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亂世獵人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6 17:57: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2 3503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04
第八章為義而戰


  斷劍,是五台老人的,窄長而銳利,青幽的光澤如湖水中一條鯽魚微露的背脊。

  劍身份為兩截,劍都落在五台老人的腳跟前,而劍柄,在五台老人的手中。

  五台老人靜立著,如秋風中的高粱,顯得有些削瘦,凌能麗似乎還是第一次發現五台老人很瘦,在他那微曲的背上似乎又多添了一些重物,腰更為曲了,那寬大的衫袍在風中輕晃著,他的確顯得有些老了。

  的確,他老了,五台老人老了,凌能麗從沒有這一刻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五台老人的衰老。

  藍日法王的目光之中有一絲憐惜,也有一絲得意,同樣也多了一絲內疚。同樣是老人,他不該如此去摧毀對方的自信。

  五台老人突然之間將腰背一挺,嘴角滲出一縷血絲,他伸過衣袖輕拭之後,仰天吸了口氣,目光變得更為堅定和冷漠。

  眾人又吃了一驚,所有人都感到了五台老人的複活,卻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如果你想拿天下蒼生做賭注的話,那你必須自我的屍體上踏過去!”五台老人的話便如冰塊擊打芭蕉葉,鏗鏘之中,更帶著一股凜然正氣,也顯出其無比堅決和堅定的信念。

  凌通和凌能麗及劍痴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敬意,也明白是什麼讓五台老人復活,那是正義,浩然正氣!

  “師父!”凌能麗也衝出了陣外,凌通躍步與五台老人並肩,與凌能麗一左一右,無畏地望著藍日法王,心中更湧起了無盡的鬥志。

  藍日法王心中也為之一震,但四十年的寂寞早己使他的思想走入了偏激,為了能讓自己不再寂寞,他已經不再在意其他。

  “既然你們執意要阻,那本法王也只好依你們所說了!”說完藍日法王緩緩抬起手掌,空氣突然之間似乎變得無比干燥,讓人覺得自己似乎置身於火爐之中。

  “你們走開!”五台老人向凌通和凌能麗叱道,說話之間,竟咳嗽起來。

  “你的手陽三焦經和手太陰肺經己有所損傷,如果不及時療傷的話,只會使你咳血而亡,這一點相信你也有自知之明。”藍日法王淡淡地吸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五台老人慘然一笑,道:“求道有二,一是為道護道,二是得道。無法得道,為道而亡,此生亦無憾!”

  藍日法王望著這個倔強的老者,心中生出一絲敬意,但卻並不影響他的決定。

  “師父,你去療傷,讓徒兒來對付他!”凌能麗有些義憤填膺地道。

  五台老人聽著凌能麗這有些傻氣的話,心中一陣感慨,露出一絲慈和的笑容,道:“為師也活了七十一個春秋,這條命已經不值得留戀了,如今的江湖與天下,是屬於你們的,你們的前途也是無可限量的,不必跟為師一起白搭了性命,你去將今日之事告訴少主,以少主的睿智,相信會做得讓我瞑目九泉的。”說話的同時,五台老人伸出那雙有些乾瘦的手輕撫著凌能麗的秀發和凌通的頭,目光卻並未離開藍日法王的面門。

  凌通和凌能麗忍不住全都握緊了拳頭,也都倔強地道:“不,今日我們絕對不走!”

  “來吧!”凌能麗的手中也多了一柄劍。

  劍有兩柄,一柄是凌能麗的,一柄卻是凌通的,兩柄劍全都指向藍日法王,反而將五台老人夾在中間,戰意奔湧,凌通的劍鋒之上更隱現出一抹幽暗的劍芒。

  藍日註王心中多了幾許讚賞,同時也起了一絲愛才之心,凌通和凌能麗都是那麼倔強,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高的修為,儼然是一個年輕高手,只要有名師悉心教導,將來的成就之高應不會在自己之下。

  藍日法王未曾出手,凌能麗和凌通卻已搶先出手,兩柄劍,灑起漫天花朵,斑斑點點,稀稀落落,但卻有著難以述說的協調和優雅,更有著無與倫比的默契。這兩劍,幾乎封死了藍日法王進退的所有角度。

  藍日法王暗讚一聲好,身子就被吞沒在這點點斑斑的光雨劍花中。

  五台老人的眸子之中泛起幾乎無可奈何的淒涼,他也出手了,他出手的時候,正是那抹藍色的影子自那斑斑點點的劍花中升起之時。

  凌能麗和凌通的身子幾乎不由自主地被甩了出去,他們甚至弄不清楚藍日法王是如何出手的,這也許有些殘酷。

  “轟轟!”兩聲巨大的暴響、藍日法王在甩出凌通和凌能麗之後,避無可避地擋了五台老人兩擊。

  藍日法王退了兩步,在地上踩出兩個深深的腳印,而五台老人卻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竟退入了陣中,胸衣染紅,盤膝萎坐於地,咳著鮮血。

  “師父!”凌能麗掙扎著要站起身形,但卻無能為力,他們的穴道已被藍日法王所製。

  劍痴一聲怒嚎,他即使明知不是藍日法王的對手,也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是以,他出劍,只可惜,他的功力與藍日法王相差太遠,在他的劍尖距藍日法王一寸之時,藍日法王的腳已經印在他的胸口上,於是他不由自王地飛了出去。

  劍痴沒有死,但卻嘔出了一大口鮮血,藍日法王並沒有打算要對方的命,其實他並不是很喜歡手沾血腥,四十多年來更未曾動手殺過一個人。

  哈不圖本是站在崖口看著那些穴道仍未解開的護衛,聽到驚呼,忍不住跑了上來,上得崖頂,不由呆住了。

  “怎麼會這樣?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哈不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藍日法王,又望瞭望凌能麗和五台老人,喃喃自語道。

  藍日法王伸指一彈,哈不圖只覺胸前一麻,也不由自主地軟倒於地。

  “你也先歇歇吧!”藍日法王有些歉意地道,同時大步向陣中跨去。

  “藍日,枉你研習佛法數十載,卻不去普渡眾生,反而來造魔害世!難道你不覺得慚愧嗎?”凌能麗忍不住罵道,只可惜,陣中的達摩、忘塵師太、黃海及了願大師對外界毫無知覺。

  達摩和忘塵師太的額角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了願大師一刻也不停地調整著水晶,額頭也滴下了汗珠,顯然事情似乎己到了緊要關頭。黃海卻顯得極為安詳,被霧氣籠照,若隱若現。凌能麗知道,如果拔出了他百會穴和百蟲窩的兩枚金針,那黃海惟有墜入魔道。也就是說,黃海的功力也會迅速恢復,成為有史以來第二個由道入魔的人,也將成為魔中之魔的魔王。

  藍日法王跨出第二步,他發現了五台老人再一次撐起了上身,並顫微微地立了起來,神形顯得極為淒慘。

  藍日法王禁不住心中暗駭,他體內氣息的波動也在此時才得以平復,目光有些詫異地望著五台老人。

  五台老人再次伸出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跡,冷冷地望著藍日法王,輕輕地咳了幾聲,森然道:“我說過,惟有自我的屍體上走過,你才能夠去做這有逆天意之事!”說話之間,五台老人再次跨出陣外,與藍日法王對峙。

  藍日法王的心中也不知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禁不住深深望了五台老人一眼。

  “出招吧,你不必有所顧忌,我永遠都是你的阻礙!”五台老人的聲音居然顯得十分冷靜,同時也咳了幾聲,左手反捏出一個劍決。但在藍日法王的眼中,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劍決,因為五台老人已是強弩之末。

  “中華武源,源遠流長,神州大地,人才輩出!閣下何必如此呢?”一聲蒼老的聲音劃破虛空,飄入眾人的耳鼓。

  藍日法王一震,凌能麗也為之一震,卻見一老一少如雲煙般掠至。

  藍日法王感到一股強大而霸烈的氣機已如暴風驟雨般將他籠罩。

  五台老人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彩,有些詫異而又虛弱地道了聲:“叔孫怒雷!”

  來者正是叔孫怒雷和叔孫鳳,他們趕到恆山,但恆山上的幾位師太卻說忘塵師太去了北台頂,於是他們又抽身趕至北台頂,卻沒想到竟碰上了這樣一曲戲。

  “師父!”叔孫鳳一眼就發現忘塵師太,忍不住驚呼出聲,同時飛速閃身向陣中步入。

  “姑娘請留步,令師可是忘塵師太?”五台老人又咳出了一小口鮮血,擋住叔孫鳳問道。

  “不錯!”叔孫鳳回應道。

  “令師正處於行功的緊要關頭,千萬別打擾,否則只會前功盡棄,還會走火入魔!”五台老人道。

  “我師父在幹什麼?”叔孫鳳望瞭望陣中的情景,禁不住奇問道,不過她一看這陣式就知是師父所設,而且行功者全是佛門中人,她自然不加懷疑。

  五台老人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咳得彎下了腰,其傷勢的確很重,看來他真的老了。

  叔孫怒雷也似乎想起了那喚出他名字的老者身份,心神為之一動,讓他心神浮動的卻是那靜坐於陣中的忘塵師太。

  藍日法王眼中閃出一絲訝異,但依然沒有小看這龍行虎步趕來的老頭。

  叔孫怒雷似乎一下子忘了還有藍日法王的存在,也忘了五台老人和其他所有人的存在,步子也緩得不能再緩,似乎怕驚碎了眼前這個不真實的夢。

  五台老人並沒有看到叔孫怒雷的表情,但他卻知道叔孫怒雷與忘塵的關係,因為他已經知曉忘塵就是瓊飛,所以他不擔心叔孫怒雷會對忘塵不利。

  “瓊……”叔孫怒雷來到陣邊,語調有些顫抖地喚了一聲,一種深深的負罪感和愧疚感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扎著他的心。

  藍日法王和凌能麗諸人全都有些莫名其妙,凌能麗和劍癡等人更知叔孫怒雷的身份超然,乃是叔孫家族的老祖宗,但此刻竟沒有半點前輩樣子。

  陣內的忘塵師太禁不住輕顫了一下,連帶著達摩也顫了一下,聖舍利的佛尤忽暗。

  “物空色空,佛在其中!”了願大師忙以梵音輕喧,所有人頓時心中一片空明,似乎天地霎時變得無比祥和。

  忘塵師太和達摩停止了顫抖,再次恢復平靜,只是額角又多了幾顆汗珠。

  叔孫怒雷被梵音一呼,頓時心中一片清明,明白剛才自己險些害了他們,暗呼好險,但也為這四十多年來空缺的情感而愧疚、心痛。

  “爺爺!”叔孫鳳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沒有想到叔孫怒雷一聲呼喚,竟險些引出禍來。

  叔孫怒雷轉身與藍日法王相對,在迴轉目光之時,他掃視了黃海一眼,只是在煙霧隱繞之中,並未看清黃海的面貌。

  “前輩,你傷得怎樣?”叔孫鳳忙自袖中掏出幾顆藥丸遞給五台老人服下,關心地問道。

  五台老人只覺藥丸入口便化為甘流通往四肢百骸,咳嗽也稍頓,只是仍然感到全身乏力。

  “我沒事,你去幫我解開他們的穴道!”五台老人輕輕搖了搖頭道。

  叔孫鳳忙扶著五台老人入陣,又把被藍日法王撥開的幾塊石頭擺正,這才向凌通和凌能麗等人行去。

  ※※※

  蕭寶寅和崔延伯在剿滅莫折念生的殘餘力量後,迅速揮軍涇源、華亭,他們得到的消息並不壞,也許是葉虛故意透露出胡琛和万俟醜奴的情況。

  但不管如何,高平的義軍他們必須平定,此際洛陽事變,而他們並沒有受到多大的牽連,其時元融兵敗,北魏也只剩下他們與爾朱榮兩大軍係與兩朝邊界之處的守將。而蕭寶寅與崔延伯所領之軍不會比爾朱榮遜色,因此,他們在北朝有絕對的說話權力,甚至一躍之間比叔孫家族、劉家和元家自身更有權威,這是他們的籌碼。

  蕭寶寅和崔延伯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絕不會聽從爾朱榮的擺佈和吩咐。爾朱榮也拿他們沒有辦法,是以,只能出言慰勉,孝莊帝數次傳出聖旨召他們回去,但蕭寶寅和崔延伯拒不接旨,這才使爾朱榮開始重視起來他們來了。

  孝莊帝再也不讓蕭寶寅和崔延伯回京,只是傳旨賜封蕭寶寅為平西上將軍,而崔延伯則為秦城王。

  崔延伯和蕭寶寅相互暗笑,他們深知,亂世之中兵權的重要性,更明白自己如果返回洛陽,其結果只會有一個,那就是被爾朱榮設計迫害,兵權被奪。那時,北魏的整個天下也許真的成了爾朱榮的天下了。是以,他們並不怕得罪爾朱榮和孝莊帝,大不了擁兵自立,誰還會怕誰來著?

  另外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如果蕭寶寅和崔延伯不死,就成了一支可以與爾朱榮抗衡的力量,也成了孝莊帝的一種安全保障,至少到目前為止,蕭寶寅和崔延伯承認孝莊帝的合法性,爾朱榮便可以做到挾天子以令諸侯,儘管爾朱榮這樣一舉動對崔延伯和蕭寶寅來說並無效,也不會使蕭寶寅和崔延伯另立新帝來威脅洛陽。

  如果爾朱榮敢對孝莊帝有所不利的話,蕭寶寅和崔延伯立刻可再立新帝,任意選一個口號,都可以讓北魏的各路守將歸心,那時候爾朱榮只會陷入一種絕對的困境之中。因此,只要蕭寶寅和崔延伯繼續牢握著北魏的兵權,孝莊帝就仍然是安全的。

  對於這一點孝莊帝自然清楚,崔延伯和蕭寶寅也同樣心中清楚。是以,他們很珍惜手中的兵權,也很懂得利用手中的兵權,爾朱榮卻無法真正地放開手腳,一切都有所顧忌。

  元融的死,只是對孝莊帝最為不利,但對蕭寶寅和崔延伯及爾朱榮都有著極大的好處,至少使他們的角色變得更重要,他們的力量顯得更為強大,權力也大增。

  崔延伯和蕭寶寅北上攻打胡琛的大軍,所想的並不是為朝廷,而是自己的私下打算。

  如果不趁胡琛之死和万俟醜奴的重傷攻擊這一群義軍的話,也許會再生突變,而難以收拾場面。如果此刻一舉控制了高平義軍,那他們完全可以安心地守住西北半角江山,割地稱雄,那時候爾朱榮將面對東北部最強的義軍葛榮,和關中的侯莫,而他們則可袖手旁觀,在最精彩的時候去收拾殘局,那豈不是快哉?

  爾朱榮即使知道崔延伯和蕭寶寅的意圖,也是無可奈何,他總不能派兵北上攻打崔延伯和蕭寶寅吧?

  崔延伯和蕭寶寅的另一個擔心,也就是域外的吐谷渾和吐蕃聯軍,自玉門關和星星峽兩路進軍,已經在淵泉會師,雖然未抵嘉峪關,可也不能不讓人擔心。官兵與域外聯軍交戰,那隻是遲早的事,如果不在域外聯軍到來之前將西北地區的義軍剿滅,那後果將難以想像,只要在域外聯軍攻下嘉峪關之前,以大軍駐守嘉峪關,那域外大軍的鐵騎也難奈何。除非他們自祁連山翻過,但那時應說是冬季,又豈是行軍之時?因此,崔延伯和蕭寶寅要跟域外聯軍打時間和速度仗。

  此刻的崔延伯和蕭寶寅已擁有大軍三十餘萬,可謂兵力確已佔了北魏朝廷兵力的近三分之一,不過,為守各座重鎮,只能調足十八万精兵去攻打万俟醜奴,但十八万精兵比胡琛的軍容更盛了。

  胡琛所轄地處西北,地理位置沒有葛榮優越,雖然是敕勒首長,但其財力、聲望都無法與葛榮相比,葛榮為今日之事準備了二十年,幾乎將每一個細節都仔細想好了,所以其兵力發展之迅速和兵源之足,根本就不是胡琛所能相比的。

  葛榮又巧妙地利用了破六韓拔陵的殘餘部眾,與杜洛週及鮮于修禮這兩路義軍,這才形成了足以覆蓋一方的實力。

  胡琛雖然擁兵二十餘萬,但其軍費的開支和士卒的生活卻極為艱苦,又處於黃土高原之上,加之大部分士卒是沒有經過太多訓練的農民和窮人,在軍紀和組織配合上與經過艱苦訓練的官兵相比,的確還差了一個級別,所以在軍容聲勢方面反而比崔延伯和蕭寶寅所領之兵差了一些,這是很正常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05
第九章瑜珈神功


  叔孫怒雷的目光與藍日法王的目光相交,擦起了一溜幽暗的火花。

  叔孫怒雷並不認識藍日法王,藍日法王也同樣不認識叔孫怒雷,但他們卻深深感受到了對方存於暗處的澎湃力量,那是不必用任何語音去闡述的力量。

  藍日法王的眸子裡閃過一抹興奮的光芒,至少眼前之人並不會是一個很差的角色。

  “你叫叔孫怒雷?”藍日法王記下了剛才五台老人所呼出的名字。

  “不錯,我叫叔孫怒雷。”叔孫怒雷有些機械性地重複著藍日法王的問話。

  “我叫藍日,今日能目睹中土高手的風貌,也算是不虛此行了。看來,五台山可真是藏龍臥虎之地,竟有如此多的高手。”說到這裡,藍日法王卻輕輕嘆了一口氣,自語道:“如果四十年前你們就有這般功力該多好!”

  “為何要四十年前?”叔孫怒雷有些詫異地問道,他感到眼前這怪異的喇嘛有些捉摸不透。

  “因為,如果在四十年前你們就有這般功力,那我也不會寂寞四十載了。”藍日法王有些感慨地道,同時也略帶稍許失望。

  叔孫怒雷禁不住笑了笑,道:“那是四十年前你沒有見到我。”

  藍日法王也笑了笑,道:“見了你也沒用,四十年前你也不會有今日之成就。唉,你為何不早生四十年?”

  叔孫怒雷心中暗怒,他立刻知道藍日之言是說此刻他的成就只有對方四十年前的水準,試問叔孫怒雷怎會服氣?不由冷聲道:“你何不試試?”

  藍日法王的目光似乎可以洞察一切,淡然道:“我完全可以看穿你,即使你的功力完全恢復也不會是我的對手,何況此刻你只有八成功力,頂多也只能與他戰個平局。”說話之間,藍日法王以手一指坐在地上的五台老人。

  叔孫怒雷驚駭不已,藍日法王竟能夠如此清楚地知道他體內功力的深淺,這的確讓他吃驚非小。叔孫怒雷也清楚地知道,近一個月以來,他雖然不斷調養,其功力卻仍未能自混毒之中恢復過來,那種混毒實在極為可怕,幾乎讓他功力盡廢,雖然毒性解了,但仍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方能將功力恢復到最佳狀態。此刻叔孫怒雷的功力恢復了八成左右,己經是極快的速度了,卻沒想到這一切被藍日法王一眼看穿。

  叔孫怒雷實在猜不出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如此高深莫測。

  “你此刻心神己亂,而且內懼滋生,氣息難靜,更不可能是我的對手了!”藍日法王平靜地道,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有著無比的震懾力,似乎有柄巨鎚敲擊在叔孫怒雷的心頭。

  叔孫怒雷在氣勢上立刻大弱,他實在無法使自己的內心平靜,面對一個對自己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的對手,誰還能夠真正地保持平靜呢?

  藍日法王笑了,笑意有些傲然和高深莫測,也似是一種勝利者的笑容,為擊敗一個對手而感到好笑。

  叔孫怒雷出手了,出手一擊,天地俱驚。

  藍日法王的目光中有一絲訝色,他竟沒有看出叔孫怒雷要出手的意圖,這是一點失誤,同時也告訴了他,他並不是真的完全了解叔孫怒雷,但藍日法王並不慌,這幾十年來,他從來都不曾慌過,這是他心術靜修的結果。

  叔孫怒雷的掌,如雷神震怒,自有一種霸殺而野性的力量,更帶著熾熱的氣旋。

  不,熾熱的氣旋是來自另一隻手掌,那是藍日法王的手掌!

  藍日法王出掌,抑或不是出掌,而是那隻手掌本來就存於虛空,也存在於叔孫怒雷掌勢的軌道中間。

  叔孫怒雷的掌化為指,在電光石火之間,接觸了那隻熾熱爍人的掌。

  “噗……”一聲輕微的悶響,叔孫怒雷的腳已經踢了出去,就像是在玩一種很有趣的遊戲,又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四處都是一片手腳的影子。

  藍日法王根本就沒有移動半分,他那被叔孫怒雷一指擊中的手掌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有些疼痛,但那隻是瞬間的感覺。

  叔孫怒雷在手指擊實之時,腳已踢中了藍日法王的小腹,立時大喜,功力自腳尖猛撞而出,可是他立刻又變了臉色。

  藍日法王笑了,一絲輕笑,卻包涵了極多的傲意和瀟灑,他的左手輕拂而出,如撫琴輕奏,更似在水中挽紗。

  叔孫怒雷只感到腳下的勁道走空,如同擊在一個漩渦之中,根本就絲毫不著力,藍日法王的小腹似乎根本不存在,那小腹內陷得嚇人,幾乎與背部的皮膚緊貼,且他的身體似乎抹了一層滑溜至極的油。

  “這是什麼武功?”叔孫怒雷來不及細想,那如撫琴的手己到了面門,帶著一陣暖如春風的氣勁,極為舒服,可是叔孫怒雷不敢硬接。

  這看似撫琴的手,誰知道他不會成為殺招呢?

  其實這答案是肯定的,藍日法王又不是唱戲的,更不是藝人,是以他不會撫琴,不會挽紗,只會殺人,這隻手是殺人的手!

  叔孫怒雷仰面,幾縷指勁如刀般在他面門拂過,這是在突然之間發生的變化,也是叔孫怒雷反應得快,否則只怕他的頭頂要多幾個血洞了。

  “嘭……”叔孫怒雷全身一震,倒跌而出,藍日法王的肚皮似乎在剎那之間又充滿了氣,反彈而出,重重地擊在叔孫怒雷的腳上。一股強大至無可抗拒的力量,幾乎將叔孫怒雷擊得翻幾個跟斗。

  對於藍日法王來說,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充盈著無窮無盡的殺傷力,包括那張肚皮。

  叔孫怒雷倒退五步,上身回仰,再出拳,但藍日法王的手掌已經鋪天蓋地般壓了過來,他那隻手掌幾乎比磨盤更大,透著一股熾熱得讓人無法抗拒的熱勁。

  “大手印!”叔孫怒雷也認識這密宗的第一武學,忍不住呼出聲來,同時身子再退。

  “啪……”叔孫怒雷的身子被甩了出去,是藍日法王的腳尖勾了叔孫怒雷一下的結果。

  藍日法王的腳就像是一根麵條,甚至可以拉長,以一種無法理解的角度擊出。這才使叔孫怒雷著了道兒,但叔孫怒雷以掌擊地,翻身又立了起來,手心卻已滲出了冷汗。

  “瑜珈神功!”那邊解開穴道的凌能麗呼道,她見過達摩使出這般怪招,令人防不勝防,而且完全突破常規,也突破了人體的限制,這才是最為可怕之處。

  “女娃還真有些眼力!”藍日法王說話間,已經出指,此刻正是叔孫怒雷定下身子之時。

  藍日法王根本就不給叔孫怒雷半口喘息的機會。

  叔孫怒雷心驚之餘,也大為震怒,雙臂一提,全身功力盡運於手上,他要與藍日法王全力一拼,不再與之玩這種變化莫測的遊戲,因為藍日法王的怪招實在太多。

  藍日法王一聲怪嘯,指收拳出,一切的變化都是那般自然、利落,中間根本就不曾有半點轉折。

  “轟……”這一次,真的使叔孫怒雷如願以嘗,兩人以一力硬碰硬的一擊。

  叔孫怒雷再退,一退七步,“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臉色有些蒼白。

  藍日法王的身子晃了晃,那一拳就定在空中並未曾收回,嘴角邊卻揚起一絲悠然目得的笑意。

  “爺爺!”叔孫鳳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即使叔孫怒雷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功力之人,居然能夠將他一拳擊退七步,並為之噴血。

  “我說過,如果是在四十年前,你是一個很好的對手,但四十年後的今天,我依然只能守著孤獨和寂寞!”藍日法王的話有些蒼涼,但也可以看出,一個武功攀至極限之人的那種無敵的寂寞。

  叔孫怒雷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露出一個澀然的笑容,他這一生的敗跡並不少,但那都是數十年前年輕之時的事,卻沒想到經過這些年的勤修苦練,仍會敗得如此之快,真讓他有些心灰意冷。

  藍日法王的神情有些失望,對有一個對手的希望再一次破滅而感到失望。

  藍日法王又向陣中行去,他不會放棄找回那個對手的決定,不管對方成魔成佛,他必須在黃海功力散盡之前拔出那兩枚金針。

  五台老人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駭然,連叔孫怒雷也敗在藍日法王的手中,在場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是藍日法王的對手了。達摩和忘塵師太此刻的所有身心全都放在聖舍利之上,幾乎已經虛脫,更不可能有力氣抗拒藍日法王,此刻聖舍利的佛光越來越強,陣式之內完全是一片祥和的世界,就連黃海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焦味也全都消失。顯然聖舍利已經起了極大的變化,要分開它,已是眼前之事,但聖舍利內部到底存在著怎樣一個秘密呢?是否真是有關天道的秘密?抑或是其它?

  “阻止他,不能讓他入陣!”五台老人急呼道,他不僅僅擔心藍日法王拔下黃海百會穴上和百蟲窩上的金針,也擔心會影響聖舍利的化解,而且更擔心陣式一破,聖舍利化開後若再生變故,卻沒有了保護屏障。

  叔孫怒雷並不知道藍日法王是要拔下黃海身上的金針,他只當藍日法王對聖舍利懷有異心,會對忘塵師太不利,他覺得自己以前已經太對不起瓊飛了,不管情況如何,他都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忘塵,聞聽五台老人急言,不由得腰桿一挺,再次生出一股凜冽的殺氣,叔孫鳳又怎允許別人傷害她的師父?也禁不住生出一股濃烈的殺機。

  藍日法王感到一絲異樣,竟嗅到了一陣淡淡的花香,不由得向叔孫鳳望了一眼,冷冷地笑了笑道:“小姑娘,你就別白廢心機了,任何毒物對我藍日法王來說已經沒有了作用,如今的我已是水火不侵,百毒不懼的金身,你這雕蟲小技只能害了別人。”

  叔孫鳳大驚,她的下毒水平自問高明至極,卻沒想到竟被藍日法王一眼看穿,還如沒事人一般,怎叫她不驚?但她仍硬著頭皮不屑地道:“大和尚盡愛吹牛,有誰可能練成水火不侵、百毒不懼的金身呢?”

  藍日法王淡淡地笑了笑,道:“世上並無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十五年前我就已是不壞金身,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叔孫鳳心中生出了一些驚懼,連叔孫怒雷也敗給了藍日法王,她自然更是不行,但又如伺阻止藍日法王到行動呢?剛才陣式被挑開一角,顯然就是藍日法王所為。

  叔孫鳳一拉叔孫怒雷飛速向陣內移去。

  藍日法王一聲冷哼,似平已看透了叔孫鳳的意圖,他似乎也知道叔孫鳳對這陣式的變化極為精通,如果讓她入陣,那樣只怕陣式會再生變化,那對他是絕對不利的,是以他出手了。

  叔孫鳳的速度根本就無法與藍日法王相比,在她轉身之時,藍日法王的手掌已經抓向她的衣領。

  “你這老不死的,看劍!”凌通大怒,屠魔寶劍猶如離弦之箭疾射而出,凌能麗也在同時無畏地撲上。

  叔孫怒雷知道無法快過藍日法王,只好回身反擊,拳掌齊出,幾乎凝聚了他全部的功力。

  藍日法王似乎早就料到叔孫怒雷有這麼一招,在半途中手臂猶如兩條活蛇一般竟纏上了叔孫怒雷的手臂,身子也同時跨步趕到叔孫怒雷之前,快得駭人。

  “轟!”叔孫怒雷頂出的膝蓋卻被藍日法王的小腹頂住,同時將叔孫怒雷彈了出去,與藍日法王交換了一個位置。

  藍日法王的身形如山般阻在陣式之外,叔孫鳳也在藍日法王揮袖之間被退至與叔孫怒雷並排而立。

  一切變故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叔孫怒雷卻心中驚駭莫名,藍日法王的功力之深的確已達通神之境,他所說的不壞金身並不是妄言,叔孫怒雷剛才那一膝之力竟然無法讓藍日法王受傷一絲一毫,反而被對方逼退。

  正當叔孫怒雷思忖間,卻發現兩道幽光自旁側射過,正是凌通和凌能麗的劍。

  “你們兩個小娃真不知天高地厚!”藍日法王有些微惱,但他卻並不想傷害凌通和凌能麗,這是出於一種愛才之心,是以雙手一分。

  凌通和凌能麗的劍根本就無法威脅到藍日法王,反而被藍日法王的兩手所夾。

  劍,在指間,藍日法王的指間。

  藍日法王的手,看上去極為枯瘦,手指修長如竹,眾人還是第一次清楚地看清藍日法王的手。

  凌通在劍被夾住的那一瞬間,順勢遞進,其速快至無法形容,連叔孫怒雷也吃了一驚。

  叔孫怒雷確實吃了一驚,這兩個小娃似乎不要命了,這般打法,又豈能與藍日法王相抗衡?但此刻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他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凌通和凌能麗死去。是以,叔孫怒雷豁出去了。

  叔孫鳳也吃了一驚,不得不跟著扑出,手心之間滲出一股濃重的死氣,似乎空氣突然被抽乾了一般,

  藍日法王冷哼一聲:“不知好歹!”身體霎時如氣球股膨脹起來,周圍更似籠罩了一層乳白色的霧氣。

  “嘭……”幾聲悶響,凌能麗和凌通同時被震了出去,凌能麗的劍斷成了無數碎片,射向叔孫鳳,而凌通的劍已經刺入了叔孫怒雷的小腹。

  在藍日法王身體膨脹的一剎那,達摩那邊也發生了巨大變化,一股佛光凝成巨大的光柱,自聖舍利之上直衝雲霄,再散成傘般光華。

  霎時整個北台頂全都在光華之中罩住,一片祥和,電光自天頂上閃過,卻在這層佛尤之外纏繞,無法竄入佛光的護罩之中。

  聖舍利發出一聲輕響,終於開裂,奇事更生……

  ※※※

  蔡風的心情並不是很好,他無法想像,此時身處海外的元定芳是怎樣一種心情,每次想到元定芳之時,蔡風便滿懷歉意。所以,此刻他真的無法使心情輕鬆。

  在中土,蔡風的確有許多親人和朋友,可是在這戰火頻繁的年代之中,親人和朋友都以另一種形式並存,那分親情,那分友情都顯得十分薄弱。

  “海外的風浪是否很大呢?海外的親人是不是過得很好呢?海外究竟有多遠?”蔡風知道其他人都會照顧好自己,但對於即將分娩的元定芳來說,又有什麼比自己的丈夫在身邊更值得安慰和慶幸呢?生活就是這般無奈,也許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雖有蓋世的武學,驚世的智慧,可是這些都無法逾越空間的限制,這也許就是人類的悲哀吧,也難怪世間眾生會嚮往天道。

  蔡風並不會看航海圖,但他仍忍不住鋪開那張簡陋的航海圖來,圖上只有一些大圈小圈和一些紅色的箭頭與黑色的箭頭,以及幾個陌生的地名。

  蔡風一隻手輕輕地轉動著身邊的司南,那枚指針在轉了幾圈之後又回到了原位,指針的方向是那麼單調。

  蔡風的目光落在那張地圖中央的一個紅色小圈上,在整張地圖上,那一點是如此渺小,但就在那一點上,居住著他的親人、愛人。

  元葉媚和劉瑞平自營外相攜而回,每天她們都會十分辛勤的練劍,二女總想有一天,為自己的夫君多出些力,至少,不至讓夫君太過掛懷。

  “風,葉媚的進步可真快。”劉瑞平如一陣香風般快步闖入營中,歡悅地道,像是得勝的小女孩。

  蔡風愣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望著嬌妻紅僕僕的俏臉,勉強地笑了笑,問道:“是嗎?”

  劉瑞平一愕,立刻發現那被整理好的航海地圖和司南又一次擺在桌上。

  “風,瑞平姐可真厲害。”元葉媚有些氣喘吁籲地跑了進來,酥胸起伏如浪,如小雲雀一般。

  蔡風心情稍好,緩步踱了過去,柔聲問道:“累了吧?看你們兩個,才紮營這麼一會兒,也不肯安分地歇著。”

  “我們是想把武功練好,陪風郎一起殺敵嘛!”元葉媚小嘴一噘,有些不服氣地道,同時投給蔡風一個嬌媚無限的媚眼。

  劉瑞平一手提劍,一手挽住蔡風的胳膊,體貼而溫柔地問道:“又想定芳妹妹了?”

  元葉媚這時候才發現桌上的地圖和司南,神情一黯,那興高采烈的氣氛也盡去。

  蔡風點了點頭,道:“定芳下個月就要分娩了,而這時候我卻不在她身邊,也不知道她會怎樣。”

  劉瑞平似乎極為了解蔡風的心思,不由安慰道:“只要你能為百姓做一些好事,解救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定芳妹妹也定會感到幸福的,她會為有你這位夫君而感到驕傲。若是她知道你如此牽掛著她,一定感到非常的欣慰。”

  蔡風感激地望了劉瑞平一眼,為她能如此善解人意而大感欣慰。

  “反正很快表妹就會回中土,海鹽幫的人已派船去接他們了,那時候風郎再作補償不也是一樣嗎?”元葉媚也柔聲安慰道。

  蔡風不由愉快地笑了,又恢復了昔日的滑頭,雙手將兩位玉人緊緊一抱,由衷地感激道:

  “你們可真是為夫的好幫手,他們幫外,你們卻能攘內,為了表示為夫的感激,一人獎勵一個吻。”

  元葉媚和劉瑞平大是嬌羞,蔡風卻趁機大行其道,然後“哈哈”一笑,才正容道:“二位嬌妻可怕晚上行軍?”

  元葉媚和劉瑞平久久沒從嬌羞中恢復過來,心中想怪這寶貝夫君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竟這樣不檢點。不過,那種甜蜜的感覺卻一直激盪在體內,二人俏臉發燙,此刻聽蔡風這般一問,不由同聲道:“有你護著我們,我們還怕什麼?”

  “哈哈,你們不是說練劍就是為了減少為夫的負擔嗎?”蔡風不由好笑地問道。

  “可是我們還沒將功夫練好嘛,誰叫你不親自指點我們。”元葉媚嬌聲怨道。

  “風郎為何要晚上行軍呢?”劉瑞平有些不解地問道。

  蔡風笑了笑,道:“瑞平還要去看看兵書囉,不然將來怎麼幫為夫指揮兒女軍團?就你這種將領,肯定老打敗仗!”

  元葉媚不由笑得花枝亂顫,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你笑什麼笑,倒說說看?”劉瑞平白了元葉媚一眼,笑怨道。

  元葉媚吐了一下小舌頭,扮出一個鬼臉笑道:“夫君大人又沒叫我指揮兒女軍團,我可不會打仗!”說完又笑了起來。

  “那倒不錯,兒女軍團由瑞平指揮,定芳訓練,葉媚負責生養。”蔡風也邪邪地一笑道。

  “由我生養?”元葉媚大驚問道。

  劉瑞平這回終於找到了“報復”之機,幸災樂禍地笑道:“一個軍團嘛,人數不是很多,一個兵營也就幾百人,而一個軍團只不過幾個營而己,看來一千多個兒女差不多勉強可湊成一個小軍團了。”

  “啊——這麼多?”元葉媚不由得驚呼道。

  蔡風也忍不住笑得肚子發疼,打趣道:“也不要那麼多,打個折吧,就五百個。”

  “我不干,讓我當指揮官好了,哪有能生出那麼多孩子的女入?”元葉媚立時明白兩人都在拿她打趣。

  “不干算了,那還是由我當指揮官好了,你們一人給我生一堆儿女,誰也別想逃!”蔡風緊了緊兩女的纖腰,笑道。

  “只要風郎樂意,我們全聽風郎的。”兩人依戀地抱緊蔡風的手臂,輕偎於他的肩頭。

  蔡風心中升起一絲溫馨,悠然吸了口氣,道:“我選擇夜裡行軍是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行踪,兵貴在奇,只有讓敵人完全捉摸不透我們的存在,那樣方能夠起到出奇制勝的效果,我之所以選擇今日出發,是要讓人猜錯找們的速度,別人一定會認為我們新婚才過,必然會休歇一段時間,我就一定要讓他們出乎意料,所以新婚第二天便出征,再說,這樣豈不是更浪漫?這叫旅行婚禮,如同遊山玩水一般度過新婚最美好的時光豈不是更讓人難以忘懷?”

  “風郎說得對,這樣才能算是與眾不同,死守在房間裡又有什麼好?”劉瑞平深有同感道。

  “哈哈,謝謝瑞平如此開明,不過,這次我們的出行還真可以說是個別開生面的婚禮,即使在葛家莊之中,也只有幾個人知道我的計劃,他們都當我只是想去太行山狩獵,根本不知道我是前去高平。所以,我們必須保持這種神秘,我要崔延伯和蕭寶寅大吃一驚。再說崔延伯此人的確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不以非常手段,很難打敗他。”蔡風自信地道。

  “連自己人也不知道?”元葉媚驚訝地問道。

  蔡風淡淡一笑,道:“不僅葛家莊中只有幾人知道,就是在這一千護衛營中,也只有幾人知道我此行的目的,這就是施展奇兵之道。也只有越少人知道,那這種奇兵的效果就會越佳。因此,你們不要隨便在護衛面前談論軍事,明白嗎?寶貝……”——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06
第十章火鳳重生


  藍日法王也為眼前的景象怔了一怔,他的目光自黃海身上落在那立起的三丈岩壁上。

  岩壁之上,在佛光的映襯下,竟凸現出八個大字,散出一層淡漠的紫氣,如紫霞,與佛光相呼相應。

  “極盡變生,色空無界!”叔孫怒雷和凌能麗諸人竟同時將岩壁上的八個字念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石壁上,卻沒有人發現黃海身上所籠照的那股灰暗氣霧在佛光之中完全飄散。那兩枚金針也自百會穴與百蟲窩之中迸射而出。

  黃海睜開了眼睛,目光極為清澈,首先吸引他的,就是岩壁上的八個大字以及那幕淡紫色的霞氣!他看到一些晃動的暗影,心中頓時有了一種明悟。

  達摩手中的聖舍利裂成五塊,如同一個剝了殼的雞蛋,五瓣亮晶晶的聖舍利之間放著一顆猶如拇指頭大小,色紅如火,更流溢著寶光的丹丸。

  佛光卻自達摩和忘塵師太的額間透出,了願大師心間一片明悟,靜坐於達摩與忘塵師太之旁,身上也鍍上了一層佛光。

  藍日法王的目光有些異樣地落在五瓣聖舍利之上,心中湧起了無數的塵念。

  電光在高空之中閃爍,卻無人在意,全都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

  凌通感覺到自己的屠魔寶劍發出“嗡嗡”鳴響,當他發覺之時,劍已躍出鞘外,射向那塊岩石的紫色光華之中。

  不只凌通的劍,包括那些護衛們在崖外的劍,也全都飛射而來,劍痴手中的劍也不例外,他完全無法控製手中之劍飛射而出。

  劍一入淡紫色的光華中,便化為碎片,凌通的屠魔寶劍發出淒厲的鳴叫,似乎是在痛苦地掙扎著,但卻未碎。

  “我的劍!”凌通大急,飛身向那道淡紫色的霞光之中掠去,他絕對不能讓那股怪異的力量毀去他的劍。

  “通通!”凌能麗見那道紫色的霞光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居然能將那些劍碎成廢鐵,那血肉之軀又怎能抗衡其力量呢?是以她也向那道紫色的霞光掠去!

  五台老人也怔住了,他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種突變似乎來得太突然了,但他心中似乎有了一些明悟,目光注視著那道紫色的霞光,這不正是煩難諸人升天時的光彩嗎?

  突聞一聲鷹啼響徹山頭,天空之中不知何時飛臨了一隻巨大的禿鷲,那灰暗的翅膀,幾乎使陽光的顏色盡失。

  “葉虛!”叔孫怒雷和叔孫鳳第一時間想到了葉虛,他們在泰山之頂已見到這隻巨大且能載人的禿鷲,但他們卻沒有想到,在這聖舍利化開之際,禿鷲再現,他們怎能不驚?

  禿鷲自天空下落,根本就不受陣式的限制,在藍日法王、劍痴諸人吃了一驚之時,禿鷲之上一道灰影如電光般飛掠而下,直撲向那端坐的達摩。

  灰影的目標正是達摩手中的五瓣聖舍利和那顆紅如火的丹丸。

  五台老人大吃一驚,一躍而起,但卻後力不繼,跌了回去,反而觸動了內傷吐出一口鮮血。

  藍日法王也震驚不已,雖然西域的聖殿中供有捨利子,但這顆舍利子的佛光如此之強,又豈是聖殿中的捨利子所能信比的?他也禁不住對眼前這顆已分為五瓣的捨利子起了好奇之心,此刻見有人竟對這屬於佛門的異寶進行搶奪,他同樣身為佛門之人,本能地起了護寶之心。

  藍日法王出指,一縷清晰可見的氣勁沖天而起,射向那隻在山頂盤旋的禿鷲。使他感到訝然的卻是這只禿鷲的存在,禿鷲本來只存在於漠外,而對於這種巨型的禿鷲來說,即使漠外也很少見,但此刻它出現在五台頂上,的確極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禿鷲之上同樣射出一道狂野的指勁與藍日法王的指勁相對。

  藍日法王竟難得地身子震動了一下,眸子之中閃過一絲驚異,但卻見一人身子已自禿鷲之上臨空下墜。

  “試……”一根黑綢如一條飛蛇般劃破長空,自鷲背上纏住了那個下墜之人。

  叔孫怒雷更驚,因為鷲背上至少有三名高手,而那自禿鷲背上跌落之人,正是區陽!

  區陽的傷勢並沒有恢復,叔孫怒雷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安心,如果區陽的傷勢已完全復原的話,絕對不會被藍日法王那一指之力而震下鷲背。

  “鷲背上究竟有沒有葉虛呢?抑或葉虛和另外一人也在鷲背之上呢?”叔孫怒雷來不及細想,拉著叔孫鳳就向陣中闖去,可他卻無法破開這個陣式,但叔孫鳳卻對陣式極為了解,所以叔孫怒雷必須藉助叔孫鳳的力量。

  藍日法王仰天一陣長嘯,裂雲破霧,猶如無數的奔雷一齊滾過,山為之搖,地為之晃。

  禿鷲一聲驚嘶,沖天而起,似乎被嘯聲所驚。

  “轟!”達摩的身子所在之處被擊出一個淺淺的石坑,但他卻已捧著聖舍利後躍了一丈,其身形有些狼狽,顯然剛開始化開聖舍利之時,他所耗功力太巨,因此行動才顯得極為笨拙。

  “師父!”叔孫鳳驚呼出聲,忘塵師太雖及時拉著了願大師躍開,但是仍被勁氣沖得一陣踉蹌,所以叔孫鳳才驚呼出來。

  “好厲害的拳勁!”藍日法王禁不住讚道,同時他的身子也跟著衝入陣中,叔孫鳳的步法他看得十分清楚。

  “轟!”佛光一斂,一道閃光衝破佛光,準確無比地擊在那塊閃耀著紫霞的岩壁之上。

  凌能麗和凌通又是大驚,他們原本就已經夠驚的了,因為當他們穿入紫霞之時,竟又發現了另外八個暗色的字體“刃皆兇物,宜盡毀之”,更發現了那隱於紫霞間躍動的模糊影子,如宮女輕舞,如俠士揮劍,如佳人凋弦,形似獅、似虎、似飛鳥、似蟲魚、似蛇蠍,總之那些奇怪的影子在剎那間全都印入了凌通的眼簾,那更像是一些無法辨清的文字。

  凌通抓住了屠魔寶劍,凌能麗抓住了凌通,霎時一道電流貫穿了他們所有的筋絡,最終傳自劍上。

  凌通和凌能麗同時飛跌而出,他們立覺一股似清晰卻模糊的感覺自劍身上回流而入,直通向他們的腦海。

  紫霞散,岩石裂,那凸現的字也在雷電的轟擊之中碎裂成無數片。

  石飛、鳥鳴、人呼,忘情崖頂顯得有些混亂。

  那自禿鷲背上射落的灰色人影,正是曾化名為爾朱歸的區四殺。那驚天動地的一拳,就是他所擊。

  達摩想退,想還擊,但他的速度根本無法與區四殺相比,只好張口便將聖舍利往口中塞。

  區四殺大驚,藍日法王也大驚,即使忘塵師太諸人亦感意外。

  “噗!”一縷指勁準確無比地擊在達摩的大陵穴上。

  達摩手一軟,五瓣聖舍利與那顆丹丸如鑽石般滾落地上,達摩驚呼著捂手而退。

  區四殺一見五瓣聖舍利滑落於地,心頭暗鬆了一口氣,伸手疾抓而下,他的目標並不是達摩,而是地上的聖舍利。

  “呼!”一隻腳比區四殺的手更快,橫掃之下踢開了區四殺觸手可及的其中一瓣聖舍利,那瓣聖舍利卻滑向了了願大師。

  了願大師忙伸手抓放懷中,區四殺大怒,踢走他即將到手的那瓣聖舍利之人正是藍日法王,藍袍一拂,另外四瓣聖舍利如被一隻無形之手所抓,向藍日法王的手中竄去。

  “去死吧!”區四殺怒吼一聲,袖袍盡裂,兩隻黝黑的拳頭裂空而出,他的身子同時插入藍日法王與聖舍利之間。

  藍日法王正在得意之時,卻沒想到區四殺的動作如此之快,更感到來拳夾雜著一股毀滅性的力道。

  “你是不拜天的弟子?”藍日法王隱約間記起了當年不拜天也會這路霸道無比的拳法。

  區四殺一聲不哼,全力出拳,他對這個擾亂他好事的怪喇嘛恨之入骨,加之其本就性情怪僻,做事憑其喜好所為,此刻自是全力出擊了。

  達摩的身子趁機一滾,卻拾起滾到一角的那顆火紅丹丸,對於聖舍利,他已經不再在意。

  叔孫怒雷見這兩個可怕的人物相互交手,不由得大喜,那散於地上的聖舍利不拿白不拿。

  藍日法王的雙手內扣,自胸前平推出去。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暴響,那激湧的氣流沖得沙石亂飛。

  藍日法王晃了晃身形,區四殺卻被彈退五步,那股強大的震力使區四殺的衣衫碎裂。

  區四殺似乎立刻明白眼前的喇嘛身份不同尋常。

  叔孫怒雷正想拾起那四瓣再次散落於地的聖舍利時,突聞叔孫鳳驚呼:

  “爺爺,小心頭上!”

  叔孫怒雷其實根本不用叔孫鳳提醒,他也可以感覺到上頭壓頂的勁風。不由得身子一縮,向內側滾去。

  “轟!”叔孫怒雷剛才的立身之處被一股強勁擊得沙石飛揚,那自上落下的人在虛空中翻了兩翻,並未再追叔孫怒雷,卻落在藍日法王與區四殺之間。

  “區金見過法王!”那人在藍日法王正欲出手之時忙道。

  “是你!”藍日法王有些驚訝,藍日法王身為域外神話,區金當年就是想去域外尋求佛門異學——天龍禪勁。後來寄居吐谷渾,期間曾多次拜見過藍日法王,但藍日法王卻拒絕了傳授天龍禪勁。不過此時,卻一眼就認出了區金的身份。

  “師弟,快見過法王,他就是我常常提起的蓋世奇人藍日法王!”

  區四殺一驚,但心中卻不以為然,不過剛才他與藍日法王硬拼一記,知道此人還是少得罪為妙,不由道:“原來是法王親駕,區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好說,好說!”藍日法王說話間,目光掃了一下地上的四瓣聖舍利,同時再將目光移向叔孫鳳和忘塵師太。

  此刻的忘塵師太似乎知道自己不是眼前幾人的對手,竟在他們之外迅速布陣,竟欲困住這三人。

  “想布陣!哼!”藍日法王一聲冷哼,拂袖間,那尚未形成陣式的石頭全都飛射而出。

  區金迅速拾起兩瓣聖舍利,向區四殺打了個眼色。

  區四殺立刻明白什麼意思,雙臂一伸,區金如魅影般掠上區四殺的手臂。

  “哈——”區四殺大吐一口氣,雙臂一掄,區金猶如射出的利箭,沖天而起,目標卻是那隻禿鷲。

  藍日法王一愣,這時區四殺已彎身向地上的另外兩瓣聖舍利抓去。

  “你們好貪心!”藍日法王見來者是區金,乃是吐谷渾王子的師父,也不想再做什麼阻攔,見對方只不過抓走了兩瓣聖舍利,也就作罷,卻沒想到區四殺卻貪心得想將四瓣聖舍利全部帶走,不由得心中暗怒。

  區四殺一抓住聖舍利立即翻身飛退,但卻看到了一個駭異莫名的景象。

  一道電火,又似一顆拖著慧尾的星芒,更像是一柄怪異的利劍,直沖虛空。

  虛空之中,區金似乎聞到一陣龍吟鳳鳴,那是八個字的字音在虛空中飄蕩——“極盡變生,色空無界”!

  五台老人大驚,達摩大驚,忘塵師太大驚,叔孫怒雷、叔孫鳳、了願大師、劍癡等人無一不是大驚,那是因為他們知道那電火、那慧星、那異劍代表著什麼。

  是黃海,功力被盡洩出體外的黃海!可是此刻的黃海卻猶如一隻復活的火鳳凰,是那般野、那般狂、那般讓人不敢想像。難道這一切就只因為八個字——“極盡變生,色空無界”

  嗎?

  那究竟是怎樣的八個字?那究竟蘊含著怎樣一個秘密?又是誰所留?

  所有人都滿懷著疑問,所有人都顯得有些茫然,當那八個字閃射著佛光與紫霞之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過去,但那八個字全被雷電擊毀,而此刻再自黃海的口中吐出來,竟是那般具有震撼力。

  黃海的功力不是盡洩了嗎?那此刻的他究竟是來自何處的力量?

  不管怎樣,藍日法王的眸子之中卻閃過了無盡的狂熱,在這一剎那之間,他知道自己將不再寂寞,不管那可怕的“火鳳凰”究竟是誰。

  區金大驚,驚駭之餘,區四殺的拋力已盡,他的力量再生,身形再次高飛,那隻禿鷲展翼掠過,剛好接住區金的身子,但禿鷲卻完全無法抵抗那射上虛空,快得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劍!

  劍氣、鮮血、羽毛,以及驚吼之聲散滿了整個虛空。

  那柄劍,自禿鷲的腹部射入,再自禿鷲的背部射出,角度準確得比最為完美的藝術還要精確到位。其實,那一劍本身就是一種藝術。

  兩條人影如隕石般墜落,一同墜落的,還有那柄無與倫比的劍。

  劍如天之網,如日之華,如同漫天飄舞的雪花,顯得那般輕靈,猶如電火雷擊般狂野,又猶如四海倒洩般猛烈。

  那本就是一種矛盾,一種無法解釋的矛盾。也許,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種矛盾,但卻沒有人能夠想像,將那如此矛盾的事物糾合在一起竟顯得這樣協調,這樣自然,這樣完美,那已是有別於塵世間的情結,成了一種另類生命的舒綻。

  區金驚呼,區四殺驚呼,藍日法王也輕輕“咦”了一聲。

  叔孫怒雷有些異樣,目光怪異地投向了忘塵師太。

  忘塵師太如同沒有見到一般,額角閃耀出一層祥和的光潤—一那是佛光,靜立之間,雖有弱不經風之感,卻更具寶相。

  叔孫鳳也發現了師父的變化,那是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膜拜的變化,變得可以讓人清楚地感覺到她內心的恬靜和聖潔,同時她的情緒更感染了場中每一個人,連達摩和了願大師也不例外。

  暗影下落,卻是已成兩半的禿鷲屍體。血雨紛墜而下,腥腥的鹹鹹的,猶如自區金口中所吐出來的鮮血。

  不,自區金口中吐出來的還有一瓣聖舍利,那正是他拿走的兩瓣之一。

  黃海的身形變得真實,卻又有些不真實,不真實是那種讓人感覺到他已經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人。

  最為異樣的是那雙眼睛。

  黃海的臉色再不是那種焦黃之色,在片刻之間,臉色竟變得如同透明,透著一層淡薄而柔和的光潤,襯著那雙眼睛,更讓人的心忍不住顫栗。

  雙目無光,但卻似乎是一片內陷的藍天,廣闊、延伸得無邊無際,那就是黃海的眼睛。

  當然,那隻是給人約一種感覺,但卻十分真實,一種來自精神上的真實。

  區金的臉色蒼白,身子在輕輕顫抖,另外一條身影正是長髮披肩的區陽。

  黃海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區四殺身上。

  “交出聖舍利,那是佛家之物,邪魔外道,不配擁有!”黃海的聲音極為平淡,猶如春風拂過,每個人的心頭都感受到了一分異樣的平靜和安詳。

  凌通和凌能麗在那邊卻似有著另一種感受,他們並沒有在意黃海的變化,而是在受著一種似乎痛苦,但又似乎擁有無限朦朧之意。他們的神誌被陷入了另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境界。

  那是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意境,似乎擁有著千百個輪迴的記憶,又似乎在剎那之間經歷了千百個輪迴,那些神秘莫測、透著紫色霞光的暗影在他們的腦海之中無法控制地製造混亂。

  注意到凌通和凌能麗神色有異的,只有劍痴和五台老人及哈不圖。

  最先奔到凌能麗身邊的是哈不圖,他是三人中惟一沒有受傷的,他想搖醒凌能麗,可手剛一搭上凌能麗的手,便如觸了電般被彈了開去,並發出一聲悶哼。

  劍痴吃了一驚,驚呼道:“少會主,凌姑娘。”但是兩人並無任何反應,他不由得伸指一探凌通的鼻息,凌通的呼吸並無太大的異常,只是氣息極熱,熱得讓劍痴吃了一驚。

  劍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有些恍然地道:“好燙!”說著伸手去把凌通的脈門。

  “砰!”劍痴一聲悶哼,不可抗拒地被反彈而出,掌指之間更出現了一點焦黑。

  “劍氣!”劍痴駭然驚呼,他感覺自凌通的脈門之中衝出一股凌厲霸烈且熾熱無比的劍氣,這縷劍氣竟是他無可抗拒的,可是他根本就未曾見到凌通動過一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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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卷
第一章無形劍氣


  五台老人也吃了一驚,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怎會是劍氣呢?怎會這樣?”說著也試探性地伸手把向凌能麗的脈門。

  “哧……”這次五台老人似乎有所準備,而那縷自凌能麗脈門之中衝出的劍氣卻將他的額際髮絲射斷幾根。

  “好強的劍氣!”哈不圖心有餘悸地望著凌能麗和凌通,後悔地道。

  五台老人若有所思地望瞭望那碎裂的岩壁,腦中再一次閃過那道朦朧卻又怪異的紫色霞光,那究竟藏有怎樣的秘密呢?先是黃海的突變,後又有凌能麗與凌通的異象,這不得不使五台老人沉思,他只知道煩難、天癡和佛陀在這個地方留存了天道的秘密,或是其它秘密。

  可是他苦苦參悟了兩年,也一無所覺,但在今日卻突然變得如此高深莫測和撲朔迷離。

  先是那本來極為光滑的岩壁凸出綻現佛光的字跡與那道莫名其妙的紫霞,還將山頂之上除了凌通的那柄屠魔寶劍之外的刀劍全都毀去。凌通屠魔寶劍乃是採自陰山之背的玄鐵精鑄而成,這才得以倖免。後來,又是那電光準確無比地擊碎岩壁,這是一種巧合還是一種必然呢?難道這一切都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黃海似乎在突然之間悟道,卻念出那八個字,難道這一切又跟那八個字有什麼關係?……

  沒有人解釋這一切,也許惟一可以解釋的人就是黃海,可是此刻的黃海並不想解釋。

  藍日法王靜靜地立著,對於聖舍利,他已經不再感興趣,即使擁有了聖舍利,他也依然寂寞,他所需要的,是一個對手,一個可以讓他不再寂寞的對手,而這個對手已經在他的眼前出現——那就是黃海!

  那與天地融為一體的黃海,無論是站立還是轉身,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那般自然和協調,就像是最完美的藝術。

  區四殺的心頭微寒,區金與區陽同時退了兩步,與區四殺相並而立。區金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不可否認,他無法完全禦去黃海剛才擊出的勁氣,他甚至無法想像,世間竟會有如此凌厲的一劍,這是與蔡風的“滄海無量”為兩種不同形式的境界。

  “滄海無量”並無殺氣,惟有以強大的佛心接引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化為無上的一刀!但這一刀卻是不殺生的,區陽深有感觸。蔡風在泰山之頂的那一式“滄海無量”,其力量之強大,完全可以摧毀他的生命,讓他屍骨無存,可那博大而浩然的佛心卻護住了他的生命,致使他沒有死去,只是被那柄冰魄寒光刀凍死了筋脈。可黃海剛才的一擊,雖暴綻著無窮無盡的浩然正氣,卻並無佛心相護,絕對具有毀滅性的力量,可以摧毀一切生命。

  黃海的手輕輕向那瓣落入血泊中的聖舍利招了一下,那瓣聖舍利立刻射入了黃海的手中。

  黃海以兩指相鉗,如同拈花一般,他極為小心地掏出一塊手帕,輕輕擦試著聖舍利表面的血跡。

  區四殺動了,他們現在惟一可以做的,就是殺掉黃海衝下山去。那隻禿鷲的屍體墜落在谷底,但血水卻染紅了大片地面,區四殺的身形在血面上滑過,沙石飛起,以比他本身拳速更快的速度襲向黃海。

  另一邊的區金也同時出掌了,他的掌如同他的身子一般,毫無所踪,已經隨著那旋轉飛射的沙石向黃海撞去。

  他本身就是一片虛無的沙石!

  藍日法王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樣,一絲無法捉摸的異樣,那也許是因為區四殺和區金的拳與掌。

  拳掌結合,天地變色,晴空霹靂,電火虛射,如蛇舞龍騰。

  電光在黃海的頂門閃過,照亮了黃海那張似乎透明光亮的臉。那張臉竟散發出猶如皎潔的月色一般朦朧且讓人震撼的光潤,而那雙本來無光的眼睛竟也閃過兩道如電般精亮的光芒,一閃即逝。

  雲蓋霧籠之間,驕陽失色,失色的還有所有的圍觀之人。

  “噗……”一聲低沉而短促的輕響,區四殺的拳頭竟擊在區金兩隻足底的湧泉穴上,而區金的兩隻手掌沒有半點花巧地擊在黃海的胸膛上。

  一切都靜止了,似乎在剎那間都被無情的秋風給凍結了。

  區金的表情和區四殺的表情也全都被凍結,包括在一旁翹起食指的區陽。區陽的食指之上射出一縷淡如白霧的光柱,直射在黃海的膻中穴上。

  叔孫怒雷、忘塵師太諸人的臉色也被凍結,他們似乎沒有想到區金、區陽、區四殺三大高手竟會聯手對付黃海,而且如此輕易得手。

  “托天裂地!”忘塵師太仍清楚地記得區金和區四殺的這種組合乃是冥宗武學中最為強霸的一擊,即使不拜天也絕不敢硬接這一擊。可是這種最強霸的組合,卻由一個血肉之軀承受著——黃海的身體!

  更可怕的,還有區陽那一指。

  藍日法王認識這一指,這正是不拜天得以成名的殺招之一——九冥烈陽指。這一指只能以一道經脈去練習,這就是外人完全無法理解的秘密,藍日法王更知道這道經脈就是手陽明大腸經,但是他花了十餘年去試著修習,卻根本不得要旨,這也是他不得不佩服不拜天的主要原因。

  烈陽指洞金裂玉,可以抵抗任何邪異的外力所侵,這也就是區陽為什麼會被凍死四條筋脈而惟有手陽明大腸經可以活動的原因。

  所有人都在等待黃海的軀體暴裂成碎肉,他們不相信會有其它的什麼結局。

  ※※※

  遊四的意見讓葛榮有些不悅,葛明也很反對,倒是王通極為贊同遊四的穩固之中求發展,不能躁進。

  葛明的話似乎也不無道理,趁洛陽新亂,人心未定,揮軍南渡黃河,一舉攻破洛陽,而且季節不等人,若是再過一段時間,天寒地凍,那時若想攻下洛陽,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再過一個漫長的冬天,就讓爾朱榮有足夠的時間將洛陽城內的動蕩平复,反過頭來全力對付葛家軍,那種後果的確是難以預料的。

  葛榮也覺得葛明的道理極合其意,不由得向高傲曹問道:“高愛卿有什麼意見嗎?”

  高傲曹思索了半晌,淡淡地道:“臣以為遊大人所說和二皇子的建議各有道理,但在攻下洛陽城之前,這一段過程我們卻不能忽略。如今我們的兵力己達邯鄲、武安。武安不用說,很快就可攻下,可邯鄲城從古至今都是有名的堅城,並不是想攻就可以攻破的。雖然我們極力勸說元浩,他們很可能會鬆動口風,決定投降,但自邯鄲至洛陽,那並不是一步之遙。儘管我們兵強馬壯,可是要想打到黃河之邊,沒有半年時間是不可能有所成效的,即使花上半年時間,還不一定能攻下安陽、鶴壁、噗陽、新鄉這些重鎮。當然,我們可以根本就不必去攻破這些重鎮,直接驅軍逼進洛陽,經過各個重鎮,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如果我們的戰線拉得大長,而這些重鎮中的守將再派 截斷我們的後路,那我們豈不首尾失去兼顧,成了孤軍作戰?這種後果實難預料,是以微臣仍是讚同遊大人的說法。”

  “是啊,父王,孩兒也覺得遊大人所說極有道理,此際我方兵力強盛,兵多將廣,但我們的士卒們需要強化訓練,這樣可更好地增強他們的協調性和作戰能力。我們對敵,應該採取循序漸進之法,攻一城,鞏固一城,將自己已經取得的成功加強鞏固,再圖發展。當然,那揮軍洛陽卻非今日所應該考慮的問題。”葛悠義也出言附和道。

  葛榮再望了群臣一眼,見眾人都不再言語,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此刻他不是不想再攻洛陽,因為不能給爾朱榮一口緩氣的機會。不過,他卻必須準備冬日的軍用物資。此刻葛家軍的人數已近百萬,想要讓這些人安然過冬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非葛榮的確財力雄厚,只怕誰都會為之不安而擔憂。但葛榮卻有來自漠外的羊皮支援,二十年來從未間斷。這就使得葛家軍渡過這個寒冷的冬天有極大的轉機。

  ※※※

  黃海並未爆裂,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爆裂,只是他的眼睛更亮!

  黃海的左手兩指仍在鉗著那瓣已被擦拭乾淨的聖舍利,顯得那般自若,如同根本不知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區金幾乎是肝膽欲裂,那是一種莫名的恐懼和駭異。

  此刻的區金,只感到黃海已經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個寬廣無垠的空間,他的掌勁毫無保留地貫入黃海體內,但卻猶如將花瓣灑入一條奔湧的大河,不知盡頭在何方,也不能探清河底的境況,更不用說對這奔湧的大河造成任何損傷了。而此刻的他,就像是花瓣,黃海便是那條奔湧的大河。

  “轟”區陽的足底下突然炸開,一股狂野無匹的勁氣將區陽的軀體衝上了半空。

  區陽一聲狂嚎,完全無法自主地被拋上了虛空,讓他感到驚駭若死的,卻是那自地底襲上來的勁力竟是“託大裂地”組合的勁氣,在剎那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黃海出指,指如劍,殺意猶如冬日的霜風,區金和區四殺兩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藍日法王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由地底向四面八方擴散的氣勁,如同在地底遊走的蛇群,對於區陽被沖上半空這似乎並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當他感覺到地底有勁氣四洩之時,就已經知道區陽會是怎樣一種結局。此刻黃海出指倒有些出乎藍日法王的意料之外。

  黃海的劍指極為緩慢地向區金眉心靠去。

  叔孫怒雷和達摩諸人這時似乎微微鬆了口氣,但卻看得莫名其妙,有些不明所以。

  區陽在虛空中噴出一口鮮血,大喝道:“快退!”他喝叱之人當然是區金和區四殺。

  區金和區四殺自然不會不明白,無奈此刻一切都已經不再由他們自主了,黃海似乎已與大地融為一體,他們襲入黃海體內的氣勁全都被散人大地之中,甚至是那一層莫名的空間。

  總之,黃海的存在,已經不再是一個實體,因為他們根本就未曾感覺到黃海五臟六腑的存在。

  黃海的身體猶如一條寬闊的大河,將所有的水一刻也不停留地排入大海,更能產生讓敵欲罷不能的後果。

  區金和區四殺已經到了欲罷不能之境,此刻的黃海已經不再像人,猶如一個魔神,一個不死的魔神!

  “噗……”黃海的指頭輕觸區金的眉心,區金開始顫抖,區四殺也開始顫抖,臉色逐漸轉紅。

  藍日法王想到區金畢竟是葉虛的師父,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兩人就這樣死在黃海手中,因此他出手了。

  叔孫怒雷再也顧不了這一切,雖然他仍無法肯定黃海的身分,但絕不能讓藍日法王趁人之危而害了黃海,忘塵師太也忍不住驚呼,想要出手卻沒有叔孫怒雷速度快,畢竟她的功力消耗實在太巨。

  藍日法王出手並無意傷害黃海,是以,他並未全力出擊,但叔孫怒雷卻是全力擊出雷神尺。叔孫怒雷極少動用他的兵器,可今日所遇上的卻是他前所未遇的可怕對手。

  藍日法王無法不正視叔孫怒雷的攻擊,雖然叔孫怒雷也受了傷,但其功力之高,仍不可小視。

  “轟……”叔孫怒雷的雷神尺撞上了藍日法王的拳頭,暴出一股強烈的震響。

  叔孫怒雷被震得倒跌而出,藍日法王並不追擊,因為他又迎上了兩個新的對手,忘塵師太和叔孫鳳。

  忘塵師太的拂塵根根如針,直刺藍日法王眉心,叔孫鳳的掌心轉暗,直斬向藍日法王的胸膛。

  藍日法王一聲冷哼,根本無視這種攻擊,雙臂暴伸,直取兩名對手的肩頭,他絲毫不必防護,這樣的攻擊對他根本就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叔孫鳳和忘塵師太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而那墜落於地的區陽卻驚呼了一聲:“意絕九冥!”想必他已認出了叔孫鳳的武功路子。

  叔孫鳳和忘塵師太驚駭之時,藍日法王的手掌已經無聲無息地斬到了她們的手臂上。

  “哧……”一道尖銳的勁嘯,驀然之間在藍日法王與叔孫鳳、忘塵師太之間閃出一柄亮得刺眼的劍,猶如自地獄中復活而出的水鳳。

  藍日法王驚呼而退,當他立定身形時,卻發現他剛才所立之處站著黃海,而區金和區四殺猶如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像碳火一樣通紅。

  忘塵師太和叔孫鳳及叔孫怒雷諸人全都為之怔住了,他們不知道黃海是怎樣插入其中的,那就像是一個謎,一個讓人無法解開的謎。但,黃海的身形又是那般真實。

  藍日法王也毫不例外地為之大感訝然。

  “你廢掉了他們的武功?”藍日法王有些意外地問道。

  “不錯,擁有一身武功,卻淪入歧途,只能禍亂人間,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此留了他們一條性命。”黃海的聲音極為柔和而恬靜,如同一陣春風拂遍了每個人的心。

  區陽大驚,望著兩個徒兒癱軟在地,心中湧起的不知是怒火還是恐懼,他幾乎已經無法想像黃海是人還是神,但此刻他對自己的退路幾乎已經絕望了。

  藍日法王淡淡地吸了口涼氣,他這一刻才感覺到秋風有些涼,他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如此輕爽利落地對付區陽師徒三人,更沒有把握能否抗拒三人的合力一擊。但是黃海卻做到了,這是否就是說,他與黃海之間有著極大的差距呢?

  “你剛才所使的是什麼武功?”藍日法王心中存在著極大的疑惑,不由問道,同時也盼望黃海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复。

  “極盡變生,色空無界!”黃海淡然地念出這八個字來,神色之間顯得無比平靜。

  “極盡變生,色空無界!”藍日法王憶起岩壁上那八個綻放著紫霞的字,但他卻無法明白八字之中究竟包涵著什麼深意。

  五台老人與叔孫怒雷諸人全都開始沉思,沉思這八個字的含義,就連區陽也在思索著。

  藍日法王想不出其中含義,不由淡淡地問道:“這六日來,你為什麼一直避開我?”

  “因為我並不想與你交手,也打不過你!”黃海的回答很直接,也很乾脆。

  “你這麼肯定不如我?”藍日法王奇問道。

  “也許這是我個人做事的原則所致使,我並不想將自己的精力浪費在一些無聊而空虛的事情上,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還等著我花心思花力氣。所以,我盡量迴避你!”黃海悠然道。

  藍日法王笑了,他覺得有意思,黃海的說法讓他覺得有意思,但他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麼錯。

  “那現在你仍要迴避我們這一戰嗎?”藍日法王問道。

  “你認為我能夠迴避這一戰嗎?”黃海反問道。

  藍日法王悠然一笑,道;“不可能。”

  “所以,我也不想再迴避,但今日我卻有個約定!”黃海緩緩負起手來,望瞭望天空,平靜地道。

  天空之中,並沒有烏雲,驕陽依然灑落著那溫和的光彩,只是己經向西方偏移了許多。

  “什麼約定?”藍日法王並不在意什麼約定,他只在意黃海願不願意做他的對手。

  所有人全都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黃海與藍日法王,他們在想像,這兩人交手將是怎樣一種境界?但他們卻沒曾注意區陽和區金及區四殺將那剩下的三瓣聖舍利分別吞入了腹中。

  “今日之戰,你若敗了,就立刻退回西域,有生之年,不得再踏足中土。”黃海悠然道。

  藍日法王笑了笑,道:“很好,如果我敗了,哪還有臉再來中土?我答應你!”

  黃海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又道:“如果我敗了,也會退出江湖,終身不再過問世事!”

  “這很公平!”藍日法王有些興奮地道。

  “不過,今日你一定會敗!”黃海霎時變得無比自信。

  藍日法王訝然地望了黃海一眼“哦”了一聲,道:“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黃海的雙手依然負在身後,意態悠閒至極,但目光卻漸漸自天空之中的雲彩移至藍日法王的臉龐。

  藍日法王的目光深深射入黃海的眸子之中,心神忍不住一震,他竟似乎看到電閃、雲飛——在黃海的眸子深處,居然藏著一個與頭頂藍天完全不同的天空。

  藍日法王強自壓住心頭的震撼,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竟不知道該如何向黃海下手。

  有白雲在輕卷輕舒,有風在輕輕地滑過,一切的一切,猶如黃海那恬靜的臉,顯得清新而自然——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09
第二章天道幻境


  黃海眸子中的色調似乎又在瞬間成了藍綠色,在那內陷的眼神之中,藍日法王似乎看到了有成群結隊的魚在遊,看到了飄浮的水藻,看到了奔湧的海浪,看到了那永遠屹立於海心的孤嶼暗礁。

  “這是幻覺!這一定是幻覺!”藍日法王心中暗自告戒自己,強自使自己從黃海那如夢似幻的眼眸中走出來,可是他已經隨著外界的光線,一同走入了黃海眼眸深處的世界。

  黃海的眼睛,竟成了兩個不同世界的窗口——那是一個內陷於心底的世界。那是哪裡?

  究竟是哪裡?

  藍日法王的額角冒出了汗珠,冷冷的汗珠,他竟無法自拔地陷入了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只有靈魂和精神才能抵達的空間。

  黃海眸子中的色調仍然在變幻,藍日法王再次看到的卻似是五顏六色的山花,淒青的芳草,瑞獸祥鳥,彩鳳飛舞,瓊樓玉宇,那是哪裡?究竟是哪裡?

  藍日法王的額角汗水越來越多,身上的藍袍漸漸浸濕,黃海卻依然顯得那麼悠閒,那般自在。

  所有圍觀的人全都駭異莫名,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只是看到藍日法王的汗水越來越多,到後來竟開始顫抖。可是黃海根本沒有出手呀?!

  黃海的目光無神,似乎沒有半點光線透出,但卻是一個吸光的黑洞,沒有人能夠知道在黃海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

  藍日法王在顫抖,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人影,在那花間草叢旁,在那瓊樓玉宇中,或飲酒、或下棋、或撫琴、或舞劍,更有飛舞如鳥雀般的人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黃海和藍日法王誰也沒有動手,只是相視而立。漸漸的,藍日法王的額角透出一絲淡淡的光潤,臉上慢慢綻出了滿足而又恬靜的微笑,身子也不再顫抖,他似乎有著一種在起伏山巒間自由翱翔的滿足,又似是突然悟道。

  黃海的臉上也綻出了一絲微笑,一絲欣慰的微笑。

  藍日法王突然發出一聲長長地嘆息,無憂無喜地道:“我敗了!”

  除黃海對這個結局似乎在意料之中外,其餘的所有人全都大惑不解。明明黃海與藍日法王根本沒有交過手,雖然剛開始藍日法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但後來也是如此輕鬆以對。以藍日法王那般不可思議的武功又怎會輕易言敗呢?

  “那究竟是什麼地方?”藍日法王又問出一個讓人莫名其妙的奇怪問題。

  黃海依然負著雙手,只是抬頭仰望了一下天空,淡淡地道出兩個如同霹靂般讓人震撼和驚悚的字——“天道”!

  藍日法王雙掌合十,雙眸微閉,竟低低誦了幾遍經文,這才虔誠地向黃海行了一禮,感激地道:“謝謝!”

  黃海也不還禮,只是悠然道:“極盡變生,色空無界,一切盡在其中!”

  “藍日明白,此回吐蕃,將永不涉足中土!”藍日法王認真地道,同時又向忘情崖上所有人行了一禮,這才緩步向山下踱去。

  所有人都能夠體會到藍日法王內心的平和與寧靜,再無半點爭強好勝之念。

  黃海的衣衫有些破亂,但卻不減那種飄然出塵的飄逸。

  叔孫怒雷諸人望著黃海,竟像傻子一般。

  黃海悠悠吸了口氣,飄身掠到凌能麗和凌通身邊,猶如一陣輕悠的風。

  “會主!”劍痴驚喜無比地喚了一聲。

  黃海只是向劍痴微微一笑,拂袖間,已拍遍凌通和凌能麗身上十四道經絡的三百六十一處穴位,手法之快,沒有一個人看清究竟是如何完成的。

  “哇……”凌通和凌能麗兩人同時吐出一口熾熱無比的青煙。

  眾人禁不住嘩然。

  “師父!”凌通一見黃海,禁不住喜呼一聲。

  “黃叔叔,你沒事吧?”凌能麗也為之大喜。

  黃海慈祥地拍了拍兩人的腦袋,充滿憐意地道:“我沒事,你們是否已經看到了那些?”

  凌通和凌能麗同時一陣訝然,問道:“你怎麼知道?”

  黃海笑而不答,有些高深莫測地道:“這是千年難逢的機緣,你們要好好把握,不要損失了這一筆無價的財富!”

  凌通和凌能麗似乎能夠理解黃海所指何事,竟同時點了點頭。

  “黃師弟,究竟是什麼東西?”五台老人忍不住問道。

  黃海笑了笑,道:“那就是我師父所留的移岳訣和煩難師伯的無空道!”

  “移岳訣?!”五台老人終於驚呼了一聲,但他卻並不知“無空道”究竟為何物,可他卻聽說過道宗的絕世神訣“移岳訣”

  “移岳訣”乃是葛洪祖師與魔尊決戰之後所創,因他有感於天魔門的“死亡之劍”對正道存在著極大的威脅,所以才創出這絕世劍道“移岳訣”。天下間,數劍之道,惟“移岳訣”

  方能破除天魔門以“死亡之劍”使出的“不歸劍道”!

  當年葛洪祖師苦創“移岳訣”只是想對付“死亡之劍”和“不歸劍道”的自毀,卻沒想到這套劍訣之霸道實讓人無法想像,也就只傳了一名弟子,而這套劍訣的精妙所在更非人人能夠領悟的,就連黃海的師祖白雲上人也未能悟其奧妙。

  葛洪祖師悟出這套劍訣之後不久便登入天道,並未來得及與眾弟子細細解說,直到天癡尊者以無上的智慧,在臨登天道之前,竟然頓悟出葛洪祖師的心意,終於明白了“移岳訣”

  之精妙。當時五台老人就守在忘情崖,所以他知道“移岳訣”的存在。

  叔孫怒雷也是見多識廣之輩,亦聽說過“移岳訣”的傳說,但卻沒想到這種神話般的武學竟然在北台頂上再現,更為兩個小娃娃所得。但是,他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兩個娃娃是如何得知其中奧秘的。

  “劍痴,傳會中所有兄弟,從今日起,我將'破魔門'的掌門之位傳給通兒,由他去領導所有弟兄!”黃海悠然道。

  “師父!”凌通一驚,呼道。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但你必須承襲我破魔門的門規戒律,除魔衛道,懲惡揚善!否則,為師會很失望的。”黃海輕拍凌通的腦袋,慈祥地道。

  “徒兒明白!”凌通大為感動,忙跪下磕頭。

  劍痴卻有些呆呆地問道:“那會主你……”

  “你只管助通兒打理好會中事務即可,如通兒有不對的地方,你可代我教訓他!”黃海打斷劍痴的話,又扭頭向凌能麗道:“凌姑娘可將今日之事告之風兒,你們也許根本無法領悟'無空道',但以風兒之聰慧和對佛性的感悟,相信定可悟出'無空道'的奧妙。並矚咐他,讓他給我好好地管教通兒,若是通兒將來為非作歹,就幫我清理門戶!”說到後來,黃海語氣越來越沉重。

  “通通不會的,黃叔叔請放心,我一定向阿風轉告!”凌能麗似極有信心地道。

  “但願不會!”黃海說完轉身踏向區陽師徒三人。

  眾人的目光全都圍著黃海轉,此刻黃海面對區陽,這才想起有此三人的存在。

  “你們三人偷服了聖舍利,本該將之逼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不為難你們了,但聖舍利乃幾位佛門大師所留,不能落入外人手中,因此,你們三人只好投身佛門了。”黃海淡然道。

  區陽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怒火,心中卻暗急,忖道:“怎麼聖舍利還沒有發生反應?”

  “阿彌陀佛,三位施主別枉費心機了,聖舍利乃佛門聖物,惟有滿身佛意,卻非靈丹聖藥,並無療傷之效,用來祛除毒素還可以。”了願大師喧了聲佛號,淡然道。

  “什麼?”區陽失聲驚呼,完全不能掩飾一臉的憤怒和失望。

  “了願大師所說沒錯,聖舍利可解百毒,開心益智。所以,希望三位今後潛心向佛,也可算贖回前半生的罪孽,望好自為之!”黃海笑了笑道。

  “不是說聖舍利藏著天道的秘密和慧遠的功力嗎?”區陽驚怒無比地問道。

  “不錯,聖舍利的確藏著天道的秘密,但卻並不是聖舍利本身。至於聖舍利藏著慧遠祖師的功力,那簡直是無稽之談。”了願大師認真地道。

  區陽的臉色如同死灰,區金和區四殺也全都呆若木雞,沒想到自己拼命搶奪之物最終卻猶如廢品,那種被欺耍的感覺讓他們後悔莫及。

  “達摩大師,他們三人就交給你了。”黃海淡然道。

  達摩與數月前似乎完全變成了一個人,一身祥和正氣,所過之處,眾人的心中竟一片安詳。

  “黃施主的吩咐,達摩一定辦到,絕不會讓他三人再為禍世間。達摩也準備長駐中土,宣揚佛法,禀承佛陀師伯的遺願,我會住於少林寺,如黃施主有閒,可常來少林作客。”達摩誠懇地道。

  “大師有這番心願,自然是中土之福,至於再逢就要看緣分了。”黃海輕笑道,說完再不理會區陽,只是向五台老人行去。

  “我來為你療傷吧。”黃海淡然道。

  叔孫怒雷忍不住望向忘塵師太,忘塵師太一臉祥和,並不做半點迴避。叔孫怒雷可感覺到忘塵師太內心平靜加一口枯並,心中禁不住微酸,本想喚一聲:“瓊。”但最終卻沒有叫出口。

  “師太,我想請問你一件事。”叔孫怒雷的心頭有些隱痛,但仍忍不住聲音有些顫抖。

  “施主之事,忘塵知道,昔日的恩恩怨怨,是要做一個了斷了。”忘塵師太一眼就看出了叔孫怒雷的心思,不由得悠然道。

  叔孫怒雷一呆,忘塵師太的語氣平靜得讓他的心更痛。

  五台老人只感一股浩渺虛無的勁氣注入體內,立刻通向七經八脈,所過之處,傷勢如奇蹟般恢復,甚至整個人都變得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黃海只不過在剎那間就替五台老人療好了內傷,任何人都難以想像這個事實,五台老人更是呆若木雞,等他清醒過來,黃海已經轉了身。

  黃海轉過身來,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叔孫怒雷和忘塵師太,然後望向那蒼茫而浩渺的天際。

  雲淡風輕,葉鬥峰之極,直插雲霄,乍看之下,原來天是如此的低。

  風吹、葉落、秋色,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的美麗,反而多了一絲淡淡的淒慘。

  淒慘,若叔孫怒雷的心,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此時究竟是怎樣一種心境。

  “黃海……”叔孫怒雷終於輕輕喚了一聲,但卻並未繼續說完。

  黃海未語,依然昂首蒼穹,但顯然是在聆聽叔孫怒雷的話。

  忘塵師太的身子微微一震,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但也沒有言語。

  “黃河之中,可是你出手相救?”叔孫怒雷終於問出了口。

  “不錯!”黃海回答的語氣極為平靜,猶如湛藍的天空。

  “你為什麼要救我?”叔孫怒雷有些希翼地問道,心情更有些激動。

  “因為我並不想看到你死去!”黃海的答話,仍是那麼輕緩而又平靜。

  “就只有這些?”叔孫怒雷總希望能再多有一些別的答案,追問道。

  “你就是我的孩子?”忘塵師太似乎也知道了叔孫怒雷所要追問的結果。

  “你的小腹之上有三顆梅花痣?”叔孫怒雷再次出言問道。

  “那一切已經不再重要,既然當初你們選擇了放棄,就不必再去追悔和尋找,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黃海的聲音依然是那般平靜而緩和,但其腳步已不再停留,緩步向那塊被雷電擊為碎塊的斷岩走去。

  眾人心頭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黃海的回答顯然證明了忘塵師太和叔孫怒雷的話並沒有錯。

  “你真是我的兒子?”叔孫怒雷激動之情無以復回地問道。

  黃海面對崖前的虛空,負手而立,仰天長長嘆了口氣,悠然而落寞地輕吟道:“夕陽無限好,可惜近黃昏!”

  “孩子,你要幹什麼?”忘塵師太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忍不住驚問道。

  凌通也同樣感覺到黃海那分脫離眾生的氣質,似乎他此刻所在之處與芸芸眾生並非同一個時空,不由得低呼了一聲:“師父,你沒事吧?”

  “通兒,你記住為師的一句話!”黃海突然以一種讓人聽了感覺有些冰冷的語調道,那是一種超乎異常的平靜。

  “弟子緊記!請師父明示!”

  “武之道在乎情,惟專於情方能精道!你記住了嗎?”黃海悠然道。

  “你剛才與藍日法王交手,用的是什麼武功?”達摩對武學的覺悟始終未滅,聽了黃海這句話,便忍不住問道。

  “大師慧根深種,定能悟透無空之道。色空本無界,界在情之間!終會有一天,大師會明白其中道理的。”黃海淡然道。

  “色空本無界,界在情之間?”達摩有些茫然,卻無法將這兩句話與黃海、藍日法王之戰聯繫起來。

  區陽卻似有所悟地出言道:“那是否惟武之人,需絕情、忘情,滅絕方能破界?”

  黃海笑了,笑得悠然,如一片散漫的陽光。在黃海回眸區陽之時,眾人只感到一陣暖意,在心底滋生。

  “你說得對!”黃海的聲音如同來自遙不可及的天邊,又似乎在眾人耳邊響起。

  區陽一震,忍不住驚呼出聲,訝然問道:“你已經棄情、忘情了嗎?”畢竟,他乃一代巨魔,武學見地之深,天下絕無僅有。對於這種禪境的理解和武學的參悟,比之別人更為容易。且他在泰山玉皇頂石洞之中關閉四十餘年之久,那分心境體會得更為深切,是以才有此一問。

  黃海又笑了一笑,扭頭再次注視著湛藍的天空,悠然道:“沒有,破界之法除絕情、忘情、滅情之外仍有兩重更高境,那就是專情和博情,情之專者,其界自破,情之博者無界可阻!”

  “情之專者,其界自破;情之博者,無界可阻!難道你已經悟出了天癡和煩難的天道之秘?!”區陽的臉色更為難看,駭然問道。

  “天本無道,道在心中!道亦無門,惟情可破,可憐世人一心求道,卻不知此,枉廢一世之修,仍游離於碌碌眾生,殊不知,身外一個世界,身內一個世界,每個人自身就是天道之門的鑰匙……”說到這裡黃海轉過頭來,向所有人露出一個笑容,恬靜、祥和,猶如陽春三月的陽光。

  眾人的心頭如沐春風,古人形容美女回眸一笑百媚生,因此有“一笑傾城”的說法,可黃海這一笑,卻沒有人可以說出那之中奇異的魔力,就像是剎那間將人引入了一個無限美好的天地,而主宰這個天地的,也就是這個笑容。一個讓人永遠也無法忘懷、無法捉摸、無法體會卻又真實存在的笑容。

  這很矛盾,但世界就因為矛盾而存在著。

  區陽和區金及區四殺也為這一笑所震撼,靈魂深處那根善良的弦亦被撥動,讓他們感覺到生機在體內勃發,感覺到溫暖在體內流動,他們有種向這個笑容頂禮膜拜的衝動。

  這一笑中,不可忽視的,是黃海那雙眼睛,一雙漸漸露出紫色霧氣的眼晴。本來,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黃海眸子裡一個豐富無比的世界,可在紫色霧氣之後,一切都迷茫起來。

  紫霧越來越濃,眾人忍不住驚呼,黃海的體內似乎散發出一種朦朧的紫色霞光,如同眸子中的霧氣。

  “霹靂……”一道閃電如狂龍般劃破虛空,奇異的是這道閃電似乎來自那西沉的夕陽,狂野無比,但也十分準確地擊在黃海的身上。

  一道紫色的霞光如同焚燒的劇烈火焰,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也讓所有人想起了聖舍利開裂之時,那岩壁上的紫霞。

  “師父!”凌通驚呼。

  “呼……”那道紫霞如騰飛的火鳳凰,順著那道仍在天空中狂舞如巨龍的閃電向夕陽西沉的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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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人間留容


  虛空之中在此時竟泛出一片祥和佛光,天空一片朦朧。

  乳白色,聖潔無比的佛光中隱約可見奇鳥瑞獸歡舞,異草靈卉綻放,更有瓊樓玉宇——

  正是那道如火鳳凰一般的紫霞掠走的方向。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恢復了靜寂,淡淡的白雲,西沉的夕陽,火紅的晚霞,悠悠的秋風,藍藍的天,一切都是那麼實在,但天空之中似乎仍飄蕩著一張神奇而又充滿魔力的笑臉。

  人們久久沉浸在那個奇異的笑容中,久久無法平復心靈深處的震撼,他們再也不可能忘得了那個笑容。其實,黃海的那個笑容和那一段奇異的話語已深深烙在每一個人的心上,而眾人心中更烙上了另外兩個字,那就是“天道”!

  黃海最後留在人世間的是一個笑容,也是一個曠古絕今的笑容。三十年後,有人說他在北台頂上看到了虛空中有一種神秘卻又無比祥和笑容,那人說,正因為這一個神秘的笑容,使他的全身疾病霎時無藥自愈,後來,這樣的傳說多不勝舉,一直在兩百年後,才沒有人再說起看到什麼笑容。當然,這都是後話,其真實性使人無法分辨。不過,自此之後,北台頂上的寺院多不勝舉,香火盛極一時,那倒不是假的。

  ※※※

  “叔孫姑娘,你不必難過,也許叔孫老前輩的選擇是對的,這樣對他的心靈也是一種彌補。”凌能麗安慰道。

  叔孫鳳依然無法開懷,叔孫怒雷的決定實在讓她難以接受,儘管她的師父忘塵師太是個出家人,可一向疼愛她的爺爺卻突然決定出家,這個變故也太不可思議了。

  叔孫怒雷的決定對所有人來說是極為突然的,他放棄了榮華富貴而選擇出家為僧,確實有些不可思議,惟忘塵師太並不感到驚訝,也許世間之事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值得她驚訝的。

  區陽師徒三人,惟有區陽的武功沒有被廢,但卻受黃海那記借助地面傳力的一擊,傷勢很重,可此刻他心中的魔念似乎為黃海最後一剎那的震撼全部驅除,竟開始反醒自己這一生所造成的罪孽,也就甘願追隨達摩和了願大師返往少林。

  五台老人這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居於北台頂,也就不再他往,在山腰的禪院中靜修,卻不做一個落髮的頭陀。

  忘塵師太卻不希望叔孫鳳與她同伴青山,因此獨自返回恆山了。叔孫鳳剛好與達摩諸人同返晉城,而凌能麗與凌通則重返故居——蔚縣獵村,再取道冀州尋找蔡風,並轉告蔡風在北台頂所發生的事情。

  叔孫鳳與凌能麗倒是一見如故,或許是因為黃海的原因,抑或是極為欣賞凌能麗那種獨立而不讓鬚眉的俠氣,但此刻仍禁不住嘆了口氣道:“也許這是一個最好的歸宿,可是少了爺爺,叔孫家族就像少了主心骨,這會對叔孫家族造成多大的影響啊?”

  凌通想了想,道:“反正你們叔孫家族人多,誰還敢拿叔孫家族怎麼著?我看即使爾朱榮也沒有這個膽量!只要你們叔孫家族不去多管閒事,保證會人丁興旺一萬年!”

  “通通!”凌能麗叱道。

  凌通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對於這個姐姐,他可不敢不放乖些,雖然目前他的武功已經勝過凌能麗,但卻無法抗拒這位姐姐的威嚴。

  叔孫鳳並不怪凌通的直言直語,事實上,如果叔孫家族不再太多地干涉朝中事宜,是不可能遇到什麼攻擊的,畢竟叔孫家族乃是一個大家族,即使皇上,也絕對不能不考慮若對付叔孫家族所需付出的代價。但叔孫鳳總覺得叔孫怒雷不在叔孫家族,似乎少了一些什麼東西。

  凌通卻並不想為這些不關己的事情煩惱,只是在仔細回想著北台頂上的一番神秘經歷。

  但北台頂上佛光化舍利這一役,卻將天下絕頂高手化去所剩無幾。

  ※※※

  赫連恩雖然勉力率兵抗擊,也只能擋住蕭寶寅自南面攻來的大軍,可崔延伯的另一路大軍卻自北華州(指今日的陝西黃陵南面)破入,連奪三城,逼至西峰城下,與高平義軍隔江相對。

  万俟醜奴也拖著病軀上陣,勉強穩住陣腳,但軍心卻很明顯已經有些渙散,而且崔延伯正在伐木造船,極有直攻之勢,更自涇河調來戰船,這使得環江之水完全失去了其險要的價值,加之崔延伯連奪三城,其聲勢和士氣幾乎已達到巔峰。万俟醜奴所領的義軍與之相比,的確不可同日而語。再說如今万俟醜奴身受重傷,往日他總是領著士卒沖在最前方,但現在卻一直不曾出現,這對高平義軍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而且,崔延伯更在營造著一種聲勢,那就是他大力宣揚說万俟醜奴身受重傷不能作戰,並說胡琛已死,這使得高平義軍人心極度惶恐。

  万俟醜奴並沒有將胡琛的死訊傳揚出去,知道胡琛死亡的人數極為有限,但知道胡琛重傷的人倒是不少。

  万俟醜奴一直在等待,等待蔡風趕來,葛榮已飛鴿傳書告之蔡風將至的消息。此刻蔡風應該已經快到了,万俟醜奴相信蔡風,雖然他並未真正見過蔡風,但卻知道有關蔡風的傳說,更清楚黃海與蔡風的關係。

  派蔡風前來高平相助,是万俟醜奴的意料中事,他並沒有看錯葛榮,葛榮的這種做法的確做出了極大的犧牲。

  這也許就是葛榮的聰明所在,在這種年代,往往反映了一個事實——一個不怕吃虧的人,最終他總不會吃虧的。

  如果蔡風來了,那高平這支義軍應該可以撐下去。在万俟醜奴想來,傳說應該不會太過失真,就連爾朱榮和破六韓拔陵那等人物都不得不承認蔡風是個可伯的對手。而他對蔡風破除定州,殺鮮于修禮,以及控制鮮于修禮的大軍,再破博野,殺元融,威懾河間、高陽兩座重鎮等諸般事實知道的並不少,又有蔡風擊殺莫折大提這些事件,足以讓他完全相信蔡風的能力。單憑蔡風這個名字,就應該可以穩定軍心。因此,万俟醜奴準備在那時候向全軍公佈胡琛的死訊。當然,在這之前,各級重要且可靠的將領有權知道胡琛的死訊,他不能造成一個胡琛被蔡風所害的跡象。

  知道胡琛死訊的,還有胡琛的家人。胡琛的小兒子今年才十歲,大兒子卻戰死於沙場,另外全都是女兒,這也就是万俟醜奴為何要請來蔡風的主要原因。赫連恩雖然有些不太情願,但卻對万俟醜奴極為信任,也相信万俟醜奴的眼力。胡琛的家屬對万俟醜奴亦如親兄弟一般,大家權衡利害之下,只好出此策略,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但胡琛的小兒子胡亥將會繼承父位,任高平王,當然,那隻是等蔡風來到之後的事情。

  赫連恩的傷勢基本已經恢復,與蕭寶寅交手,雙方也只能勉強戰個平手,之後他率兵死守華亭而不出。與蕭寶寅耗勁,這是万俟醜奴不得己的策略。攻久必失,所以他只能讓赫連恩死守。

  華亭對万俟醜奴來說極為重要,那幾乎是高平的南大門,所以不能有失,但守而不出,必會磨消士氣,在士氣本就不激昂之時,若長此這般下去,並不是一個好辦法,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可行。

  高平義軍的士氣本就有些低落,無奈胡琛根本不能現身證實謠言的虛妄,使得許多義軍人心思變,可憐的胡琛,連其屍體也不得下葬,只能以冰凍結起來,以防止腐敗發臭。

  万俟醜奴此事做得的確利落和保密,處理得也十分周密,竟未漏出半點風聲,可他知道葉虛絕對不會讓他死守秘密,定會大肆散佈謠言,為的就是挑起崔延伯和蕭寶寅不會錯失良機對付高平義軍。

  葉虛是個聰明人,他對高平義軍的所做所為,使雙方只會成為死敵,這將成為他踏入中土的一大絆腳石。所以,他絕對容不下高平義軍。其實,他並不想得罪高平義軍,吐谷渾與敕勒的高平義軍本是有著往來的友軍。可葉虛無法阻止區陽的衝動,因為他實在想得到區陽師徒三大可怕高手的相助,他更見過區陽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武功。放眼整個天下,恐怕也只有區陽才有可能對付得了蔡風,至少可以與蔡風一斗。所以,為了能讓這個師祖恢復功力,葉虛不惜花費沉重的代價,若真能得到區陽、區金、區四殺相助,那更勝獲得千兵萬馬。他甚至可以不再懼怕藍日法王,這對他來說是多麼重要啊。因此,葉虛顧不了那麼多,只能與高平義軍決裂。

  葉虛的做法當然會引起域外的聯軍有些不滿,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也就無可挽回。

  域外聯軍欲趁崔廷伯、蕭寶寅所領官兵與高平義軍大戰之際,以強大的攻勢突破嘉峪關,若能突破嘉峪關,打開進入北魏之門,那一切都好說了。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蕭寶寅和崔延伯顧著攻打高平義軍,而無法支援嘉峪關的守兵,使得域外聯軍這一場仗打得併不艱辛。

  万俟醜奴知道義軍的這種守勢很難堅持長久,惟有聚中兵力與崔廷伯所領的官兵對戰,那才有效。否則,將陣線拉得太長,以烏合之眾去對付那些士氣激昂的官兵,惟有挨打一途。

  是以,他決定退開環江讓出西峰,穩守彭陽,而涇州城太過破爛,根本就無險可憑,又來不及修補,與其浪費大量的人力去修補涇州城,倒不如棄出空城,帶走草糧,讓崔延伯等人去修城好了。是以,万俟醜奴極有步驟地撤退。

  ※※※

  爾朱榮這幾天來一直都有些心緒不寧,他預感到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抑或是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

  事實上他果然沒有猜錯,這次前來找他的人是爾朱兆,曾經為葛六的爾朱兆。

  爾朱兆的臉色極為難看,且身上還有傷,雖然傷勢並不重,但看上去卻似乎有些狼狽。

  是爾朱仇帶他進來的,這間客廳並沒有誰能私自進來,除了爾朱榮的親信。

  送迸爾朱兆的爾朱仇退了出去,廳中只剩下爾朱榮和爾朱兆兩人。

  看到爾朱榮,爾朱兆的神情有些悲淒之色。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爾朱榮心中隱隱蒙上了一層陰影,問道。

  爾朱兆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有些難過地道;“阿爹動用了'死亡之劍'!”

  “什麼?!”爾朱榮嚇了一大跳,驚問道。

  “其實阿爹早已練成了'不歸劍道'。”爾朱兆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爾朱榮變得沉默無語了,因為他知道“不歸劍道”加上“死亡之劍”所代表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毀滅!不可能再會出現第二個結局。

  爾朱兆也沉默了,只是望著爾朱榮,心中卻沒有悲哀,他的父親並沒有給他多少愛,更沒有給他多少溫情,因此對於親情,他表現得極為淡薄,也沒有多少悲哀。

  “對手是誰?”爾朱榮淡淡地問道。

  “阿爹在挑起葉虛和區陽這幾人前去找万俟醜奴之後,就想順便把蔡風的心上人凌能麗擒來做人質。誰知道正當他要得手之時,卻遇上了田新球。於是兩人交上了手,阿爹重創田新球,以為他死了,而這時候黃海又趕了過來,而此刻侄兒發現叔孫怒雷亦趕到了,我為了引開叔孫怒雷,也就離開了現場。誰知我走後,阿爹竟使出了'不歸劍道'和'死亡之劍',我在現場沒有找到阿爹和田新球的屍體。”爾朱兆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爾朱榮的心中倒鬆了一口氣,一陣心痛又一陣輕鬆,他終於擺脫了影子的危機,但又失去了這樣一個得力助手。一得一失,卻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痛苦。不過,他心頭也暗自驚駭,不知道他的影子是何時練成“不歸劍道”的。爾朱榮只清楚“死亡之劍”在影子的手中,所以這些年來,他從來不敢想除掉這個影子。但這一刻卻有人為他除去了,的確為他省去了很多麻煩。

  “那黃海是否也死了?”爾朱榮心中倒有些盼望這個結果真實地存在著。

  “不!黃海不僅沒有死,反而殺了石中天!”爾朱兆的語氣有些怪異地道。

  爾朱榮大大吃了一驚,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不可能?竟有這麼回事?”

  “這的確是事實。我見過石中天的屍體,是他的兩個僕人抱下山的,我仔細問過他們,他們說黃海被魔靈所侵,已經入魔,道魔相融,武功高得可怕,他們是自北台頂上下來的。”

  爾朱兆極為認真地道。

  “黃海由道入魔?”爾朱榮大為驚訝地問道,同時心中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受。另一方面,他聽說那位老對手石中天居然也死在黃海的手下,不由心中大感痛快,可是如果黃海墜入了魔道,武功再增,對他來說也不知是福是禍。假如在此之前,他定會感到高興,可是此時的形勢卻有所改變了,如今整個北魏基本上在他的控制之下,如果黃海成了魔王,一氣亂來,他又怎能不去對付黃海?那時,他將面對比以前更為可怕的黃海,能否取勝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侄兒後來趕到北台頂,可是黃海並未入魔,不僅沒有入魔,反而聽說已步入天道,侄兒更發現了一些莫名其妙、玄奇莫測的景像出現在虛空之中,只是再沒見黃海下到北台頂。

  倒是發現了區陽、區四殺和區金三個老露頭。不過,他們的武功似乎盡廢,完全如同廢人,皆被達摩大師帶下山來。叔孫怒雷也在其中,以及蔡風的那個心上人。從他們的談論中,侄儿知道叔孫怒雷也要出家,及黃海真的步入了天道。只是這一切不知是真是假。”爾朱兆有些迷惑地道。

  爾朱榮聽得直皺眉頭,也被弄得有些迷惑了,暗忖道:“難道黃海真的步入了天道?而且是由魔入道?那豈不是'道心種魔大法'的最高境界嗎?黃海入魔,難道就是練成了'道心種魔大法'?他又是自哪裡得到'道心種魔大法'的心法呢?”但爾朱榮更為叔孫怒雷出家為僧的消息而費解。對他來說,如果叔孫怒雷真的出家為僧當然最好,那他可以省去許多沒有必要的麻煩,即使為叔孫怒雷修寺立廟,他也願意,但叔孫怒雷怎會想著要出家為僧呢?

  那似乎不是叔孫怒雷的一慣作風,但爾朱兆應該不會對他說謊。

  這個變故,大概正應了爾朱榮心中的不安和煩躁,如果這次有著如此多的高手匯聚北台頂,那定然發生了極不尋常的事情,但究竟是什麼樣的大事發生在北台頂呢?值得勞駕黃海、達摩、叔孫怒雷,還有石中天和田新球,這些人無一不是江湖中的頂級人物,還有區陽、區金和區四殺三魔也湊上了熱鬧,若說北台頂之上沒有發生什麼大事的確讓人難以置信,而且又有黃海登入天道。

  “北台頂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可曾查清?”爾朱榮忍不住問道。

  爾朱兆眉頭微微皺了皺,道:“好像是為了什麼舍利子之類的,侄兒也不太清楚。”

  爾朱榮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奇光。

  ※※※

  凌能麗的功力似乎在北台頂下來之後,激增了許多,整個人都充盈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活力和生機。往日許多不明白的劍意竟在幾天之內盡數貫通融合,而腦子之中經常閃動著一些連她也感到莫名其妙的怪異招式。也許,這正是黃海所說的那段神秘經歷,使她多了一絲對劍道的明悟。

  獵村的狗叫得很急,今夜亦是如此,凌能麗很久未曾回獵村住這麼長一段時間了,不過,此刻的獵村,只剩下一些不願意背井離鄉的老人。趙村及附近幾處遭到馬賊破壞的小村也全都聚中搬到了獵村。這使得獵村還真是人丁興旺,至於年輕人,大多都嚮往外面的世界,自然全都去了南朝。

  在獵村,凌通和凌能麗都成了寶貝,幾乎被鄉親們供起來了一般,熱情得猶如對待天外來客。

  凌能麗想到親人一個個遠離她而去,竟然一夜難眠,又無法自那種無法捉摸的情感中脫困,心神恍惚之時,獵狗們叫得更急了。

  “如果你有膽,何不進來與本姑娘一敘?”凌能麗冷冷說了一聲,其實即使外面的獵狗不叫,她也能清楚地感應到有人偷偷潛至,只是並不知是敵是友而已並沒有腳步聲,但卻有極輕的樹枝折斷聲,顯然不速之客在退走。

  “朋友,何必來去匆匆?迸來喝杯熱茶如何?”劍痴的聲音自屋外傳了過來。

  “鏘鏘……”顯然是幾記硬拼。

  凌能麗施施然披衣行出房間,卻見一蒙面人正與劍痴交手。

  是個高手,不過在劍痴的攻擊下並沒有占到半點優勢,反而是節節敗退。

  “小心!”凌能麗輕聲低呼,她竟再次發現那自北台頂抱著石中天的屍體而去的木耳和夜叉花杏。

  夜叉花杏的身法猶如鬼魅一般突然而至,卻是在劍痴的背後出現。

  劍痴吃了一驚,雖然他並不知背後攻來的究竟是什麼人,但從那陰寒的掌勁中可以感覺到對手的厲害,想也不想地向側方一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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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為義馳援


  凌能麗出劍,劍如驚鴻,她總覺得蒙面人的身影極為熟悉,但卻一時記不起來究竟是誰,所以她的劍是刺向蒙面人,而非夜叉花杏。

  木耳正準備對劍痴夾擊之時,突感一股強大的殺氣將他籠罩,在殺氣之間更多的卻是一股鋒銳至極的劍氣自身後襲來。

  “偷偷摸摸,趁人之危的無恥鼠輩,小爺今日讓你們有來無回!”

  木耳轉身,卻看到了凌通滿臉的殺氣和如利劍般的目光,濃濃的殺機比深秋的夜風更寒。

  “走!”夜叉花杏並不趁機追殺劍痴,而是一帶那蒙面人,向黑暗中逸去。

  那蒙面人本來見凌能麗出劍,竟有些發呆,此時被夜叉花杏一拉,才回過神來。

  凌能麗一見那怪異的眼神,劍勢一頓,不由得呼道:“你是劉文卿!”

  那蒙面人沒有回答,只是一語不發地向林中竄去。

  “想走?”幾名護衛也趕了出來,大喝道,同時飛撲而上。

  “哼,憑你們也想阻止老娘?!”夜叉花杏不屑地雙袖一拂。

  “呀……”那幾名護衛只覺一些尖銳的東西射入了體內,禁不住發出一聲慘叫,還沒來得及阻擋,夜叉花杏與蒙面人已經突出了重圍。

  “少陪了!”木耳低喝一聲,頭頂上那頂巨大的竹笠猶如一個開山巨輪旋射向凌通。

  空氣如同撕裂的布帛,發出一陣尖厲的嘯聲,那頂竹笠幻化成一抹淡淡的虛影,加之今夜的月光極為清淡,其情景就顯得有些飄渺莫測了。

  凌通的瞳孔收縮了一下,身子也化為一道淡淡的虛影掠了起來。

  木耳欲退,但卻發現自己的竹笠又回來了,不僅如此,還帶回了一個人,一個旋轉如同陀螺的人,那人正是凌通。

  凌通也不知用了一種什麼身法,竟然登上那頂飛速旋轉的竹笠,以與竹笠同樣快的速度旋轉。不過,身子卻與地面平行。

  劍氣,在虛空中攪起一團風暴,如龍捲之風,狂野至極。

  木耳吃了一驚,凌通的武功精進之快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此刻的凌通似乎與十日前北台頂上的凌通不可同日而語,無論是功力抑或是劍術。

  木耳雖然吃驚,卻並不畏懼,哪怕凌通的手中是柄削鐵如泥的屠魔寶劍。

  木耳出手、滑步,他絕對不會傻到去直迎凌通的劍鋒,他沒有把握取勝。畢竟他的不滅金身仍只不過達到六成火候,就連石中天練至極巔的不滅金身仍被蔡風和蔡傷聯手擊破,他是否能夠抵抗這柄鋒銳無匹的利劍仍是個問題。是以,木耳不得不滑開身子。

  “當……”木耳的速度雖快,但凌通變招也是快極,根本不容木耳有半絲閃過的機會。

  木耳吃了一驚,他手上的護腕精鐵竟裂成砰片,而凌通的劍氣似乎帶著火熱的電勁爍入其經脈,雖然無法破開肌肉,但已經足以傷害他,這是木耳沒有想到的。

  木耳自然不知道忘情崖之上所發生的事情,更不清楚凌通手中之劍乃是惟—一柄未被毀去,並接受了九天雷電洗禮的兵器。屠魔寶劍在接受電火的洗禮之後,本身就已帶有極強的電勁,雖然劍不傷人,但電勁卻是傷人的。

  “想走?本公子還沒有同意!”凌通落地後,身不停,劍再出。

  凌能麗卻比凌通稍快了一些,那是因為凌能麗早就蓄勢以待,只要有一絲機會,她也不會讓這潛在的敵人逍遙自在。

  木耳並不畏懼凌能麗的劍,自劍氣上他可以感覺出,最可怕的仍是那少年人。

  “木耳,走!”夜叉花杏似乎也知道形勢不對,竟回頭灑出一大把飛針,暴喝了一聲。

  木耳與夜叉花杏似乎配合極為默契,在夜叉花杏呼喝之時,木耳本就不高的身子一蹲,幾乎是貼著地面竄出。

  “哧……”凌能麗的劍精確無比地劃破木耳的背脊,但卻似是自一塊滑溜的石板上斬過,只劃開了木耳那襲厚厚的衣服,卻未能對他造成半點傷害。

  凌能麗嚇了一跳,眼前這怪人的身體竟然刀槍不入。

  那幾名欲阻攔木耳的待衛,手中刀劍同樣全都斬實,只是木耳已毫無阻隔地撞入了他們懷中。

  “呀……”慘叫之聲反而不是出自木耳之口,卻是出自那些侍衛口中。因為木耳己經撞折了他們的肋骨,甚至帶著他們衝出了六尺。

  木耳只是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肌肉和骨骼有些發痛,但卻未流下半滴血,也未曾受傷。

  那幾名侍衛噴出幾口鮮血,跌跌撞撞地退了開去。

  木耳本就是石中天三僕之中身法最快之人,即使以凌通和凌能麗的絕世身法,也無法快過他,那是因為他不顧一切地先行一步,更有一根長繩自黑暗中射出,木耳準確無誤地伸手抓住繩索,他的身子也在同時如電般再射而出,很快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繩索正是夜叉花杏的傑作。

  “追!”凌通大惱,沒想到自己的功力大增之下仍然讓對方逃了,的確使他有些惱怒。

  從來都只有他耍人的份兒,今日怎甘心被人耍呢?

  ※※※

  月淡、風寒、林影迷離,點點星光使那淡藍的天空變得更為恬靜與幽深。

  万俟醜奴沒有睡,赫連恩也沒有睡,甚至包括胡琛的小兒子胡亥及胡琛的夫人都沒有睡意。

  高平城外,万俟醜奴只帶了兩千親衛團,護著胡夫人和小公子,其實赫連恩本沒有必要前來,但他卻想看看這個被譽為神話般的蔡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蔡風今晚趕到高平,這是快馬來報。蔡風並不願白天入城,也不願大張旗鼓,只想神神秘秘地進入高平。這也是一種作戰的手段,他並不想讓崔延伯摸清万俟醜奴的手段。

  蔡風的一千護衛兵有驚無險地突破了崔延伯的防衛,對於這種突破防衛的手段,根本不用蔡風親自出馬,讓那一群野狗匯報便可以了,也是最為安全的。

  到達高平城外,已是三更時分,而万俟醜奴諸人全都坐於馬上,冒著寒風霜凍等待著,每一個人都表現得極為安靜,而胡夫人與胡亥則坐於轎中。

  蔡風並不認識万俟醜奴,但對於這些重要人物,在遊四的書房中,都會掛著肖像。在前來高平之前,遊四就將胡琛、万俟醜奴、赫連恩這三人的肖像讓蔡風—一過目了,雖然蔡風從未見過万俟醜奴,但對此人卻也不感到十分陌生。

  快快趕到之後,万俟醜奴諸人又迎出了十里,遙遙便見一路兵馬悄然而至,在不多的火把之下,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清一面極大的旌旗之上寫著一個金色的“蔡”字。

  万俟醜奴有些驚異,蔡風的那一隊人馬都極為安靜,就連馬蹄聲也顯得那般微弱。

  赫連恩迅速命左右侍衛燃起火把,把大路都照得亮如白晝,蔡風的隊伍之中也燃起了火把。

  蔡風目力所及,早已將万俟醜奴的隊伍看得極為清楚,這一切似乎並沒有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只是万俟醜奴和赫連恩同至,倒顯得太過隆重了一些。

  蔡風躍下馬背,三子與陳楚風及田福、田祿兩兄弟跟著躍下馬背。

  三子與陳楚風緊隨蔡風身後,分立左右,田福和田祿則行於三子與陳楚風之後,立刻有五名親衛趕上前來牽好馬匹。

  元葉媚與劉瑞平緊了緊貂皮風衣,卻被眾親衛如眾星捧月般護在中間。

  万俟醜奴與赫連恩也躍下了馬背,除護著胡夫人和公子的幾名親衛外,其他的所有將領和騎士全都下馬,以示對遠來之客的極端尊敬。

  “勞齊王奔波,真讓醜奴與兄弟們感激不盡呀……”万俟醜奴老遠便歡笑不已地迎了過來,胡少主和胡夫人此刻也掀開轎帘出了軟轎。

  蔡風一邊踏步而行,一邊雙手抱拳客氣地笑了笑道:“同為蒼生請命,同想澄清天下,本就是一家人,倒讓兩位大將軍見笑了。蔡風珊珊來遲,實是過意不去!”

  “說得好,好個為蒼生請命,澄清天下!齊王正說出了我赫連恩的心裡話,既然這樣,那赫連恩也省了不少想好的客套話!”赫連恩大步流星般趕至。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又忍不住大笑起來,赫連恩那直爽毫不掩飾的話語倒是讓人大覺有趣。

  “哈哈,我這位二哥說話時不會拐彎抹角,直來直去,望齊王見諒!”万俟醜奴行了上來,與蔡風兩手臂搭了一下,笑道。

  蔡風毫不介意地笑了笑道:“這種人才是最適合做朋友的!”說話間也與赫連恩搭了手臂,但突覺右臂一沉,卻是被赫連恩壓住。

  蔡風裝作糊塗不知地反搭住赫連恩的手臂,笑道:“赫連將軍戰事繁忙,仍能抽空前來接應蔡風,實令蔡風感激呀。”

  赫連恩卻是心頭大駭,他的手臂下沉之時,已由五成功力增加到十成,可是蔡風的內力源源不斷,隨著他勁力的增強而增強,便如汪洋大海一般高深莫測。他的氣勁一入蔡風體內,猶如涓涓溪水流入大海而沒,根本驚不起半點風浪。而蔡風仍如此輕鬆地說話,可見其功力的確深不可測。那麼江湖傳說也不會毫無根據了,赫連恩不由得鬆開了手,笑道:“哪裡哪裡。久聞齊王少年英俠,可謂當世奇人,如果我赫連恩不先睹為快,豈不太過遺憾?”

  “哈哈……”万俟醜奴、蔡風和赫連恩全都笑了起來。

  “赫連將軍可真會說話。”蔡風對這位赫連大將軍禁不住多了幾分好感。

  “我們先回城再說吧。”万俟醜奴提議道。

  “請!”赫連恩誠懇地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道。他的確不敢再小看眼前這位年輕人,單憑那不可揣測的功力,就足以讓人心服,還有那輕描淡寫的氣度及一身浩然之氣,任誰都會為之心折。

  “嫂子,風這麼大,你怎麼也下轎了?”万俟醜奴赫然發現胡天人和胡亥牽手而至,忙關心地道。

  胡夫人勉強一笑,道:“齊王不遠萬里趕來相助我高平義軍,如此大仁大義,令人敬佩,我又怎能不下轎相迎呢?”

  蔡風抬眼相視,只見胡夫人在黑色貂裘大衣相裹之下,顯得極為端莊,清秀的眉目之中隱含幾許哀怨和傷感,貂裘之中,隱顯一身素白麻衣,頭頂鳳釵未插,也裹著白色麻巾,火光之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的確讓人大感痛心和憐惜,胡亥也是一身孝服,小臉凍得紅中泛青,目光卻極為堅定,也有少許的悲憤包含於其中。

  蔡風心頭微憐,微微欠身,向行來的胡夫人行了一禮,真誠地道:“蔡風見過胡夫人。”

  胡夫人忙回禮道:“不敢,齊王乃千金之軀,未亡人怎敢受禮?”

  “胡夫人不必客氣,万俟醜奴與黃叔父藝出同門,本來大家都是自家人,你就當蔡風也是你的女子好了。”蔡風誠懇地道。

  “齊王乃一代俊傑,名揚四海,能來相助我高平義軍,未亡人已經感激不盡了,又怎敢讓齊王屈尊呢?”胡夫人吃了一驚道,說罷又向胡亥道: “亥兒,還不見過齊王?”

  胡亥極為乖巧,向蔡風行了一禮,稚聲道:“胡亥聽說齊王把那個葉虛打得落花流水,還打癱了區陽惡魔,胡亥心頭萬分崇敬,想向齊王學功夫,將來好去殺了那個惡人葉虛,還望齊王收我這個徒兒。”

  眾人全都為之一愣,胡亥的言語的確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就連万俟醜奴和赫連恩及蔡風也大感意外。

  万俟醜奴不由得將目光投向胡夫人,胡夫人也同樣有些愕然不知所措,如此看來,這應該是胡亥自己的主意。

  蔡風愣了一愣,笑了笑道;“哦,小王子想學武功?那好說,但這個師父我可不敢當,至於葉虛那個壞蛋,我遲早會殺他的,小王子不必擔心。”

  “不,我要親手殺了他,為父王報仇!”胡亥說得竟異常堅決。

  蔡風緩步走到胡亥的面前,彎下身子輕輕拍了拍胡亥的肩頭,讚賞地道:“好,有志氣,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親手殺了那個環蛋!”

  胡亥有些感激蔡風對他的信任,小小的心靈中一直極為佩服這個年輕卻最有名的人物,在他得知前來相助高平義軍的人是蔡風時,就每天纏著親衛向他講解關於蔡風的故事,他要知道蔡風究竟是個什麼人物。其實,這已經超出了他這個年齡所應該考慮的問題,但他卻做到了。胡亥本來只是想知道蔡風究竟是一個什麼的人物,可是對蔡風的事情知道越多,就越對其大起仰慕之心,後來竟似乎將蔡風當成了心中的偶像。此刻一見,蔡風比他想像的還要年輕,還要有氣勢,就禁不住產生了要拜師的念頭,而蔡風如此肯定地相信他能親手殺死葉虛,自然有種說不出的感激。

  “亥兒,別胡鬧!”胡夫人叱道。

  胡亥似乎極怕惹怒了娘親,忙回到胡夫人身邊,有些緊張地問道:“孩兒說錯了嗎?”

  “亥兒沒有錯,亥兒是個有志氣的好孩子!”赫連恩有些感慨地讚道。

  蔡風也淡淡地笑了笑,道:“時間不早了,勞眾位如此寒夜守候多時,蔡風實是過意不去。我看,還是先回城內再作打算吧。”

  “也好!”万俟醜奴看了看蔡風的幾名親衛牽來的幾匹健馬,又道:“齊王請先上馬。”

  蔡風也就不再客氣,翻身上了那匹烏黑如炭的健馬,道:“胡夫人和兩位將軍請!”

  三子與陳楚風就像是兩個緊隨蔡風的貼身護衛,分立蔡風所騎健馬的兩旁不言不語。

  赫連恩和万俟醜奴的目光掃過兩人,禁不住停留了片刻,心中微驚,這才翻上馬背。

  ※※※

  凌通停下腳步,並不是他不想追下去,而是他發現木耳和夜叉花杏以及那蒙面人竟然全都被人拿下了。

  只不過在短短的一瞬間,這三大高手竟然皆被人放倒,而這個人竟然極為年輕。

  那是一個極為年輕的人,看上去只有二十餘歲,只是此人的表情十分冷漠,猶如一塊化不開的堅冰,讓人感覺到這個夜晚的確寒冷徹骨。

  當凌通趕到的時候,剛好是這個年輕人使出一招之際,雖只一招,可卻讓凌通震撼了很久,就因為那是玄奧至他無法看懂的一招。

  凌能麗趕來後,木耳己無聲無息地倒下了,而那一根拉走木耳的繩子卻捆住了三個人的身子。

  凌能麗也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神秘年輕人的那種冷意,更清楚地感覺到秋夜寒風的冰冷。

  “清玄,你敢對我無禮?!”那蒙面人終於忍不住有些憤怒地吼道,凌能麗一聽那聲音,就知她所猜沒錯,蒙面人正是劉文卿!同時心中禁不住大為惱怒,劉文卿竟如陰魂不散地一直跟著自己,鬼鬼祟祟,簡直讓她感到噁心。而且還裝神弄鬼,肯定是要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凌能麗心中越想越怒。

  “我只是依照刑堂規矩辦事,任何背叛家族,與邪惡之人勾結的劉家子孫,都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那冷如堅冰的年輕人的話語也森冷如冰塊一般,砸得眾人心頭生痛。

  “可我是你叔叔!你這樣做就是尊長不分,難道沒有觸犯刑堂規矩嗎?”劉文卿憤然道。

  “有什麼話,待你回了刑堂再說,我只是想問你,《長生訣》你究竟偷到哪裡去了?”

  那年輕人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幽冷的厲芒,冷問道。

  劉文卿的臉色霎時大變,駭然道:“我沒有偷,你別冤枉我!”

  “既然你不承認,我只好送你回刑堂了!”那年輕人冷冷地道,言語之中不含半點感情。

  凌能麗深深地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冷酷和狂傲,同時也吃了一驚,這年輕人竟是劉文卿的侄子輩,可他怎會有這般厲害的身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製住三個一流高手呢?

  凌通漸漸自劉清玄的那一記招式中醒過神來,望著這個僅比自己大幾歲的年輕人,心中湧起一絲複雜難言的情緒,抑或他自那玄奧的一招之中感悟到了什麼。

  凌能麗本想要對劉文卿大罵一頓,可此時看來,事情已涉及到劉家的家務,就不好再過問了。不過,這劉清玄既然也是劉文卿侄子輩,應該與劉瑞平是同輩中人,不由問道:“請問你跟劉瑞平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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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劉家高手


  劉清玄依然有些冷漠地扭過頭來,目光在凌能麗的臉上掃過,稍有些驚異,也許只是驚訝凌能麗的美麗,但他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的外表,只是冷淡地道:“她是家妹!”

  凌能麗心中一陣疑惑,她感到劉清玄在說劉瑞平是他妹妹時,倒像是在表明,劉瑞平是他的仇人一般,冷得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劉清玄正是劉瑞平的胞兄,當年蔡風被鮮于修禮和破六韓拔陵追殺,落入桑於河,就曾與劉清玄相遇,這是一個傲得連蔡風都無法接受的人。只不過,劉清玄倒像是一個謎,從來沒有踏足江湖,也沒有人知道其武功究竟有多高。或許,只有劉飛才真正明白其中內幕。劉清玄也是劉家最讓人無法了解的人,冷得使人根本無法接受,似乎他時刻拒人於千里之外,讓人不敢靠近,只怕連其父劉文才也不了解他這個兒子。在劉家,從來都沒有人見過劉清玄笑過,似乎在他的生命中,並沒有“笑”這個字。不過,在整個家族中最沒人敢惹的人,大概也是劉清玄。

  其實,劉家的刑堂中人,從來沒人敢惹,刑堂似乎本身就是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惟有家主劉飛才有資格管理刑堂。不過,在劉家中,任何犯了過錯的人,都不可能逃過刑堂的追捕,除非能得到劉飛的特赦。否則,絕沒有人可以與刑堂對抗,而劉清玄正是劉家刑堂中升職最快的可怕人物,幾乎從未曾在江湖中露面,是以,凌能麗和凌通並不認識此人。

  “清玄!”一聲嘆息自不遠處傳來。

  眾人的目光全都投向那個方向,凌能麗忍不住驚呼道;“劉老總管!”

  沒錯,來人竟然是劉承東。凌能麗與劉承東接觸的比較多,因此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分。

  “叔公!”劉清玄也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阿爹!”劉文卿也忍不住驚呼道。

  劉承東嘆了一口氣,向凌通和凌能麗望了一眼,勉強笑了笑,道;“原來凌姑娘也在這裡,真是巧。”旋又轉頭面對劉文卿,有些憤然地道:“我劉家出了你這樣的逆賊,真是讓人痛心疾首!文卿,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爹的話,就說出《長生訣》在何處?!”

  “阿爹,我……我……”劉文卿卻說不出話來。

  “你說呀,究竟將《長生訣》藏到哪裡去了?”劉承東急問道,同時向前跨了一個大步。

  “叔公,我看還是由我帶回刑堂審問吧。”劉清玄有些不耐煩地道。

  劉承東心中一痛,道:“清玄,如果他交出了《長生訣》,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劉承東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叔公所說為何事?”劉清玄聲音仍是極冷地道。

  “你能不能網開一面,放他一條生路?”劉承東嘆了口氣道,有些乞求地望著劉清玄。

  劉清玄的臉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只是淡淡地向凌能麗和凌通道:“深夜打擾兩位休息,實在不好意思,如果兩位沒有別的事情,還請早點回去安歇吧。”

  凌能麗望了劉承東一眼,知道有些事情關係到劉家的秘密,她只不過是個外人,不能太多干涉劉家的事,這些秘事知道得越多,對她與劉家的關係就越沒好處。儘管她對《長生訣》有著強烈的好奇,但也只能拉著凌通退開。

  凌通似乎並不怎麼清楚《長生訣》,畢竟他混入江湖的時日有限,也並未太多了解江湖軼事。是以,連《長生訣》這部奇書都不知道。不過,他卻聽出了劉清玄的話意,只是並沒在意,反正這大冷天的,守在外面反而受罪,倒不如回房蒙頭睡大覺。

  劍痴此時也已趕來,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凌通拉住道:“吩咐大家早點休息吧,沒事了!”

  劍痴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凌通這麼說了,也就沒有再深究。

  ※※※

  在蔡風前來之前,万俟醜奴早就為之騰出了一個府第,而且特地將裡面佈置了一番,雖然不如冀州的齊王府豪華,但也美輪美奐,極盡儒雅。

  當万俟醜奴領著蔡風諸人進入高平時,已過三更,萬籟俱寂,燈火盡滅,天地顯得異常寧靜和安詳。在戰亂之中,能夠享有這樣一個夜晚,可算是一種別樣的幸福了。

  這些兵馬全都是挑選出來的精英,也極其安靜。万俟醜奴事先吩咐過,不准任何人喧嘩,而蔡風的侍衛營更是精挑細選的角色。為了闖過崔延伯的封鎖,馬蹄上都綁了棉花,是以奔走起來,根本沒有什麼聲息,東面守城的兵將得到万俟醜奴的命令,對這些也並不見怪。

  此次蔡风西行,葛榮讓蔡風帶來了十萬兩紋銀、三十斤百年老山人參,更有紫貂皮五十張,及三千件棉衣,裝了十車運至,但一路上沒有出半點差錯。

  這對於万俟醜奴和高平義軍來說,的確是一份厚禮,不說十萬兩紋銀,單論三十斤百年老山人參和那五十張紫貂皮就價值不菲。不過,這些對於駐兵東北的葛榮來說,卻算不了什麼。如契骨、契丹、突厥等小國能夠將中土的物產外輸,同時為了擴充自己的勢力,就必須依靠葛榮這條源源不斷的財路。如果葛榮不再與他們貿易的話,那其損失將是巨大的。更糟的,如果葛榮與高車等國貿易,那他們可能就永無翻身之日了。對於葛榮一直信守不與高車交往,使得契丹、契骨、突厥這些小國皆極為感激,每到過節,總會送來厚禮。這也是葛榮極為有利的一個方面,財大勢大總不會吃虧。

  對於万俟醜奴來說,最為實際的莫過於那三千件棉衣,至少可以解決三千名士卒的過冬問題,也使得赫連恩、胡夫人大為感激。

  蔡風依然不希望有人將他的來到早早洩露出去,而只是讓万俟醜奴向外宣傳,說他正在趕來的途中,而且要將他帶來的兵馬誇大一些。這樣一來,不但可以強化軍心,又能讓崔延伯分神去對付那個虛無的他,在路上重重布防,而他此刻卻可以在對方無所防禦的情況下,給崔延伯一記重擊。

  宴會因為夜色大深,也就免去,準備第二天再設。

  蔡風只提議,一切從簡,不必太多繁文縟節。這般長途跋涉,倒也要好好休息一番了,已經十餘個夜晚不曾好好睡覺,此刻的元葉媚和劉瑞平雖然精神仍好,可氣色已有些不對了。

  是以,蔡風也不反對早些休息。

  翌日,兩輛極為豪華的八馬大車將蔡風和元葉媚及劉瑞平迎入高平王府。

  蔡風尚是第一次坐進這種豪華的八馬大車,往日多是騎馬。不過,事有意外,今日也只能權宜而為了。蔡風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他的到來,當然,他可以易容,但這對胡夫人和万俟醜奴諸人就顯得不夠尊敬了。

  王府,不算特別豪華,但庭院很多,每進庭院皆極具匠心。

  蔡風暗暗記著王府的路徑,三子和陳楚風只是分別跟在元葉媚和劉瑞平的馬車身邊,馬車之前是八名精選的親衛,馬車之後是十名親衛,全都是葛家莊訓練有素的高手。

  這次蔡风西行,葛榮自各寨頭和葛家莊內部選出了一百名高手相隨,另外的九百餘人則是自各營中挑選的勇士,也基本上皆是曾經在綠林之中混過的人,分開可獨立作戰,聚集則配合默契,僅次於葛家莊內的高手佈置。而陳楚風更是一代頂級高手,但惟一讓他信服的人,也只有蔡風。讓他心服的不僅僅是蔡風的武功和才智,更為蔡風那種為民謂命而不求為私的理想和情操。所以,陳楚風願意幫助蔡風,以殘老之軀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否則,無論是誰也休想請動他重出江湖。

  慈安殿,也是王府的核心所在,蔡風的馬車竟然可以直抵慈安殿。開路之人手持万俟醜奴和胡夫人的金令,根本就無人敢阻,那些守衛只能夠在暗中猜測,這兩輛馬車之中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慈安殿外,十八名親衛停步,只有三子和陳楚風可以陪同蔡風及元葉媚、劉瑞平入內,畢竟,慈安殿乃王府之中的重地之一。

  關於三子和陳楚風,万俟醜奴昨晚已有所了解,知道這兩人可算是葛家軍中的重量級人物,尤其是三子,雖然其江湖地位並不比陳楚風高,可是有人卻將三子與遊四並列。遊四是葛榮的臂膀,而三子則是蔡風的臂膀。在某些時候,三子甚至可以代表蔡風,這就使得三子的身分變得有些特殊了,幾乎可與遊四平起平座。所以万俟醜奴絕不會將三子當作一個普通護衛相看。而棍神陳楚風早在三十年前就地位超然,算起來與万俟醜奴屬於同輩,万俟醜奴再怎樣也不會怠慢這樣的客人。有如此高手相助,對於他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的。

  慈安殿內,只有一些侍女們及胡夫人、胡亥、万俟醜奴、赫連恩,還有幾位蔡風並未謀面的人物,一共設置了十六個座位,一張很大的方桌,以白色的毛毯相鋪,地面全是青磚,雖然素潔,但卻難脫一絲傷感的基調。

  “齊王到!”慈安殿門口有人輕呼。

  蔡風龍行虎步般踏入殿中,頓覺眼前一亮,這一片素白之色,使其心中微酸,方記起胡琛的屍體並未下葬,眾人自然不能盡情地享受宴會之樂,他當然不能感到不滿。

  眾人見蔡風行入,忙起身相迎,再見元葉媚和劉瑞平均是一襲官裝,如來自瑤池仙子,禁不住眼前一亮,就連万俟醜奴和赫連恩都不能掩飾自己的驚艷眼神。另外六名高平大臣更無法自製自己的目光。

  蔡風對此見怪不怪,反而極為自然地笑了笑道:“蔡風來遲,勞大家久候了!”

  胡夫人和胡亥的目光卻只是停留在蔡風的身上,綻出異彩。

  蔡風外披一件米黃色的披風,裡面是一身藍色的緊身裝,將那充滿爆炸性的線條暴露無餘,渾身似乎散發著一種讓人清晰可感的熱力。生機和活力如膨脹的潮水般給人一種無與倫比的震撼,那種顯眼的色調搭配更給人無限動感。

  昨晚因天色太暗,根本無法細看,可是此刻,美人、俊男卻構成了一種特異的氣氛。

  “齊王昨夜可休歇得習慣?”万俟醜奴首先打開話頭問道。

  蔡風一笑,極為自然地邊行邊向眾人抱拳,行至殿中,停步誠懇地道;“胡夫人和幾位將軍大人如此盛情,使蔡風確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又豈有不習慣之理?”

  “齊王果然非凡人所能及,談吐如此風雅,實令胡適佩服!”一名鬚髮微白的老者向蔡風抱拳誠懇地道。

  蔡風心中一動,記得遊四在談到高平義軍時,就提過其中有一位極為受到義軍尊重的謀士胡適,看來也就是眼前這位老人了。頓時不由面容一整,肅然道;“原來閣下就是胡適前輩,久聞前輩智勝三軍,義冠四海,一手行書更勝當年鍾繇大師,隸草之書遒媚勁健,端秀清新,力透紙背,深得王右軍大師的真傳,蔡風仰慕已久了!”(注:王右軍乃是人們對西晉王羲之的稱呼。)眾人全都為之一驚,似乎沒有料到蔡風竟對胡適也如此熟悉。

  胡適在驚訝之餘卻多了幾分得意和歡快,似乎有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對蔡風的好感不由大增,口中卻道:“豈敢豈敢?老朽怎能與鍾繇大師和王右軍相提並論?說到智勝三軍、義冠四海,更是不敢當,齊王見笑了。如果有空,老朽倒可以與齊王切磋一下書法之道,久聞蔡大將軍的書法獨樹一幟,筆如刀鋒,字字可見霸烈之意,那種以意入書的境界老朽只怕一生也無法達到。”

  “哈哈,前輩過獎了,不過若有機會,倒是真想與前輩交流交流。”蔡風爽然一笑道,同時又轉向万俟醜奴,笑接道:“万俟將軍何不將幾位大人介紹一下?也好讓蔡風向幾位大人問好呀!”

  万俟醜奴一笑,那幾名大臣立刻有些誠惶之態。

  ※※※

  蔡風對元葉媚和劉瑞平極為放心,既然胡夫人想與她們勾通勾通,也便由她們去了。或許,兩人合力能夠撫平胡夫人心頭的創口也說不定。當然,女人間的事情蔡風沒有必要多管,他必須徹底了解高平義軍的軍情,也好安排如何反擊直延伯的計劃。他必須儘早、盡快領導高平義軍奪回優勢,否則在兵勢處於劣境的情況之下。再宣布胡琛的死訊,那隻會使義軍軍心更加混亂,戰意大失,也就只能等待敗亡一途。因此,取得一些戰果是眼前最為迫切的問題,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勝利,用來熱熱人心也是好的。

  万俟醜奴做事十分麻利,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東路守軍的材料,以供蔡風參考。

  剛才一頓洗塵宴,倒也極為豐盛,只是軍務緊急,也便草草作罷,再說每個人都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而此時胡琛仍未安葬,所以也不易大過放肆。

  在座之人再加上三子與陳楚風,一共只有十一人。但如在慈安殿中一般,多擺出一個位置,那是空留給胡琛的,表示胡琛仍是處在不可取代的地位。

  另外六人有文有武,文以胡適為首,其次是高橋、孫策,武則有駐軍隴德和海原的大將軍宋超與駱非,另外一人是馬方,其人來自莫折念生部下的氏人主將。不過,此刻的馬方對蔡風並無恨意,他能夠進入胡琛軍事圈中的主要原因是此人絕對可靠,也極富才略。

  蔡風自然首先要表明自己前來是客的立場,雖然葛榮極為希望他能夠將來統領高平義軍,使之真正成為葛家軍的另一股新生力量,但蔡風卻知道,這是一件極難做到的事情。原因在於,他始終是葛家軍的齊王,北齊軍的第二把手。至少,在別人的眼中是這樣的,万俟醜奴信任他,力排眾議,願意將兵權暫時交手蔡風,但卻並不希望蔡風成為一個窺視權力的奸人,再說蔡風也絕對不會這樣做。對於這一點,其實万俟醜奴早就有了先見之明,他知道蔡風不會那樣做,所以才敢做出如此決定。

  眾人的秘密商議是在王府中進行的,足足經過兩個時辰才正式結束。當然,大家商議時有所爭論是不可避免的,但蔡風的話往往會起到很大的說服力,又有万俟醜奴、赫連恩的全力贊同,再加上胡適的論調相助,蔡風至少走出了第一步,那就是消除了其他將領對他的顧忌和疑慮。至於軍情,蔡風只是將各路義軍初作了解,並未真正發表自己的見解,他認為有些事情並不必要立時做出答复,而是應該審時度勢之後才能抉擇。至於蔡風對自己的作戰計劃更不想談,這並不是他對在座諸人的不信任,而是他一慣行事的原則。

  雖然有人對蔡風這種忌諱莫深的做法有些不滿,卻沒有人敢說些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行事的原則,何況蔡風所領的高平義軍,只是万俟醜奴的那一支。

  ※※※

  凌能麗趕到葛家莊時,已是自北台頂下山的第二十天。當她得知蔡風舉行過婚禮時,心中竟升起了一股從來都沒有過的感受,欲哭無淚,頓覺思想一片混亂。

  凌通也有些不知所以,心中也產生了一股落寞,似乎理解凌能麗的那種心情,也為凌能麗感到難過。

  遊四並未出征,葛榮也沒有出征,他們似乎也極為了解此刻凌能麗的心情,盡力派人開導她,這也是他們惟一可以做的事情。

  葛榮雖然曾經做過浪子,但對這種極為複雜的男女之情並不清楚,何況這些年來他一心只是經營著自己的商業王國,更忽略了男女之情。所以此刻也無法安慰凌能麗,遊四同樣不行。

  凌能麗心中氣惱,氣惱的並不是蔡風的婚禮,而是蔡風對此婚姻大事竟也不事先跟她說一聲,也未曾與之商量,還讓她一直蒙在鼓裡,這對她似乎有些不公平。當然,她並無權如此指責蔡風,可事實上她很難諒解蔡風,至少他們仍是好朋友,僅憑這一點,蔡風在結婚時也應該通知她一聲。

  當凌能麗得知蔡風遠去高平相助万俟醜奴的事時,她決定離開,並不想在冀州久留。

  對於流落江湖,凌能麗並不陌生,但她從來都沒有這刻萬念俱灰般的感覺。

  望著夕陽,凌能麗只是緊了緊那件穿了兩年的虎皮披風,靜靜坐在山坡上。

  葛榮無法挽留住凌能麗,他同樣感到有些痛心,凌能麗是蔡傷的義女,便等於是他的子女一般,而他最疼愛蔡風,愛屋及烏,自然十分關心凌能麗。可是蔡風與凌能麗之間發生的事情,他卻一點也幫不上忙。

  惟有遊四似乎隱隱感覺到一些事端的緣由,那是因為凌能麗上次留信不告而別,這為蔡風的心頭種上了一些難以抹去的陰影,也是蔡風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的確對凌能麗有些不公。因此,他選擇了尊重凌能麗的一切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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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擾兵之計


  凌能麗卻是心中氣苦,她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去應付眼前的現實,如果父親抑或義父在身邊的話,她或許可以伏在他們的膝上大哭一場,可是一切都是那般遙遠。而她心中的悲傷,只能夠深深潛藏在心底,這本就有些殘酷。

  凌通放重了腳步,依然未曾驚醒失神的凌能麗。

  “麗姐……”凌通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並輕輕坐在凌能麗的身邊,有些擔心地望著一言不發的凌能麗。

  凌能麗依然只是看向漸漸沉沒的夕陽,未曾轉頭望凌通一眼,但卻已經自那種無法自拔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我去高平問問蔡大哥,他怎麼會這樣做呢?”凌通有些氣鼓鼓地嘀咕道。

  “小孩子,你不懂。”凌能麗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眸子之中竟有了淚花閃爍。

  “我已經不小了,都十五歲了,怎麼不懂?蔡大哥他是喜歡麗姐的,我不信還有人比麗姐更美!”凌通不服氣地道。

  凌能麗的心中更是酸楚,有些心煩地道:“姐姐只想一個人靜靜!”

  凌通一呆,關心地道:“麗姐這個樣子,我很擔心的。不行,我不走開,大不了不提蔡大哥就是了。”

  凌能麗不語,她知道凌通是一片好心,也己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娃娃,兩年多的時間已使凌通明白了許多事情,也以極快的速度成長著。此刻的凌通已經成為建康城內的風雲人物,自然並非無因。只是,凌能麗不想說話。

  “麗姐,不如我們同去建康散散心吧,那裡可好玩了。有玄武湖、莫愁湖、秦淮河,可謂人才濟濟,有天下最好的樂師,有數不清的才子,同時也可順便去看看我開設的酒樓和賭坊,而且爹娘也很想見見麗姐,如果鴻之哥、吉龍哥他們見到了麗姐,定會高興死了!”凌通小心翼翼地輕聲道,似乎害怕凌能麗又不高興。

  凌能麗並沒有相責之意,只是輕輕吸了口微寒的涼氣,想到那些身寄南朝的鄉親們和二叔及二嬸,也微微有些心動,可是此刻她一點心情也沒有,只是淡淡地道:“我還得將北台頂上所發生的事情去告訴他,一切等這件事情辦完了之後再說吧。”

  凌通想到要去高平找蔡風,心中一熱,即使其師黃海沒說,他也知道蔡風的武功深不可測,那是他在孩童時就崇拜的偶像,此刻依然沒有改變,自然經常憶起與蔡風相聚的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是他今生到目前為止最為開心的一段時間。

  只是眨眼間,三年時間已過……

  凌能麗心中知道,此去高平,也許只會更增痛苦,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去看看,去看看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抑或是去看看那個狠心的蔡風。

  蔡風仍愛著她,而且很深,凌能麗不是不知道,包括這一刻,她心中依然十分清楚地明白。但是她卻無法用這種掩飾起來的情感當做一種實際的生活去對待,現實往往比感覺更殘酷,她不知道此刻的蔡風是不是同樣在痛苦,抑或正在春風得意。

  ※※※

  此刻的蔡風正在沉思著,他早就己經定好了計劃,剩下的惟有等待著這個計劃去一步步地實現。可是他此刻仍在沉思,對著那棵僅存一片孤零零紅葉的楓樹沉思著,他就像是一個哲人,一個正在思索生命意義的哲人。

  他不能忘記,那個極美的黃昏,那緩緩墜落的夕陽,還有那一張不敢讓他正視的俏臉,以及滿天的紅葉飄飛。只不過,高平的深秋,似乎比那個日子冷了一些……是那個日子,讓他不能自拔地愛上了凌能麗,也是在那個日子,他真正了解到她的內心世界。

  “美麗的東西都似乎很寂寞,便像這西下的夕陽,一天之中或許只有這一刻是最美麗的,而這一刻真正能理解它的人又有幾個?”蔡風低低地念著那個日子他說過的這一句話,同時想起了曾說過的另一句話:“美麗的東西能由內心去理解它的人絕對比用眼睛去欣賞它的人少得多,這或許便是世俗的悲哀。”想到這裡,蔡風禁不住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喃喃自語道:“也許,這真的是世俗的悲哀,唉……也許我還沒有真正地完全了解她。”

  一陣秋風吹過,那一片孤零零的紅葉在樹枝上搖曳了幾下,終於還是墜落下來,蔡風禁不住心神一顫,心中湧起萬千感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自語道:“你此刻還好嗎?可曾感受到秋天的淒寒?唉……”

  “風郎,你有心事?”元葉媚不知什麼時候悄然而至,自後背抱住蔡風的腰,低聲問道。

  蔡風望了嬌妻一眼,心中有些愧疚,閃爍其辭地道:“是啊,天氣涼了,也不知道爹和定芳他們可否安好?”

  元葉媚痴痴注視著蔡風的眼睛,是那般認真和依戀。

  蔡風竟似乎覺得被元葉媚看穿了心事,禁不住移開目光,不敢與之對視。

  “風郎正在說謊,風郎並不是在想公公和表妹。”元葉媚有些心痛地柔聲道。

  蔡風心裡一驚,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溫聲問道:“你怎會有這種想法呢?”

  “風郎的眼睛告訴了我,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和瑞平姐姐。最近,你每天都會對著這些楓葉發呆,還經常哀聲嘆氣。因此,你定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風郎啊,有什麼事情不能跟我們說嗎?我們已是你的妻子,就把你的心事讓我們一起來分擔吧?要知道,你是我們的主心骨,如果你不快樂的話,我們只會在心中更難過,更痛苦。這些日子以來,雖然你每天都顯得很開心,可我卻知道,風郎這一段日子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你可知道,我們好心痛,好心痛……”

  “別說了。”蔡風心中一陣激動,更覺愧疚,伸手將元葉媚緊緊摟入懷中,愛憐無限地輕撫著她的秀發,柔聲道。

  元葉媚愣了一下,她清晰地感覺到蔡風那如潮般的愛意,但也覺察到蔡風心中的無奈,不由得有些惶惑地仰頭柔聲問道:“是因為我們才使你不快樂嗎?”

  蔡風搖了搖頭,溫柔地道:“小傻瓜,別胡思亂想了,那怎麼可能呢?”

  “風郎,你變了,這不是以前的你!”元葉媚嘆了一口氣,有些擔心地道。

  蔡風身子一震,眸子之中暴出一團異彩。

  元葉媚清晰地感覺到蔡風的那絲輕顫,不由惶恐地道:“風郎,我說錯話了嗎?”

  蔡風輕柔地在元葉媚鼻尖上吻了一下,愛憐地道:“不,葉媚所說沒錯,是我真的變了,變得不再灑脫,變得有些古板了。不知葉媚是喜歡現在的我,還是從前的我呢?”

  元葉媚深情地望了蔡風一眼,認真而充滿無限愛意地道:“無論風郎怎麼變,我都喜歡。

  風郎永遠都是世上最好的,只是葉媚更希望風郎能像從前一樣快樂,一樣灑脫,那樣就不會被這些凡塵俗事所牽所絆。想做什麼事情就放手去幹,別人要說讓他說去吧。我想,那樣才更像風郎一些,我和瑞平姐姐永遠都會支持你!”

  蔡風心中大為感動,再親了元葉媚一口,感激地道:“謝謝葉媚的理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元葉媚終於鬆了一口氣,展顏嫵媚無限地一笑,而此時蔡風已重重封住了她的兩片櫻唇,個注滿深情的吻,只讓天地失色……

  ※※※

  葛榮從凌能麗的口中得到北台頂的消息後,極為欣慰,他本來還在擔心爾朱榮,可萬萬沒想到有天下第一劍之稱的爾朱榮還有一個影子。那麼爾朱榮的成功,其影子定然功不可沒。

  但北台頂一戰,其影子戰死,如此一來,爾朱榮就沒什麼可怕了。此刻,他根本就不再有什麼顧忌,可以全心全意地對付洛陽的爾朱榮了。

  北魏朝中已無大將,以葛家軍兵將之眾,禦甲之利,幾可肯定戰局的結果,葛榮從來都沒有這一刻有如此必勝的信心。

  此刻,北面已是外接胡邦,西面有太行相阻,東面只有不多的一股實力仍在反抗,可這些卻不足為患,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南攻洛陽!

  葛榮不再等待,他要南進,而且調集六成兵力準備南進!首先是困死各城,再率大軍直逼洛陽!如果哪座城池敢出兵截其後路,那就只會最先遭到葛家軍最為無情的攻擊。

  遊四知道葛榮的心意已決,再也無法勸阻,其實,當他聽到凌能麗說到北台頂發生的事情時,就知道葛榮會有非常行動,因為他太了解葛榮了。當然,葛榮的做法並沒有錯,每一步的推算都極為準確。

  葛榮的做法絕不是盲目的,而是有著極為精密的計算。他從來都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因此他注定不能成為一個賭徒。

  葛家軍以宇文泰為前鋒,兵出義井。蔡泰斗與高傲曹兵攻肥鄉,孤立邯鄲,懷德和葛悠義兩路聯軍,困死邯鄲。何礼生和柳月青卻負責剿滅東部靠海的官兵殘餘。遊四留守冀州,葛存遠駐兵井徑,適時可以向西進攻,更防守山西官兵內湧。而薛三、裴二諸人則負責與北部的交易。葛家軍中的將才的確極多,但這一次,葛榮卻要親自出兵,也是在葛明的慫恿之下,同時御駕親征正合葛榮的心意。

  葛榮親自掛帥,高歡與葛明皆為馬前之卒,聲勢極為浩大,單單葛榮這一支主戰力量就達二十萬兵士之眾,足以起到壓倒性的作用,再加上宇文泰的右翼先鋒,及高傲曹與蔡泰斗這兩支兵力,總兵力達到了三十餘萬,的確沒有哪一座城池可以阻抗,簡直如同以車輪碾螞蟻一般。

  ※※※

  崔延伯有些意外,他攻下安定並沒有費很大的力氣,高平義軍似乎並無多強的戰鬥力。

  攻下安定,自然讓崔延伯感到欣喜,更讓他欣喜的,卻是胡琛之死。胡琛的確已經死了,其死訊最終還是無法掩飾,這也難怪高平義軍戰鬥力大失,鬥志不強。不過,讓他有些吃驚的,卻是另一個謠言,那就是蔡風已出兵馳援高平義軍,且正在趕來的途中,而根據葛家軍內部得來的消息,則是蔡風的確已不在葛家軍中,而且整座齊王府空空如也,蔡風似乎真的極有可能趕來高平相助万俟醜奴。

  如果蔡風趕來高平,這一場仗就有些難以預料了。此刻胡琛已死,万俟醜奴重傷,正值高平義軍軍心大失之時,又無猛將可戰,乃是攻下高平的最佳時機。如果蔡風一來,義軍軍心重振,又有了蔡風這員猛將,也許更帶來了很多將領。那時以高平義軍優勢的兵力與官兵對抗,這一仗的確有些難分高下了。因此,崔延伯準備不給高平義軍任何機會,在蔡風沒有趕到之前速戰速決,再轉頭迎擊蔡風,讓他有來無回。

  崔延伯軍威甚嚴,兵眾也達十二萬,鐵騎八千,這支隊伍更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是以,攻擊力極強,絕不是高平義軍所能相比的。

  安定至涇州,行軍數百里,崔延伯的前鋒部隊幾乎極為順利地趕到了涇州城外,但崔延伯所領兵士卻並不如前鋒部隊那般順利。

  万俟醜奴竟派出了五路輕騎,在不同的路段進行挑釁,但崔延伯一旦出兵相剿,義軍輕騎就只以一輪勁箭相射,隨即迅速退避,根本不與崔延伯的大軍進行正面交鋒。

  崔延伯的大軍以步兵居多,騎兵多已調入先鋒部隊,這使得崔廷伯也拿万俟醜奴派出的幾百騎士無可奈何,而在他軍中的三千騎兵也不敢窮追,以防中了埋伏,因此在追上一陣後又返回營地。

  待崔延伯的騎兵猛追了一段路程回返時,另一支高平義軍的騎兵又衝了出來,叫囂著挑釁,與崔延伯相距不近不遠地叫陣,其中似乎也有高手領隊。

  崔延怕再出兵相攻,義軍又只是幾輪勁箭,之後調馬就走,根本不與官兵對抗。如此一來,只氣得崔延伯七竅生煙。那三千騎兵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五支義軍輕騎騷擾著,竟顯得人疲馬困,那些步兵也全都極為疲憊。

  崔延伯知道這是万俟醜奴的擾敵之計,但仍繼續行至天黑,這才安營扎寨。夜晚太冷,也不適合這樣一支龐大的隊伍連夜行軍。不過,崔延伯並不急,万俟醜奴以輕騎相擾,顯然是對他所領大軍的擔憂,這才想出擾敵之計,以削弱其戰鬥力,但義軍越是這樣,崔延伯就越要讓將士們保存好體力,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以圖一舉擊破涇州城。

  當夜,月色極好,但秋風卻顯得有些陰寒,崔延伯背對浦河紮營,主營扎於坡頂。

  河畔水草豐茂,林稀月明。

  崔延伯還未睡著,剛才與眾將領商議好明日行軍的佈局和戰略,這才回帳。營帳內極靜,可以聽到外面巡邏哨兵的整齊腳步聲。

  二更時分,眾兵士由於一天的行軍,又與那五支義軍輕騎的較量,都已顯得極為疲憊不堪,此時眾官兵皆已進入夢鄉。也就在這時,突聞一聲悠長而淒厲的號角之聲劃破了暗夜的寂靜,緊接著又傳來瞭如怒潮般的戰鼓聲。

  夜空的寧靜霎時盡被撕裂,在如同千軍萬馬廝殺的氣勢之中,震耳欲聾的鼓聲驚醒了所有進入夢鄉的人。

  崔延伯也被驚醒了,心神大驚,如此多的戰鼓一起擂起來,的確似是一記記悶雷擊打在人的心頭。

  官兵的營中頓時一片混亂,爭相穿衣持兵,還以為是高平義軍大舉來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崔延伯迅速披掛整裝,手提長槍,衝出帥營抓住一名匆忙跑進來的偏將問道。

  “不知道,好像是賊人在同時擂擊戰鼓,但卻沒有看到敵人的踪影。”

  崔延伯暗自鬆了一口氣,仔細一聽,這戰鼓的聲音自南、北、西三面同時傳來,卻並沒有自東面浦河河畔傳來,也沒有聽到喊殺之聲.心中頓時明白這又是敵人的擾兵之計,心中不由又怒又好笑,望著各營官兵的慌亂之狀。立時吩咐道:“傳我命令,讓各營將士好好休息,不要去理會這些,那些人全都是在虛張聲勢!”

  那名偏將見崔延伯的臉色緩和了下來,這才暗鬆了一口氣,忙道:“是,末將這就去!”

  崔延伯站在坡頂,望著遠處戰鼓聲傳來之處那片黑沉沉的夜幕,不屑地哼了一聲。

  半晌,戰鼓之聲同時寂滅,似乎是訓練極為有數的樂隊,但夜空之中似乎仍飄蕩著那顫動的噪音。

  三更時分,各營這才再次安靜下來,一名副將趕入帥營。

  崔延伯並未睡去,進來之人乃是崔暹的大侄子崔山。也是崔延伯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將,自從崔暹因自道之戰被剝奪兵權後,就讓崔山在崔延伯的手下發展。

  “啟禀大帥,仍是白天那幾支輕騎,剛才一支大約有四五百人,戰鼓大概有兩百多面,末將率人追襲,只射殺了二十餘人,其餘的全都逃走。”崔山表情極為凝重地道。

  崔延伯見到崔山這種表情,就知道己方也一定損失得更重。

  “他們在林外設下了許多絆馬索和絆馬樁,是以,我們的兄弟死傷達兩百五十人。”崔山有些為難地道。

  崔延伯微微一愣,心中微怒,己方死傷人數竟是對方的十倍之多,這的確讓他有些惱火。

  但他並不想太過責怪崔山,只是冷冷地道:“你只需帶人加強防衛,小心再次他們偷襲就行,不必對他們進行追擊,至於他們的故意擾兵可以不必搭理,去吧!”

  崔山心中一陣慚愧,只得悻悻退了出去,崔山剛退出帳外,突聞夜空之中又傳來了一陣尖脆而劇烈的鑼聲,不由得嚇了一跳,只因為聲音來得太過突然。

  那鑼聲似乎自四面八方湧來,尖厲而沒有規律,每一擊都似乎敲在人的心坎上,連地面都為之震蕩起來。又如同一把尖刀在每個人的心頭刻畫看什麼,只讓人心頭難受至極。

  崔延伯冷冷地道:“讓他們盡情地敲吧,不必理會,他們累了自然會停的!”

  崔山醒悟過來,這又是万俟醜奴的擾敵之計,也就不再擔心,自返回營,參與防守之列。

  不可否認,這鑼聲的確驚醒了那些剛剛進入夢鄉之人,這些兵士雖然很累,但是在那一輪鼓聲響過之後,才剛入夢鄉。要是熟睡之中,或許難以吵醒他們,但這陣鑼聲卻將他們一吵就醒。何況這些人對鑼鼓之聲極為敏感,自然而然地就再次醒了過來,都禁不住大罵是誰這麼缺德,屢次打擾他們睡覺。

  鑼聲一直在響,卻並沒有兵士出帳進攻,後來竟又傳來一陣號角之聲,此起彼伏,鼓、鑼、號角,三種樂聲一直吵到近五更之時方才停歇,只讓那些官兵叫苦不迭。

  五更之時,崔延伯下令行軍,這群官兵被昨晚那麼一鬧,加之昨天的勞累,今日竟全都精神不振,只是軍令如山,沒有人敢提出半點抗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18
第七章易攻難守


  官兵至涇州城下二十里處紮下營帳,崔延伯己接到先鋒部隊傳來的消息,說涇州城中士卒軍心不定,而且城牆有極多倒塌之處,整個城池並不難攻,只要稍作安排,絕對可以攻下。

  崔延伯也巡視了一下涇州城,他知道前鋒部隊並沒有說錯,涇州不難攻破,甚至極為輕易。因此,他決定在明日即發動官兵攻城,因為他不想再等太久,那樣只會在寒冬到來之時浪費更多的人力和物力,若是城頭結冰,到時攻城就略顯困難了。

  此刻的眾將士的確極為疲憊,接連兩日來的行軍,又加上昨晚完全沒有睡好,豈能不疲憊?因此,崔延伯需要利用一個晚上的時間養精蓄銳。

  ※※※

  這是胡夫人第二次迎接劉瑞平和元對媚進入高平王府。護送之人,除了高平王府的一干高手之外,還有五十名葛家莊高手。這些隨同蔡風前來高平的親衛中,的確高手眾多。

  高平,蔡風的別府之中,仍有五百名蔡風的親衛,其中也有劉瑞平陪嫁的丫頭及高手,這些人的責任,就是保證劉瑞平和元葉媚的絕對安全。

  無論是万俟醜奴還是赫連恩及胡適、胡夫人,都知道保護劉瑞平和元葉媚的絕對安全是至關重要的。所以,他們絕對不敢怠慢,蔡風此刻不在高平,元葉媚和劉瑞平的安全問題就顯得更為突出了。

  不過,高平屬將對於元葉媚和劉瑞平的保護,倒也的確周到,即使胡夫人出巡也不過如此而已。

  齊王別府與高平王府相隔並不是很遠,但也並不算近。蔡風因去了涇州,而使得元葉媚和劉瑞平留守齊王別府。所以,胡夫人就特邀元葉媚和劉瑞平在王府中小住數日。

  劉瑞平和元葉媚並不反對,她們知道胡夫人這段時間因胡琛的去世,而心情不好,這才有意請她二人前去解解悶,也算是相互勾通勾通吧。

  胡夫人的休歇之所乃是慈安殿東首的棲鳳殿,極其氣派……

  劉瑞平、元葉媚與胡夫人共品茶點之時,就拉開了話匣子。

  “二位妹妹是如何與齊王認識的呢?”

  元葉媚和劉瑞平並不奇怪胡夫人的這種稱呼,那日為蔡風接風洗塵之時,她們就以姐妹相稱,這並不是有損身分之事。以元葉媚和劉瑞平的出身而論,也絕沒有高攀之嫌,更何況此際二女又是齊王夫人,其身分之尊崇自然是無可厚非的。

  元葉媚想到與蔡風相遇的那個過程,便禁不住笑了笑,也就將自己的經歷述說了一遍,只讓胡夫人聽得大為訝然,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與好笑。在她的思想中,蔡風與元葉媚的那種感情方式實在是她聞所未聞的,禁不住大為感嘆。劉瑞平卻只是淡淡講了一下她與蔡風之間的經過,並未細談。不過,也讓胡夫人吃驚不小。

  原來,胡夫人的出身與元葉媚和劉瑞平毫無不同,胡夫人只是出生在一個文人世家,哪裡會想到元葉媚的這種江湖際遇。

  “聽人們傳說,齊王的武功可以算是天下無敵,就連爾朱榮也畏忌三分。而且齊王還打敗了葉虛那惡魔,甚至與葉虛一起的那個老魔頭也被打成殘廢,這可是真的?”胡夫人有些疑惑的問道。

  劉瑞平和元葉媚相視望了一眼,有些意外胡夫人會問出這個問題,但也只是照實回答道:

  “其實發生在泰山之上的事情我們也沒有親眼目睹,也只是從別人的口中聽說而已。風郎也從來不在我們面前提及那些事情,要說風郎的武功是否天下無敵,自然不能肯定,至少還有我公公。風郎的武功乃是得自我公公真傳,要說一定勝過公公,那就很難說了。更何況,天下間的高手多不勝數,其實,比爾朱榮還厲害的人物,也不是沒有。只是這些人都不怎麼喜歡出名、出風頭,相反也就沒有爾朱榮那麼有名氣了。”

  胡夫人想想也覺得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蔡風的武功得自其父蔡傷,又怎麼可能比蔡傷更厲害呢?她們自然不知道蔡風得武功不僅僅得自蔡傷真傳,同時也身俱黃海及域外佛門的天龍禪勁,使中外佛功融為一體,再合道家先天罡氣,化成了獨具一格,但卻極為浩然的一身正氣。只怕這一點連蔡傷也估料不到。此時的蔡風,早已脫離了蔡傷的限制,步入了另一個層次。當然,這並不是元葉媚諸女所要考慮的問題。

  “齊王如此年輕,就有這等成就,他日的成就只怕更是無可限量,真讓人羨慕!”胡夫人有些感嘆地道。

  元葉媚和劉瑞平聽到這話,禁不住感覺有些怪怪的。她們可是聰明人,自然聽出胡夫人話中有話,但仍淡然一笑,道:“風郎卻極為厭倦這種徒有的虛榮,他最大的願望,只是想天下太平,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然後便可隱跡山林,或是邀遊四海。”

  “哦,齊王竟有如此抱負?”胡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異彩,訝然問道。

  “風郎自小就只喜山林,此刻我公公已經遠赴海外的仙島之上,只要有遭一日天下太平了,我們也就會共赴海外,過著平靜的生活,讓這些官場浮華全都遠離我們的生活。也許兩年,或許五年、十年,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長居海外的。”元葉媚認真地道。

  胡夫人禁不住又湧起了一絲感傷,這些年來的榮華富貴能夠留下什麼?只不過是一對孤兒寡母,哪裡有什麼真正的平靜可言?有時候,她倒的確羨慕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村夫村婦,只是全因這個世道太亂,破壞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平靜和安寧。但如果真有一處外人所不知的地方,以一種平靜淡泊的生活方式去體驗,會不會比現在更快樂呢?胡夫入禁不注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心中極為感傷地暗忖道:“現在即使有那麼一處地萬,又能如何呢?

  有誰可以陪自己靜靜去享受生命呢?”

  “姐姐有什麼心思嗎?何不說出來,讓我們一起分擔呢?”劉瑞平溫柔地道。

  胡夫人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日,姐姐的確有些事情想與你們商量。”說著向身邊的侍女道:“去把媛媛給我喚來。”

  “是!”那名侍女答應一聲,快步行了出去。

  元葉媚和劉瑞平禁不住有些訝然,她們見過胡媛媛,乃是胡琛的二女兒,倒是一個美麗動人的美人,年齡卻比元葉媚二女小上一兩歲。那次胡夫人陪她們遊歷王府時,雙方就認識了。元葉媚和劉瑞平對其印像很深,因為她的確有著讓人一見就永遠難忘的魅力。就連元葉媚和劉瑞平也不得不承認,最讓二女難忘的卻是胡媛媛的那雙眼睛,竟頗似凌能麗的那雙鳳眼。

  “小女媛媛今年剛過十六,仍未有個婆家。姐姐觀人甚多,但卻無一人能如齊王這般英雄年少,如此蓋世人物,做為女人,誰不心儀?姐姐今日就是想為小女媛媛之事求兩位妹妹幫忙。”胡夫人極為直接也極為誠懇地道。

  劉瑞平和元葉媚不由得大覺荒唐,也為胡夫人的舉止感到意外,她們又怎會不明白對方的意思?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們如果再不明白,也就是傻瓜了。

  “姐姐是說要將媛媛公主……”說到這裡,劉瑞平突然止住話語望著胡夫人,讓她接下去。

  “不錯,姐姐的確是想高攀齊王,哪怕讓媛媛為妾也行。不過,姐姐必須先與兩位妹妹招呼一聲,也請兩位妹妹能幫姐姐去說說情。好男兒有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姐姐知道這樣做讓兩位妹妹很為難,可相信兩位妹妹能明白姐姐的一片苦心。”胡夫人有些動情地道,眼圈也微微有些發紅。

  元葉媚和劉瑞平只覺頭大如斗,這件事情倒的確有些棘手,她們哪曾料到胡夫人所說的會是這麼一回事?不由囁嚅道:“這個……這個……豈不是太過委屈了公主?”

  胡夫人有些微微淒然地一笑,道:“好男兒難求,何況天下間又有幾個年輕人可以與齊王相比?我乃一介女流,如果想撐住這個場面,根本就無能為力,只能依靠亡夫的兩位好兄弟勉力撐起今日的局面,但終有一天,我孤兒寡母會退出這個舞台。在這種權力利益之爭中,姐姐根本無力再去呵護媛媛她們,甚至還得委屈求全,她們全都是不明人心險惡的年輕人,也不想她們跟著我受到屈辱。自從姐姐見了齊王之後,就深信他有能力可以保護好媛媛的安全,這才是姐姐求二位妹妹的真正原因。”

  元葉媚和劉瑞平不由得呆了一呆,她們能夠深切體會到胡夫人心中的那分無奈,更有一分純潔而高尚的母愛夾雜其中。

  “可是,此刻有風郎來助,万俟將軍和赫連將軍都在,又有誰敢對姐姐無禮呢?”元葉媚惑然道。

  胡夫人仍是有些淒然地笑道:“要知道,這一場仗,我們並沒有絕對的勝算,又有西邊的葉虛惡賊來犯,勝敗實難定論。雖然齊王英雄蓋世,即使能打敗崔延伯,打敗葉虛,但那又能怎麼樣?他代表的始終是齊王,是齊國的齊王,終究會回到葛天王的身邊。終究有一天,高平義軍也會與葛天王對陣,那又會出現一個什麼結果?誰能預料呢?北有柔然虎視眈眈,只差沒過賀蘭山,南有侯莫關中的大軍,正想對我們進行吞併。儘管高平此刻也許會太平無事,但他日會否有事,誰能預料?”

  元葉媚和劉瑞平不再言語,胡夫人所說的話的確有些道理。

  “公主到——”外面的太監呼道。

  ※※※

  “禀元帥,涇州西門發現有高平義軍偷偷撤走!”一名偏將跑入帥營,有些氣喘喘地道。

  崔延伯有些色變地立身而起,驚異地問道:“大概有多少人馬?”

  “大概在兩千左右,不過據探子來報,他們似乎還拖著一些糧草及城內貨物,全都向彭陽方向逃去。”那名偏將似乎也有些不解地道,神情顯得十分茫然。

  “兩千左右?還有糧草和貨物……”崔延伯也有些不解了,低低地念著那名偏將的話,緩緩踱著步子,突然有所察覺地自語道:“難道他們準備放棄涇州,退守堅城彭陽?”旋又向那名偏將道:“給我速傳黃將軍和蘭將軍!”

  “是!”那名偏將應了一聲,迅速向帳外跑去。

  崔延伯卻仍在思索著:“為什麼會有兩千人馬自涇州城撤往彭陽呢?難道涇州城真的不堪一擊嗎?或許是他們己經士氣低落至無法抵抗的地步,只好退守堅城準備在彭陽決一死戰,這才將涇州城中的糧草和貨物全都撤向彭陽?”

  黃飛和蘭致遠的腳步聲驚醒了崔延伯,黃飛和蘭致遠是崔廷伯一手訓練出來的,兩人原本在速攻營的第七分隊。速攻營乃官兵最為精銳的一支力量,而第七分隊又是速攻營中最為強硬難纏的一隊。此刻速攻營解散了,可崔廷伯並沒有放過這些最為優秀的人才。在兩年之中,黃飛和蘭致遠在戰爭之中發揮了他們超常的智慧和本領,終在兩年時間內成為崔延伯最為得力的兩員干將。其餘的速攻營戰士大多數投入了爾朱榮的手下,這也是導致爾朱榮那一支軍係為何那般具有殺傷力的原因之一。

  第七分隊的確是速攻官強硬難纏的一隊,如蔡風、高歡、蔚景、候景、斛律金、張亮諸人,全都在速攻營第七分隊呆過,但現在高歡、蔚景、張亮在葛家軍中都是極紅之人,候景、斛律金卻成了爾朱榮的得力於將。而黃飛和蘭致遠卻依然跟隨著崔延伯。

  絕對沒有任何人敢小看黃飛和蘭致遠,即使蕭寶寅也不例外。當初,速攻營可是軍中的秘密武器,而第七小分隊又是速攻營的精銳,雖然黃飛和蘭致遠並沒有蔡風那麼紅火,也無法與蔡風相提並論,但卻可與高歡、蔚景平分秋色。是以,崔延伯極為信任這兩人。

  “前方探子的消息你們兩人可有聽聞?”崔延伯也不作太多的解釋,淡然問道。

  “末將剛剛聽說!”黃飛和蘭致遠齊聲道。

  “那你們對涇州守軍的這一舉動有何看法?”崔延伯抬了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兩張虎皮椅問道。

  黃飛和蘭致遠也不客氣,分坐於椅上,蘭致遠道:“以末將對涇州的觀察來看,涇州的防備力量極為薄弱,若非我軍長途跋涉,兵困馬疲,此刻完全可以一舉將之擊潰,奪下城池。

  但我們的兵將需要休息,而涇州守軍居然對我們不聞不問,也沒有趁我們長途跋涉、人疲馬困這個大好時機舉兵來犯,從而說明最大一種的可能就是涇州城的兵力太過薄弱,根本不具備攻擊能力。因此,以末將的看法,他們很可能想棄涇州而取彭陽,與其明天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被我們攻破城池而亡,倒不如早一些棄城,保存實力,同時也為在彭陽與我們交鋒作好充分的準備!”

  崔延伯眸子中閃過一縷精湛的光亮,他的確有點認同蘭致遠的看法,蘭致遠的分析是有些道理的,但他還是要問一下黃飛:“不知黃將軍有何看法呢?”

  黃飛想了想,道:“蘭將軍所言的確很 可能,自從胡琛的死訊傳出之後,高平義軍軍心散漫,鬥志大減,這一點可以自近來數戰的戰況中明顯看出來。還有一點也勿需置疑——

  如今涇州城只是一個虛殼。但卻有另外一個傳言,那就是蔡风西來高平,万俟醜奴也許就是想聚中兵力於彭陽,死守堅城,雖然万俟醜奴身受重傷未癒,但是如果其守著堅城不出,我們一時也難以攻下彭陽。那時候,蔡風很可能就已經趕到了彭陽。如果万俟醜奴真的選擇撤退的話,很可能就證明了蔡风西來的消息屬實。不過,涇州守軍這般棄城而去,也可能有其它陰謀,我們必須謹慎一些為妙。顯而易見,對方這批人是有組織地撤離,只是鬥志喪失的緣故。因此,我們還不宜對這批人施以無情的打擊。”

  崔延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道:“你們認為如果此時攻城,會不會起到出其不意、速戰速決的戰果?”

  “末將認為這很有可能!”蘭致遠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道。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一定會!他們既然撤離了兩千人馬,就足說明對方己經鬥志盡失,我們此時攻城,雖然士卒疲憊一些,但卻絕對可以輕易攻克涇州城,然後更可趁著一股銳氣追殺得他們片甲不留!”黃飛自信地道。

  “好!黃將軍此語正合我意,立刻調集十萬兵力進攻涇州城!”崔延伯一拍桌面,信心十足地道。

  ※※※

  蔡風望了一眼那如潮水般湧來的官兵,露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笑意,冷冷地自語道:

  “崔大帥,我蔡風只好對不起你了。誰叫戰場無父子,你只好認命了!”

  “他們果然來了!”駱非的神情有些清冷,卻也泛出一絲笑意道。

  “駱將軍也該準備撤退了!”蔡風望了身邊的駱非一眼,淡然笑道。

  駱非也望瞭望蔡風,露出一個極為友善的笑意,道:“齊王小心了!”

  “我會的!”說話間,蔡風已為自己戴上了一張人皮面具,三子也同樣戴上一張面具。

  駱非迅速掠下城頭,一聲號角呼響,那早已準備就緒的兩千騎兵迅速向城北湧去。

  涇州城下,崔延伯已在千步外的一個坡頂立定,官兵們拖著疲憊的步子,如螞蟻般自三面向城下湧到,那些雲梯手奔在最面前。

  “殺呀殺呀……”

  八百步、五百步……

  “放箭!……”蔡風一揮右臂,箭矢己如雨點般向那些蜂擁而至的官兵射去。城頭之上的箭手們似乎都極為優秀,每箭皆準,蔡風身邊的人更是連珠箭如雨般亂射一氣。

  四百步……已有千餘名官兵被自後湧來的人踩倒,戰爭本來就是殘酷的。

  三百步……已有數千官兵死於亂箭之下,但城下已開始還擊,那些官兵也有足夠的力量讓自己的強弓射出三百步的距離達到城頭,只是這對於城頭上的守軍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他們的臂力配合強弓足夠射出五六百步之遙,蔡風甚至可射出千步,但他並不想這樣做。

  崔延伯似乎有些驚訝城頭的殺傷力,有些驚訝城頭之上那一群箭手的射技。

  兩百步……倒下的官兵更多,屍體己經滿地都是,城頭有一千名箭手,每人至少射殺了八人,甚至更多,而且官兵越靠近城牆,他們射出的箭矢越準。箭支浪費得極少,甚至有的人一箭可以連射兩人、三人,蔡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但在屍體堆中卻沒有人去理會這些。

  城頭的一千人分得極開,所以城下官兵的攻擊效果並不明顯。

  一百五十步,可以清晰地辨別一張張漲紅的臉,和那一雙雙有些血紅的眼睛。

  “撤!……”蔡風沉喝一聲,一聲尖厲的哨子聲並未被那如潮般的喊殺之聲淹沒。

  城頭的一千名箭手有五十人死去,傷者十人,但所有人的動作都極其整齊而且利落無比,在他們的城垛之下,每人都有對應的一匹戰馬。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躍上馬背,一聲呼喝,戰馬如飛般向北門衝去。在馬背之上,是一大捆羽箭與長槍短戟佩刀。

  蔡風再向遠處的崔延伯望了一眼,露出一個極為深不可測的笑容,箭雨已在他的左手圈出一個太極弧度,然後收束,落入他背上的三個箭壺之中。

  “快走吧,阿風!”三子出聲催道。

  蔡風再次射出四箭,那抬著擂木的十數名漢子,全都倒地而亡,擂木失去平衡,在五百步外滾落,砸倒一片人。也就在這時,蔡風在城頭上消失,這是崔延伯看到的城頭上最後一個消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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