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亂世獵人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6 17:57: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2 3504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19
第八章局中設局


  北面的戰鬥似乎也極為激烈,駱非的兩千騎兵正在衝殺自西、南兩面湧來包圍北城門的官兵,使得敵人還沒有能力封住北門。

  蔡風的時間配合得極為精妙,在西、南兩面敵軍的大部隊趕到之時,他順利地自駱非為他留下的缺口衝了出去。

  蔡風始終是留守在騎隊的最後面。

  雖然能夠衝出重圍,可至少損失了三百騎兵,這是無奈之下的戰局,也是將損失減到了最低限度。

  蔡風是渾身浴血才衝出來的,由他斷後,的確為這些騎兵減少了極大的損失。他已記不清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但他的確在敵軍中來回衝殺了四次,這才完全打開所有騎兵兄弟的通道。

  官兵雖然想消滅這一隊騎兵,但也同樣想攻城,見北面城門大開,在追殺蔡風諸人的同時,也有大部分官兵全都向城中湧去。

  ※※※

  涇州城破,其實,也無所謂破與不破。涇州城本就是一座空城,裡面沒有一個人,有的只是一些被打破的黑窩,一些破舊的茅棚和那些無關痛癢的東西,城內的一切都顯得極為零亂,如同被馬賊肆掠過一般。

  崔延伯望著滿地狼藉的死屍和那些不方便帶走、卻砸得面目全非的物甚,心中湧起了一絲狠意。

  “這果然是座空城,他們早就撤走了,給我追!”崔延伯一聲今下。佔領一座空城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他的目的是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對方城頭的一陣箭雨,使己方傷亡慘重,那絕對是一群不可忽視的人,以那些人的箭術,應該是高平義軍中的精英,只要能消滅這些人,那對高平義軍的打擊也一定是極大的。所以,崔延伯選擇了追敵!

  有人飛騎來報,北城門有一隊騎兵向彭陽方向衝去,約有近三千騎,這使得崔延伯更加堅定了追敵之念。

  “崔山,帶四千飛騎,給我追!黃飛,你立刻調集五萬兵馬進擊彭陽!”崔延伯豪氣激湧,鬥志高昂,他必須在涇州城內的逃兵未到彭陽之前先抵彭陽。那樣他就可以占到絕對的先機,從而極有可能有效地取勝這一場戰鬥。從涇州城內的情況來看,高平義軍撤離之時雖然仍有組織性,但因其鬥志盡失,變得十分散漫,更有些倉促的跡象。說明高平義軍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進行撤離,如果能夠及時追上,一定可以大破高平義軍……

  ※※※

  域外聯軍果然來勢極兇,嘉峪關竟自內部攻破。

  嘉峪關守將邊遠的內侄邊葦擊殺了邊遠,大開城門迎入葉虛。

  葉虛早就買通了邊葦。吐谷渾對中原的窺視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早早就在一些城內布下眼線,收買人心,這也為其侵入中原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西域聯軍越過長城,酒泉一沖即潰,鐵蹄過處,一片淒慘。羌氐各族有的逃於祁連山脈之中,有的東遷。絲綢之路也被葉虛截斷,各胡人部落亦紛紛響應葉虛的大軍。在他們的眼中,只要有利益,誰當中土的皇帝都是一樣。

  漢人則東遷,西涼乃是漢人所建,李景當年建立西涼,起初定都張掖,後又遷都酒泉,疆域包括今甘肅的酒泉、玉門、安西、敦煌等地。後來雖為北涼所滅,但漢人在這一帶仍有不少。因此,漢人大多東遷,有的投向高平義軍中,有的則投入蜀軍,有的更向南方過去。

  極西之處的安定也在這時打破了,難民紛湧。

  西域大軍抵達清水堡便被魏將元幽所阻,這裡的地形十分險要,而西域聯軍欲自絲綢之路一直東入,這對於聯軍首領葉虛來說,也是一種考驗。不過,元幽是否可以阻往西域聯軍,仍是一個未知之數。在西部,這兩年來人們飢不裹腹,嚴重影響了清水堡的糧草問題。此刻,崔延伯、蕭寶寅正在對付高平義軍,爾朱天光忙著應付著蜀軍,爾朱榮鎮守洛陽,清水堡守將幾乎得不到沒有任何援軍。雖然張掖可以增兵馳援,但總兵力加起來,仍不能與域外聯軍相比。

  這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惟一使元幽感到稍稍欣慰的,就是可憑藉天險,以堅厚的石城阻住域外聯軍的鐵蹄,雙方勉強形成一種僵局……

  ※※※

  崔山領著四千騎兵極速向彭陽方向追去,他們相信自涇州撤走的輕騎不會比他們快多少,更重要的卻是最先撤走的那一批人步騎相夾,根本就不可能快過他的騎兵。只要他追上了那群人,黃飛和崔延伯的五萬大軍隨後就來,這使崔山對即將發生的大戰充滿了信心。

  塵土飛揚,崔山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遠處鐵蹄的震動,這證明他所追的方向並沒有錯。

  崔山的心情變得有些激動,因為他並不知道面對他的將是一場怎樣的戰爭,是勝還是敗?

  是福還是禍?無從知曉。

  土丘,靜靜的土丘另一邊,塵土高揚,遠處稀落的樹林顯出一派秋末的凋零。

  崔山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因為遠處那些揚起的塵土似乎有些散漫,猶如化成了一片霧瘴,成灰暗色,與剛才那些零亂。但卻有規律可尋的塵土有所不同。不過,他己經沒有心思去想得太多,因為他已經抵達了土丘之下。

  抵達土丘之下,對於崔山來說,的確不是一件好事。

  沒有誰認為受人攻擊會是一件好事,此刻的崔山正是處在這種境況。

  弩箭如雨,在土丘之頂以及四側,猶如一張織得極為完美的網。

  箭網兜魚,魚自然是指崔山身後的騎兵。

  馬嘶、人嚎、箭嘯,響徹一片,這只是一個早已預謀好的陷阱,一個等待崔山自動踏入的陷阱。

  崔山大驚,他無法避免地首當其衝,成了箭靶子,但他卻以極為快捷的身法藏身馬腹下,他也在這一刻摘下了背上的大弓。只可惜,他的第一支箭還未來得及自馬腹下射出,其戰馬就已跟蹌而倒。馬身插上了十餘支勁箭,然後崔山看到了身後的兄弟們慘叫著墜馬及戰馬跪倒的場面。

  崔山落地,摔得極痛,寒秋天氣極冷,在這種氣候被摔比平時痛得多。

  崔山不得不放棄手中的大弓,因為帶著大弓,只能成為自後面趕來的戰馬蹄下之鬼。所以他只好放棄大弓,在奔來的馬腹之下穿過,看來他的身手的確不錯。

  土丘之上的攻擊力極強,而在此時,土丘之上更響起了沉悶的戰鼓聲,如同萬馬奔騰,又如同怒雷炸空,聲勢駭人。

  戰馬陡聞巨鼓的悶響,竟全都有些驚亂,再加之這四千鐵騎一開始就遭到慘重的襲擊,使得官兵心中產生了一種無法抗拒的壓力。

  “殺呀……”數千匹戰馬如同潮水般湧向土丘,崔山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又重新躍上了一匹無主戰馬的馬背,因為它的主人已經被勁箭射死。

  “殺呀……”土丘之頂也傳來了瘋狂的呼喊。在一輪密集的箭雨交加之下,土丘上這才真正出現了人影,不僅僅是人影,還有戰馬,卻多達三千騎,正是那幾路在昨日不停騷擾官兵的五路輕騎。

  崔山其實早就知道,在聽到那一陣鼓響之時,他就知道了這群人正是昨日白天和晚上吵得他們疲於應付、不得安寧的那一隊人馬,但那隊人馬在這裡結集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官兵在最開始的那一陣箭雨之中幾乎傷亡近千人,此刻仍是鬥志高昂。只不過,他們根本來不及放箭,雙方就己經短兵相交。

  衝下土丘的高平騎兵士都是手持長約七尺的斬馬長刀,自土丘之頂順勢衝殺而下,全以臂部和腰部的力量揮出瘋狂的第一刀,也是最為凌厲的一擊,幾乎無可抵抗。眾義軍借助戰馬的衝力,借助地勢的優越,借助旋腰揮臂而凝聚全身的力量,斬出簡簡單單、直截了當,卻最適合混戰的一刀。

  官兵們自低向高衝,他們不得不揮動兵刃格擋這樣一刀,但是他們的力道完全無法與義軍借助地利、兵器而發出的一記殺招相比。

  “呀……”兵刃相擊之聲響不絕耳,高平義軍這一刀的威力,竟然讓那些身經百戰的官兵無法承受。有些人的兵器被斬飛,有些人被這一沖一斬之力擊下了馬背,有些人雖然勉力抗住了這一刀,卻被震得手臂發麻。只有少數官兵不僅瓦解了這極具實戰經驗而又霸殺的一刀,更有人將高平義軍的騎士震落馬下。崔山就是這之中的一人。

  “殺呀……殺……”崔山所要面對的不只是這氣勢洶洶的騎兵,而且還有那伏在土丘上的步兵。

  高平義軍的步兵全都是長槍和長戟,戟可勾馬腿,槍可挑馬背上的騎兵,更有人以小弩施放暗箭。

  步兵也有數千之眾,這些人並沒有崔山想像之中的那麼畏怯,反而個個如狼似虎,更是想將他們這一隊官兵盡數殺光。

  ※※※

  崔延伯的五萬大軍行軍二十餘里,地上惟有崔山所領人馬留下的蹄印。崔山的追騎速度好快,早已在崔延伯視線之中消失。不過,登到高處,仍可望到二三十里開外那高揚的塵土。

  崔延伯極為自信,他根本就看不起高平義軍這群烏合之眾,雖然万俟醜奴和胡琛是兩個極為厲害的人物,但今日胡琛已死,万俟醜奴也重傷未癒,高平義軍如同老虎失去了爪牙,根本就不足為患。何況高平義軍鬥志如此薄弱,竟然棄涇州而逃,的確讓人感到有些可悲。

  地上,除了有崔山那數千騎的蹄印之外,還有些零落的雜物,被馬蹄踩得破爛而骯髒,顯然是涇州步兵拋掉的負累。看來,涇州義軍撤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是狼狽至極。

  而這時,崔延伯看到了不遠處揚起的塵土,正向他這邊飄來,塵土的面積並不是很大。

  在他的估計之中,應該是在幾百騎左右,並不夾雜有步兵,因為步兵揚起的塵土極低,而且較為混亂,惟有騎兵揚起的塵土顯得高而清晰。

  崔延伯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冷肅的殺機,他知道這絕不是自己的騎兵,這一群騎兵顯然有些雜亂,那揚起的塵土似乎雜亂無章。如果是訓練有素的騎兵,那塵土肯定以行以列之形揚上天空,然後才散開成霧,所以他肯定前面那一隊騎兵並不是官兵。正當崔延伯暗自猜測之時,隊伍前面的探子飛速回報。

  “禀元帥,前方有數百騎高平義軍趕到,他們聲稱願意投降,手持降書,請求元帥緩兵容他們的頭領安排降伏。”

  崔延伯一愣,有些訝異地“哦”了一聲,策馬上前,他倒要去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於是,在眾親衛相護之下,崔延伯向隊伍前面趕去。

  當崔延伯策馬來到隊伍前面時,果然見到數百騎高平義軍人人手中持著一片白布。有的是內衣撕裂而成,有的是破裂的旌旗,這隊人馬與官兵相隔兩百步而立,隊形混亂,看上去極為頹喪。

  官兵的前頭部隊也停止了行進,崔延伯望瞭望前面隊形混亂的數百騎,心中湧出一股極為輕蔑和不屑的感覺。在他的眼中,這些人的確是一群烏合之眾,充其量不過是會騎馬而已。

  真是浪費了鐵騎這個光榮的稱號。如此隊形隊列,與未經訓練的初學者又有何不同?崔廷伯想到自己訓練的鐵騎,其精良的騎術,密切的配合和互動關係,不知比這支幾百騎的“騎兵”

  強多少倍。

  “我們元帥來了,你們有什麼話快說吧!”那名傳信兵士向對面幾百騎義軍呼道。

  “誰是崔延伯大元帥?我們要見他!”那幾百騎中有人呼道。

  “本帥就是崔延伯,有什麼話就快說吧。否則,立刻以弩箭侍候!”崔延伯傲氣逼人地高聲道,那種聛睨天下的感覺讓他大為受用。

  那幾百騎之中迅速策馬行出一名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在馬上向崔延伯深深作了一揖,道:“閣下就是崔大元帥,在下商舟,乃是高平義軍駱非將軍右騎營的偏將。今奉駱將軍之命前來請求大元帥緩兵,我們願意投降。這是我們的降書!”那人說著將手中的白色長絹展開,上面果然有以血書寫的字跡。只是相隔太遠,連崔延伯也無法看清長絹上究竟寫了些什麼。

  “駱非為什麼不親自來?”崔延怕冷冷地揚聲問道。

  “駱將軍正在清理那些冥頑之人,特遣小人先來向大元帥獻上降書,駱將軍說,他相信大元帥是深明大義,更是胸襟過人之人,絕不會計較往日之仇……”說到這裡,商舟收起了降書,望了崔延伯一眼,接道:“駱將軍也有一個請求要小人帶到,他希望大元帥能不記前嫌,依然保住他的地位!”

  崔延伯輕蔑地一笑,但此刻他倒有些相信了。駱非這個名字他聽說過,在胡琛的軍中還算是個人物,但始終被排在万俟醜奴和赫連恩之下。

  此戰駱非選擇投降,如果說讓他失去眼下的權力,那自然不會降伏,是以駱非開出這個要求反而顯得更為合理一些,也在人的意料之中。這次駱非派人前來,無非就是想听聽崔延伯的答复。如果這個答復能讓駱非滿意的話,駱非就會帶著所屬兵士前來歸降,如果不能滿意他的要求,那雙方定會決戰到底。

  崔延伯自然明白自敵人內部瓦解高平義軍乃是上上之策,如果能夠得到駱非這樣一個清楚高平義軍內幕的人相助,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但崔延伯仍有些疑慮,聲音依舊極冷地問道:

  “本帥又怎知駱非不是緩兵之計?他為什麼要選擇投降?而他現在又有多少兵力?”

  商舟神色微微有些不滿,有些忿然地道:“駱將軍身邊只有五於兵士,即使是緩兵之計,也只是螳臂擋車,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高平義軍已經沒有指望了,大王已死,万俟將軍重傷,又有什麼可用之將?更惱人的卻是,軍中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居然還去請葛家軍的蔡風前來統領三軍,這明擺著是對駱將軍的不信任。所謂從軍,不只是為了一個名,還為了一個'利'字。往日駱將軍在戰場上拼殺,流血流汗,好不容易得回的江山又要讓給別人,這自然十分不公平。本來我做為一個無權發言之人,不應該講出這些,但既然大元帥如此懷疑,我也就只好一表自己的看法了。至於駱將軍是如何想的,我就無法具體說出來了。元帥心中洞察秋毫,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了。我們將軍的心思又怎能瞞得了大帥的眼睛呢?”

  崔延伯得意地笑了笑,他的確對自己的壓倒性氣勢極為自信,駱非區區五千兵馬的確還不放在他的眼中。但是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正要說話之時,那邊的商舟又開口道:

  “剛才,我們親眼見到大元帥的騎兵過去,此刻大概已經追上了万俟醜奴的騎隊。我們本是受万俟醜奴之命,阻襲大元帥的追兵,但我們卻沒有這麼做,誰不知道,此刻義軍士氣如此低落,又怎能抵抗那數千鐵騎?万俟醜奴分明是要將我們送上絕路。既然他如此不相信駱將軍,猜忌排擠,我們還不如索性棄暗投明。如果大元帥能夠大度收容我們,我們定不敢再有二心,誓死相隨!”——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20
第九章以氣禦敵


  崔延伯心頭的那一絲疑慮盡消,剛才他就是在想,崔山的騎兵自前方經過,而商舟這一隊人馬卻是自崔山那個方向趕來,相互又怎會沒有照面呢?又怎會沒有崔山的人前來回報呢?

  這時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忖道:“幸虧駱非心存降意,否則如果暗中伏擊崔山諸人,對那數千騎兵所造成的損害可就難以預料了。”騎兵的命比普通士卒寶貴多了,至少,崔延伯在騎兵上所花的心血是這些普通士卒的數十倍,即使以駱非的五千人馬換他一千勁騎,他也不願意。何況,伏擊之下,那四千勁騎豈會只損失一千?甚至全軍覆滅也有可能。

  “好.你把降書送過來!”崔延伯冷冷地喝道。

  “是!”商舟一夾馬腹,向崔延伯奔至,其餘的人全都停留在兩百步開外,根本就沒有移動分毫,只是那些戰馬顯得極為焦爍,低低地嘶鳴著。或許是因為騎士本身心底就無法安靜的原因吧。

  崔延伯的大軍人數長達數里,如一條長龍婉蜒在山谷林間,氣勢極為龐大。

  ※※※

  土丘之上的戰局極為慘烈,高平義軍手持身長體重的斬馬刀,最適宜馬上作戰,以雙腿控馬,雙手揮刀,大開大豁,氣勢不凡,殺氣之盛,的確超過了崔山的意料之外,作戰力之強也超出了他的估計,而義軍更是顯得凶悍至極。在數量上,高平義軍佔著極大的優勢,而且一開始崔山的騎兵就損失了四分之一,銳氣大減。

  崔山自己也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對手,那就是三子。

  三子的目標是敵方那些棘手的人物,而在這裡的目標就是崔山,這可能是崔山的不幸。

  崔山的感覺並沒有錯,那遠逝的塵土的確有些異樣,因為那並不單單只有馬蹄揚起的塵土,更有拖在馬尾之後的樹枝起了很大作用,而真正的馬群正是在這離涇州城四十里的土丘之上。

  這一個殺局,不幸的是崔山陷了進來。

  崔山根本不是三子的對手,雖然他馬上馬下的功夫都很好,但此際的三子已經步入了絕頂高手之境,每一刀都充滿了讓天地變色的殺氣。

  雙方只交手了一刀,崔山就知道無法與三子相抗衡,所以他選擇了退避。但三子所過之處,無一官兵騎士可硬抗其瘋狂一擊。在混亂之中,高平義軍不僅以騎兵衝殺,更是邊戰邊奪馬,再加入騎兵的行列。官兵很快就顯得有些無法協調了,被高平義軍沖得一片零亂,在強大的攻擊之下,甚至有人開始回撤。

  崔山就是其一,他知道己方大勢已去,只得一聲令下:“撤!”這對戰士來說的確是一種屈辱,也是一種無奈,但此時卻是惟一的選擇。

  三子揮刀高呼,他並不在意自崔山後面隨之而來的數万大軍,只顧痛打落水狗。

  “殺……追……”吼聲一片,戰局似呈一面倒的狀態,勁弩、長弓此時又發揮了其應有的作用。

  ※※※

  崔延伯對這數百份降書極為滿意,而且皆是以血所書,無論措詞還是誠意方面都讓他極為滿意,能不戰而屈駱非,這的確是個極為理想的結果。何況駱非又是熟知高平義軍內部情況之人,若能有此人相助,高平何愁不破?對於攻克莫折念生所領的義軍,崔延伯就是選擇自內部突破的戰略,這才讓那不可一世的莫折念生魂歸天國。否則,以莫折念生的才智與謀略,那的確是一個難以想像的敵人。

  在軍事才能方面,莫折念生絕對不輸給蔡風,比破六韓拔陵有過之而無不及。惟一遺憾的就是莫折念生沒有蔡風那不可一世的蓋世武功,這也就使得刺殺他的人容易成功。如果光明正大地指揮千軍萬馬作戰,崔延伯自問不是莫折念生的對手,這才被打得退守潼關,勉強阻抗莫折念生的勢頭和鋒芒,就連朝廷也為之恐慌不安,只好以收買人心的方法,自義軍內部買通人去刺殺莫折念生,這才使莫折念生的羌氐大軍土崩瓦解,化於無形。

  “此刻的胡琛已死,万俟醜奴重傷不足為懼,又有駱非來降,這的確是天助我也!看來是上天注定要滅高平軍!”崔延伯如此想著,就命商舟回去通知駱非,他可以答應駱非的要求,但駱非的兵力必須經過收編之後才能使用。

  商舟極為乖巧地道:“駱將軍明白大元帥之意,他對小的說過,如果大元帥答應了,那日後一切都以大元帥的安排行事。”

  商舟的回答使崔延伯非常滿意,更是得意非凡,向對面數百名騎兵望了一眼,道:“很好,本帥就升你為副將,正式收編你的這支騎兵!”

  “謝謝元帥!”商舟大喜,忙跪下謝恩。

  崔延伯似乎在突然之間感受到帝王的氣勢,意氣風發之下,淡淡地揮了揮手,道:“起來吧,帶他們歸隊!”

  “是!”商舟迅速彈起身來,躍上馬背馳回數百騎之間,似乎極為歡快地道:“元帥已經答應收編我們,眾兄弟先解下弓箭和長槍!”

  那群騎兵忍不住齊聲歡呼,紛紛拋開背上的大弓及手中的長槍,但仍坐在馬匹之上。

  崔延伯暗暗點了點頭,他並沒有讓這群人繳械,但商舟卻命這群人放下了弓箭長槍,做得的確細緻,也更使崔延伯放下了一顆心。由此可見這些人投降的誠意,且那歡呼之聲也不似作偽,傳出很遠……

  崔延伯命一名偏將領著近百步兵過去撿回弓箭長槍,正式收編商舟所領的數百騎兵。

  商舟和眾騎兵仍高踞馬首,在那名偏將的帶領下,緩緩向崔延伯的大部隊行去。

  騎兵一般極少下馬,這是對騎兵的一種尊敬,因為北魏建國就是依靠他們。

  北魏的騎兵來自漠外,戰鬥力極強,也是戰爭的支柱力量。因此,北魏歷朝帝君都極為看重騎兵,從而使他們成為軍中身分最高的一支部隊,幾可與身分特殊的速攻營相比。由於精良的戰馬難配,因此騎兵的人數往往比步兵少得多,這也是騎兵的珍貴之一。是以,這一刻商舟所領的數百騎兵並沒有下馬。

  數百騎全都向崔延伯行了個大禮,這才跟在黃飛的身後,向隊中走去接受黃飛的編排。

  崔延伯心中極為快慰,此際正值大戰之前,先來一些喜事,倒也極富情調。這或許就是此戰定會大勝的前兆吧。

  商舟的眸子之中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喜悅,那些本來對他深懷戒備的官兵,此刻全都放下了戒備之心,那些暗中對准他們的勁箭也鬆了下來,只是每個官兵都向他們投來不屑和鄙視的目光。

  商舟似乎對這種情況毫無反應。

  崔延伯傳令,準備繼續行軍,但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東北角揚起了一大片塵土,更傳來了極為強烈的震盪,是馬蹄聲!也有腳步之聲。正當他猜疑之時,在土丘的頂端已出現了戰馬,一匹、二匹、三匹……千萬匹,然後他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但商舟已經出手了。

  不僅僅是商舟出手,跟在商舟身後的數百騎突然加速,衝入了那些步行的官兵群中。每個人的手中都是一柄四尺長,極為鋒銳的刀,與一根五尺長的鑌鐵棍,棍頭有四槽。

  商舟出手,他的目標是黃飛,一個在官兵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的確是一個超乎人預料的變化,等到崔延伯發出命令之時,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也不只如此,更讓人心驚的卻是,當這些人自腰間拔出刀之時,那根鑌鐵短棍也不知自何處出現,竟插入了刀柄之中,在一旋一扭的瞬間,便成了一柄八尺長的斬馬刀。

  這些被人忽視的精短兵器剎那間又成了致命且瘋狂的斬馬刀,也是最適合在戰場上作戰的兵器。

  崔延伯沒有料到,他雖然看到了每人腰間那柄四尺長的厚背刀,但這些人都是騎在馬上的,刀長四尺根本就夠不成殺傷力,也就沒有在意,但這一刻他全都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殺殺殺……”那自東北方向殺出的快騎達數千人,如同潮水般狂湧而至。

  商舟出刀,刀鋒如雷,亮若銀虹,驚鬼泣神。

  黃飛清晰地感受到那狂湧的殺氣及森冷的刀氣,幾乎籠罩了他周身的每一個部位。黃飛回身,劍如虹。

  “鏘!”一聲清脆至極的暴響,黃飛的身子禁不住一震,但他終究擋開了商舟這一刀,致命的一刀。

  商舟的身子也為之一震,兩人的功力幾乎勢均力敵,但是商舟的左手卻有一根不能忽視的鑌鐵大棍。

  黃飛擋開了那一刀,但是他無法再對這根鑌鐵大棍進行阻擊,這一棍來得的確太快,幾乎與那一刀接踵而出。

  黃飛無奈,身子一傾,傾至馬腹之下,那一棍自他的盔甲上擦過,然後“轟……”地一聲重重擊在馬耳上。

  “希聿聿……”黃飛的坐騎一聲慘嘶,舉蹄亂衝,竟將趕來的步兵踏翻幾人,其餘人被沖得東倒西歪。

  商舟暗叫一聲可惜的同時,鑌鐵大棍陡然與長刀相接,成了一柄長長的斬馬刀,殺戮也就自這個時候開始。

  崔延伯心中大怒,他沒有想到高平義軍狡猾至此,作戰手段卑鄙,竟利用偽降這一招來打亂官兵的陣形。

  崔延伯雖然惱怒,但兵不厭詐,也只能怪他自己太疏忽大意。此刻他才明白為什麼當年長平之戰的白起將十萬降軍盡數活埋的原因。的確,降兵是最易生變的人。

  “殺……殺……”崔延伯的大軍根本就來不及布陣,只是勉強放出幾箭,就與衝來的鐵騎短兵相接。

  一開始,陣形就被沖擊得潰不成軍,那數百偽降的騎兵縱橫於崔延伯的步兵營之間,快速如風,斬馬刀上下揮舞,那些步兵的腦袋猶如一顆顆被斬落的西瓜一般。大多數官兵陣腳自亂,根本就無法再聽崔廷伯的命令,開始抱頭鼠竄。

  “殺呀……殺……得得……”馬蹄踏地之聲,猶如奔雷滾過,只震得眾官兵心驚肉跳。

  高平義軍的鐵騎,揮舞著長槍、斬馬刀呼喝著不斷湧向崔延伯的隊伍之中。

  崔延伯的戰馬迅速被親衛所護,隊伍之中的騎兵根本展不開手腳,由於大多數都是步兵,這些步騎相雜的隊伍,反而使戰術的靈活度大打折扣。也使得崔延伯的騎兵根本就放不開手腳去大殺一場,哪裡有高平義軍這種毫無顧忌地大開殺戒的痛快之感。

  崔延伯所領的士卒,因連日來受到高平義軍的輕騎所擾,又因昨晚未曾休息好,兩日來的長途跋涉,整個隊伍的精神都處在極為鬆懈的狀態,鬥志也因此而大減,此刻被如狼似虎的高平騎兵一陣衝殺,更是無心戀戰,腦海中都想著一個字——逃!

  有一隊人馬直逼崔延伯,來勢洶洶,馬上騎士的騎術之精絕,絕對是一流的,這隊人馬正是蔡風和駱非所率。高平義軍的帥旗也隨著這一隊人馬之後向崔延伯的立身之處趕來,與官兵的帥旗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崔延伯吃了一驚,箭雨已紛紛射至,這些人不僅騎術精絕,箭術更絕。每一弓之力,竟可遠達六百五十步開外,並造成了強大的殺傷力和破壞力。

  崔延伯的護衛也以勁箭還擊,但由於兵多人雜,陣腳已亂,而那些人的騎術又十分精絕,因此所造成的殺傷力有限。

  “崔延伯——拿命來!”如驚雷般的暴喝之聲滾過天際,在千軍萬馬的嘶喊聲中依然清晰可聞。

  蔡風易容的面貌正是万俟醜奴,也只有這樣才能使軍心更穩、更團結,將士們才更有鬥志。

  崔延伯一眼就看到了化妝成万俟醜奴的蔡風,禁不住微微驚呼:“万俟醜奴!”在他才說出這句話時,万俟醜奴的帥旗幾乎已經與他相靠,很快雙方就短兵相接了。

  蔡風揮動著斬馬刀,如入無人之境,駱非領著另一支騎兵直殺向黃飛,經過多次交戰,使他們已成了一對生死冤家。

  崔延伯感受到蔡風那強大的氣勢,更勝過千軍萬馬的肅殺和霸烈,兩人雖然相隔百步之遙,但卻讓他感覺到近在咫尺,空間竟起不到半點限制的作用。那雙深邃的眸子給崔延伯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突然之間,崔廷伯有些驚覺,相隔百步之遙,他為什麼竟能夠如此清楚地發現對方的眼神呢?

  那當然不是他的視覺大增,而是蔡風的目光己越過了所有的障礙投向了他。

  崔延伯竟然第一次想到了撤,這是第一次發自他內心的奇怪想法。其實,這場仗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很明顯他已經敗了。而且敗得很慘,被這股偽降的騎兵打亂了陣腳,又因他自己將敵人估計得太低,這就使得這場仗官兵注定會一敗塗地。

  的確是一敗塗地,雖然義軍的兵力比官兵少,但義軍以騎兵為主力,直襲橫衝,使官兵的隊伍變成一盤散沙,人心盡喪,鬥志盡失,而官兵的鐵騎分得太散,無法起到以銳攻銳的作用,反為步兵所限制。由於種種原因,注定崔延伯所領的這支隊伍會輸得很慘。

  崔延伯極為不服氣,但他並非是個不知道形勢的傻子,眼下情形,他的士卒太過分散,已被截了幾部分不說,更可慮的卻是眾兵士太過散謾,已經無絲毫鬥志,再也無法聚集他們與高平義軍對抗,反而兵敗如山倒。

  崔延伯想到撤的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蔡風那兇猛的來勢,越過空間給他製造的壓力。

  他不知道是否有能力與對手一拼,但此刻他肯定已失去了大部分的鬥志,就算他能夠勝過對手,可是他又怎能抵抗隨之而來的瘋狂攻擊呢?所以崔延伯選擇撤,在眾親衛的護衛之下,他飛速地向涇州城方向退去。

  帥旗一揚帶動全軍,那些本來盲無頭緒亂竄的官兵,全都向帥旗移動的方向靠攏,也全都轉入了撤退的陣容之中。

  “殺……殺……拿命來……崔延伯……”高喝之聲,狂呼之聲,喊殺之聲,慘叫之聲,使整個天地變得更為慘烈。

  這一仗只殺得天昏地暗,滿眼血光……

  ※※※

  崔延伯終於返回到涇州,但卻是滿身零亂,極為狼狽。士卒竟死傷兩萬餘人,而不及一萬人的高平義軍反而將他的五萬大軍殺得慘敗。這的確讓他心中氣惱無比,但他沒想到万俟醜奴竟如此狡猾,以輕騎對他的步騎相雜的隊伍以快打慢,來去如風之下,使他慘敗而歸,他的確無法甘心。

  黃飛卻在這一戰中戰死,為了救崔延伯,他率眾回阻住高平義軍的輕騎,但卻永遠也無法回來了。

  崔延伯心痛,不僅心痛,更恨!恨不能將万俟醜奴碎屍萬段。他在城頭看到黃飛被遠遠的一騎一箭貫喉而過,他從來都沒有這般恨過,也從來沒想到,看到得力干將的死竟比他自己死去更為難受。

  万俟醜奴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揚長而去,拖著滿天的塵土向彭陽方向而去,似乎根本就不將涇州城中的官兵放在眼裡。那種狂傲而不可一世的神態,只差點沒將崔延伯氣得從城牆上跳下、因此,他再次調集大軍,他絕不能如此讓万俟醜奴逍遙自在而返。

  這次,崔延伯決定全力出擊。

  ※※※

  崔山似乎的確大不幸運,逃過了三子的騎兵追殺,卻遭遇到回頭的蔡風。一輪瘋狂的殺戮之後,崔山的騎兵幾乎全軍覆滅。

  這一戰,對万俟醜奴來說,的確是一個無法想像的勝利,棄掉一個破亂的城池,卻換來了崔延伯的慘敗。

  繳獲戰馬千餘匹,這無疑是一筆極為巨大的財富,降者四千多人。最重要的卻是經過如此痛快的一場廝殺,使得高平義軍的士氣狂升,因胡琛的死而顯得低落的士氣立刻大漲,高平義軍在這之前被崔延伯和蕭寶寅打得落花流水、四處逃竄的冤氣也一下子舒緩過來了,更有揚眉吐氣之感。

  蔡風曾與崔延伯有過交往,但那隻是幾次匆匆見面。當初蔡風身在速攻營之時,由崔暹所領,後來崔暹北上與破六韓拔陵交戰。蔡風也就離開了速攻營,而速攻營也便由崔廷伯接手。所以,蔡風與崔延伯的交往並不是很多,不過他曾去過李崇的軍中幾次,對崔延伯這個極為自信之人的印像還是極為深刻的,卻沒想到今日與這樣一個對手交手了。

  正因為蔡風抓住了崔延伯的極度自信,甚至有些自負與驕橫。這次蔡風安排的這個行軍計劃,雖然有失光明正大,但卻很有效。

  万俟醜奴也不得不承認蔡風的佈置和計劃的厲害之處,不得不重新估計蔡風。他本在涇州城中布下了四萬兵力,再加上自西峰撤回的三萬兵力,除一部分調至彭陽外,在涇州城的總兵力也達到五萬人,其中騎兵五千。若兩軍在涇州交戰,諒崔延伯也無法占到什麼便宜。

  万俟五奴原打算如果涇州戰敗,就退兵固守彭陽,背水一戰。但後來因蔡風及時趕到,使他覺得義軍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有蔡風之助,就等於有了可戰之將,他便不想放棄涇州了,準備決戰涇州城,但蔡風卻極力反對死守涇州。

  蔡風的理由是:“眼下胡琛的死訊傳出,軍心定然有所動搖,士氣必挫,而且更有可能使得高平義軍內部埋下了隱患。目前最大的敵人並不是崔延伯和蕭寶寅,而是高平義軍的內部力量,這一點極為重要。對於高平義軍內部的處理,當然不能以武,更不能以情去感化,而只能示之以威、以德。以威示人,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扳回劣勢,取得最大的勝利,有效地穩住軍心,同時展示出自己的力量,而使那些人心思變者又對高平義軍充滿信心。這一點十分重要,只有士兵都對高平義軍的主要將領充滿信心,才會加強將領權力的凝聚力和號召力。另外,就是要對一些人員進行安撫,獎賞制度和其它各方面的後勤力度加大,方能夠使全軍上下化悲痛為力量,重新萌生鬥志。”這就是蔡風反對死守涇州的必要性。

  死守涇州,只會使義軍變得極為被動,甚至被崔延伯牽著鼻子走,而義軍內部卻急需要外部精神的刺激。如果死守涇州,即使能保住不失,但那又能怎樣?又怎能打敗崔延伯?高平義軍根本就經不起時間的拖延,也沒有辦法使思變者不會叛變。要想勝敵,就必須化被動為主動。只有主動出擊,方能帶動眾軍積極的一面。所以,蔡風行動的第一步就是棄涇州而採取主動。

  事實證明蔡風的觀點沒有錯,不過,蔡風的行事作風的確有些超出了万俟醜奴的想像,也超出了高平義軍其餘幾路將領的意料之外。

  蔡風並不要万俟醜奴的那五萬大軍,他只選擇了万俟醜奴的五千騎兵,另外再自彭陽和駱非那里共調來了三千輕騎。只憑八千騎兵與崔延伯所領的數万官兵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角逐,另外為了湊足一萬人,便由蔡風挑選了兩千步兵相配合,而這兩千步兵根本就未參與對崔延伯的戰爭。但卻被蔡風安排潛伏於涇州城四十里處,蔡風似乎算準了崔延伯的追兵會自那裡經過,他更為此製造了大量的懸念,而讓崔延伯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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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奇兵之道


  蔡風所領的兵士,再加上他的親衛營中五百鐵騎,一共才一萬零五百人,衝殺得崔延伯一共動用了五萬部眾,卻起到了出乎意料的結果。

  蔡風早就明白,兵不在多。高平義軍大多都已失去了鬥志,如果將那幾萬步兵勉強編排入隊,恐怕效果會適得其反。若只有八千騎兵,那激勵他們的士氣就容易多了,而且騎兵全都是訓練有素之人,鬥志也是最高的一支隊伍,只要靈活地運用好這些人,絕對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這就是蔡風奇兵致勝的絕招。

  奇兵之奇,就在於快、準、靈活、攻擊力強,另外一個便是隱秘。

  只有最快的速度,才能把握到最佳的戰鬥時機;只有最為靈活的機動性,才能更好地保持隱秘。而要想一擊致命,則需要最強的攻擊力。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這些人不在多,而在於精。正如一柄利劍,並不在於它的體積和重量,只要好好利用,這柄劍比一柄大鐵鎚更有效。用兵之奇,也如同劍走偏鋒。

  赫連恩和駱非本來對蔡風的意見還稍有爭議,全因蔡風為了打這一戰,先將自己的利益拋卻了許多。這對於他們來說自然有些不捨,而且蔡風如此選擇以少量之兵對付崔延伯的大隊人馬,其本身就似乎存在著一種賭徒的心理。對他們而言,的確需要冒極大的風險。另外還有一些原因則是,他們對蔡風作戰佈署的能力仍不能完全信任,而一開始便讓他們擔當如此大的風險,的確不敢相試。

  駱非和赫連恩倒是認為在西峰至涇州這段路上實行蔡風的計劃,他們的駐軍仍可以守著涇州,就算蔡風的計劃失敗,也可以很快便返回涇州固守。這至少還可以擋住崔延伯的攻擊,也減少了失去涇州的風險。但蔡風卻表明只有放棄涇州才能獲取勝利,這一計劃必須是在放棄涇州的情況下方能夠完成和達到理想的效果。為此,駱非還與蔡風爭執了幾句,後來万俟醜奴見蔡風如此有信心,這才讓蔡風去試試。說穿了,就連万俟醜奴也不是對蔡風抱有太大的信心,畢竟他們所面對的對手實在太過強大,而且雙方是在“義軍士氣低落,官兵士氣如虹”的狀況下交戰。

  軍令如山,駱非卻不敢不聽万俟醜奴的話,雖然心中有些不快,但也只好暫時放下,只得配合蔡風的行動,於是蔡風迅速調集兩千輕騎不停騷擾崔延伯的行軍和休息。

  蔡風更算準,如果將涇州這座破城讓給崔延伯,必定會分化崔延伯的兵力,從而使他的大軍分為兩股,這就減少了義軍所面對的敵人。如果讓蔡風以數千騎兵去面對十餘萬大軍,而崔延伯的軍中也有八千鐵騎,這一仗不打也知道,輸贏已定。

  崔延伯果然沒有讓蔡風失望,只領五萬大軍追往彭陽,餘人留守涇州,這使得蔡風對敵時輕鬆多了。而且蔡風更以小股騎兵故意引得崔延伯分出一部分鐵騎去追殺,也分化了崔延伯機動性最強的一股力量,從而使崔延伯的兵力變得反應遲緩,雖然勢盛卻不具備太強的殺傷力,只要再用一些詭計打亂官兵的陣形,那高平義軍的這一役就將旗開得勝了。

  一切全按蔡風的計劃進行著,商舟的偽降軍一開始自中間殺入,打亂官兵的陣形,為蔡風的數千輕騎帶來了一個大的突破口,一下子就將崔延伯的隊伍沖得七零八落,混亂不堪。

  雖然蔡風所領人少,但這樣一來,更利於自由發揮,一陣狂殺,才釀成了崔延伯的這次慘敗。

  駱非對蔡風的這種作戰方向有些不以為然,認為蔡風利用降軍這種手段,實在有些丟人,也太過不講原則,甚至有些卑鄙。不過,万俟醜奴卻對蔡風的行軍方式極為讚賞。

  他認為:戰場本來就是一個無限運用的空間,也是極為殘酷的,更沒有任何原則可講,也無道德之理念,所謂兵不厭詐。

  万俟五奴更讚賞蔡風深得孫臏之“善戰者,見敵之所在,則知其所短;見敵之所不足,則知其所有餘……形以應形,正也;無形而製形,奇也……”

  蔡風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如何,他所在意的,卻是將面對的另一場戰鬥。對於名,對於利,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如何盡職盡責地去將每一件事辦得更為完美,這是蔡風的行事原則,對敵亦是如此。

  “依我估計,崔延伯仍有一戰之力,而且其實力絕對不容忽視,這次他雖然損失了一些士卒,但總兵力仍在七萬至八萬之間,這股力量同樣可怕。且以崔延伯的驕橫肯定不忿這次所敗,定會很快揮軍來攻,以雪前恥。現在,我希望万俟將軍能動用所有的兵力與之一戰!”

  蔡風淡然道。

  “哦,齊王認為崔延伯會在什麼時候再次出兵呢?”万俟醜奴有些訝然地問道。

  “依我看,他極有可能會以最快的速度來犯,以他的個性一定難以忍下這口冤氣,我在涇州城離開時,故意揚鞭以激,更當著他的面射死了其得力干將黃飛,他一定會立刻調集兵力反殺而回。”蔡風極為肯定地道。

  “哦,齊王這次調集步兵,難道不怕這群士兵會人心不齊,無法發揮戰鬥力嗎?”駱非始終對蔡風曾認為那五萬步兵派不上用場而心有不忿。

  蔡風笑了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若是這一場仗我們敗了,那這幾萬步兵也就只有敗亡一途。但很僥倖,我們這第一場仗勝了,所以此時這幾萬步兵就可以派上用場了。因為他們將會以這一場胜利為動力而恢復鬥志,甚至比任何時候都更有信心打敗崔延伯所領的官兵,這就是人的心理在做怪。我以前並不是說這些步兵無用武之地,只是認為在動用他們之前要將他們潛在的力量激發出來,只有激發出了他們的動力,才能成為一支最有攻擊力的軍隊。

  而此刻,正是他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不過,我們也不能閒著,因為我們不僅要讓崔延伯再敗一次,更要奪回屬於我們的涇州城!”

  万俟醜奴笑了笑,他立刻明白蔡風的話意,也知道了為什麼最初蔡風拒絕讓那數万步兵參戰的原因了,反而對蔡風的能力更為信任。也只有此刻,他才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並沒有選錯人。

  ※※※

  崔延伯沒有讓蔡風失望,果然率兵數万,以最快的速度向彭陽逼進。這次他學乖了,騎兵結隊於眾步兵之前,以保持其良好的機動性,但可惜的卻是騎兵損失過半,此時只剩四千鐵騎,再分一千鐵騎留守涇州,能動用的僅三千鐵騎而已。但崔延伯已經不再在意這些,他已有了對付敵人鐵騎的辦法。因為在他的隊伍之中,不僅僅只是擁有鐵騎,更有戰車,以及當年諸葛武候所稱的“連弩士”。(注:當年諸葛亮曾在一個少數民族選兵三千組成“連曾士”,成為一支專門掌握連弩的特種部隊。)以大量的連弩集中使用,構成密集的火力,這是對付來敵騎兵衝突的理想兵器。

  官兵中有戰車和連弩相阻,其力量足夠與高平義軍的騎兵相抗衡。

  只可惜,崔延伯又估計錯了,蔡風用的不再是騎兵,而是步兵,且他早就算準了崔延伯的行動,已設下陷阱只等崔延伯領兵深入。不可否認,這是一種悲哀。

  戰爭本就是一種悲哀,而這個悲哀卻是發生在天色將黑,崔廷伯準備安營扎寨之時。這是一條並不甚寬的道路,也不能算是狹谷和溝壑,頂多只能稱得上是一處窪地。

  夕陽西下,窪地更加顯得有些陰暗。崔延伯希望極速越過這片地帶,他之所以如此急迫地行軍,就是要出乎万俟醜奴的意料之外。他以為万俟醜奴絕對料不到他會如此快地率兵突襲,而且他還是剛敗,也只有這樣才能出奇制勝,這是崔延伯心中所想。

  這本來也的確是一個極好的打算,万俟醜奴這一仗大勝,自然會大喜過望,按普通推算應該是在設慶功宴,即使沒有設慶功宴,他們也不會估計到崔延伯如此快就卷兵重來。只可惜,崔延伯的對手並不是那個對他不甚了解的万俟醜奴,而是對他的脾性極為深知的蔡風。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崔延伯一直都只認為高平義軍的領軍為万俟醜奴,哪裡想到會是蔡風?而蔡風卻對他的軍情知之甚詳,這個反差之下,本就為崔延伯伏下了敗筆。

  如果崔延伯打一開始就知道高平義軍是蔡風所領的話,他所做所為必定不會這般輕率,當然每一步都會小心謹慎,思及再三,那樣一來也就不會落入蔡風的圈套之中了。可惜的是,崔延伯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對手是那個要命的蔡風。還當是謠言失真,万俟醜奴並沒有受傷。

  對於万俟醜奴,他的確沒有絲毫畏懼,何況此時的他,對万俟醜奴恨得咬牙切齒,只差不能將之碎屍萬段。

  崔延伯因為沒有考慮到万俟醜奴會算到他此時出兵,所以也就沒有對這片窪地太過在意。

  雖然他派出了十數騎稍作探測,但卻並不很在意。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步入了虎口。

  最先遭殃的是那三千鐵騎,因為万俟醜奴的軍中也同樣具有連弩利箭。然後就是萬箭齊發,官兵中那些隨時戒備的連弩手也因處於隊形的外圍,而成了活靶子。

  “殺……”這次殺出的騎兵並不多,但卻是向官兵的中間衝殺,目的就是要從中截斷這支大軍。

  崔延伯的心在變冷,但迅速指揮鐵騎迎向那些橫空出世的輕騎,更指揮士卒擺車列陣,不用說各處的士卒都知道展開還擊。但是這些士卒開始慌亂起來,因為他們發現四面都是敵人,而且正向他們的來路進行包抄,很明顯是要將他們圍困起來。此時隊尾的官兵大急之下,只得向包抄的高平義軍迎戰。

  崔廷伯大為驚怒,由於這是一片比較狹窄的窪地,數万大軍自然難以將陣式拉得太開,首尾不能兼顧。他無法順利指揮尾部的士卒行動,使大軍的調配無法發揮出有利之勢,這就讓陣式不易順利布開,也難以發揮具體的優勢。

  崔延伯只得指揮著能夠指揮的將士奮勇作戰,但他仍然力圖改變這種深陷窪地的處境,選擇一點主攻,目的是全力突圍而出。

  崔延伯揮動長槍,一馬當先向坡頂仰衝,他沒有選擇前方,因為在他的估計之中,前方的路上一定布下了極為厲害的埋伏。無論如何,應該比坡頂的伏兵多一些。

  那些騎兵按照崔延伯所指的方向,無畏地前進。那一方的義軍看起來似乎多一些,實者虛之,虛者實之。崔延伯的疑心不算小,既然幾面義軍露出了明顯的差異,那肯定有些讓人意外之處,所以他選擇了人多的一方衝殺,至少要與万俟醜奴對決一回。

  那些騎兵在馬背之上揮舞著兵刃,向撲來的高平義軍瘋狂地殺去。

  “蔡風在此!崔延伯,拿命來吧……”天空之中如同響過一陣沉悶的雷聲,使這片窪地差點顫動起來,那千軍萬馬的廝殺聲也完全無法掩飾這聲沉悶的巨喝。

  崔廷伯大驚,眾官兵也全都大驚,蔡風的呼喝與出現的確太過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這個讓敵人頭疼的人物怎會突然出現呢?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到達高平的?到底是真還是假呢?

  但很快,崔延伯就看到了一匹烏黑的健馬,神駿異常,而馬背之上的人正是名動大江南北的蔡風。

  崔延伯認識蔡風,雖是勿匆見過幾面,但對他的印像很深,無論如何也抹之不去,但這個可怕的人物此時居然成了他的敵人。

  蔡風的眼神讓崔延伯想起了一個人。

  是万俟醜奴!那日以輕騎大敗他的万俟醜奴,當時万俟醜奴向他逼來,讓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心慌。

  不錯,的確是万俟醜奴,就連那匹烏炭色的駿馬也使崔延伯感到有些眼熟,只是此刻坐騎上的那張臉換成了蔡風的模樣,那兩道眼神依然不受空間的限制,遠遠地投來,讓崔延伯感到蔡風就像近在咫尺。而那種內在的精神和殺機也飛越了這有限的空間,直接與他相觸。

  崔延伯一震,頓時明白過來了!在剎那間,他似乎將前前後後的一切都想明白了。那個万俟醜奴正是蔡風,而蔡風也就是那個万俟醜奴,也只有蔡風的出現才會使他大敗而退。即使真正的万俟醜奴沒有受過重傷,其武功也還未達到那種境界,何況万俟醜奴真的受傷了。

  如果對方未曾受傷,那又怎會讓他順利攻破西峰以及慶城呢?所以,万俟醜奴一定受了傷。

  而只有出自蔡風的計謀才會使他估計失誤,才會遭到慘敗。而眼下自己也同樣步入了蔡風所設的圈套中。只可惜,他對這一切明白得太遲了。

  崔延伯也知道,似乎遲了一些,如果這些計劃全都是出自蔡風的腦子,那麼所有的佈局一定是按照他的意圖所設,所以他再次改道,沖向那片窪地的前方出口。

  崔延伯不再懼怕那裡有更為厲害的埋伏,他是個聰明人,也對蔡風的估計有個八九不離十,因為他對蔡風的確花費了一番功夫研究過,研究蔡風的戰略戰術,那是一種不能以常規的思想去理解的作戰布兵的形式。因此,崔延伯賭了一把,因為他覺得這種突破常規的賭法,對於蔡風這個莊家來說贏的機會較大。

  那數千鐵騎見崔延伯又突然改變方向朝窪地出口處衝去,也跟著改變方向隨後衝來。

  “殺……”高平義軍聲勢極壯,鬥志高昂,殺意奔騰,又是有備而戰,對眾多有些慌亂而形式漸亂的官兵施以無情的衝殺。

  崔延伯的猜測果然沒錯,窪地的前方竟是義軍兵力最為薄弱之處。

  蔡風是完全抓住了他的心態去佈置的,幾乎算準了他會以虛者實之、買者虛之的方法突圍,早已設下了陷阱等著他自動鑽進。如果不是蔡風暴露了身分,這次崔延伯只會再次以慘敗告終,說不定還會身首異處,那可就做鬼也會不瞑目了。

  崔延伯衝出了窪地,他的身後大隊兵馬也跟著殺了出來。他慶幸自己對蔡風的戰術作過深入的研究,否則只怕敗得太慘太冤了。

  崔延伯衝了出來,身後竟有一萬多兵卒,只是他竟隱隱感到有些不妥。突然間他明白了,那是殺氣!

  那股濃濃的殺氣並沒有因為他自窪地中衝出而變淡,反而更濃,那是蔡風的殺氣。

  崔延伯吃了一驚,他不明白怎會這樣,但那股濃濃的殺氣猶如死神之手緊緊鎖住了他,那是一種精神力量的遙控。

  窪地之外,是一處寬闊的平地,這裡已是黃土高原之上,平地上有些略微起伏的土丘,也有些白楊高立。灌木皆凋,秋末之景極為淒涼.崔延伯從來都沒有如此頹喪過,就像此刻已是窮途末路一般。數日以來,連遭兩次慘敗,這對他來說的確是難以接受的。而且這兩次的慘敗竟敗得如此稀里糊塗,不明究竟。

  崔延伯雖然在莫折念生的手下也敗過陣,但那些全都是明刀明槍,在兵力上強自相抗。

  敗,敗得可以理解,但是今日之敗卻是……

  崔延伯從來沒有今次這般感到如此力不從心,頹喪與無助佔據了他的心靈。驀地,他吃了一驚,頓時明白過來,這都是因為蔡風那揮之不去的殺氣和精神力所致,使他的心神禁不住失去了控制,所以崔延伯吃了一驚。

  在崔延伯吃驚之時,他看到了蔡風,烏炭馬如同駕雲破霧般前行,在與崔延伯的坐騎相隔兩百步之遙時立定。

  崔延伯發現了蔡風臉上的笑容,一個充滿憐憫而又有些無可奈何的笑容,是那般讓他心悸,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他的預感是來自蔡風的眼神。

  蔡風的眼神,如黑暗中的電火,刺破虛空,刺破黑暗,刺破一切的偽裝和隔閡,直接自崔延伯的眼中射入他的內心深處。

  崔延伯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去想一些以前從不曾想過的事情,蔡風的可怕的確超過了他的想像。

  崔延伯以最快的速度摘下背上的強弓,他再也不想這個可怕的敵人一直威脅著他,那種壓力他也無法承受。

  崔延伯的箭頭對準了蔡風,而在此時,他也發現了蔡風大弓上的箭頭,閃爍著藍色的光芒,在夕陽的映襯下,猶如蔡風的目光一樣明亮。

  天地似乎在這一剎那間定了下來,一切全都變得虛幻莫測。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對峙的兩人兩騎兩弓。

  崔延伯的護衛親兵也發現了這種場面,順著崔延伯的箭頭,他們看到了烏炭馬上的蔡風,更感受到那隔有兩百步之遙的空間已經相凝、相結、相牽、相對的犀利殺氣。

  在崔延伯的眼中,只有蔡風,甚至連耳朵和鼻子也全都閒置了,聽不到外在的聲音,嗅不到濃濃的血腥。他的靈魂,他的精神,他所有的力量全都沉浸在這一箭上。所以他的眼中沒有天地、沒有日月、沒有草木,惟有蔡風,隔著兩百步對峙的蔡風,那以精神力量將他緊鎖的蔡風。在他的思想中,也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讓這一箭將自己生命的精華完全釋放。

  他更知道一點,這一箭將代表著一種極為殘酷的結局。因為,這本就是一種死亡的遊戲。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蔡風那如實質般存在的精神磁場,於是他鬆開了右手緊拉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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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卷
第一章箭破虛空


  崔延伯的親衛兵似乎知道了這將是一種怎樣的結果,他們全都飛身向崔延伯的身前擋去。

  他們可以犧牲自己,但卻不能讓大元帥有半點閃失。

  崔延伯並沒有感覺到這些親衛的存在,他只是發現了蔡風弓弦上射出的箭,與他的箭在虛空中相交。兩支箭的箭尖奇蹟般準確地撞在一起。

  崔廷伯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悲哀,為他的命而悲哀,也為他自己而悲哀。他那支凝聚了所有精神力和功力的箭竟然被蔡風的那支勁箭剖為兩半……

  “大元帥……”崔延伯的眾親衛驚呼出聲,崔延伯的身子一震,蔡風的箭不僅剖開了他的箭,還準確無比且快得無法思議地射入了他的心臟。那群親衛雖然發現得及時,但卻絕對無法與蔡風的箭速相比。

  崔延伯的手仍然抬了起來,摀住那露在胸外的那支飛羽,一臉難以置信之色。但旋即他又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因為他那被剖開的兩半飛羽竟然有一支釘入了蔡風的小腹,另一半卻射斷了蔡風手中大弓的鋼弦。

  蔡風的身子也晃了晃,面上略略顯出一絲淡淡的痛苦,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的蒼涼和悲哀,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竟現出少有的憂鬱和傷感。

  崔延伯竟似乎理解了蔡風的心情和意境,也理解了蔡風的精神含義和靈魂深處的善良。

  那一箭,代表了蔡風全部的感情和思想,也賦予了他的靈魂。而這一箭射入崔延伯心臟的那一剎間,就已與崔延伯的靈魂、思想和精神對接,使之思想和靈魂全都升入了另一個意境,一種往日他無法理解的境界。

  這是一支神奇的箭,帶來死亡,也帶來了欣喜和歡悅,而這一切,全都聚於崔延伯的身上,不能說這不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崔延伯最後一眼看到夕陽,原來西斜的夕陽竟是那般美麗,那般生動。那淡淡的紅霞、悠悠的白雲、湛藍的天空,還有地上那些挺拔的白楊、枯黃的樹葉竟也美到了極點……有一隻孤雁飛過,發出一聲長長的悲鳴,然後投向遠方……然後崔延伯便感到天地再也不真實,身子也在變冷、滑落,一切的一切……

  “大元帥……”崔延伯的眾親衛悲呼著。

  蔡風不再停留,他感到小腹竟有些痛……

  “殺……殺……”駱非帶著兵馬自窪地追了過來,如同一群攢動的蛆蟲。

  ※※※

  崔延伯敗了,徹徹底底地敗了,就連他自己的命也斷送了。

  蔡風卻並沒有半點喜悅,並不是因為他腹部的箭傷。這一點傷勢,他只花了三天時間便完全修復了,甚至連傷口的肌膚也還原如初,又變得光滑細膩。

  戰爭,永遠都沒有真正的快樂可言,如果要將這種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這種快樂又有什麼意思?

  蔡風並不是一個喜歡戰爭的人,但是他卻知道在這個年代中如果沒有戰爭,就永遠無法真正地享受和平與安定。惟有以戰攻戰,方能夠安定天下,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正因為這個事實,蔡風才會心中難受,沒有半點喜悅可言。殺人並不是一種快樂,被殺也同樣不是快樂,只是一種悲哀。所以,對於崔延伯的死,蔡風沒有半點喜悅。

  涇州城也被高平義軍再次奪回,蘭致遠被迫退回西峰,那是兩天前的事。

  蔡風一下子成了高平義軍中的中心人物,首戰便大敗崔延伯,更射殺崔延伯,這對於高平義軍來說是一件激動人心的大事。高平義軍的士氣大漲,赫連恩在華亭也打了兩場硬仗,居然與蕭寶寅戰了個平手,但蕭寶寅在得知崔延怕死後立刻又調整了一下戰略方針。

  高平義軍此刻的士氣極為高昂,万俟醜奴更是獎勵三軍,他這些日子倒也是挺忙的。

  而蔡風並不想接受什麼獎勵,畢竟他的身分特殊,在葛家軍中本就是坐第二把交椅之人,雖然此時的高平軍士氣大漲,但比起葛家軍來,其聲勢就要弱上許多了,又有什麼官銜可比蔡風的齊王更有地位呢?惟一的辦法,就是冊封新一任高平王,讓胡亥繼承父位,再立蔡風為一字並肩王,但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万俟醜奴曾向蔡風提過這事,但蔡風卻拒絕了,他並不覺得這事可行,反而只會引起高平義軍內部的不滿,對將來的戰局有百害而無一利。不過立胡亥為後繼高平王倒是可行之事。

  胡亥子繼父位,在万俟醜奴、赫連恩、胡適諸人的推薦下,胡亥為新任高平王。而胡亥聽從万俟醜奴的話,拜蔡風為上將軍,與万俟醜奴、赫連恩平起平坐,成為高平義軍的第三位上將軍,但也是最特殊的一位。

  蔡風並沒有推託,此時他的傷勢已好,胡夫人便命人再為齊王別府進行修飾一番,且另加一塊金匾“上將軍府”!

  蔡風將獎賞給他的一萬兩白銀盡數散發給士卒,他自己卻不留一兩。

  難得輕閑,不如摟著兩個乖乖寶貝曬曬太陽,劉瑞平彈琴,元葉媚輕舞,倒也其樂融融……

  受封第三天的中午時分,元葉媚正在舞劍,三子卻行了進來,一臉喜色地向蔡風扮了個鬼臉,神神秘秘地道:“阿風,你猜猜,誰來了?”

  蔡風沒好氣地向三子望了一眼,笑罵道:“別這麼神秘兮兮好不好?看你那歡喜的模樣,難不成是貴琴耐不住相思之苦,自海外回來找你了不成?”

  正在舞劍的元葉媚立時停下了身子,歡喜地跑了過來,一把拉住三子問道:“我表妹有沒有一起回來?”

  劉瑞平不由得大感好笑,拉過元葉媚,笑罵道;“你怎麼如此著急?三子還沒有說貴琴妹妹是否回來了呢。”

  元葉媚微微有些失望,順手將劍遞給旁邊一名丫頭,有些疑惑地問三子道:“看你這樣子,究竟是誰來了?”

  “二姐可沒阿風這麼鎮定了,就是大姐也比你鎮定多了,我看你還是別練劍,改去練琴好了。”三子打趣笑道,雙手交疊於胸前,學著蔡風當初那副吊兒郎當的滑稽模樣。

  “你居然敢笑我?看我不拎下你的耳朵!”元葉媚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氣地伸手便拎。

  三子反手一彈,直點元葉媚的大陵穴,元葉媚一驚,手腕一轉,自三子手底下插過,直擊其腋下。

  三子沉肘一壓,手腕再翻,五指點向元葉媚的曲池穴。

  元葉媚也再次變招,五指相並如“啄”,直啄三子肘部的小海穴。

  三子不得不放棄點向對方的曲池穴,縮手退後一步,笑道:“不打了,二姐每天受阿風指點,武功進步這麼快,我怎麼比得過?這太不公平了。”

  “哼,我可不講這一套,如果認輸,就乖乖地將耳朵送過來讓我拎一拎,否則我可不肯善罷甘休!”元葉媚一翹嘴,得意洋洋地笑道。

  “那也行,我給你一個選擇:一是拎我的耳朵;二是讓我說出來者究竟是誰。這兩者之間只能選擇其一。如果你喜歡跑路,那你就拎好了!”三子似有所恃地道。

  “葉媚,別鬧了,坐到為夫懷中來。三子,快說吧,究竟是誰來了?”蔡風懶洋洋地一拉元葉媚,笑問三子道。

  “阿風,這種危險的動作最好別做,你還不知道來的是誰呢。”三子忙神色古怪地提醒道。

  蔡風正準備拉元葉媚入懷,倏聞三子此言,似有所悟。元葉媚卻主動向他懷中坐來,蔡風忙伸手一托元葉媚的豐臀,神情有些古怪地道:“慢,慢,寶貝且慢來,待為夫先將事情問清楚再說。”

  元葉媚正要坐到蔡風的膝上,被蔡風這麼一托,不由頓了一頓,待她再坐下時,蔡風已自皮椅上長身而起,她理所當然就坐到了虎皮椅上。

  劉瑞平和三子禁不住大為好笑,蔡風也“嘿嘿”笑了笑。

  元葉媚大為氣惱,嘟著小嘴氣鼓鼓地嘀咕道:“誰稀罕坐你的膝蓋?!”

  三子、劉瑞平和蔡風禁不住都笑出聲來,那些僕人想笑卻不敢笑,只得強自忍著。

  蔡風吸了口氣,望著三子,神秘兮兮地問道:“你是說她來了?”

  三子詭異地一笑,立刻明白蔡風所說的是誰,也同樣以神秘兮兮的語調道:“除了她還會有誰?”

  蔡風突然猶如蔫了一般苦笑道:“她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風郎,到底是誰呀?”劉瑞平有些訝異地問道,但更多的則是迷惑不解。

  “你們倆別打啞謎好不好?究竟是誰值得你們這麼神秘兮兮的?”元葉媚氣呼呼地問道。

  “暫時保密!”蔡風回頭扮了個鬼臉,一副頑性未改的樣子笑道。

  “看你,肯定又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人家找上門來要討公道了……”元葉媚沒好氣地笑罵道。

  劉瑞平也“扑哧”一聲笑出聲來,走到元葉媚身後,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上,附和道:

  “妹妹所說定是八九不離十,我們這位花心夫君確實人見人愛喲,走!咱們倆一塊去見識見識吧。”

  蔡風和三子對望了一眼,前者發楞,臉色極為古怪,後者忍不住笑得前俯後仰,好不開心。

  “風郎,難道你還不招供嗎?遲則生變,變則後悔,我們一出手,有發無收,保證功力到位!”劉瑞平故作嚴肅地道,說到後面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元葉媚也笑得肚子發痛,半晌才附和道;“是啊,我們再給風郎一次機會,遲則生變,變則後悔,我們一出手,定是有發無收哦。”

  蔡風也被二女弄得大感好笑,笑罵道:“你們兩人好的不學,卻學著聯手來對付本夫君,看來得好好管教管教你們。如果你們能打過她,儘管可以放手一搏,不過別說到時候本夫君沒有提醒你們,不幫你們的忙喲。”

  劉瑞平和元葉媚大為不服氣,元葉媚“嗤”道:“嘿嘿,我就不信我們聯手還打不過她,連三子都俯首服輸,又豈會怕她?”

  “哈哈哈……”蔡風不由笑道:“你以為三子很厲害呀?與那人相比,他可差勁得很不信你問問三子,就連我也曾經被她打傷了耳朵!”

  劉瑞平和元葉媚全都吃了一驚,再看蔡風那一臉古怪的笑容,就知道其只是在說笑。否則,她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可以傷了蔡風,兩女不由不信地道;“哼,我們就不信還有誰能勝過你!”

  “阿風可沒有說謊,那天我親眼看見的,那人右手一伸,來個翻腕,一招'絕崖摘芝',我只聽得阿風一聲慘叫,哈,果真是耳朵被人拉著,還拉了好長呢!”三子一邊笑著一邊比劃著道。

  “呀……”三子剛剛說完,屁股上便挨了蔡風一腳,發出一聲慘叫。

  “你居然敢出賣我?可別怪我心狠腳辣哦。”蔡風笑罵道。

  元葉媚和劉瑞平先是一驚,後來才明白原來三子所說的只是一個人拎著蔡風的耳朵,蔡風聲稱那人打傷了他的耳朵,也就是打情罵俏之舉了。劉瑞平笑罵道:“好哇,果然又是風郎的心上人,居然敢動手拎風郎的耳朵……”說到這裡。劉瑞平似有所悟,喜道:“是凌妹妹來了,是不是?”

  元葉媚一驚,旋即也笑了起來,道:“我道是誰居然敢拎風郎的耳朵,原來是風郎朝思暮想的心肝寶貝。難怪這段時間風郎魂不守舍,肯定是早有預感了。”

  “這就叫心心相印,走!我們去看看。”劉瑞平歡喜地道。

  三子和蔡風對望了一眼,顯出一臉的無奈,蔡風攤了攤手,聳聳肩無可奈何地道:“你們太聰明了,我只好甘拜下風了。”

  ※※※

  劉瑞平、凌能麗、元葉媚三女相見,自是歡喜無限,嘮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元葉媚更是如同小鳥一般嘰嘰喳喳無休無止,凌能麗雖然經歷了江湖中的一些風風雨雨,顯得更為沈穩和乾練,但遇到這兩個姐妹,也如同回到家中一般,盡訴這些日子來的苦處。

  蔡風反而插不上一句話,正想說話之時,凌能麗卻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先到一邊涼著吧,本姑娘待會兒再找你算賬!”元葉媚和劉瑞平這時候不僅不幫他,反而向他扮了一個鬼臉,吐了吐舌頭,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蔡風一臉無奈,卻實在不敢得罪這幾位女俠,說不定一個不好,被她們聯手修理一番,可就不好玩了。

  “蔡大哥……”凌通跑了過來高聲減道,頓時讓蔡風回過神來。

  蔡風扭頭一看,立刻認出了來人正是凌通。此刻的凌通只比他矮半個頭,身材也極為壯實,雙目炯炯有神,高手風範展露無遺。蔡風不由得大為歡喜,伸手一拍凌通的肩膀,有些驚訝地笑道:“都長這麼高了,有沒有再去掏鳥窩?”

  凌通臉上泛起一陣歡喜,本來因激動而略帶淚光的眸子立刻又閃過自豪的光彩,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的孩童時代,道:“沒有,倒是捅了幾個賊窩。”

  蔡風和三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凌通也跟著笑了。

  “好的不學,倒學會了我的油嘴滑舌,你的麗姐有沒有拎你的耳朵?”蔡風故意提高聲音笑問道。

  現在的凌通是個見風使舵的高手,聞聽此言,立刻便知蔡風的用意,不由得大感有趣,斜眼一瞥,見凌能麗雖然正在與元葉媚二女說著話,可耳朵卻豎得老高,顯然是在聞聽他們的對話。不由心中暗感好笑,也提高聲音道:“麗姐怎會拎我的耳朵呢?麗姐說我別的東西都學得不太妙,就是這油嘴滑舌的本領值得誇獎,說我講的如蔡大哥講的一樣好聽呢。”

  “通通,你胡說什麼?竟敢出賣我?看我不收拾你!”那邊的凌能麗果然在全神聽著這邊的話,聽凌通這麼說,真是又羞又急,立身就要來教訓凌通。

  凌通忙閃至蔡風的身後,凌能麗卻被元葉媚和劉瑞平一人拉著一隻手又拉了回去。

  蔡風不由得意地大笑起來,笑得極為開心。

  凌能麗雙眼向蔡風一瞪,鼓著腮幫道:“不許笑!若再笑,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蔡風本來得意的笑聲嘎然而止,笑容就僵在那兒了,表情變得極為古怪。

  凌能麗和元葉媚諸人見蔡風這般古怪的表情,都禁不住笑得彎下了腰。

  三子和凌通被幾人笑得莫名其妙,又聽蔡風的笑聲嘎然而止,都大感奇怪。兩人轉到蔡風身前望去,看到蔡風的表情如此古怪,不由也大笑起來。

  蔡風無可奈何地發出兩聲“嘿嘿”呆笑,卻大感沒趣地轉過身來。正當他轉身之時,只感一陣輕響,有人自他的身後伸過了兩隻手,輕攬著他的脖子。就在蔡風心神一緊之時,修覺臉頰一熱,被人親了一下。

  “生我的氣了嗎?”凌能麗那輕聲軟語又在他的耳邊響起,那熟悉的幽香只讓蔡風腦袋“嗡”地一聲發響,整個人都呆住了,內心的激動無以復加。

  客廳之中霎時變得很靜。

  蔡風回頭,四目相對,凌能麗的眸子中卻蘊含了淚水,晶瑩剔透。

  蔡風的心中湧起一股酸澀的痛楚,不用任何語言,他已讀懂了一切。輕輕地挪動著有些生硬的手,緊緊抓住搭在他脖子上那雙素潔瑩潤如白玉一般的纖纖玉手,用力地將她拉到身前,輕輕嘆了口氣,憐惜地道:“這段日子讓你受苦了。”

  凌能麗望了蔡風一眼,突然展顏一笑,掙脫蔡風的手,“嘭”地一拳打在蔡風的胸膛上。

  蔡風沒有運功相抗,被打得倒退兩步,齜牙咧嘴,對凌能麗此舉卻滿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這是給你這花心死鬼的教訓,看你還想不想佔本姑娘的便宜。”凌能麗笑罵道。

  人人先是一驚,後又為之愕然,劉瑞平和元葉媚跟著笑了起來,對此卻是見慣不怪。

  蔡風摸摸胸膛,不解地道:“我……我沒有哇?”

  “還想抵賴,你臉上的胭脂印還在,懶得了嗎?”凌能麗心中大感好笑,但表面仍緊繃著臉道。

  蔡風摸了摸臉頰上的那個唇印,果然有點紅跡,心中大叫冤枉,暗忖道:“這明明是你姑奶奶親我所留,卻硬要怪我佔你的便宜,真是豈有此理。要是你臉上有我的唇印,那還差不多。”不過,他知道凌能麗喜歡胡鬧,心中也沒有在意,更何況這段日子以來他對凌能麗實是有愧于心,只好賠笑有些圓滑地道:“這段時間我太想你了,見到你後也就顯得十分激動,這哪是什麼佔便宜?只是藉了點胭脂想化化妝罷了,還請姑奶奶大人有大量,別與我計較。”

  眾人不由大感好笑,凌通卻故意道:“明明是麗姐親蔡大哥,怎是蔡大哥……”

  “去去去,你這吃裡扒外的壞傢伙,與他是一丘之貉。若再搗亂,姐姐連你也一起對付了!”凌能麗打斷了凌通的話,說到後來,再也繃不住臉,笑出聲來。

  凌通扮了個鬼臉,只好有些同情地望瞭望蔡風,笑了笑,小聲地道:“蔡大哥,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麗姐太兇,我惹不起……”

  眾人禁不住為之轟然大笑,只有蔡風和凌能麗相視望了一眼。蔡風的表情極為古怪,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凌能麗不由得“扑哧”一聲笑了,如冰河解凍,如三月驕陽,只把蔡風給看呆了。

  “看你這副傻相,我怎麼就偏偏會喜歡你這個沒心沒肝沒肺、拈花惹草、滑嘴滑舌的死蔡風、爛蔡風呢?”凌能麗白了蔡風一眼,露出一個極為嫵媚的表情,笑罵道。

  蔡風一聽,精神大振,禁不住一陣歡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23
第二章無空之道


  這是一間“上將軍府”的內庭密室,外面把守的乃是自葛家莊調來的親衛,氣氛極為森嚴。此時蔡風、三子、凌通、凌能麗、元葉媚和劉瑞平置身於密室中。

  凌能麗和凌通繪聲繪色地對蔡風幾人講述了北台頂上所發生的事情,只聽得三子和元葉媚諸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極盡變生,色空無界……”蔡風低低地念著,眉頭卻皺得極緊,似乎並不能悟出這八個字的含義。

  半晌,蔡風似乎對這八個字仍是茫然毫無頭緒,不由出言問道:“你們說我師祖創下了無空道,那可又是一種怎樣的境界?”

  凌通和凌能麗想了想,也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同聲道:“我們也說不清楚,那隻是一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和動作表達出來。”

  蔡風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並不懷疑凌能麗和凌通在撒謊,因為這全都沒有必要。如果“無空道”能夠以言語和動作表達清楚的話,那就不可能成為絕世神功了,更不配成為最為深奧的武學。因此,凌通和凌能麗的答話並未讓蔡風感到意外。

  真正的絕世武學應該以心靈、以精神去體會和感悟,甚至將自己的靈魂融入其中。這一點蔡風比誰都更為明白,不過他對“無空道”武學和“極盡變生,色空無界”八字包含的玄奧之處並不感興趣。如果將來只有他登入天道,那元葉媚和劉瑞平及元定芳又怎麼辦呢?儘管蔡風對天道極為嚮往,但只要能找到一個與世無爭之處享受安定的生活,如此時這般,充分地享受那種快樂的情緒,豈不勝過守在天道之中寂寞地生活?

  誰又知道天道中有些什麼?誰又知道天道中是天堂還是地獄?那隻不過是人類挑戰自己極限的一種途徑,也只是被神秘色彩所形成的一個謎團而已。也許,便如同凡人想做皇帝,但皇帝卻說自己苦一樣。抑或天道諸神生活得併不快樂,只是凡人並不知道而已。因此,蔡風還是挺自得其樂,並不在意什麼天道之說。

  “黃叔叔讓我將無空道的感覺告訴你,可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說,那可怎麼辦?”凌能麗有些煩亂地道。

  “這又不怪你,不知道就不知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以我現在的武功,不需要什麼'無空道'照樣會活得很好。”蔡風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你這人,我是在說正經的,你怎會這麼不在意?!”凌能麗怨道。

  蔡風拍了拍凌能麗的香肩,笑了笑道:“別費腦子了,我對那天道並無多大的興趣。天上哪有人間好?人間的我是多麼逍遙自在,左一擁右一抱,連在夢裡也樂得笑,多好哇。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了我。若登入了那個什麼天道的,也許還要被玉皇大帝管著,有什麼好?”

  “你呀,死性不改!”元葉媚笑罵道。

  “是你說喜歡我死性不改的樣子,這不,又說我的不是了。看來女人呀,真是難以捉摸!”蔡風笑著搖了搖頭道。

  三子卻笑罵道:“阿風,你真是不知足呀,而我就是想這樣卻也沒機會!”

  “啊,這還是句真話,誰叫你那天不將顏姑娘留下來?”凌能麗笑道。

  “我怎麼留?你們都不幫忙!”三子怨道。

  “男子漢大丈夫,膽子放大些,臉皮再厚些,不就行了,哪還需要別人幫忙?”元葉媚打趣道。

  “別鬧了,我來跟大家做個遊戲,讓大家都來感受一遍'無空道'如何?”蔡風揮了揮手,提議道。

  “好哇,好哇……”元葉媚和劉瑞平喜道。

  “你有辦法?”凌能麗奇問道。

  “這有何難?只要大家的思想全都串在一起,不就可以分享你們腦子裡的那些精神感應嗎?來,大家牽手圍坐。通通和能麗思想集中於北台頂上的那段記憶,大家不能分神,否則可能會出現'走火入魔'之險,明白嗎?”蔡風提醒道。

  “哦……”幾人同時應了一聲,既覺新鮮刺激,又覺好玩。全都相互拉手,盤膝坐於一塊極大的毛氈之上圍成一圈。

  ※※※

  崔延伯戰死的消息傳得極快,甚至以最快的速度傳至洛陽。

  洛陽形勢似乎大為不妙,孝莊帝幾乎是茶飯不思。他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崔延伯竟然戰死,而且死於蔡風的利箭之下,這下子立刻打破了爾朱榮的心理平衡,雖然仍有個蕭寶寅存在,可是對於蕭寶寅來說,失去了崔延伯,就等於失去了原有的那分震懾力。在爾朱榮的眼中,蕭寶寅並不算什麼。

  崔延伯一死,便無人可以製約爾朱榮,這對於爾朱榮來說,的確是一件好事。元融、崔延伯這兩支大軍一直都是他所忌之兵,正因為這兩支兵力的存在,而不敢放手去做自己要做之事。此刻,整個北魏也就只有他的這支兵力最為強盛,至少他不用考慮太多,在朝廷之中敢對他的話進行反駁的人,就會更少了,這的確是一件好事。

  爾朱榮的確想要感激那個蔡風,他所擔心的元融和崔延伯全都是死於蔡風手下,可以說,這是對他的極大幫助。彷彿蔡風與他有著十分密切的感應,猶如他肚子裡的蛔蟲。他所懼的人,蔡風就會幫他除去,這可真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如果爾朱榮有個年輕的女兒,倒還真想招蔡風這麼好的女婿。但這只是他心中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不說爾朱榮沒有女兒,即使有,也不會嫁給蔡風,因為他們注定只能成為敵人。

  這就是宿命。

  蔡風的名氣幾乎成了北魏朝廷的一個喪鐘,比之葛榮的名字更讓人心驚。似乎每當蔡風的名字傳入洛陽之時,都會給他們帶來一件讓他們無法接受的事實,那就是朝中註定會有一個重要人物的死亡。

  蔡風竟然可以將元融的大軍擊敗,後又將崔延伯的大軍擊敗,那他會不會讓爾朱榮也步上元融或崔廷伯的後塵呢?這當然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

  爾朱榮也無法肯定自己不會敗,如果連區陽這等老魔頭都敗在蔡風手中,那他對自己的信心的確有些動搖、雖然達摩將《天魔冊》譯出了八卷,他對其中的鑽研日深,自認進展不慢,可是能與區陽相比嗎?他無法做出肯定。

  區陽是區四殺——即是爾朱歸的師父,對於爾朱歸的武功,爾朱榮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說區陽的武功與爾朱歸更不可同日而語,連區陽都敗給了蔡風,他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擊敗蔡風。但他暫時不必與蔡風對抗,他現在所面對的卻是葛榮南下的大軍,那是一件迫在眉捷的事情,他必須對這做出反應。

  葛榮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比之蔡風也不會遜色,更可怕的卻是葛榮那老謀深算的智計,那是一個比鬼更精,比狐狸更狡猾的敵人。不過,爾朱榮並不是太在意,因為葛榮的一切計劃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爾朱榮很自信,如果說天下還有一個人比葛榮更老謀深算,那麼這個人就是他。如果說有一個人比葛榮更狡猾,那麼這個人仍是他。

  爾朱榮從來不會低估對手,也從不會高估自己。他所具備的就只有自信,一種別人無法明白的自信,一個足以讓葛榮犯上致命錯誤的自信。

  不與蔡風交戰,這是爾朱榮感到最為慶幸之處。並不是因為他怕蔡風,而是他以為還不到與蔡風正面交鋒的時候,而此時的蔡風出現在高平,這幾乎像是蒼天在助他。

  葛家軍中沒有蔡風並不是一隻病貓,仍是一頭讓人生畏的大老虎,葛家軍擁軍百萬之眾,其中的良將不計其數,那些人才的確讓爾朱榮為之眼紅。如游四、蔡泰斗、高傲曹、何五、高歡,無論誰都是一等一的將才,爾朱榮倒是極為愛惜人才,如有機會,像遊四這樣的人才,他的確極想招攬過來。只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葛榮的大軍很快便越過了邯鄲、磁縣,在眾官兵無法反應過來之時,就已過了漳河,前鋒部隊逼臨安陽。

  孝莊帝更是心急如焚,不過他卻知道爾朱榮也同樣著急。是以,他反而變得極為平靜,這些時日來更故意長守深宮,少出朝政。

  爾朱榮更是高興,孝莊帝這樣做更減少了他的顧忌,便多次向孝莊帝獻上美女供其享樂。

  孝莊帝心中暗怒,但卻知道此刻他必須藉助爾朱榮的力量,仍不能與其翻臉。為了讓爾朱榮對他不再存有戒備之心,也便假裝真的醉於風月之中。不過,他並不是一個只貪享樂的帝王,他必須等,等待一個大好時機,一個可以一舉殲滅眼中釘的大好時機。

  對於葛榮的大軍,爾朱榮比誰都急,如果讓葛榮兵臨洛陽,那他所有的夢想,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是以,他緊急調集兵馬,準備與葛榮大戰一場。只要不讓葛榮攻下鄴城,就還有希望。

  ※※※

  葉虛所領的域外聯軍突破清水堡,直逼三百里,抵達張掖。聯軍的鐵騎極快,而另一路大軍也已逼至冷龍嶺,只准備翻過冷龍嶺與域外聯軍相配合。

  這路大軍隸屬吐谷渾,駐守於冷龍嶺的只有少數,大多數卻是自西寧東進,而這支大軍中也有吐蕃國的援助兵士。不過,吐蕃大軍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統治中土,而是想多佔些土地、財物,趁亂發上一筆橫財。是以,吐蕃鐵騎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如同柔然軍對北六鎮一般,來去如風,極為殘忍。不過,此刻吐蕃大軍卻停步不前,那是因為國內有消息傳來,被他們尊為神的藍日法王竟然敗給了中士的一位奇人,這使得吐蕃國的讚普不得不改變此次入侵中原的所有計劃。

  藍日法王敗了,這使得他們把中原人物看得更為神秘,而桑於王子更深知中土人物,將才和高手如雲,外敵若想長駐中土,那是不可能的。單憑中原那些武林高手,就沒有多少人可以抗衡。是以,他們若與吐谷渾聯軍,很可能會弄個灰頭土臉。

  而且,此刻藍日法王不再過問塵俗之事,選擇閉關。華輪大喇嘛更答應蔡傷不再踏足中土半步,這使得吐蕃國內的絕世高手大減,而桑於的武功被廢掉了五成,也無法與葉虛相抗衡。如果吐蕃國與吐谷渾聯軍,很可能會被葉虛控制主權,這對吐蕃並沒有任何好處。因此,吐蕃並不希望與吐谷渾聯軍,而只是想多劫掠一些財物。

  吐谷渾的兵力本來就極為強盛,但葉虛和沙耶拉的野心極大,中士的富饒是他們早就窺視已久的。域外的且末國、精絕國、樓蘭國等幾乎全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在西域,以吐谷渾的都城計候城為中心,佔地方圓千餘里。

  吐谷渾與吐蕃的歷史背景並不相同,這也是造成他們目的不同的根本原因。

  最初的吐谷渾只是一個小小的部落,但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吐谷渾逐漸自眾部落中脫穎而出,並逐漸吞併周邊的游牧部落,終壯大成一國,其兵力也不斷強盛起來。加之吐谷渾本就是鮮卑一支,中土為拓跋鮮卑所駐,慕容鮮卑與拓跋鮮卑本就有著仇恨,更在百年前,慕容鮮卑先後有前燕慕容光、後燕慕容重、南燕慕容德都想一統中原,可以說慕容鮮卑一族體內流的是皇族之血,也是極有野心的一個部族。此際北魏大亂,蜇伏已久的吐谷渾自然要趁機南進。因此沙耶拉讓葉虛去調集西域北部的各部族聯軍,自嘉峪關東進。而他則領著另一路專屬吐谷渾的大軍自西寧東進,而吐蕃也派人援助,不過,那隻是虛應一下而已。

  ※※※

  三子的心神微微有些激動,凌通和凌能麗在北台頂的那段親身經歷猶如電流一般自他的手心流入,注入腦海之中,再自另一隻手心流出。他的身體如同一根水管,將彼此那分精神上的感應毫無阻礙地流通,這也許正是蔡風所說的分享形式吧。

  三子格外珍惜這樣一次經歷,他知道能夠親身體悟佛道兩家的至高武學的機會十分難得,這對他將來的武學修為將有著無可估量的好處。是以,他絕不會錯過一點一滴的記憶,一點一點的精神感應。

  劉瑞平和元葉媚卻只是感到這樣很好玩,讓她們去體悟無空道和移岳訣的秘密,那完全是不可能的。因為她們的修為仍未達到那種境界,正如一個嬰兒在看琴譜一般,只是覺得新鮮好玩而已。

  蔡風卻不同,絕對不同。他本身就已將佛道兩家的武學修習到了巔峰,幾乎無人能達到那種境界。是以,他無論是對移岳訣還是無空道的體悟,都不是別人所能比擬的。他甚至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找到了其中的奧妙之門,但是他並不想步入這重大門。因為對於他來說,人間仍有太多的留戀,如妻兒、親人、朋友,所以他的精神和思想一直徘徊在這神秘而不可揣測的大門之外,更把自己的感悟和精神毫不保留地流進入每一個人的思想中。

  此時每一個在感悟無空道的人全都在剎那間輕顫了一下,那是因為激動,因為發現那重神秘的大門而激動,但他們卻無法逾越半步。因為憑藉他們的功力和精神力還達不到這種地步,他們只能看,遠遠地觀看著。這也是蔡風的思想。

  蔡風有些欣喜莫名,他知道只要此刻自己以無上的精神力量貫通無空道的精神裡面,那麼這幾個與他牽手的人,便可同時跟著他走入那個異度空間,也即是所謂的天道輪迴,這一發現讓他欣喜若狂。

  蔡風的欣喜其他人自然知道,因為此刻蔡風的精神成了他們的主要支撐體,所代表的全都是蔡風的喜與樂,所以他們極為清楚地感應到蔡風的欣喜。但在此同時他們又感覺到另外一種情緒,那是蔡風的驚,蔡風的怒!

  蔡風驚,蔡風怒,是因為室內突然多出了一股強烈的殺氣。

  蔡風張開雙目,看到了一縷雪亮的刀光劃破虛空,發出一陣低沉暗啞的嘯聲,掠向他的脖子。

  熾熱的氣流,在密室中顯得那般別具一格。

  蔡風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人究竟是如何進入密室中的?

  “沙瑪!”在那雪亮的刀芒之後,蔡風終於看到了那張冷酷的臉和那雙狠辣充滿殺機的眼睛。

  蔡風記得沙瑪這個人,一個可怕也極為狠辣無情的殺手。

  當初蔡風被葉虛所傷之時,就追殺過此人。那時候的蔡風根本不是沙瑪的對手,就連三子也被沙瑪擊成重傷。後來終還是嚇跑了沙瑪,若非那群野狗相助,只怕他和三子還真會死於沙瑪的手中。自此之後再沒發現此人的踪跡,卻沒想到在這要命的時刻沙瑪又再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真是讓人頭大。

  不管如何,此刻的沙瑪不僅僅躲過了眾護衛的眼睛,更直接進入了密室,這一點已不用置疑,現在蔡風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擋開沙瑪的這一刀。

  三子也吃了一驚,他只是感應到蔡風腦海中的反應,但他尚沒有達到蔡風的那種境界,能夠自由地睜開眼睛。

  沙瑪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情,他對這一刀極為自信,為了等到這個機會,他潛伏了很久。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蔡風的確是一個讓人頭痛的敵人,連葉虛也毫不例外地對蔡風感到一絲畏懼。泰山之戰,蔡風表現得太過不可思議,彷若一個氣蓋蒼穹的神。這樣的敵人,無論對誰來說,都是越少越好。是以,葉虛在得知蔡風趕到了高平之後,就將這個艱鉅的任務交給了在西域有第一殺手之稱的沙瑪,儘管沙瑪知道蔡風的可怕,但他的生命本就不屬於他自己,而是屬於整個吐谷渾王國,國王讓他去做任何事,他惟有竭盡全力地完成,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

  桑達巴罕並不想讓沙瑪來完成這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為此他還發了幾天的脾氣,但是在葉虛的提議下,沙耶拉終於同意了這個決定。是以,沙瑪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桑達巴罕也無可奈何,他無法違拗沙耶拉的決定,除非……

  沙瑪感激桑達巴罕,因為桑達巴罕如同他的再生父母,自小便撫養他,教他武功,更激發他的無限創意,這才使他在刀道上一步步攀升。是以,他並不想讓桑達巴罕為難,於是他來到了高平,也找到了一個刺殺蔡風的最好機會。

  刀至中途,沙瑪突然感到有些不妥,其不妥之處,就在於蔡風的雙眼。

  蔡風的雙眼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物體,包括沙瑪的靈魂和思想,讓他感受到那強烈無比的震撼和壓力。

  “哚……”沙瑪的刀身一震,是蔡風口中吐出的口水,準確無比地擊在刀鋒上。

  沙瑪身子一震,蔡風的口水竟如一塊巨石般砸歪了他的刀。

  刀鋒微偏,卻轉向了劉瑞平,沙瑪吃了一驚,他並不想傷害這位美得讓人心醉的女人。

  可惜,他不能猶豫,只要與敵人有關的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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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天火療毒


  沙瑪的刀鋒距劉瑞平的頭頂只有一尺之時,蔡風盤座著的左腿突然彈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撞在沙瑪的刀身上。

  “噗……”刀身發出一聲極為沈悶的輕響,沙瑪如遭雷擊,只覺得如有一股電流自刀身傳入體內,再傳至腦海中。只是令他感到驚奇的是,似乎在剎那之間他踏進了另外一個時空,看到了無數泛著紫色霞光的小人在舞動。

  “嘩……”沙瑪的軀體重重墜落於地,碎裂了一張紅木大椅,那種神奇而怪異的印象竟深深烙入了他的腦海。

  “上將軍,上將軍……”門外傳來了護衛驚詫的呼聲,沙瑪大驚。

  蔡風的目光再次投向沙瑪,卻發現沙瑪吐出一小口鮮血,強撐起身體。

  “上將軍……嘩……”護衛們再也不顧一切,推門而入,沙瑪知道刺殺蔡風再也無望,飛身撞碎一片立於室中的屏風,竟破牆而出。

  “有刺客!”幾名護衛驚呼道,身形如電般尾隨沙瑪也衝入了那道破牆之中,接著又有數名護衛急急趕來。

  密室之中的情景卻讓眾護衛吃了一驚,所有人的音量全都壓低,惟恐驚擾了蔡風。

  田福和田祿也趕了過來,忙吩咐道:“迅速給我搜尋府內各處,任何可疑之人皆殺無赦,封住所有出府的每一個地方!”

  蔡風閉眸未言,他知道再也不必擔心什麼,也便安心地緩緩收功、凝神,讓三子等人的腦海逐漸恢復自己的知覺,從而慢慢平心靜氣。

  半晌,蔡風方長吁了一口氣,鬆開三子和劉瑞平的手長身而起。

  “上將軍,你沒事吧?”田福臉上仍有些擔憂地道。

  “小子,別跟我來這一套。”說著蔡風輕輕給了田福當胸一拳,毫不在乎地笑了笑,罵道。

  田福捂胸退了兩步,一臉無辜地掃視了那幾名護衛一眼,叱道:“沒你們的事了,退出去吧!”

  那幾名護衛極為乖順,立刻退了出去。田福這才悻悻地道:“在這些兄弟們的面前也這般不分尊卑,成何體統?叫你'阿風'可只敢在沒外人時,你不怕,我可是怕。”

  蔡風“哈哈”一笑,對剛才的事情他似乎毫不在乎,道:“算你說得對,不過你不用擔心,刺客跑不了,他是葉虛的人。只是你小子的防護可真差勁,下次若再出現這種情況,我定會打攔你的屁股,到時可別說我沒有給兄弟面子哦。”

  田祿與田福籲了一口氣,同時保證道:“絕不會有下次,剛才我們查過,這密室中的夾牆之下,還另有秘道,恐怕那刺客就是自秘道中逃走的。”

  三子也籲了一口氣,幾人全都回過氣來,起身圍在蔡風的身邊,如眾星拱月一般。

  “你兩人今天的飯不能吃,只能喝粥。堂堂護衛統領,卻連這點鳥事也照看不好,連王府中有條地道也不知道,若有朝一日你們晚上睡著了,來敵將你們的命根子給偷去,看你們後不後悔沒去查這個漏洞……”

  “你的嘴什麼時候這麼不檢點?”元葉媚拎著三子的耳朵,責聲打斷他的話,佯叱道。

  “呀呀……二姐饒命,別這麼用力好不好?阿風,救我!”三子一陣慘哼,不得不告饒。

  田福、田祿向三子吐了吐舌頭,田福巧乖地道:“還是表妹對我們好,看來這媒人還真是做對了。”旋即正容道:“這的確是我兄弟二人的疏忽,我曾仔細翻查過各處的暗角,並沒有地道的痕跡,而万俟將軍也沒說這府中有地道。是以,我便沒想到地道會在夾牆之中。

  剛才我已命人仔細搜查了幾個重要的廳堂和臥室書房,相信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情況。”

  元葉媚此刻鬆開三子的耳朵,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向三子露出一個讓他魂飛天外的笑容。

  三子又好氣又好笑,白了元葉媚一眼,只好自認倒霉了。每次與元葉媚鬥,他都以吃虧上當而告終,也只得抱怨蔡風為何不管教管教自己的乖乖老婆?!

  “阿風認識那人嗎?”凌能麗奇問道。

  “不僅認識,還曾與他交過手。”蔡風點了點頭道,眼中卻閃過一絲讓人無法明白的神色。

  三子剛才並沒有睜眼看對手,因此並不知道來人的模樣,不由問道:“那人是誰呀?”

  “沙瑪!”蔡風沉凝道。

  “沙瑪?!”三子吃了一驚,他曾與沙瑪交過手,深知沙瑪的可怕。不過,與蔡風相比起來,沙瑪卻根本算不了什麼。雖然沙瑪的武功絕對不差,但三子此刻卻極有信心與沙瑪佔成平手,甚至更勝過對方。

  ※※※

  万俟醜奴很快聞訊趕到了齊王別府,居然有人敢偷入別府中刺殺蔡風,這讓他驚怒莫名,也讓他大驚失色。

  万俟醜奴見蔡風並沒有事,這才鬆了一口氣,許多安慰和問候的話語,全被蔡風一笑置之。

  “万俟將軍,這府第以前是誰的住宅?”蔡風悠然問道。

  万俟醜奴也有些惑然地道:“我曾在此府住過兩年,但卻沒有什麼發現。原來這裡是永寧御史的別府,後經過擴建才成今日之貌。”

  蔡風笑了笑,道:“倒讓万俟將軍擔憂了,現在風波已過,沒什麼大不了的。請万俟將軍轉告王太后,讓她不必擔憂,府上發生之事,我會處理好的。”

  萬俟醜奴這才放心,道:“要不要我派工匠前來仔細再查一遍,看看是否還有沒有發現的秘道?”

  “不用了,我會在府中按上聽筒,專門監聽地下的動靜。如果敵人膽敢再來,他會死得很難看!不過万俟將軍應該準備應付自西南而來的吐谷渾大軍和自西而來的域外聯軍了。”

  蔡風認真地道。

  “我正在準備之中,絕對不會放過葉虛!”万俟醜奴狠聲道。

  “另外告訴万俟將軍一個好消息,葉虛的師父和師叔已經武功盡廢,那區陽老魔頭也被廢去七成功力,如今已皈依佛門,再也不會出現在塵世間了。”蔡風淡然道。

  万俟醜奴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問道:“是誰幹的?”

  “黃叔叔。黃叔叔已經步我師祖和天癡尊者的後路,在北台頂破空而去!”蔡風語調極為恭敬,也微有些傷感。畢竟他從此便失去了一個至親的人。自小都是黃海帶著他,教他練字、練功,便猶如父親一般。蔡風對黃海的感情如同對蔡傷一樣,黃海也視他如己出,毫不保留地將那偉大的父愛給了蔡風。

  這也是蔡風的幸運,雖然沒有母愛,但自小就得到兩份父愛,而他也繼承了黃海和蔡傷兩人的性格和優點,這是他能異於世人,成為天下最為年輕的無敵高手的基本條件。

  万俟醜奴一震,這個消息的確讓他震驚,這個不可一世的漢子竟然滑下了兩行淚水,清澈而晶瑩,也不知是心酸還是高興,抑或是感慨……

  万俟醜奴迅速低下了頭,以掩飾自己心中情感的流露,但蔡風依然捕捉到了那瞬間的情感。

  “如齊王沒有別的事,我便先告辭了!”万俟醜奴再次抬起頭來之時,面部又恢復了一慣的冷靜和深沉,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蔡風心中微微有些感動,起身相送道;“我送將軍上轎。”

  ※※※

  “陳老受傷了!”三子神色有些不對地迎上回府的蔡風。

  蔡風神色一變,訝然問道:“怎麼傷的?”

  “陳老看上去中了一種極為厲害的毒,這才受了傷。”三子有些憂心忡忡地道。

  蔡風大步進入府中,府內的戒備顯得極為森嚴,剛才万俟醜奴已吩咐了各城門,封鎖所有的出城通道,對過往之人嚴格盤查,但蔡風卻沒想到府內竟出了事。

  “陳老在哪裡?”蔡風急問道。

  “西院養生殿!”三子緊跟在蔡風身邊道。

  蔡風大步趕到養生殿,見田祿已在這裡加強了護衛,只是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殿內,升起了火爐,一間偏房間,陳楚風躺在床榻上,凌能麗和凌通站立一邊,皆眉頭緊鎖,不言不語。

  “上將軍來了!”門口的護衛輕聲道。

  凌能麗見到蔡風,喜道:“你來得正好,這是什麼毒?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怎會如此厲害?我不敢下藥。”

  蔡風步入房中,並沒有說話,只見陳楚風險上泛起一陣暗灰色,顯然如三子所說,他中了一種奇怪的毒。但蔡風見此情景仍然吃了一驚,他從沒見過如此奇怪的毒性,竟能讓人的臉色呈現這個樣子。

  陳楚風的身邊,還有四名護衛躺在擔架上,正是剛才追踪沙瑪躍入秘道的護衛,他們也同樣中了與陳楚風一樣的毒。

  蔡風微微皺了皺眉,伸手把了一下陳楚風的脈搏,竟然覺得有些燙,脈搏跳動快速異常,這種情況讓蔡風再次吃了一驚,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毒性。雖然他看過凌伯所藏的藥典醫經,對藥物和醫道略通一二,但畢竟不如那些真正的醫道高手,欠缺經驗。

  蔡風頭為之大,忖道:“如果田新球在就好了,以他對毒物的精通,定能知道這是什麼毒性,並解去其毒,只可惜田新球已命喪五台山。”

  “難道阿風也不知道陳老所中的是什麼毒嗎?”凌能麗臉色有些難看地道。

  蔡風搖了搖頭,望了陳楚風一眼,關心地問道:“陳老,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陳楚風的眼中神光盡失,張開有些發黑的嘴唇,虛弱地道:“有點冷。不必為我擔心,反正老夫這把老骨頭也該死了,活了近七十年,也感到知足了。現在死去也不算英年早逝!”

  蔡風感到陳楚風的皮膚很燙,但他卻說有些冷,這究竟是什麼毒物?怎會如此奇怪?不由問道:“有沒有傳太醫?”

  “田福已飛馬去王宮找太醫了。”凌能麗答道。

  蔡風深吸了一口氣,道:“來,讓我試試將毒逼出來。”

  “沒用的,老夫的功力雖然算不上絕世,但當今之世比老夫功力更高的人也不多了,本以為憑藉自己的功力早已不畏百毒,但這種毒性實在古怪,竟是專為我所設。再高深的功力也無濟於事,反而會將毒性愈摧愈烈!”陳楚風無可奈何地道。

  蔡風一呆,伸指緊緊按住陳楚風的巨闕和幽門兩穴,兩股浩然真氣注入陳楚風的體內,目光卻盯住陳楚風的臉。

  陳楚風一震,兩眼翻白,差點昏死過去,頓時嚇得蔡風忙縮回手指,急問道:“沒事吧?”

  陳楚風好半晌才緩過氣來,苦澀地一笑道:“還死不了,這怪毒對任何外來功力都有抵抗之力,看來是不能以功力強逼了。”

  蔡風轉身來到四名護衛身前,只有兩人仍在喘息著,而另兩人顯然已經身亡。每個人的嘴唇都已發裂,呈現烏青之色,卻說不出話來,裂口處也沒有鮮血外流。似乎這毒性自根本上改變了這幾人的肉色。

  蔡風感到有些心寒,沉聲道:“將他倆抬到院外去!”

  守在四名中毒護衛身邊的親衛忙將兩名仍有氣息的護衛抬到院外。

  蔡風望了陳楚風一眼,堅決地道:“我一定會為你解去這毒性的!”說完大步行出偏房。

  陳楚風澀然一笑,心中微微有些感慨,這一輩子他又留下了什麼?一切的一切都猶如置身夢境一般……

  ※※※

  蔡風望瞭望湛藍的天空,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涼而清爽的空氣。

  “阿風,你要幹什麼?”凌能麗望著蔡風,有些不解地問道。

  蔡風沒有看向凌能麗和凌通,只是向三子道:“守住西院,除太醫之外,不准任何人前來騷擾我!”

  三子有些不解,但蔡風說得嚴肅,也便照辦。別府之中有一半護衛全都調到了院外。

  蔡風望瞭望那兩名躺在擔架上、臉色呈黯灰色的護衛,向凌能麗和凌通道:“你們退開些,我要引動天雷!”

  “引動天雷?”凌能麗奇問道。

  “天地浩然正氣乃是萬邪不侵之氣,也是萬邪的剋星,我不相信以天雷之怒會驅除不了這小小的毒性!”蔡風自信地道。

  “阿風可想好了?會不會對你有什麼危險?”凌能麗關心地問道。

  “是啊,蔡大哥,如果因此而傷了你,那可就更壞了。”凌通也擔心地道。

  “你們退開,讓我試試!”蔡風不再答理他們,靜立於秋風之中,如同一株枯萎的樹。

  凌能麗、凌通和三子全都吃了一驚,蔡風似乎在剎那間生機全無,再也感受不到其氣息的存在,好像他完全隱入了另一個空間。

  靜,一片死寂的靜,凌能麗、凌通和三子不敢大聲喘息,手心都滲出了冰涼的汗水。他們不明白蔡風究竟要如何引動天雷,他們以前從未見過蔡風的這種行動,也就根本不知道其中有無危險的成分。

  有風吹過,但地上並無落葉,可卻吹來了寒意。

  風,繞在蔡風的身邊盤旋,旋轉,掀動了他那襲長長的青衫,揚起了那頭長而齊整的黑髮。

  風越來越大,眾人的眼中似乎可以看到風的實質,那如煙如霧的風,在蔡風的四周圍成了一個圈子,將地上的兩名中毒護衛也籠罩其中。

  蔡風依然靜立,如風中的枯樹,感覺不到一點生機,這讓凌能麗有些擔憂,但凌通卻似乎再一次對蔡風升起了無窮的信心。他彷彿可以捕捉到一股澎湃的能量正在那看不見的虛空中擴張和湧動。

  這種感覺極為清晰,凌通知道這應是來自蔡風,正如虛空中刮起的風。此時的凌通,其功力絕對可以列入一流高手之境,只是他始終無法明悟蔡風的那種精神層次。

  三子似乎也有所覺,只是他並沒有如凌通那般捕捉到虛空中一股澎湃的力量。

  蔡風的兩隻手掌稍稍動了一下,指尖上揚,擔架上的兩具軀體竟然升了起來,緩慢而又實在,似有一張無形的床托著他們上升,那原有的姿態也沒有絲毫的變動。

  凌能麗的眼中閃過詫異的光彩,但仍無法明白其中的含義,蔡風如何接引天雷,如何驅毒?

  兩具軀體脫離擔架緩緩上升,當高達四尺之時,蔡風倏地雙掌猛然向天空插去。

  一道虛無的光華竟如開天巨刀般刺向湛藍的天空,兩具軀體也不可思議地頭上腳下立起,如兩支利箭一般,升上半空。

  蔡風忽地消失,如一陣被吹散的空氣,消失在眾人的眼皮底下,也消失在虛空之中,是那麼突然,那麼不可思議。

  天空倏暗,一柄巨刀直刺天幕,在雪亮的光華之下,地面反而暗淡了,那兩具升上半空的軀體也似乎被鍍上了一層佛光。

  “嘩……霹靂……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滾過一陣沉悶的雷聲。

  一道強烈無比的電光破開白雲,直劈向那柄插入天幕的巨刀,再如一條光龍接引而下。

  蔡風的身影陡現,定在半空之中,如天神般泛起一層祥和的佛光。光龍直接隱入佛光之中,蔡風的雙手竟變成了透明之色。

  “滄海無量!”三子忍不住低低驚呼,這不是與泰山之頂時蔡風發出的“滄海無量”相似嗎?三子的心在顫,熱血在沸騰奔湧,只為再見這讓人永遠也無法忘懷的場面。

  凌能麗和凌通心中也產生了莫可名狀的震撼,這是一種與黃海登入天道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但卻有著一種讓人欲頂禮膜拜的衝動。

  凌通的眼中閃過無限的仰慕和嚮往,蔡風在他的眼中,永遠都是那麼深不可測,無法估量。而眼前的一切更讓他激動如狂,對武道的嚮往也更為迫切。

  蔡風那雙透明的手,似乎成了有著兩團佛光的燈,散發著柔和而又朦朧的光彩。

  那兩具豎立在虛空之中的軀體,迅速墜落,準確無比地落在蔡風那散發佛光的手上,頭下腳上。

  蔡風的雙手輕旋,托住兩具軀體的百會穴,也在同一時間,兩道電火破空而至,直劈在兩具軀體豎立向上的腳掌中心——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25
第四章宿命之戰


  凌能麗和三子全都為之大驚,那兩具軀體的衣衫盡數化為灰燼,肉體似乎變得透明。在眾人的眼下,肌理之中的暗灰色如刀刃上褪去的水痕,一直向百會穴萎縮。

  那灰暗色褪去之處,成了透明的淡紅色,更籠罩了一層淡薄的佛光。

  如此異像只讓凌能麗、三子和凌通看得呆住了,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世間竟然會有這種祛毒療傷之法,但他們都知道這種現象就是表明有效。

  雷聲滾過,如萬馬奔騰,如海嘯山崩,雲走風移,陽光失色,但那電火卻自天空中惟—

  一片未曾移動的白雲之中射出,沉沉擊在兩名護衛的足心。然後便見那兩具朦朧透明的軀體周圍散發的偉光更強,也顯得更亮。

  陽光斜斜自烏雲之後射過幾縷光彩,側照在虛空中蔡風的身上,似乎是一種巧合,又似乎是一種必然,總之一切的結果都完全超出了人們的想像之外,都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和讓人震撼。

  元葉媚和劉瑞平駭然自里屋走了出來,卻驚見這一異象,也禁不住感到駭異莫名。當太醫趕來之時,雷電已漸近尾聲,蔡風的身子自虛空之中緩緩降下,身上的那層佛光也漸漸隱去,只是那雙手依然透明紅潤。

  黑色的血汁自那兩名護衛的口鼻之中湧出,但他們的肌體已經恢復了正常,甚至比未中毒之前更為紅潤,更為光滑細膩。

  凌能麗、劉瑞平及元葉媚全都轉過身退入內屋,不想看到兩具赤裸的軀體。

  蔡風再次如枯萎的樹,雲層漸散,風也漸停,那兩具軀體依然在蔡風的兩隻掌心倒立。

  風止,蔡風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那些墨汁般的毒血便落在蔡風那隻晶瑩而透明的手心,他卻似乎毫無所覺。

  三子似也長長吁了一口氣,見蔡風並沒有大礙,那顆懸著的心也平息下來。上前接下那兩名赤裸身體的護衛,立刻有人送上兩張毛毯。

  蔡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太醫道:“擦去他們頭上的黑血!”

  三子順手摸了一下兩人的脈門,發覺兩人的脈搏極為正常,並無甚麼異象,那本來烏黑乾裂的嘴唇也變得紅潤起來。

  “阿風,真有你的!”三子忍不住讚道。

  “那當然,蔡大哥無所不能,只差沒成仙成神呢。”凌通興奮地道。

  蔡風澀然一笑,道:“我必須休息一會兒,才能為陳老行功。”

  三子一呆,凌通也愣了愣。

  ※※※

  蔡風的確沒想到這種毒性如此厲害,雖然他為陳楚風驅除了體內的毒性,但付出的代價卻是兩個月時間。

  蔡風的功力兩個月來都未曾恢復,也許是那日為陳楚風三人行功驅毒時的心情無法與泰山之頂的心境相比。所以,那股浩然正氣在他體內幾乎封鎖摧損了一半經脈,才把陳楚風的毒性逼出。雖然蔡風已是百毒不侵之軀,但卻無法抗拒那無與倫比的浩然正氣的負作用。正所謂物極必反,水滿則溢。皆因蔡風心中仍有塵念未去,這才傷了自身。

  兩個月來,蔡風只休養了一個多月,剩餘的時間則仍舊上陣作戰,在以戰養戰之中,蔡風的傷勢這才漸好。

  但他足足讓元葉媚和劉瑞平諸人擔心了兩個多月,万俟醜奴和胡夫人也在為他擔心,不過這段時間蔡風並無所失,反而在與蘭致遠之戰中佔了上風。畢竟,蔡風的作戰並非全憑自己的武功,更多的則是依靠智慧,所以他並不需自己出手。

  駱非不得不佩服蔡風的本事和能力,雖然他行軍打仗常常不擇手段,但總是很有效,也會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常常以奇兵出奇致勝。蔡風的確是個絕世高手,也是一位罕見的將才,他會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條件,絲毫不漏地對敵人施以攻擊。

  蔡風的兵力不斷繞襲慶城,斷截西峰官兵的外援糧草供應,雖然暫時沒有攻下西峰,卻連劫兩次糧草,這對於高平義軍來說,的確是件好事。此時正值寒冷的嚴冬,若是不能對士卒的營養進行補充,只怕戰鬥力會大減。再說糧草本是高平義軍的缺乏之物,截下官兵的糧草,對眾義軍來說可謂起到了雪中送碳之效。

  蘭致遠幾乎氣得要吐血,此刻西峰城內的糧草十分緊缺,天氣又如此寒冷,官兵人人受凍不說,還要挨餓,這對軍心的影響極大,只不過要讓蘭致遠棄城遠走,又有些捨不得,更何況蔡風又怎肯放過他?

  對於原野之上作戰,蔡風的奇兵突出,會成為任何敵人致命的殺招。若說到攻城戰,並無技巧可言,所以孫武當年將攻城戰列為下等戰,只有當迫不得已時才會選擇攻城戰。若在寒冷的冬天,城頭只要潑水即結成冰,那些勾索之類的攀城物毫無作用,因此在冬天是最不易於攻城的。要想攻下一座城池,至少需要花費多於對方十倍的兵力,有時十倍兵力也不一定有效,除非你別有花招。但蘭致遠對蔡風的戰術並不怕,他自然知道如何守好一座城池,包括任何一道防線。只是,他無法保證在原野之上與蔡風作戰時會不中計。

  蔡風的確狡猾如狐,更具備豹子的行動速度,如同獵豹獵狩食物。當這隻野獸發現豹子的存在之時,已經遲了,這就是蔡風的可怕,似乎他可以出現在任何一個都有可能出現的地方,但他若在這個地方出現之時,一定會讓敵方受不了。

  蘭致遠所領的官兵與高平義軍交戰已達十餘次,但只有兩次佔了優勢,也就是這兩次,他的信使衝出了重圍,向蕭寶寅請求糧草的援助,只是糧草運至中途時被蔡風所奪。這就像是蔡風故意布下的陷阱讓他鑽一樣,使得蘭致遠對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此刻的天氣的確十分寒冷,前段日子還下了一場大雪,積雪有尺餘深,在這種天氣裡,步兵不利外出,惟有騎兵四處巡邏。

  馬蹄全都以厚棉布包裹著,以防止馬蹄被凍壞,這樣馬匹行走起來便無聲無息,騎兵也更具神鬼莫測的機動性。只可惜蘭致遠的部下只有一千多騎兵,無法與蔡風擁有的大量鐵騎相比,蕭寶寅在華亭又被赫連恩纏住,無法在如此寒冷的冬天派兵來援,這讓蘭致遠有些洩氣。

  ※※※

  爾朱榮已調集騎兵七萬,步兵三萬,湊齊十萬大軍,以自博野逃回洛陽的候景為前鋒,東出滏口,增兵鄴城。

  葛榮的兵力強盛至極,前鋒已過渡郡城,(注:指今日的河南淇縣。)氣勢直逼洛陽,根本不容爾朱榮再拖延下去。

  大戰一觸即發,此時正值春節時分。天寒地凍並不適合兩軍交戰,包括葛榮和爾朱榮在內,他們都明白,此刻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都不適合作戰。加之一場大雪使得一切都不再方便,即使要戰,也只能等到明年的春暖花開時節。

  ※※※

  第二年立春之時,蔡風體內的傷勢完全恢復過來了。

  這個春節,蔡風過得倒是十分愜意,有幾個乖乖寶貝相伴,也不寂寞。自從他行走江湖以來,都未曾好好過上一個安穩的春節,這個春節總算讓蔡風舒坦了一段日子。

  前方的戰事交給了駱非和田福,惟剩西峰一座城池,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在蔡風的預料之中,西峰城的官兵應該快要投降了,眾兵士已經餓了這麼多天,也夠可憐的,只可惜,戰爭本身就是一件極為殘酷的事,沒有仁慈可講。

  凌能麗和凌通也留在高平過了一個快樂的春節,惟一讓凌通有些牽掛的便是身在南樑的雙親。

  靖康王派人捎來信,並送來了十萬兩白銀,也可以說是幫助高平義軍吧。

  這樣的事情蕭衍還是極為樂善好施的,也十分大方。蕭衍自然想讓北魏越亂越好,最好是各路義軍把北魏弄垮,然後他可以趁機分一杯羹,抑或到時揮軍北上,來個統一南北。至少也要奪回一些城池。所以,靖康王並不反對凌通寄身於高平義軍中,也不反對凌通與北魏的頭號大敵蔡風在一起。

  蕭衍雖然被蔡風重傷過一次,落得差點命喪異地,但他並不怪蔡風父子,他只是恨極了石中天。畢竟,蔡風並不是與他直接作對的對象,反而是他太過貪婪。此刻蔡風在不斷地將北魏的厲害人物—一除去,對他來說,倒是一件大好事。

  最讓蕭衍歡喜的卻是得知石中天身死的消息,不僅石中天身死,黃海更是已經飛升。這對於他來說,也算了卻了心頭的一個大患。

  黃海與蕭衍乃是頭號情敵,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那分恨意卻仍未在黃海心中抹去。蕭衍也知道黃海的可怕。不過這些年來,黃海曾銷聲匿跡很長一段時間,對他的威脅也大減。此刻得知黃海繼天癡之後步入天道——武學的至境,蕭衍在鬆了口氣之餘也微微有些失落之感。

  不可否認,黃海的確是一個不世奇才,只是那偏激倔強的個性實在讓人害怕。但黃海能悟透天道,飛升於北台頂的確有些出乎蕭衍的意料之外,那就是說,黃海至少已經拋開了任何牽絆,不再被世俗所累,早已斷了情緣。

  蕭衍可以完全鬆一口氣了,再沒有任何顧忌,所以心情大好之下,便讓靖康王給高平義軍送來了十萬兩白銀。

  万俟醜奴與蕭衍算是熟識,但他對蕭衍並沒什麼好感,只是既然有人送來了十萬兩銀子,不要白不要,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畢竟他還有一個師姐在世,但對蕭衍的好意卻並無多大表示。

  凌通倒也清閒,只是聽說蕭靈和安黛公主吵著要來高平,心頭又禁不住沉思不已。

  凌能麗聽到劍痴自南朝傳來的消息,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禁不住把凌通叱了一頓。

  凌通也只好受了,誰叫什麼郡主呀公主呀都來纏他?不過,他卻有些不以為然,心中忖道:“這怎能怪我?只能怪她們嘛,你們不也對蔡大哥癡纏嗎?怎能就一棒子打死一船人,說我花心呢?”

  蔡風對凌能麗訓斥凌通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問題是他沒有發言權,凌能麗是在指桑罵槐,他也只好認了。

  在這幾個月中,葉虛的實力繼續東擴,他們的速度雖因嚴冬而受阻,但眾兵士卻蓄勢以待,只要等到天氣一旦轉暖就會大肆東侵。

  高平義軍的戰事也漸趨緊張,向北直抵黃河,控制青銅峽,這是趁著堅冰封住黃河之時直過黃河,主控大河兩岸。皆因河套西部以銀川平原最為富饒,只要控制了那處平原,就可以為軍隊多提供許多糧食的來源,也更容易積累資本。

  糧草、軍備,是任何義軍都不能缺少的,是以河套西部對高平義軍來說,可算是極為重要的一片土地。

  關中侯莫所領的義軍也鬧得極火,就連爾朱天光也沒有討到好處。關中盆地的糧草還算豐富,又有伏乞莫於的聯合,這股實力迅速壯大,加之莫折念生的殘餘部眾也有少數人加入這群義軍之中,所以這支義軍的實力並不比高平義軍遜色。只是這支義軍所看中的卻是巴蜀那塊富得流油之地。

  候莫借秦嶺之利與爾朱天光的鐵騎周旋,倒也不會被很快消滅。

  爾朱天光也是沒辦法,秦嶺山脈使他的鐵騎失色,反而常常遭到侯莫的步兵反噬,加之又有秦嶺群盜相助,侯莫倒也風光。

  爾朱榮和葛榮也在緊急調動兵馬,要打一場硬仗,這兩個極具代表性的頂級人物終於決定交戰了。

  蔡風卻脫身不開,他必須加緊清除蕭寶寅和蘭致遠諸人,也好全力應付東進的葉虛和沙耶拉。對於沙瑪的偷襲之恨,他並沒有忘記,最可怕的卻是葉虛身邊的那個用毒高手唐艷。

  陳楚風幾人所中的奇毒定是這心狠手辣的女人所為,這使得蔡風不得不重新估計葉虛的實力。

  如果此時他身邊有另外一個用毒高手田新球,那一切都好辦了,只可惜田新球已無法再出現在他的身邊,蔡風感到有些可惜。

  蔡風並不畏懼劇毒,他早就已是百毒不侵之軀,只是擔心那妖女會對劉瑞平諸女下毒。

  最後,還是凌能麗提出一個好點子,她去少林寺向達摩拿一顆舍利子來,舍利子乃是可解百毒的聖物,只要有捨利子,什麼毒物都不用擔心了。

  ※※※

  遊四收到這封信時感到有些意外,卻是海鹽幫的幫主飛鴿傳書,說是元定芳和顏貴琴諸人要返回中土,由蔡宗和蔡新元相護。

  這倒不是一個壞消息,而且另外一個消息更讓遊四歡喜,元定芳順利產下一子,但因海上風浪太大,怕孩子受到風浪的驚嚇便不准備將之帶回中土,而是交給蔡傷夫婦,又專門有奶娘帶著,倒也為蔡傷和胡秀玲添了幾分樂子,整日以孫為樂,也是極為逍遙自在。

  遊四也為蔡風感到高興,不禁嚮往起那種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來。

  想著想著,也的確夠愜意自在,不用勾心鬥角。自耕自織,偶爾興致所致可以吟詩作畫,調琴下棋,真是自由自在。

  遊四放下手中的短信,順便以墨硯壓於桌上,立身行了出去。他尚要去一趟衡水,為葛榮的後備作好仔細的安排。

  ※※※

  蘭致遠終於忍受不住飢寒之苦,在眾多兵士紛紛打開城門投降的情況下,只好正式宣布投降。

  在高平義軍接到這個喜訊之時,蔡風也同樣接到了另外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元定芳回中土的消息。這的確是一個讓他歡喜無限的好消息,他一直心懸海外,愧對元定芳。此刻元定芳已打算回中土,他決定好好為她補償一下。讓蔡風感到欣慰的,還有雙親的近況,二老終於可以另一種形式過一段平靜而美好的日子了。

  令劉瑞平和元葉媚興奮的卻是元定芳產下的幼子,女人那種天生的母性表露無遺,對小寶貝的期待可是高於一切的。

  今天的三子也是魂不守舍,時而突然獨自發笑,時而又獨自發呆,只看得凌通莫名其妙,這天也沒心情去好好練劍,因為三子的兵刃有好幾次被他擊落,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事情,是以凌通興味索然。

  幾月以來,凌通的武功倒是進展快速無比,在蔡風的親自指點下,幾乎脫胎換骨,將寒梅七友注入他體內的功力盡數發揮。只花了兩個月功夫,凌通就能在內力上與三子戰成平手,現在,他體內那股真氣己經超越三子,只不過,三子的根基紮實無比,自不是凌通所能相比的。雖然凌通在功力上勝過三子,但在武學的境界上,仍無法越過三子,而三子的刀道更在與蔡風一起分享凌通北台頂那段神秘記憶之後。又攀上了一個新的境界,那是對刀的一種明悟,而凌通卻不能做到。是以,一直以來,凌通若想戰勝三子一招半式都很難,要擊落三子的劍更是不可能,所以今日他才會感到興味索然。

  三子根本就不理會凌通的心情,獨自鑽到自己的臥房閂起門來,翻出顏貴琴那張畫像,只看得入神。

  這是三子逼著遊四畫出來的,遊四可不敢得罪這位好兄弟,也便只好乖乖執筆,偷偷捕捉顏貴琴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將之描在紙上。這也是三子的命令,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更不能被顏貴琴發現。是以,這張彩畫只有遊四和三子兩人知道,為此,三子還被遊四笑了很長一段時間,三子自然無話可說。不過,如果這事讓蔡風知道了,肯定會笑破肚皮,拿去當話柄了。

  赫連恩固守華亭與蕭寶寅久持不下,万俟醜奴聚眾商討對策,不僅僅是對付蕭寶寅,還要顧慮域外聯軍,以及自西寧東進的吐谷揮大軍,儘管吐谷渾大軍並未直接與高平義軍接觸,但卻不能不把它算進去。因為胡琛之死與万俟醜奴受傷,使得高平義軍與吐谷渾大軍結下了深仇大怨。

  不過,蔡風並不認為域外聯軍對高平義軍有很大的威脅,至少那群人並不能團結一心,也就不足為慮。雖然此刻由葉虛所領,實則這是幾股相互競爭和排斥的力量,只要稍加利用其中的利害關係便可讓他們土崩瓦解。惟一可慮的仍只有吐谷渾的大軍,因為這些人代表的全都是一方利益,統一指揮之下,這一群如狼似虎的鐵騎便猶如一根毒刺,隨時都有插入對手心臟的可能。但不管如何,蔡風仍得先以全力將蕭寶寅的兵力解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8 18:26
第五章無形之敵


  葛榮對自己的大軍信心百倍,畢竟,他的大軍是爾朱榮的數倍之多,以如此優勢的兵力豈會畏懼爾朱榮的區區十萬人馬?因此,他欲與爾朱榮擺陣於鄴城城北,以大決戰之勢與北魏僅餘的一支強大軍事力量對決,只要殺敗了爾朱榮,那北魏的整個江山也就成了囊中之物。

  爾朱榮雖然感到了壓力,但他卻絕對不會氣餒,也有著必勝的信心。他從來都不曾對自己的計劃懷疑過,也從沒有失誤的記錄,這就是神話的來源。

  也許,天下人都可以說他是名過其實,但有兩個人絕對不會贊成這個觀點,一個是他自己,另一人則是蔡傷,他的宿敵。

  爾朱榮所要做的卻是秘密聚結數百名鐵匠鑄造一批神秘的武器,這些武器將會是他致勝的殺招。

  此刻他手中的把玩之物,就是秘密鑄造的神秘武器樣品——一根長達五尺八寸的鐵棒。

  鐵棒粗如鴨卵,重十五斤四兩七錢,絕對不重一分,也不輕一厘。棒頭稍粗兩分,這粗出的一段是自棒頭一尺二分處起,漸漸變粗。最粗之處也就是棒頭後三分處,因為棒頭為圓球形,上面按有短釘三十六個。短釘並非釘,而是一個個細小的圓疙瘩,以手撫摸上去並不刺手。

  棒呈黑色,在棒的另一頭,有一個極為牢固、也打造得十分光滑的把柄,把柄之處微微凹陷,此刻以紅巾稍纏一圈,以防滑手。

  爾朱榮握住這根鐵棒,看了又看,然後重重一揮。

  “嘩……”一聲暴響,一張檀木桌竟被砸出一個大洞。

  爾朱榮身邊的那個老工匠嚇了一跳,連大氣也不敢喘,有些小心翼翼地小聲問道:“大司馬可還滿意?要不要小人再去做做修改?”

  “嗯,很好,正是按我的要求所鑄造,長五尺八寸,重十五廳四兩七錢,足以在馬背上與地面之人交戰,而且力道很沉……很好,這一仗回來論功封賞定記你頭功!”爾朱榮極為欣賞地望瞭望手中的鐵棒,讚賞地道。

  “謝謝大司馬。”那老工匠忙跪下謝恩。

  “嗯,這些兵器現在已鑄造了多少根?”爾朱榮淡然問道。

  “連續十多日來,已經鑄造了六千七百根,明天定可達到七千五百根。”老工匠自信地道。

  “很好,你辦事我放心,也不會虧待你的。”爾朱榮滿意地道,但旋即又問道:“你可給這兵器起了名字?”

  “小人不敢擅作主張,還請大司馬賜一美名。”老工匠誠惶誠恐地道。

  “嗯,就叫它為神棒吧,專打牛鬼蛇神,我要讓葛榮永遠都不得翻身!”爾朱榮豪氣沖天地道。

  “大司馬必勝,北魏必勝!”老工匠無限崇慕地道。

  “哦,這根神棒上還繪有龍虎紋。”爾朱榮似乎有所發現地道。

  “啊,大司馬果然神眼,這本是為大司馬所鑄造的,也是神棒之王。它並非由尋常鐵質鑄成,而是滲有烏金、玄鐵所鑄,小人經過七日七夜的火煉和鍛打而成,更以童子之血滴入其中,使其具有靈性。小的特地在棒上以烏金暗線印出龍虎之紋!”老工匠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哦,這虎有些特別,只不知圖案為何意?”爾朱榮眉頭微皺,淡然問道。他對神兵利器並不在意,武功達到他這個境界的人己經再也不需要兵器相助。

  “這圖紋乃是虎生雙翅,意為如虎添翼,更有虎褪其皮而生翅化龍,高翔蒼穹之意。”

  老工匠眼睛盯著爾朱榮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

  “虎褪其皮而生翅化龍,高翔蒼穹?!”爾朱榮眉頭一皺,重複地念了一遍,驀地轉頭逼視著那老工匠,眸子裡閃過兩道凌厲無比的光彩。

  老工匠心頭大震,但卻硬著頭皮又道:“普天之下,惟大司馬才配為主,以大司馬的智慧及武功,若不為天下之主,何人還敢自立?這不只是小人的一人之見!”

  爾朱榮突然大笑起來,神情極為得意,又重複念道:“虎褪其皮而生翅化龍,高翔蒼穹!

  好,說得好!這是一副好圖案,明天前來軍中領取黃金千兩,這根神捧本司馬就收下了。記住,今日之事不准洩露半個字,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謝謝大司馬,哦,不!謝謝皇上!謝謝皇上……”

  “去吧,好好給我將神棒的任務完成!”爾朱榮不再答理老工匠,吩咐道。

  “是,是……”

  ※※※

  凌通也跟著蔡風轉戰沙場,倒也了解到戰爭是如何的殘酷,在生與死之間,忘乎所以,也顯得極為快意。

  這些日子以來,凌通過得比在建康更有意思多了。在建康除了讀書,學做生意外,就是玩,似乎太過單凋,沒有刺激可言。而在這裡,沒有誰會將他當祖父一樣供起來,反到覺得生活更實在一些。只可惜,這些實實在在的日子已經沒有幾天好過了,因為靖康王已派信使前來催凌通返回建康了。如果凌通再不回去,蕭靈和安黛公主就要找到高平來了,靖康王當然不能讓她們冒險,所以只好招凌通回去了。

  凌通在心中直將蕭靈和安黛公主罵得狗血淋頭,也大為惱怒,忖道:“這兩個小娘們可真煩,老子剛剛才過上幾月快活的日子,就鬧得不可開交了,回到建康看我怎麼修理你們兩個小娘們。”

  這幾月中,凌通在武學上大有進展,蔡風毫無保留地將黃海曾授與他的左手劍法以及他自己對劍法的一些心得全都傳授給凌通,至於凌通今後的成就如何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凌通心中微微有些不捨,但想到南朝也的確有許多事情待辦,反正現在已經找到了蔡風和凌能麗,不怕往後沒有見面的機會。何況破魔門的殘局仍等著他回去打理,他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逍遙江湖。此刻的凌通可不同於往日的凌通,天下雖大,他卻不能自由自在地逍遙江湖。

  蔡風對凌通的去留並不在意,去則利於凌通的發展,留也可讓凌通受到戰火的歷練,兩者都不會耽誤凌通的成長。

  凌通走了,走時正是驚蟄,也是泰山之戰的一周年紀念日。

  天氣仍然寒意未減,積雪卻是初融,黃河也已解冰,還可看到一些乳黃色的葉芽自樹乾之中生出,倒是有了些春意。

  ※※※

  齊王別府外,五匹健馬如風一般馳到。之後尚跟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以五匹健馬所拉,車夫是個五短身材的中年人,臉龐呈紫膛色,揚起馬鞭時的姿勢極為優美。

  “籲一一”車夫吆喝一聲,一帶馬韁,剎住車速。

  “希聿聿……”幾匹健馬一聲輕嘶,全都停了下來。

  “來人下馬!齊王別府不准馬匹進入!”齊王別府門口的兩名護衛叱喝道。

  五匹健馬之上的人翻身落下,動作利落得如同利刀切菜,更優美得如同拈花。

  那兩名護衛的眉頭微微一皺,他們感覺到一股迫人的壓力直逼而來。

  向他們行來的卻是一個身著狼皮的大漢,這人並不帥氣,但卻極富霸氣,猶如一柄剛出土的古樸利刃,輕輕一步,已生出了千軍萬馬的凜冽之氣。

  “你們是什麼人?”那兩名護衛十分戒備地問道。

  “去通知你們齊王,就說海外來客。快些!”那身著狼皮的大漢沉聲道。

  “海外來客?!”其中一名護衛狐疑地望了大漢一眼,謹慎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正要回答,這時一名極為俊逸康酒的藍衣年輕人踏上一步,有些不耐地道:“快開府門,我是蔡新元,少夫人自海外歸來,叫齊王速速迎接!”

  那兩名護衛大驚,他們自然聽說過蔡傷寄居海外之事,也知道與三子齊名的另一人蔡新元,即蔡傷的書僮。此刻知道這些人正是自海外歸來的少夫人等人,自然吃了一驚,其中一名護衛迅速飛奔入府內,另一人卻不敢怠慢,忙大開齊王別府的紅膝大門。

  那身著狼皮的大漢正是蔡宗,他一揮手,吩咐道:“三叔,將馬車趕進去!”

  那五短身材的趕車中年人揮動著馬鞭在空中輕輕抽了一下,“啪… …”的一聲,五匹健馬立刻湧向府內。

  蔡宗大步向齊王別府內行去,蔡新元緩步以趨,另外三人也牽馬而入。

  ※※※

  葛家軍此刻兵駐臨章,大部隊已逼臨鄴城,但這時他們卻聽到了一個最不好的消息,懷德和葛悠義竟然打了個大敗仗。

  懷德和葛悠義二人領軍負責困死邯鄲,以十萬大軍封鎖一個邯鄲,居然打了個大敗仗,且懷德戰死。

  葛榮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那已經快到彈盡糧絕、正準備投降的邯鄲居然反敗為勝。

  敗了,並不是很重要,重要的卻是邯鄲如果被官兵佔了主導地位,那麼葛家軍的後路很可能就會被封死,只會成為孤軍深入。

  懷德和葛悠義大敗,這已是不爭的事實,這讓葛榮似乎感覺到了一些什麼,抑或此時才發現,原來一切並不是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葛榮知道具體詳情時是在懷德戰死的第二天,軍中探子飛騎來報。

  葛榮的心情更不好,因為困鎖邯鄲的那十萬大軍敗得有些莫名其妙。皆因葛悠義和懷德的兵力佈置全都在別人的掌握之中,數次都中了敵人的伏擊,不僅如此,十萬大軍的剩餘兵力更遭到邯鄲城三萬兵力的內外夾擊,簡直一敗塗地。

  這一消息讓葛榮驚駭莫名,照這樣看來,很有可能是葛悠義的軍中出了內奸,洩露了軍中機密,這才導致十萬葛家軍的慘敗。如此一來,葛榮的後方便顯得有些單薄了,雖然仍有肥城的蔡泰斗與高傲曹可以保住一條線路不被切斷,但魏縣仍有些威脅,惟有蔡泰斗領兵攻下肥城,那葛家軍仍可立於不敗之地。以葛榮手中的二十萬兵力,足以抗拒鄴城和邯鄲自側面攻來的官兵力量。只要遊四的糧草能夠安全運至,這一場仗仍是勝券在握。

  葛榮對遊四極有信心,便如同他對自己有信心一般。

  ※※※

  蔡風的欣喜簡直無以復加,他連夜自張家川趕回來,哪裡還有心思研究邊境的戰事?他把一切都交給了赫連恩,只要赫連恩守好張家川,就不用懼怕蕭寶寅的反撲。

  蕭寶寅這連日來可謂連連踩“馬屎”,走了霉運,撞上了蔡風這個冤大頭,竟被打得撤出張家川,逃至崇信,其勢力卻已明顯減弱,無法大舉反撲,只是封城堅守。但蔡風也一時難奈其何,皆因地理所限,騎兵很難發揮其優勢。吳隴之地,溝壑縱橫,騎兵反而沒有步兵有利。

  但一切蔡風都不再管,連夜同三子只帶了十八名護衛飛馳趕回高平。

  蔡風心念元定芳,而三子卻另有所思,心情的急切絕不下於蔡風。

  當蔡風趕回高平時已是第二天早晨,蔡風八個時辰馬不停蹄,在這一段絕對不算平坦的路上根本未曾想過休息,若非坐下所騎的全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駒,只怕早就已經累死了。更且這段山路坎坎坷坷,夜晚行路極為危險,但蔡風和三子仍是早早地趕到了高平。

  蔡風行至高平城門口,城門剛剛打開,守城的將士見到蔡風和三子的眉頭都結了霜,變成了白色,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蔡風哪裡有心思理會這些將士,直奔齊王別府,也即是上將軍府。

  當蔡風和三子快馬趕到別府前時,府門尚未打開,他們相視望了一眼,相互忍不住笑了起來,同時飛身掠起,越過府門。

  十八護衛躍下馬背,牽著蔡風和三子兩人的坐騎,開始拍門。

  在府門大響之時,蔡風和三子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內院的大門外。

  “什麼人,膽敢擅……是上將軍!”暗中站崗的護衛立刻發現了他們的身分,不由大感驚訝。

  “不必吵醒別人。”蔡風淡然吩咐道,同時又轉向三子明知故問道:“三夫人在哪裡休歇?”

  三子望瞭望蔡風,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攤攤手,如同蔫了一般,答非所問地道:

  “我不能再奉陪了,必須先回去睡一個大頭覺!”

  蔡風笑了笑,低聲笑罵道:“膽小鬼,沒有一點魄力和膽識,你給我在貴琴的房門口站著,一步也不要移動,讓她早晨一開始就看到你。嘿嘿……那種場面可是夠刺激的,也最有效!”

  “你盡出些餿主意!”三子不由笑罵道。

  “這可是經驗之談,哪是什麼餿主意,真是無可救藥,看來你小子還得學乖點!”蔡風說著重重在三子的肩上拍了一下。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那般死皮爛纏?”三子沒好氣地道。

  那兩名站崗的護衛在一旁卻不敢插話,三子與蔡風如此對話的確似乎不分尊卑,但既然蔡風不怪,他們也就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三子的身分便如同蔡風的兄弟一般。

  蔡風不由得搖頭苦嘆道:“不聽兄弟言,吃虧在眼前,你小子還準備這麼拖下去嗎?趁早快刀斬亂麻,人家一個大姑娘家自海外歸來,不陪她父親,你以為真的只是為了照顧定芳呀?傻吧啦嘰的,你不表白,難道還要人家姑娘找你表明:三子大爺,我愛你愛到骨頭里,你娶我吧?……”

  “你別說得這麼肉麻好不好?”三子俊臉一紅,相責之言卻是有些無力。

  那兩個護衛在心裡笑得連肚皮都有些發痛了,彎下腰去,卻又強忍著沒出聲,害怕三子責怪。

  “去吧,按我說的去做保證沒錯。她打開門的時候,你便輕柔地喚一聲:'貴琴。'她一愣的時候,你就趕快說:'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我已經盼了你十年了。'……”

  “哪有十年這麼久,才十個月零二十四天!”三子分辯著打斷蔡風的話道。

  蔡風一呆,如傻子一般盯著三子,那兩個護衛也停止了笑,呆了一呆。

  “你看著我幹什麼?”三子被蔡風看得心裡直發毛,忍不住驚訝地問道。

  蔡風再也忍不住暴笑起來,那兩個護衛也無法再忍“哈哈……”大聲笑了起來,三人只笑得三子莫名其妙。

  “你們笑什麼?有這麼好笑嗎?”三子不服氣地問道。

  “哦,不……不笑……我不笑……”過了好半晌,蔡風才摸了摸笑得有些發痛的肚皮止住大笑,仍然強忍著笑意道:“你小子可真夠癡情的,居然將時間記得如此清楚。不過,我所說的十年只是一種誇張的說法。有人說'離別一日如隔三秋',那十個月當然可以說成十年了。”

  “這豈不是睜眼說瞎話嗎?”三子極不服氣地道。

  “不可救藥,這樣多有情調,你這人怎麼如此不解風情?真拿你沒辦法。如果你當著貴琴的面說等了她十個月零二十四天,保證你再說三句就會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這是救姻緣,你可知道?”蔡風教訓道。

  三子想想的確也是,他雖然心中急切如火,自張家川趕了回來,但他實在不知道回來之後如何去面對顏貴琴,兩人到一起後又該說些什麼。此刻到了府內,馬上就可以見到顏貴琴了,反而因兩人近年未見,而使三子心生手足無措之感,這才只好想先找個藉口去睡一覺了。

  此刻聽蔡風這麼一分析,的確有理,但他仍然擔心地問道:“如果她說,哪有這麼久又該怎麼答呢?”

  “這還不簡單,你怎越活越笨?刀法有了進步,鋒利了,舌頭卻變鈍不少,真拿你沒辦法。你就說:哦,是我記錯了嗎?那大概是二十年……”

  “慢著,慢著,這不越說越離譜,時間也越長了嗎?”三子急道。

  “你真傻,對於女孩子的心裡,你怎麼一點也不了解?你這麼一說,她反而以為你一見到她,就激動得語無論次了,不但不會生氣,相反會投以甜甜的一笑。只要你小子到時候不要看痴看傻就行了。”蔡風以一個過來人的口吻教訓道。

  那兩個護衛越聽越精彩,越聽越有趣,竟忍不住在笑的同時,也為蔡風的分析所深深折服,他們似乎沒有想到齊王不僅僅武功絕世,智慧過人,對女人更是有著如此深刻的理解。

  “那後來呢?”三子竟有些急切地問道。

  “你就應該抓緊時間對她說:我愛你!記住,說這三個字時,聲音一定要溫柔而堅定,表情要一本正經,知道嗎?”蔡風認真地道。

  三子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道:“要是她不笑,只是說:'哪有這麼長時間?只不過幾個月而已。'那我該怎麼辦呢?”

  “你的腦子今日怎麼如此呆板?你一邊說話時,一邊想好對策嘛,對付女孩子,一定要靈活多變,隨機而動,她如果這麼問的話,你就說:'是嗎?不對吧?我怎麼覺得竟像是經過了幾個輪迴的周轉,至少也似過了幾十年了。也許……也許是我太想你了吧。'”說著蔡風頓了一頓,又提醒道: “說到這裡,你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只要緊盯著就行,千萬不能移動。”

  “這是乾什麼?”三子不由得搔搔腮,有些傻兮兮地道,一副認真求教的樣子。

  “你小子盡浪費我見定芳的寶貴時間。算了,送佛送上西,就指點你到底吧。”蔡風嘆了口氣道,大有朽木難雕的感慨。

  “記住了,這是你表達的最好機會。你如果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她一定會低下頭去,不敢與你對視。而這時,你便伸手抓住她的雙臂,趁機說:'我愛你!'知道嗎?切忌你的目光不要移開她的眼睛,一定要與她對視到底,就像你的對手,一直讓她低下頭不敢與你面視為止。然後,剩下的事就由你自己去解決了,如果你還解決不好,那就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蔡風沒好氣地道。

  三子和那兩名護衛全都呆了一呆。

  “不理你了,我要去找我的乖寶貝了!”蔡風不再搭理三子,興高采烈地快速向後院奔去。

  三子望瞭望蔡風消失的背影,心中一陣忐忑不安,有激動也有惶恐。半晌才咬了咬牙,向那兩名仍立在一邊的護衛道:“帶我去顏姑娘的住處!”

  那兩名護衛暗自偷笑,但仍是乖乖帶路,此時那十八名護衛也全都已牽馬入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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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人心莫測


  “哚哚……”敲門之聲使葛明自沉思之中甦醒過來。

  “誰?”葛明警惕地冷聲問道,聲音倒有幾分威嚴。畢竟,他是齊天王的兒子。

  “無名三十一!”門外傳來了一個輕悠的迴聲,顯得極為恭敬。

  “這麼早有什麼事嗎?”葛明依然不放鬆地問道。

  “末將有東西要獻給少主!”無名三十一的聲音顯得極為沈穩,也微微有些急慮。

  葛明收拾好桌上的線路圖,起身打開房門,只見無名三十一的臉色有些陰沉。

  “什麼東西?”葛明有些不解地問道。

  無名三十一卻擠身跨入房門之內,右手順便關上房門,行為之怪讓葛明吃了一驚。

  “你要幹什麼?”葛明驚問道。

  “大司馬叫末將為少主送來一樣東西。”無名三十一壓低聲音道。說話間,已將左手的一個布包拿了出來,放在一張椅子上。

  葛明身子一震,眸子裡暴射出兩道極冷的異彩,渾身更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氣,冷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無名三十一!”無名三十一重複道。

  葛明凝視了無名三十一良久,冷問道:“那你剛才在說什麼?”

  “虎生雙翅!”無名三十一突然莫名其妙地說出四個字。

  “褪皮化龍!雨過天晴!”葛明也沉聲道。

  “江南落雪!我是無名三十一!”無名三十一悠然道。

  “你是朝廷的人?”葛明有些疑惑地問道。

  “少主無須奇怪,葛家莊雖然強大,但我們朝中的探子同樣無處不在。大司馬讓我為少主送來了這分大禮!”無名三十一不經意地說了聲,伸手解開布包,露出一個木匣。

  “是什麼東西?”葛明警惕地向外望了一眼,冷冷地問道。

  “少主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嗎?”說話間無名三十一的手已經揭開了那個木匣。

  “爾朱兆!”葛明忍不住低聲驚呼出來,這木匣子之中竟然是一顆人頭,而且如此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這竟是那個寄居於柔然多年,更曾為爾朱榮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的爾朱兆,怎令葛明不驚?

  “是大司馬派人出手的,大司馬說了,他的一切只屬於他的兒子,而大司馬一生中也只有少主這一個兒子,而這個爾朱兆正是那影子的親生兒子。是以,他根本沒有資格繼承大司馬的一切。”無名三十一的目光一動不動地註視著葛明,口中淡然道。

  葛明半天才回過神來,深深望了無名三十—一眼,吸了口氣,神色微緩,問道:“你一直都是我阿爹的人?”

  “不錯,大司馬身邊有葛榮的人,同樣在葛榮的身邊有很多都是大司馬的人,只要大司馬一聲令下,我們全都可以為大司馬而死!葛榮自以為自己聰明絕頂,但與大司馬相比,卻不可同日而語!十八年過去了,如不是今日面見少主,我的身分永遠將是無名三十一。是以,葛榮打一開始就注定只會敗亡!”無名三十一的語氣極為陰冷,似乎從來都不將葛榮當作自己的首領。

  葛明扭頭望瞭望窗外漸漸升起的太陽,背對著無名三十一,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涼爽空氣,心頭有些發涼,但也有些感動,喃喃自語道:“既然你不仁,我也就只好對不起你了。”

  說著驀然回頭,緊盯著無名三十一,陰冷地道:“你回去告訴阿爹,我知道該怎麼做,讓他放心好了!此物你也一併帶回去,這裡並不安全!”

  無名三十一笑了,笑得極為邪異。

  ※※※

  太陽已升得很高了,可是木門一直都不曾開啟。

  三子如同呆頭之鵝,愣愣地站在木門外邊,卻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剛才蔡風教他的那些話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木門不開,再有道理的話也說不出來,他就只好苦等了。他心中在暗責顏貴琴是隻大懶蟲,這麼遲了還不起床,害得他站了一個多時辰,現在已經日上三竿了。

  那些路過的護衛如同看怪物一般望著三子,全被三子那沒好氣的目光嚇得匆匆離去,卻沒人敢說話或上前答腔。

  三子看到眾護衛似笑非笑的眼神,俊臉也不知紅了多少次。他長這麼大,還從來都沒有如此尷尬過,本想離開,卻又怕顏貴琴在他離去的一剎間開門而出,所以他只有懷著無限的希望,在門外苦等了。

  “三爺,你怎麼在這裡?”一名丫頭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水走了過來,驚訝地問道。

  三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把水給我吧,我伺候顏小姐就行了。”

  “這……這怎麼行?還是讓奴婢來吧,我去喚醒顏小姐!”那丫頭急道。

  “不要,她可能累了,就讓她多休息一會兒吧。至於這盆水嘛,就交給我,這是命令!”

  三子嚴肅地道。

  那丫頭有些不明所以,三子的眉毛之上明明仍有水珠,一看就知道是霜花所化,定是昨日連夜快馬趕回,自己不知道累,反倒說顏貴琴累,這的確有些講不過去。但三子如此一說,她做為一個下人哪敢多嘴?只是暗羨顏貴琴好福氣。

  三子接過水盆,便聽身前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你這個傻瓜蛋,還和以前一樣呆!”顏貴琴一臉溫柔地笑罵道,眸子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色彩,表情也微微顯得有些古怪。

  三子一呆,聽顏貴琴這麼一說,滿肚子想好的話竟不知從何說起了。望著顏貴琴一身絨裝,早已梳妝好了的樣兒,三子顯得有些木訥地道:“你……你……”

  “我怎麼了?快進來吧,都站了近兩個時辰,也不覺得累嗎?真是一個呆子!”顏貴琴讓開身子,輕輕拉了一下三子的衣角。

  那丫頭不由得掩口低笑。

  “去幹你的事,別在這里呆著!”顏貴琴向那丫頭叱道,同時朝三子露出一個嫵媚無比的嬌笑。

  此時的三子已經醉在了顏貴琴的笑容中。

  “看你這副傻樣,還不將水放下?”顏貴琴輕笑道。

  三子一驚,突地想起了蔡風所教的三個字,不由痴痴傻慢地道:“我……我……”

  “你怎麼了?”顏責琴似乎明知故問地道,同時接過三子手中的水盆,放在桌上。

  三子說了一半,竟接不下去了,禁不住急得伸手搔頭,一副傻樣,平時的八面威風盡失。

  顏貴琴終於忍不住“扑哧”一聲笑了出來。

  三子更窘,卻“我……”不出一個所以然。

  “你有話要跟我說嗎?”顏貴琴落落大方地問道。

  “是呀!”三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你說吧,我聽著就是了。”顏貴琴嫵媚地瞟了三子一眼,一本正經地道。

  三子吸了口氣,理了理心中亂成一團的話語,可仍不知該從何說起,蔡風所教的那些話竟然派不上用場,不由乾笑著問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站了將近兩個時辰?”

  顏貴琴“扑哧”一笑,道:“你呀,說你不呆,卻呆成了這副模樣。其實人家早就起來了,你以為本姑娘很懶嗎?”

  “不,不……那你……你怎麼不開門?”三子奇怪地問道。

  “可你又為什麼不敲門?”顏貴琴反問道,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眼。

  三子又搔了搔頭,似乎頭皮很癢似的,同時也投以傻傻地一笑。

  “你有什麼話沒說嗎?”顏貴琴又如逼供一般問道。

  “我……我想說,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三子終於把蔡風教的話搬了出來。

  顏貴琴一樂,搬張椅子遞給三子,嬌笑道:“這我可不懂了,此地又不是我的家。”說完一邊擰了擰水盆中的毛巾。

  三子一呆,心頭暗罵:“死阿風,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句話該怎麼回答呢?教的'招式'一點也不管用。”但旋即又想起蔡風所教的後面一些話,可又不敢厚著臉皮說出,不由乾笑道:“也是,也是……”

  “也是什麼?”顏貴琴擦好臉,奇問道。

  三子望瞭望她那張風吹即破的俏臉,禁不住囁嚅道:“我是說你講得很對。”

  顏貴琴再笑,如綻放的鮮花。

  ※※※

  蔡風一副死相,直到午時王宮有人前來傳話之時方才從被窩中爬出來,由元定芳侍候著穿衣換袍,調水淋浴,簡直是享盡了人間的艷福。

  元定芳這次回來,豐腴了許多,更有一股動人的風韻,只讓蔡風愛憐無限。在被窩中,聽她軟聲細語地講述海外的生活,的確是一種連神仙都羨慕得死去活來的享受。

  早膳蔡風沒吃,元定芳也被蔡風纏著沒吃。是以,中午王宮內設宴,為元定芳和顏貴琴等人接風洗塵,不過諸人卻婉拒了,並沒有參加宴會。畢竟高平並不是葛家莊,在很多方面都要注意影響,不過惟蔡風例外。

  在宴會上,蔡風心情大暢,胃口也大開,吃得滿嘴都是油,連胡夫人和万俟醜奴也禁不住為之莞爾。

  蔡風此刻是高平王宮之中的特殊人物,便如同万俟醜奴一般,當沒有其他大臣在場時,可以如同家人聚餐一樣,氣氛極為活躍。

  此刻的蔡風,在高平義軍和百姓心中,幾乎成了神話人物一般,武功蓋世,也使得高平義軍軍心大振,因為他們相信,沒有蔡風克服不了的困難。是以,蔡風每次出戰,幾乎所向披靡,至少也會立於不敗之地。只憑這無與倫比的戰略戰術,足以定下高平的軍心。

  高平義軍從來都沒有這一刻如此充滿希望,更有著無比高昂的鬥志,而這一切只從蔡風奇襲崔延伯,更射死崔延伯那一刻開始。是以,蔡風在高平義軍心中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

  葉虛的大軍壓境,很快會對高平義軍構成威脅,不過,這一切對高平義軍的軍心已毫無影響。

  茶足飯飽後,蔡風自王宮中趕回齊王別府,蔡宗卻在等著他。

  田福來報,說蔡宗要前往西域。

  此時蔡宗坐在客廳之中,行囊也已經準備好了。其實,他的行囊並不多,這個天下幾乎沒有什麼地方是他不能夠生存的,所以行囊的多少對他並不重要。

  “大哥!”蔡風大步跨進大廳,第一次這樣稱呼蔡宗,這位具有與父親一般霸氣的漢子正是飽經磨難的真正的蔡念傷,這也是兩人第一次相認,卻是第二次相見。

  第一次是在泰山之頂,第二次就是在這裡。

  蔡宗的身軀輕輕顫了一下,轉過身來,那飽經滄桑的臉龐露出一絲欣慰而快意的笑容。

  “大哥這就要走了?”蔡風略感失落地道。這時元定芳也走了進來,惑然道:“大哥不想在這裡多呆幾天嗎?”

  “我答應過包向天,要代他完成一件心願,加上我尚有一段未了的恩怨需要了結,是以我必須盡快去完成。”蔡宗平靜地道。

  蔡風也有些愕然,道:“但大哥也不用這麼急著走呀,我們兄弟還是第一次相聚,難得能走到一起來,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豈不是太讓我失望了?”

  蔡宗欣慰地笑了笑,那雙粗糙的大手輕輕地搭上蔡風的肩膀,悠然道:“我們兄弟相聚的日子還很多,此刻三弟肩負重任,很難抽出時間好好相聚。何況,為兄心頭若掛著一些事情,總會不舒服,所以我必須儘早完成。爹說,這是我必修之課,在海外,我無法安心,刀道的修為難有大的飛躍,因此我必須回到我長大的地方找回那種感覺。專志修刀,不能有太多的牽絆。”

  蔡風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刀道哪有大哥這種修法的。”

  蔡宗笑了笑,道:“三弟,我與你不同,你修刀乃是自心修起,而我則是以戰養戰,一切的一切,只能從實戰之中去捅破內心的一層層障礙,最終突破肉身的極限,才能夠抵達你現在的成就。”

  蔡風有些茫然,這些他倒從來都沒有想過,刀道會有這種修法。他自身對於刀道的突破,卻是自內心開始,然後他就可以鎖定一個境界。也許,這正是仲吹煙當初所說,由心向外修習的好處吧。

  “大哥要去西域,讓我派幾名兄弟相隨吧。”蔡風提議道。

  蔡宗笑了笑,自信地道:“不用了,三弟的心意我領了,對於西域,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裡可供我用的人甚至可與吐谷渾的實力相匹敵,沒有人能夠對付得了我。”

  蔡風訝然問道:“大哥在西域有很多朋友嗎?”

  “我這次回西域就是要找葉虛算一算賬,是以,我準備在西域大干一場。你放心,葉虛的聯軍和吐谷渾東侵的大軍就交給我好了。我要他們不得不退!”蔡宗極為自信地道。

  “哦,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蔡風喜道,但也有些惑然道:“大哥憑什麼如此說?會不會冒太大的風險?”

  “風險是有的,但卻難不倒我。在西域,至少有十五股馬賊可以讓我隨時調用,完全可將之聚成聯盟,就是吐谷渾的實力也莫奈我何。畢竟,那裡有我很多的朋友。在西域,只有兩個人可以威脅到我,一個是藍日,一個是華輪,但現在他們都足不出聖殿,根本就無須畏懼。近一年來,我每日都在不停地修習刀道,現在即使葉虛親自出手,也難奈我何。”蔡宗充滿豪情地道。

  蔡風聽到這裡也就放心了,他知道西域的馬賊與塞外的馬賊一樣,凶悍至極,比之正規的鐵騎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一切真如蔡宗所說,就表明他至少可以掌握一千到兩千要命的鐵騎,這完全可以將一些小的部族吞併,蔡風自不會再有任何懷疑,不過還是道:“我調五十名好手與大哥同赴西域,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蔡宗笑了笑,推託道:“人多雖有好處,但卻不利於行動,反而更容易暴露行踪,既然你一番好意,那就選十人與我一道同行吧。”

  蔡風歡慰一笑,也伸出手抓在蔡宗的手掌上,他清楚地感受到那股火一樣的熱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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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變幻無常


  蔡新元與蔡宗一齊走了。蔡新元可比三子幸運很多,也把三子給羨慕死了。

  這次蔡新元回到中原,也是想跟蔡宗一起去看看域外風光。雖然如此一來多少有些危險,可異域的美好風光和遼闊的大草原也的確有吸引力。是以,這次跟蔡宗一起去西域的護衛們,似乎成了別人羨慕的對象,這讓蔡風有些莞爾。

  有蔡新元這個可與三子平級的頂尖高手相陪,蔡風更放心了不少,畢竟這次蔡宗所要做的事情並不是一件易事,可能會遇到一些難以想像的阻力。而這時候,如果多一些高手,自然便容易解決問題。

  送走了蔡宗和蔡新元諸人,三子竟與顏貴琴攜手而回,看著三子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蔡風禁不住笑得肚皮發痛。

  元定芳卻悄悄在蔡風的耳邊小聲道:“貴琴說你教給三子的那些招式都沒用。”

  蔡風立刻一愣,笑聲嘎然而止,抬起頭來眼晴瞪得老大,難以置信地望著三子。

  三子似乎聽到了元定芳的話,不由得向蔡風一聲乾笑,面色有些尷尬。

  劉瑞平和元葉媚似乎全都知道蔡風向三子傳授秘法的內情,與顏貴琴諸女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惟有蔡風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半晌才叱道:“好小子,見色忘義,你連這都能招……”

  ※※※

  葛榮最怕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似乎是天意的安排,蔡泰斗和高傲曹竟然也同樣因軍機嚴重泄秘,而慘遭敗跡。蔡泰斗更是身受重傷,退回冀州,而在肥城的兵力卻被自邯鄲出擊和駐守肥城的兩路官軍壓迫之下,擊得潰散。

  邯鄲和肥城兵力聯合,如一把利刃切斷了葛榮的後路,加上成安的小股官兵,幾乎將葛榮困在一個圈子之中。

  鄴城這段時間只是堅守不出,由於鄴城的防守太過嚴密,根本無法逾越。雖然前鋒軍由宇文泰和字文洛生所領,殺至汲郡城,但卻是孤軍深入,大部分軍隊卻不敢冒進。

  這種結果實在是大出葛榮的意料之外,他似乎無法預料到軍中竟出瞭如此多的奸細,而且這些奸細更是葛家軍中的高層人物,否則怎麼可能如此清楚地知道軍情分佈?

  葛榮迅速攻下了磁縣、岳城、馬頭諸小城,他必須為自己築下一個小的防護網,因為他相信游四有能力打開邯鄲與肥城的封鎖,解除他的後顧之憂。

  此刻讓葛榮心煩的只是糧草問題,但以遊四的才智,應該可順利完成。其實,此刻葛榮若是想殺出邯鄲和肥城的封鎖,並非沒有可能,以他的二十多萬大軍,足以沖破任何防守,但那隻會造成極大的損失,也會使士氣低落。因此,他必須及早地與爾朱榮交戰,只有勝了爾朱榮,他才會有機會奪取北魏江山。不過.鄴城的守兵只是堅守不出,葛榮也是無可奈何。

  ※※※

  遊四首先得到葛悠義和懷德所領義軍的敗訊,接著就是蔡泰斗和高傲曹領導的大軍被官兵擊潰的消息,他的心頭頓時猶如火焚一般著急,儘管無數的風浪早已讓他養成了泰山壓頂也不會有絲毫慌亂的習慣。

  但此刻的遊四在揣測著這第一批糧草什麼時候才能運到葛榮的手中,也不知道裴二是否能夠繞開這重重關卡。

  要知道,二十萬大軍所消耗的糧草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糧草可謂是行軍的命脈,絕不可斷。即使斷了後路,也不能斷了口糧,以葛榮軍中現在所屯的糧草,已經不能支持多久,如果這批糧草無法及時運到的話,只怕很快就會軍心動搖。因此,如何將糧草運到葛榮軍中是至關重要的。

  在遊四的心中似乎有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因為蔡泰斗、高傲曹、懷德諸人敗得古怪。

  懷德和蔡泰斗一死一傷,明顯是他們身邊的人所為,也就是說,在葛家軍中伏有許多的奸細,而這些奸細應該極有地位,否則絕難知道軍中的行軍路線。

  如果這些奸細知道的軍情太多,那麼豈不是說這次運送糧草之事也為奸細所知?如此一來,裴二此次運送糧草之行將是兇多吉少。

  遊四想著,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從來都沒有思及過如此可怕的結果。

  “如果此刻飛馬趕上裴二,讓他改道而行,定是不可能了。”遊四心中暗想。

  “來人哪!”遊四喝道。

  “喳,喳……”幾名侍衛快步行了進來。

  “候爺有何吩咐?”侍衛們恭敬地問道。

  “給我備馬!立刻去糧倉!”遊四沉聲道。

  ※※※

  海外倒的確讓凌能麗嚮往莫名,就連三子也身感大海的魅力。

  長滿古木的島嶼,棲滿水鳥,一片肥沃的土地之中更有一個大大的淡水湖泊,風景十分宜人。

  在這座灑滿水鳥的島上自然不會有毒蛇的存在,毒蛇與鳥群本就是天敵。

  “我們所住的那座島嶼周圍竟連著六座小島,呈眾星捧月之勢擁護著核心那座島嶼,也就是我們的居所。七座島嶼都相互聯通,鐵叔叔和楊叔叔他們逐一看過,那裡根本就不曾有人住過。每座島上的泥土都很肥沃,只要把種子灑進去,即使再不管它,到了秋天照樣可以去收穫。”元定芳有些驕傲地道,似乎是在為自己曾是那島上的居民而感到驕傲。

  “那裡不僅土地肥沃,還沒有虎狼等猛獸,不過也沒有兔子和樟子這樣的野物,而海鳥則是食之不盡。那七座島嶼,老爺子給它取了個名字,叫七星島.其中兩座島上有許多毒蛇、蜈蚣之類的。那座島上就沒有水鳥棲落。”顏貴琴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劃著那七座島嶼的方位。

  元定芳自小受到家庭的影響,對行軍布陣以及琴棋書畫之類的全都精通,是以她竟能夠將七座島嶼的方位具體描繪下來。不過,眾人從紙上當然無法看出島嶼是什麼樣子。

  “那裡的海鳥有的很大,根本就不怕人,也不會攻擊人。是以,老爺子不准我們隨意捕殺海鳥,大家都是捕魚、養畜、種稻子。當我們到達那裡的時候,海島上已經砍出幾大塊空地,房子全都圍著那個大湖而建。夏日不熱,冬天也不冷,真好。”顏貴琴嬌憨地道。

  “不過,你們沒兔肉獐肉可吃,豈不是遺憾?”三子有點潑冷水的樣子道。

  “哦,難怪看你們吃山珍時,那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原來竟是一年多沒沾它們的味兒了!”蔡風打趣道。

  “去你的,人家才不像你一樣。”凌能麗有些抱打不平地道。

  “但我們可以吃蛇肉呀,那裡的蛇島與我們住的島嶼只相隔四十多里路,鐵叔叔和大公子經常去蛇島上抓蛇,有大有小,他們似乎毫不懼蛇。嘿嘿……那蛇肉可還真的很好吃,馬叔叔做出來的蛇肉比你們所吃的兔肉獐肉可美味多了,誰稀罕這些山珍?不過三少奶奶不能吃,因為她懷有身孕,所以老爺子不讓她享受蛇肉的美味。”顏貴琴毫不在乎地道。

  “哇,你連蛇肉也敢吃呀?”元葉媚和劉瑞平吃了一驚,感覺有點噁心地問道。

  蔡風有些憐惜地望瞭望元定芳,元定芳卻甜甜一笑,道:“公公不准我吃蛇肉,但卻准我一個人吃海鳥的肉。其他的人,只能每半個月才能吃一次呢。”

  “哦。”蔡風鬆了口氣,但有些不解地問道:“海上有那麼多的海鳥,為什麼還要半個月才准吃一次呢?”

  “老爺子說,大家不能破壞海鳥所住的環境,如果大家都亂抓海鳥的話,那諸多海鳥以後都不敢來島上了,豈不讓七座寶島失去了生機?何況那些鳥兒十分可愛,看著它們在湖中游來游去,在小舟旁邊游來游去,又怎麼忍心傷害它們?而且,它們更可以預報風暴呢。風暴來臨之前,它們都棲回島上,這樣老爺子就讓所有的船隻都靠岸,不出海。因此,老爺子說海鳥是我們的好朋友,不能亂殺。”顏貴琴解釋道。

  “我們打鳥都是從蛇島上打回來的,那是鳥兒不願意棲身的地方,落到那兩座島上的鳥兒大多不是經常棲居在我們島附近的鳥,所以那座島上毒蛇特別多,那些鳥兒打回來也不影響我們島上海鳥的生存。有的時候,用弓箭射下自那兩座島上飛過的海鳥,然後就在蛇島上處理鳥毛之類的,弄乾淨後再送回來,就不會影響其它幾座島上的鳥兒了。”元定芳也補充道。

  眾人都禁不住大為驚嘆,對那種生活倒真的十分嚮往。

  “島上除了鳥兒之外,就沒有其它的東西嗎?”田祿奇怪地問道。

  “怎麼沒有?有時候還有好大好大的烏龜爬上來,在沙灘上慢慢爬著,真有趣。好多鳥兒都落在那幾乎有桌面大的殼上,它卻一動不動,連頭也不伸出來,真是有趣極了。”顏貴琴喜滋滋地道。

  “你騙人,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烏龜?那豈不是成精了嗎?”田祿不敢相信地道。

  三子和蔡風也同樣不相信,那隻是在古時的典籍之中才偶爾發現有這麼大的烏龜,劉瑞平和元葉媚也同樣有些不信。

  “那是真的,老爺子起初也以為那是精怪,後來海鹽幫的兄弟說這不是精怪,且還算是小的,大的更大,人們叫它為海龜。後來老爺子讓眾人把那隻大海龜抓住一稱,竟有四百多斤。不過,大家都不敢吃它,把它放了,這隻大海龜在這之後還經常在島邊轉悠呢。看到人還伸出頭來,似乎很友善,後來還有很多這樣的大海龜爬上沙灘,一般都在晚上。海鹽幫的人去海上找回幾個大蛋,他們說這是那幾隻大海龜下的。還說這些大海龜每年夏天都會在這些島的沙灘上生蛋,然後又離開。”顏貴琴又補充道。

  這一切對於從沒去了解大海的眾人來說,的確很具吸引力,讓他們嚮往不已。

  “奶奶個兒子,我要快點把這裡的事辦完,早點去那裡逗海龜玩。不過本人去時絕不會像你們那樣規規矩矩,定會捕捉很多獸類,然後將之放生於七島之上,等到將來帶你們的兒子一起狩獵!”蔡風一拍自己的腿,興奮地道。

  ※※※

  葛榮發現裴二時,裴二已經奄奄一息,心脈盡碎,顯然是受了強大的震傷,抑或是一股無比強烈的劍氣將其心脈切斷。

  葛榮的臉色依然十分平靜,在這種時候,他居然仍能平靜以對,的確顯得與眾不同。

  運送糧草的人馬除裴二的重傷之軀此刻在葛榮的面前外,其餘之人已全軍覆滅,包括糧草。

  糧草乃是義軍的救命之物,但此刻卻被人劫走了。這劫走糧草之人似乎對裴二的運糧路線掌握得極為精確,所以才能夠設下一個使他們全軍覆滅的慘局。

  高歡和葛明的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不用問,在場的所有人除了葛榮之外,其臉色都已經變得有些氣急敗壞。

  “我想,爾朱榮與我決戰之期應該快到了!”葛榮吸了一口氣,冷然道。

  “天王,我看我們還是以極速攻下邯鄲和肥城兩城,無論如何,還是先處理好後顧之憂再全力與爾朱榮周旋為妙。”高歡眼神中充滿著一股狠勁地道。

  葛榮望了高歡一眼,淡然道:“我也正有此意!”

  “對,既然爾朱榮不敢與我們正面交鋒,我們就逼他們出來,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自他們的包圍圈中安然撤走!”葛明出言相附道。

  葛榮掃了葛明和高歡一眼,目光又落在裴二的身上。

  裴二仍處於昏暈狀態,但誰都知道,他的傷勢已是回天乏術,哪怕是陶弘景親來也無濟於事。

  葛榮伸手按在裴二的心口上,將一股強大的功力注入其體。

  裴二猛地睜開眼晴,一眼看到了葛榮,喜呼一聲:“天王!”但聲音微弱如蚊蚋,只讓人聽了心酸。想當初,這個硬漢為葛榮走南闖北,與江湖各派打交道,也是風雲一時,雖無遊四的名氣大,可在各派各寨中的地位卻並不低於遊四,但現在卻變得如此脆弱不堪。

  葛榮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但卻極為苦澀,只有葛榮才知道他自己心中有多麼的痛。裴二不僅僅是他的屬下,更是他的朋友、兄弟。二十多年前,在搶奪王敏那一場戰鬥中,與爾朱家族眾高手交手的人就有裴二。裴二正是那次救出葛榮的十三大高手之一,也是少數幾個倖存者之一。是以,葛榮很少將他當作屬下看待,在葛家十傑中,有七人是他一手所訓,那是自遊四之後到吳十。裴二、薛三、杜洛週這三人都是葛榮的兄弟、戰友。

  “是誰幹的?”葛榮有些心痛地問道。

  “是……是爾朱榮……有奸細!”裴二有些恨恨地道,但聲音卻虛弱至極。

  葛榮的臉色這下子可真的變了,他似乎沒想到竟是爾朱榮親自出手,如果真的是爾朱榮親自出手的話,那這一切並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而裴二肯定也是爾朱榮親手所傷,只是爾朱榮不在鄴城,反而出現在邯鄲附近,這不能不讓人心驚,這也使他更為堅定自己回攻肥城和邯鄲的決心。

  ※※※

  高歡為無名五引路進入葛榮的書房。

  無名三十六將在軍中的地位極高,無名一乃是天王宮中的侍衛總統領,便如同朝中的都騎軍統領,地位極高。是以,無名三十六將可以說是葛榮的直系實力,高歡雖為將軍,仍不敢對無名三十六將有所怠慢。

  步入葛榮的書房,早有侍衛通報。但葛榮依然在房中對著那張地形草圖悶頭苦思。

  這是遊四親手描繪出來的地形圖,其中的每一個細小環節都描得十分精妙,這就是葛榮重視遊四的原因之一,雖然這是根據當年不顛居士的那張地圖複製出來的,但與不顛居士那張地圖分毫無異。

  到了晚年的不顛居士,一心沉醉於書畫和山河美景,如閒雲野鶴一般四處雲遊,而所到之處,定會作畫以留,不知留下了多少名山大川的地形圖。二十年前,不顛居士耗盡心思,將自己所到之處繪於一張長達五丈、寬為兩丈的布帛上。在他的思想中,始終有著光復漢統的念頭,只望這一張山河地形圖能使有誌之士驅走異族,還我河山,而葛榮正是不顛居士的首選之人。是以他在將游四交給葛榮之時,連這張地圖也給了葛榮。

  此刻葛榮所看到的,只是遊四分段畫出的其中一部分。

  “無名五參見天王!”無名五向高歡望了一眼,這才向葛榮道。

  高歡極為知趣地退了出去。

  “什麼時候到的?”葛榮淡淡地問道。

  “末將剛剛落馬便飛速來見天王,路途不敢有誤!”無名五誠惶誠恐地道。

  葛榮抬起頭來,目光極為深邃,望著無名五那一臉肅然的表情,淡然問道:“來這裡有何事情?”

  無名五不敢抬頭,道:“遊四侯爺親自押運糧草到達了臨漳,特讓末將前來回禀天王!”

  葛榮一震,眸子之中泛出一絲異樣的光彩,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急促地問道:“遊四親自押送糧草抵達了臨漳?”

  “是的,侯爺知道蔡大將軍和高傲曹將軍戰敗之後,認為可能是軍中高層中出現了問題,但他派快馬追趕裴二爺卻已來不及了。為了不誤戰機,侯爺決定親自再送一批糧草前來。這一切都是侯爺一手安排,沒有其他任何人插手。我們從水路到達永年時,就听到追趕裴二爺的快騎來報,二爺中伏,糧草被劫。所以,侯爺不放心這一批糧草的安全,請天王派兵接應。”無名五認真地道。

  葛榮愣了愣,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色,慨然道:“遊四果然是遊四,沒讓我失望!”頓了頓,又問道:“路線如何?”

  ※※※

  蕭寶寅似乎知道蔡風返回高平的消息,在這幾天之中,調集大批兵力強攻華亭。而東泰州(今陝西隴縣)的大軍也鎖住了張家川的赫連恩,攻勢極強,使得高平義軍十分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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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