾朱仇,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只是為我著想,唉……這一切我其實也有錯,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就讓他去吧。希望他在有生之年仍能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你現在也不必稱我為天王了,你欠我的恩情今日已經還清,以後再也不欠我什麼……”

  “不,天王的大恩,我爾朱仇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圖報,當初我兄弟二人發過誓,因此我永遠都只為天王而活!”爾朱仇駭然呼道,神色間顯得極為焦爍。

  葛榮嘆了口氣,他知道爾朱仇此話絕對真誠,不由淡然道:“好吧,你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想先去城南的'天玄寺',那裡是了願大師的一位師兄主持,也是我的朋友,他會照顧我的。你也不必告訴風兒我在哪裡,對於凡塵俗事,我早已看透了,只想在這後半生中獨伴清燈靜心參禪…… ”

  “天王……”爾朱仇驚呼道。

  “你不必如此,此刻我功力盡失,反而伽心更堅,往日師尊所述禪理竟在生死間豁然明悟,我心意已決,但仍有一樁心事需要託你去辦。”葛榮恬靜地道,語調如春風一般和緩。

  “天王有什麼事,只管吩咐,爾朱仇就是赴湯蹈火也定會完成!”爾朱仇大義凜然地道,同時更深感葛榮那顆向佛之心已是無法挽回。

  葛榮笑了一笑,道:“我只要你將明兒他娘的骨灰給我送來'天玄寺',上半生欠她的,我想以下半生來償還!”

  “啊……”爾朱仇禁不住為之愕然。

  ※※※

  遊四的臉色有些難看。

  蔡風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由笑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孝莊帝派人來說,天王已經逃了,明王的武功被廢,但明王卻什麼也不肯說。”遊四臉色有些難看地道。

  蔡風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僵硬了,這個意外的變故的確有些出乎他的想像。葛榮武功被廢,此刻卻脫困而出,不知去向,那這件事究竟是誰幹的?葛明這個叛徒自不會救出葛榮,如果是葛榮廢了葛明的武功,那這個救出葛榮的神秘人很可能是友非故,只是此人又是誰呢?

  “明王現在何處?”蔡風淡然問道。

  “明王正被孝莊帝帶去問話了,孝莊帝表明,如果齊王不再答應他的條件,他無話可說,不會強求!”遊四又補充道。

  蔡風不屑地一笑,道:“他也太小瞧我蔡風了,你去告訴他,就說爾朱榮的事情依然按照我與他商議的原計劃行事,不過我得首先查清師叔的下落,爾朱榮的事只能稍緩。一旦有師叔的下落,就立刻按計劃行事。”

  遊四微微鬆了口氣,蔡風的目光卻落在他的手上。

  “你又有佳作了?”蔡風不由笑問道。

  遊四干笑一聲,道:“我準備給你描繪一張全家福呢,不過因為孝莊帝派來的人趕得湊巧,老爺子和你的寶貝兒子還沒來得及畫上去。”

  “哦。”蔡風不由訝然一笑,道:“拿來看看,你畫的是什麼東西?”

  遊四抖開手中的帛卷,蔡風不由發出一聲驚嘆。

  遊四的畫筆的確是巧奪天工,一男四女躍然畫上。赫然就是蔡風、元葉媚、劉瑞平、元定芳,另外那人卻是凌能麗。四女如眾星捧月般圍在蔡風身邊,每人的神態各異,衣裙飄飛猶如迎風起舞,眉目生花,其眼神更如秋水一般活靈活現。只是元定芳的畫像稍稍偏瘦了一些,沒有此刻的她那樣豐腴。蔡風在畫中的表情更是眉飛色舞,一副志得意滿之態,但那兩點眸子之中的神光隱透著智慧和狡黠的神彩,眼珠的色彩卻選用了淡藍色,猶如一望無垠的碧波湖水,這讓蔡風感到有些訝然。

  “我無法將你的眼神完全捕捉下來,我也不知道如何為你點睛,但每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想到了藍天湖水,所以就用了藍色。”遊四解釋道。

  “太妙了,你小子還真有一手,我不得不佩服了,你也不用再在畫上旁邊加什麼人了,就交給我吧。否則如讓能麗看到這幅畫,你可就有麻煩了。”蔡風一手抓過布帛,歡喜地道。

  遊四一呆,訝然道:“凌姑娘不是一直陪你在高平嗎?”

  “但還沒來得及明媒正娶,知道嗎?她可兇得很,待洛陽事了之後再說吧。”蔡風笑著解釋道。

  遊四不由得摸摸腦袋,滿頭霧水,不知道蔡鳳在玩什麼花樣。

  ※※※

  爾朱榮回到洛陽,根本沒有回大司馬府宅,而是直入皇官。

  洛陽,便如同他的指掌,不容有半點遺落,更要使一切都由他來掌握。

  的確,此刻的爾朱榮威風八面,大敗葛家軍,攻下冀州,一切的一切,使爾朱榮將自己的權力推上了巔峰。整個軍中大權盡在他的掌握之中,誰敢不服?誰敢有絲毫的反對?

  爾朱榮對孝莊帝請回四大供奉之事極為惱怒,是以他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質問孝莊帝。

  爾朱榮根本沒將孝莊帝放在眼裡,這也使得一些朝臣心中極為不滿,這一點爾朱榮也知道得很清楚。但只要那些人不公然出言反對,他也懶得管。而那些朝臣也知道,誰要敢與爾朱榮做對,那惟有死路一條。是以,這些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這的確是北魏的悲哀。

  爾朱榮身邊仍有兩名親衛相隨,這些人入宮後完全可與官中的帶刀侍衛相提並論,甚至能夠享受到帶刀侍衛無法享受的禮遇。

  在洛陽城中,大司馬府宅中的侍衛比之皇宮中的侍衛更有地位,而大司馬府宅的實力也極強,雖比不上宮內的望士隊和宗子羽林,可是洛陽城的守兵完全由爾朱榮所控制,這就比宗子羽林及望士隊更有實力了。而且,爾朱家族的產業在洛陽比較集中,家族成員極多,完全成了洛陽的主體,這就是爾朱榮在洛陽囂張無忌的主要原因。

  “大司馬到——”太監的高呼驚動了孝莊帝。

  孝莊帝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爾朱榮會回來得如此之快,看來蔡風並未在途中將之截住。

  他在大吃一驚的同時,向身邊的王通使了個眼色。

  王通立刻會意,自後門迅速退開。

  “大司馬到——”爾朱榮很快行入了御書房,而此刻王通的影子早已消失在御書房中。

  爾朱榮龍行虎步地行了進來,目光在御書房中凌厲地掃了一眼,沒見到任何動靜,倒是看到那守候在孝莊帝身邊的兩個太監驚懼和恐慌的表情,這才向孝莊帝微微欠身行禮道:

  “臣參見皇上!”

  孝莊帝心中怒極,爾朱榮這種態度,哪裡把他這個北魏皇帝放在眼裡?那兩道掃過御書房的目光倒像是在抓賊,怎麼說他仍是皇帝,一國之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42
第七章魔心屠帝


  孝莊帝雖然氣惱,但卻不能發作,他知道這樣對他不會有半點好處,反而只會更難以收拾局面。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勝得了爾朱榮,而爾朱榮的囂張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愛卿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與朕事先招呼一聲?也好讓朕為你接風洗塵呀?”孝莊帝擠出一臉的笑意,悠然道,倒的確像是一個愛臣如子的帝王。

  爾朱榮並不為之所動,反而直截了當地道:“臣剛下戰馬,不敢勞駕皇上,只好自己來了。”

  “哦,愛卿如此緊急,可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孝莊帝虛與委蛇地訝然問道。頓了頓又轉身旁邊的太監道:“給大馬司賜座!”

  “謝皇上!”爾朱榮並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掃了孝莊帝一眼,沉聲問道:

  “臣聽說皇上派人請回了四大供奉?”

  孝莊帝臉色劇變,但轉瞬即逝,打了個“哈哈”,反問道:“不知愛卿是從哪裡聽到這個謠言的?”

  孝莊帝的表情變化雖然只是一瞬即逝,但沒有逃過爾朱榮的雙眼,他知道對方是在睜眼說瞎話,但也並不能直接點破,只是有些強霸地逼視著孝莊帝,道:“皇上不必管我是怎麼聽到這個傳聞的,不過我卻不能不提醒皇上,四大供奉乃是用來守護我鮮卑祖上神物之人,如果他們擅離神山,勢必會引起很大的變故、因此,不管四大供奉是否前來洛陽,還請皇上三思而行!”

  孝莊帝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爾朱榮的確太不把他這個北魏皇帝放在眼裡了,不由有些慍怒地叱道:“朕的事 朕知道如何做,大司馬此次放下手中的軍事,匆匆回朝,難道就是為了教訓朕嗎?”

  爾朱榮並不為之所動,反而輕鬆一笑,道:“皇上言重了,做為北魏的臣子,就不能不盡責相輔皇上。臣只是在有些地方稍稍提醒一下皇上,以皇上的聖明,應該明白臣的一片好心。”

  孝莊帝幾乎怒到了極點,爾朱榮的話語的確是越來越不敬了,甚至太過霸道,那種將他毫不放在眼裡的表情就是三歲小孩也可以看出。

  孝莊帝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畢竟他乃是一國之君,如果連一國之君也活到這種落魄的份上了,那也的確是一種悲哀。望著爾朱榮咄咄逼人的氣勢,孝莊帝終於忍不住發作道:

  “大司馬口口聲聲說要提醒朕,那就是說朕只是個不明白事理的昏君了?既然大司如此清醒,如此明白事理,何不由大司馬來接替這個帝位?”

  爾朱榮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表情,不僅不慌,反而正容道:“皇上誤會了,臣乃一個武人,不會說奉承話,望皇上勿怪。只是此刻邊關戰事緊急,臣不希望洛陽弄出了什麼大亂子,而導致前方軍心動搖,這樣只會使我們的軍機受阻,所以臣才說出這些話的。”

  孝莊帝冷冷地望了爾朱榮一眼,心中忖道:“我是不是應該趁此機會讓侍衛們一擁而上,配合四大供奉將他殺了呢?”想到這裡,孝莊帝殺心大起,爾朱榮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對於北魏禍患無窮,如果此刻殺了他,也可免去後患。孝莊帝想著不由吸了口氣,緩和了一下臉色道:“既然大司馬是為國家社稷著想,朕又怎會怪你呢?只是因為朕這幾日心情不好,所以才會出言重了些。算了,現在朕給你引見幾人。”

  爾朱榮暗自得意,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氣勢完全已經壓下了孝莊帝。把掌北魏朝政,那也只是遲早的事了。

  ※※※

  爾朱仇的話不容蔡風和遊四不相信,就是蔡風和遊四不相信爾朱仇,但也不能不相信葛榮的親筆信箋。

  遊四對葛榮的筆跡十分清楚,此刻爾朱仇手中所持的正是葛榮的親筆信,信中寫得十分明白,葛榮己將葛家軍中的事務盡數交給蔡風和遊四處理。

  葛榮知道蔡風並不是一個貪戀榮華和權力之人,但是他卻相信蔡風一定可以處理好葛家軍的後事。此時軍中不僅有蔡風,還有一位足智多謀的遊四,有這兩人存在,又會有什麼事情處理不好呢?

  看來,葛榮已自爾朱仇的口中了解到葛家軍的狀況,知道葛家軍此刻只是負守一隅,大勢已去,他的觀點竟然與蔡泰斗諸人心中所想有些相似。畢竟,葛榮起兵只是為了替天下百姓澄清世界,給百姓一片安寧,以破除魔門為己任,並不是一個野心十足的人。而此刻他的功力盡廢,痛失愛人,又慘遭親生兒子的背叛,滿腔的壯志也頓時化為雲煙,對榮華富貴、紅塵俗事大徹大悟,這才避開塵世,連蔡風和遊四這幾個最親近的人也不想見。

  蔡風知道葛榮的確已經沒事了,這才放下心事,也便證明孝莊帝並沒有騙他。因此,蔡風決心開始實行他的承諾。

  據探子來報,爾朱榮已經進入了洛陽城,而且直入皇宮,是以蔡風必須在這一段路途中,選擇一個最好的下手機會。

  擊殺爾朱榮,在洛陽城中!

  這的確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但蔡風根本毫不在意其中的危險。

  對於自己,蔡風充滿了無限的信心,沒有任何困難險阻可以阻擋他的信心。

  ※※※

  腳步之聲讓爾朱榮產生了一絲警惕,但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在洛陽城內,還沒有誰能夠對他構成威脅,包括皇宮之中。

  洛陽的皇宮中雖然人數眾多,但其實力還不足冀州葛家莊的三分之一。高手之數更沒有葛家莊多,他連葛家莊都破了,何況是這個了若指掌的皇宮?是以,爾朱榮在皇官中也同樣肆無忌憚,這也是他敢如此囂張地對孝莊帝說話的原因之一。

  孝莊帝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是那腳步聲終於還是傳入了御書房,那幾道人影也出現在御書房中。

  爾朱榮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對孝莊帝閃過一絲冷厲的殺機,只不過一閃即逝。但是孝莊帝仍然很敏感地覺察到了,那步入御書房的四個人也同時覺察到了。

  “爾朱榮,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皇上起了殺心!”那四人同聲喝道。

  喝聲如雷,震耳欲聾。

  爾朱榮心中升起一股忿怒之氣,鐵青著臉,向孝莊帝逼視著,根本就不將孝莊帝放在眼中,質問道:“皇上不是說沒有請回四大供奉嗎? ”

  孝莊帝乾笑一聲,道:“從今後他們已不叫供奉,而是護帝神衛,也即朕的貼身帶刀侍衛。只因他們不再是供奉,所以朕之所言就不算有誤了。至於神山的四大供奉人選,朕自會在四大家族之中另選忠誠可靠之人代替,這一點請愛卿不用擔心。”

  爾朱榮眸子之中閃過一縷駭人的神彩,他感覺到孝莊帝此刻說話的口氣變得強硬了許多,而這正是他不想發生的事情,但事實已經發生了,他必鬚麵對。

  “爾朱榮,你想幹什麼?竟敢如此對皇上無札!”那四人正是元子攸自神山請回的四大供奉,來自四大家族的精英,也是絕對忠於皇族利益的死士。

  而眼下這四人,正是三十年前經孝文帝親自選拔出來的高手,甚至比爾朱榮的輩分更高一輩。雖然這些人的武功不能算是各大家族之中最高的,但也全都是出類拔萃的角色,其實力加起來絕對會驚天地動。正因為如此,孝莊帝此刻雖然仍對爾朱榮極為畏懼,卻並不如先前那般連說話時都顯得軟弱無力,至少已鎮定自若了。若能藉機殺了爾朱榮,那自是孝莊帝求之不得的事,即使不能成功,也必定會使之重傷,到時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而且此刻他更已密令王通去奪下洛陽城守的兵權,這是他必須安排的一步棋。

  “四位卿家,爾朱榮目露凶光,定是想殺朕,請代朕將之拿下!”孝莊帝故作驚慌地呼道。

  四大供奉立刻成四角將爾朱榮圍於中心,孝莊帝身後的兩名太監忙跨前護在他的身前,一副如臨大敵之勢。

  “皇上,想必你是誤會了,微臣怎敢對皇上無禮呢?”爾朱榮似乎也知道自己所表現得太過激了,忙緩和了一口氣道。但在這時,他已感到一股如暗潮般的氣流自身後湧來。

  “幾位卿家,給我拿下這逆賊!”孝莊帝高呼道,而這時四大供奉己經出手了。

  爾朱榮大怒,殺機大熾,冷殺地道:“這是你在逼我,怪不得任何人!”說話之間,雙臂一圈,竟如同有著千萬柄劍同時刺出。

  ※※※

  爾朱仇被遊四逼著來到了“天玄寺”。

  爾朱仇有些無可奈何地低聲道:“天王不想有人打擾他,包括齊王和侯爺,我看候爺還是不要去見天王為好。”

  “反正已經來了,我怎能不見呢?”遊四急切地道。

  “可是,天王會怪我的。”爾朱仇有些著急地道。

  “天王怎麼能夠拋下葛家軍不管呢?你又不是故意帶我前來,只是被逼無奈,相信天王不會怪你的。”遊四哪管爾朱仇的事情,這次他來洛陽,就是為了救出葛榮。此刻葛榮就在眼前,要是讓他空手而返,又於心何安?何況這個“天玄寺”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在洛陽城中,遍布著爾朱榮和孝莊帝的勢力,若是他們發現了葛榮的下落,那葛榮豈不是又會大禍臨頭?所以,遊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不與葛榮相見。

  “吱呀……”遊四不顧一切地推開了禪房之門。

  “侯爺,侯……”爾朱仇只得停下叫聲,他不想驚擾了葛榮的心境。

  葛榮的誦經之聲倏然停止,並沒有迴轉身來,只是悠然開口問道:“是遊四嗎?”

  “天王,正是老四!”遊四“撲通”一聲跪在葛榮的背後。

  葛榮嘆了口氣,道:“你還來幹什麼?我不是已經將一切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嗎?”

  “天王,你難道就這樣拋棄葛家軍不管了嗎?那幾十萬兄弟都在盼著你回去主持大局。”

  遊四的聲音有些泣然地道。

  “紅塵之事,我已不想再管,現在應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就讓阿風去安排那幾十萬兄弟好了。難道你不相信他的能力嗎?”葛榮淡然道,不僅沒有回身,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睜開。

  “可齊王今日要與爾朱榮決一死戰,一切都是未知之數,更何況齊王他答應過孝莊帝,將不再管義軍之事,只讓我們葛家軍撤出塞北。難道天王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兄弟們固守邊陲嗎?”遊四微微有些淒然道。

  葛榮身子一震,扭過頭來,眸子裡射出一縷憂鬱之色,問道:“風兒要與爾朱榮決戰?”

  “不錯,爾朱榮今日剛回洛陽,但是此刻已入了皇宮,齊王與孝莊帝達成了協議,由齊王出手擊殺爾朱榮!”遊四見葛榮終於色變,微喜道。

  “快阻止他,爾朱榮已經練成了第八層'道心種魔大法',武功無人能敵,你趕快讓阿風從長計議!”葛榮急切地道。

  這次卻輪到遊四發呆了,他從來沒見過葛榮如此大驚失色的樣子,雖然他絕對相信蔡風的武功,但是他又豈能輕視爾朱榮的實力?更不會忽略葛榮的眼力。

  “天王,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齊王在泰山之頂連區陽那老魔頭都擊敗了,又怎會伯爾朱榮呢?”遊四有些疑惑地道。

  葛榮長身而起,憂色滿面地道:“區陽是區陽,爾朱榮是爾朱榮,我是敗在爾朱榮的第十六招上,對於他的武功深淺自然十分清楚! ”

  遊四大驚,他雖然知道葛榮敗了,但卻沒想到連爾朱榮十六招也接不了。如此就可以想像爾朱榮是多麼的可怕!大驚之下,急道:“我去找齊王!”說話間飛速向外掠去。

  葛榮也心急如焚,向爾朱仇道:“我們一起去!”

  ※※※

  御書房,滿目淒迷,盡是絲絲縷縷的劍氣,而爾朱榮和四大供奉全都被吞噬在劍影之中。

  孝莊帝大驚,爾朱榮的可怕似乎超出了他的估計,功力之高,劍術之奇,已突破了人的想像空間。

  劍氣之強,四大供奉根本就不能完全封鎖。

  逸出的劍氣直射孝莊帝,書桌碎裂成兩半,劍氣無阻,直逼孝莊帝。

  “鏘鏘!”卻是兩名太監出手了,以奇奧無比的手法封住所有逸出的劍氣,孝莊帝的衣袍不斷地鼓動著,他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武功最多只能與四大供奉之一相提並論,比起爾朱榮,仍要相差一大截。

  “噗噗……”一連串暴響之後,四大供奉分四角掠開,似乎極為狼狽。

  劍氣盡斂之後,爾朱榮猶如風中古樹,蒼雄而穩健,更透著一股強大的霸殺之意,似乎自九天而降,剛沾塵土的魔神,殺意逼人。

  四大供奉和孝莊帝不由得相顧失色,他們似乎全都低估了爾朱榮的厲害。

  “哼,就憑你們四個老不死的,也想阻我?哼,真是不自量力!若是在半年前,以你們四人聯手之力,也許對本人還能構成一定的威脅!但是現在,你們就跟昏君一起陪葬吧!”

  爾朱榮狂傲無比,毫不將這些人放在心上。

  孝莊帝大為驚駭地呼道:“眾卿家,給我殺了他!一切全由朕負責,我去下令所有宮中護衛前來助陣!”說話之間,孝莊帝已心生退意,他根本就犯不著跟爾朱榮死拼。

  “昏君,哪裡走?拿命來!”爾朱榮如同發怒的雄獅,飛撲孝莊帝。

  “擋住他!”孝莊帝運足全身功力將一塊紫硯砸了出去,身子卻向後門衝去。

  那兩名太監雙手各在自己的身前劃了一個圓滿的太極圈,便見他們身前奇蹟般升起一團氣霧,不畏生死地向爾朱榮擊去。

  四大供奉相互望了一眼,同時大喝一聲,四條身影竟向一點擠去。

  “轟!”兩名太監踉蹌著倒跌而退,每人竟退了十步之多,餘勁未消卻撞在身後的書架上。

  “嘩……”書架倒塌,露出一扇玄鐵門,鐵門在一撞之際,轟然而開。

  孝莊帝如同一隻靈活至極的老鼠,飛身投入玄鐵暗門中。

  爾朱榮身形沒有半絲停滯,在孝莊帝射入鐵門的一剎那間,他的右手已抓住了孝莊帝的龍袍一角。

  “看你往……轟轟……”爾朱榮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兩股沉重如山的巨勁自下而上擊在他的胸膛上。

  “嘶……”孝莊帝竟然回掌自斷龍袍,而此時玄鐵暗門正好合上。

  爾朱榮狂嚎一聲,雙足暴踢,正中那兩名自書架下襲出的太監雙掌。

  “咔嚓……”兩聲脆響,兩名太監狂噴出一口血箭,身子如同兩柄極為鋒利的破竹之刀,將書架劃成三塊,再重重地撞在一頂香樽上,雙臂盡數碎裂。

  “噹噹……”巨大的青銅香樽如同大葫蘆般在御書房中亂滾,香灰四散而飛,整個書房的空氣嗆人至極。

  爾朱榮十分惱怒,此時那四大供奉的四條身影已撞到了一點,同時又自這一點暴射而開。

  香灰如同遇到了一層強大的隔離網,竟然在四大供奉掠過的地方散開出一條清晰的通道。

  爾朱榮心中一驚,他知道傳說中,守護神山的人,都會有一套怪異的合擊之法,而這合擊之法是專門對付那些不世高手的。這種合擊之法只有神山的供奉才有權知道,也由他們親傳給下一代新供奉,就連皇上也一無所知,只是這畢竟是一個傳說。但爾朱榮卻清晰地感覺到四大供奉在他們相互一撞之後,似乎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這種變化不能不讓爾朱榮想起傳說中的“神山一擊”!

  無論如何,爾朱榮都必須將這幾個厲害的對手消滅,抑或他只想回到大司馬府宅,調集人馬,攻破皇城。只是此時他不得不全力應付這四人聯手的瘋狂一擊。讓他有點不好受的,是來自胸口被兩個太監所擊的四個掌印處。

  剛才一不小心,竟然被兩個老太監得手,若非他心急於抓住孝莊帝,絕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那兩名老太監的武功也的確了得,功力之高,並不下於四大供奉之一。但他們的這一擊還無法讓爾朱榮受傷,只是使他感到真氣有些不順暢。

  不過,爾朱榮依然將全身的功力提至極限,他的軀體頓時如同焚起一層黑火。恰似來自地獄的魔神,無限的殺氣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向外不斷擴展,所過之處,桌椅盡裂,牆塌瓦飛,花木枯萎。而這時一股龐大無匹的勁力自地底如潮水般湧入爾朱榮的體內。

  爾朱榮的眸子之中暴閃過一團冷綠的魔火,他出手了。

  雙手猶如遮天羅網,更有著無數的劍,如萬蟲之舌,在天網之中吞吐不息。

  天地在這剎那間寂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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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