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翻天鑒 作者:竹上豬豬 (連載中)

 
mk2258 2017-11-8 21:29:1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5 42992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27
一百章佛中有佛

作者:竹上豬豬

一薛家一長一少兩位貴人造訪張府不久,熊京城中便傳出了張、薛,行將聯姻的風聲。

而這兩家表面看起來,始祖僅僅是前朝崛起的地方豪族,現今家主又只是戶部侍郎的薛氏,和家族傳承遠自上古炎黃大將,當今家主又是被冊封為楚朝第二顯爵的亞卿,主理番事院的熊京張氏相比,無論家世還是名爵都相差頗遠。

但實際,亞卿在大楚只是名聲好聽,實際并無絲毫實權,而番事院處置的是諸侯、番邦事務,在王朝鼎盛,天下懾服時,自然是權柄極重的中樞機構,可此刻大楚早已失去制衡諸侯之力,并還常受外邦犯邊、欺凌,番事院自然也就淪落成了,品位雖高,卻只是擺設的空頭衙門。

反觀那戶部侍郎,雖不是一方正印,卻是總管大楚土地戶籍、賦稅財政的貳官,權利大的驚人,尤其還兼著為皇家經營內產,乃是天子最親近的臣子之一。

所以這場聯姻,到底是張家低俯,薛家高攀,還是相反,真真是難講的很,而這種帶著點風流韻味,又涉及達官貴人私密內情的故事,最易引起普羅大眾的嚼舌。

一時間,整個熊京都是關于張、薛聯姻的熱議,甚至到底兩家小字輩中是哪個公子、小姐聯姻,都變成了賭檔里用來博弈的券子。

只是這一切對于名列博弈券上的張還生來說,卻毫無意義。

人間二月艷陽天,熊京國子監中,在東殿蟄伏整夜的他走出朱紅殿門,感覺明媚的春光撒在身上,十分愜意,不由得伸了個懶腰,喃喃自語道:“天氣這樣暖了,老師總該回來了吧,今日便再去看看好了。”,漫步下了高階,沿著石道走向院落深處。

三、兩盞茶的功夫過后,張還生來到一座石堂門外,見木門已經敞開,臉上一喜,徑直掀開竹簾,沖了進去,大聲嚷道:“老師您說是返鄉三、四十日,便回轉熊京,怎么一去竟耽擱了這么許久?”

石堂中,周監學一日往常的坐在矮幾后,嗅著焚香,讀著竹簡,仿佛根本就沒消失兩月有余一般。

見弟子現身叫嚷,他只翻了翻眼皮,從懷中摸出一個袒胸露乳,嬉皮笑臉的臥佛銅像來,淡淡說道:“為了謀這么個東西,我只得在外面多耽擱了二十幾日,值不值得卻要由你來分說了。”

“這不是彌勒大尊的塑像嗎,”張還生聞言好奇的上前幾步,盤腿坐下后,伸手拿起那臥佛摩挲、把玩著道,“雕刻的如此潦草,顯然不是觀想傳承之物。

質地嗎,摸著連黃銅都不是,怕就是個樹根造成的,而且上面的金漆還顯得簇新,明顯,明顯不是,甚么,甚么…”

說話間,他突然覺得眼皮發沉,一陣難以抑制的倦意襲上心頭,竟猛一低頭,昏睡了過去了。

對面的周監學見狀,眼睛一亮,喃喃自語著說了句,“果然有蹊蹺。”,雙手掐訣,嘴巴里念動法咒,猛的噴出一口長氣。

那氣息直沖上張還生的頭頂,攪動的虛空蕩漾,化成一道尺許的水幕,閃爍著七彩之色,幾息之后卻又碎裂開來,化為無數光點,消散于空中。

“鏡夢法,竟不能成功!”望見這一幕,周監學皺皺眉頭,轉變了個法訣,又是走禹步,又是書符箓的折騰許久,伸出雙手,一直點在自己眉心,一直按在了昏睡的張還生眉心之處,閉目冥思了許久,猛的睜開眼睛,低聲怒道:“怎地同心術也失靈了!”

就在他抱怨時,突然聽到‘啪’的一聲,那佛像竟然被張還生于睡夢中使出蠻力,捏的粉碎,瞧質地正是枯木雕成。

“哎呀。”見那佛像碎裂,周監學一時間竟失態到頓足長嘆,急忙彎腰將那碎塊從張還生的手中搶奪了過來,卻為時已晚,只剩下滿把金燦燦的木屑而已。

恰在這時,張還生也回過神來,猛的睜開眼睛,,一陣神志恍惚過后,望見周監學抓著金黃的木屑站在眼前,不由驚呼道:“老師,那佛象呢!

不會,不會是您手里的這些木屑吧,咿呀,我剛剛看走了眼,那可,那可是件寶物,您,您怎么把它毀了呢!”

“小子,明明是你把這佛像捏碎的,怎么反而怪到了我的頭上呢!”在張還生面前一直都顯得溫文爾雅,處亂不驚的周監學聞言,罕見變得面紅耳赤,大吼道。

“我捏碎的嗎,這,這,我自己怎么不記得了。”聽到這話,張還生一下愣住,脫口而出道。

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周監學張張嘴巴,突得長長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小子,萬物皆有緣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

只是此物到底是個什么寶貝呢?”

“這應是大須彌寺諸多功法的傳承至寶,”張還生聞言回過神來,目光卻仍有些發直的喃喃答道:“我剛才一握,不知怎么的便觸動了靈機,神識中突然有無數文字、圖解浮現,最初一篇正是曾經在打須彌寺中學的最粗淺功法,金剛勁。

之后正想要往下看,卻又一切成空,清醒了過來。

老師,您是從哪里得到這佛像的,怎么會那么恰巧竟可能是大須彌寺里的寶貝。”

“這卻也不是恰巧,”周監學嘆息著擺擺手道:“這佛像是從原旭國陰海郡鎮守將軍,楊沫那里謀到的,本就是自大須彌寺流傳出來的東西。

這都怪我,聽了你的離奇身世后一直記在心里,感覺那楊沫極有眼光又謀事長遠,說不定當日鏟滅大須彌寺時,除了暗暗救下你之外,還私藏了什么器物,便趁著回鄉祭祖的機會,遠赴旭國去見他,費了極大的力氣,付出極大代價,終于就得到了這個佛像…”

“老師眼光當真厲害,”張還生聽到這里,忍不住驚訝的贊道:“我在那大須彌寺里當了許久的和尚,要不是親身體味的話,都瞧不出那佛像有何不凡,您竟能看出它是件寶物…”

“我也沒看出那佛像有何不同凡響之處,”不等他把話講完,便被周監學打斷道:“只是因為那楊沫起了極惡毒的誓言,說這佛像乃是當年他搗毀大須彌寺正殿,從一個樣子極為古老的佛座中,起獲之物。

當日毀掉的羅漢、菩薩、佛陀塑像無數,但佛中藏佛的小像就只這一尊,樣子又平淡到可疑,是以他便藏了下來。”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27
一百零一章自成一體

作者:竹上豬豬

一聽完周監學的話,張還生恍然大悟說道:“我懂了,于那極不平凡之處發現極平凡之物,那么平凡之物必然也就不平凡了。

您正因為那佛像的平凡,反而認定它是件異寶無疑了,對嗎老師?”

“再不平凡現在也被你毀了,”周監學聞言擺擺手,扼腕嘆息的說道:“那佛像藏在末葉手中,想也知道一定被他暗暗把玩了不知幾百、幾千次,卻沒發現絲毫的異樣之處。

被我取得后,也是不下幾十次的細細探究,也始終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我思來想去,覺得釋教最講因果、機緣,而你可以算是世間僅存的一位大須彌寺弟子了,說不定便有緣法解開這佛像之謎。

卻沒想到,解開是解開了,但也因此毀去了佛像。”

“老師,我是在是無意間將這木佛捏碎的,如果不是您說,都不知道有這件事…”張還生聞言只能干笑著解釋道。

周監學聽了,嘆息著輕聲打斷了他的話道:“你也無需自責,其實我之所以費了這么大的力氣,遠赴萬里去試探末葉虛實,之后想盡辦法從其手中取得這佛像,原因其實一小半是起了好奇之心;

一大半是希望能從末葉手中取得大須彌寺,精妙法統的傳承之物,讓你能從中領悟出高深功法,替代那《**玄功》。

卻沒想到你得了機緣,但緊接著卻又失去了,想來這也是天意,便算了吧。”

張還生聞言一愣,沉默許久,張張嘴巴,喃喃說道:“原來老師謀奪這大須彌寺遺物,根源竟是因為我嗎,這,這,這可叫我,叫我怎么敢當。”

“你是我在這大楚國子監中督學四十年來,收下的第三位弟子,”周監學輕聲說道:“你前兩個師兄,都被我竭盡全力的栽培成材,對你又怎能例外,也談不上什么敢當,不敢當的。”

聽到這番話,張還生仿佛觸動了真情,眼圈微微發紅道:“老師大德,吾,沒齒難忘,只希望有一天能報答萬一。”

周監學聞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摸了摸張還生的頭頂,道:“癡兒,癡兒,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你念老師不惜力量的栽培之恩,卻不知老師得一佳徒培育時的自得之心,你我乃是各取所需而已,你實不必放在心上。

再說了,我修煉的根本功法乃是家學,不能外傳,你那兩個師兄又都是修法的,加上你心氣高,不肯低就,我一時間實在是難以找到可以替代《**玄功》的頂級,淬體法門給你。

心中其實一直有愧呀。”

石堂中這一幕師慈徒慕的景象瞧著真真是感人至深,只是等到夜晚,張還生告退離去后,周監學望著桌幾上的木屑,舒展的眉宇突然緊緊皺起,臉孔陰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

而張還生離開石堂后,卻馬上出了大楚國子監,返回了熊京張府自己居住的偏院,躲在靜室里不眠不休,閉目打坐了整整十日,才終于臉色慘白卻嘴角泛笑的睜開雙眼,踏出了房門。

其實當初在國子監中,周監學拿出的木佛,并不是他于昏睡中捏碎的,而是那木佛如同迷藥似的,將張還生誘入一段離奇夢境后,便自動化為了木屑。

只是奇物自毀,往往意味著有人得到了其中暗藏的機緣,是以唯恐懷璧其罪的張還生,才不得不自編自演了一幕活劇,將真相隱去。

而黃粱一夢中的百年時光,于現實卻往往只有片刻。

張還生雖然只被那木佛引入睡夢一盞茶的功夫,可感覺上卻仿佛渾渾噩噩的經歷了八、九個,大須彌寺長老、掌門和尚的人生,才終于結束。

要不是他在幼年最天真爛漫,無有雜思時,便已經習慣做這種紅塵迷夢,煉神的功法又是最最頂尖法門的話,只怕清醒后,當時便得迷失自我,久久無法恢復。

好在此刻的現實是,張還生既順順利利瞞住了事實,又乘熱打鐵的靠著十日冥思,將睡夢中學到的大須彌寺由低到高,一百零八種功法盡數回憶了起來,忍不住志得意滿的暗暗想到:“其他功法也就罷了。

只這‘真如彌勒’卻是溝通內外的絕佳法門。

我只需將其列入根本功法,稍加修煉,便能像是周監學講的,真正將淬體與修神連接如一,達到身魂相合之境!”

如果把養神比喻成陸地疾奔,煉體比喻成水中潛游的話,那兼顧內外的《真如彌勒》練起來,就如同讓一個人時而在地上疾走,時而在水中鳧行。

要是普通人從頭開始修行的話,必然感覺比單一修煉淬體或煉神的法門,更加困難,可能許久都毫無進展。

可張還生如今修煉《龍象根本經》有成,等于是已經學會了陸地飛行術,《**玄功》突進到四層又好比掌握了水中魚游之法,這時想要把《真如彌勒》再修煉到相應境界,自然是易如反掌。

從靜室出來,休息一天后,不過在偏院演武堂中苦練了半月,他便順利溝通內外,初步將身、魂合為了一體。

至此張還生前無古人的修行體系,總算是基本確定了下來。

修神的法門是《龍象根本經》,煉體的法門是《**玄功》,而將這兩者貫穿為一體靠的則是《真如彌勒》,此三種功法皆不可替換,功用相似的法門也就無需再練。

而諸如《大禍黑日經》、《萬物化春圖》之類,不涉及內修、外練,單純追溯血脈根源,化身上古魔神的功法,威力巨大,雖非修行正途,卻是未來與人比斗、爭鋒中,不可或缺的奇門補充,也得要勤修不墜。

除此之外,那些拳術、刀經、劍譜等等之類,使用真元、法力的實用法門,雖不必像是正經功課那樣每日修煉,也得要多多益善的進行了解。

好在張還生修煉的根本法門都是最絕頂的功法,本身又智慧早開,加上在大楚國子監中彌補了修煉根基知識不足之憾,研讀實用法門時,時時有種高屋建瓴、觸類旁通的感覺,越看越覺得簡單,學的多些卻也不太耗什么時間。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28
一百零二章通天之途

作者:竹上豬豬

一張還生的修行體系,看起來與他那居心叵測的大楚國子監座師,曾經籌劃過的一條幾近完美的,修煉法子暗合。

但實際上周監學當時說出的那條,以三種不同類型之絕頂功法,分別修神、淬體,再貫通肉身、神魂的修煉之路,完全就是為了警訓張還生,不要繼續習練那缺陷極大的《八九玄功》。

實際上,周監學根本就沒想過,真有人會有如此通天的際遇,獲得那么多的頂階修行法門,更想不到,這種幸運兒出現之后,會真就那么瘋狂的兼修并練。

畢竟人生時光有限,即便是天資卓絕者,修煉一種頂尖法門也常覺吃力,更何況同時修行三種功法,絕不是一加一再加一那么簡單的事情,一個不小心便枉費一生。

其實也就是張還生這種無意間,以元神之力霸占了一方天地山河,可以將自然偉力當作自身精進的餌食者,才可能勉力嘗試了。

而萬物均衡,凡事有弊必有利。

兼修幾門不同的功法雖然繁瑣、艱難,但此種修煉體系成形后,也有許多方便、益處出現。

比如,張還生可以不必再親赴元神占據之地,才能以肉體吸納混沌力量,地、水靈氣,只需要修煉《龍象根本經》,肉身便能從化為龍、象元神,瞬間跨越上萬里距離,至孤島演法的神魂之中,抽取混沌之力,地、水靈氣。

再比如,單憑修行《龍象根本經》、《八九玄功》、《真如彌勒》,這三大正途根基功法的任何一種,他都可以讓肉身與神魂,同時得到淬煉,只是在進境速度上,比正常修行要緩慢十倍不止。

而這也讓張還生還不得不改變了修煉的習慣,幾經摸索后,開始每次修行都按著《龍象根本經》、《真如彌勒》、《八九玄功》的順序,不遺不漏的依次進行,如此一來,對比之前的修煉效果,竟有了事半功倍之感。

就這樣,整整近乎半個月不眠不休的辛勞過后,張還生終于換來了清晰的通天之路,強自按捺著心中狂喜,昏頭昏腦的頂著明月出了演武堂,大步走進膳房,嘴巴里不住的高聲嚷嚷道:“春熙、夏葉、冬云、秋痕。

你們幾個丫頭去哪里偷懶了,怎么還不來伺候,快快讓廚房忙活起來,我都快餓死了。”

這叫嚷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飄蕩出去,不一會便引得偏院中一陣騷亂。

半盞茶的功夫后,四個貼身丫鬟便出現在了張還生的面前,只是一個個脂粉未涂,鬢發蓬亂,有一個還扣錯了衫裙上的搭扣。

“你們都睡下了嗎,現,現在是什么時辰了?”望見這一幕,張還生才想起什么似的,朝門外的天空望去,見圓月已經偏西,不由張張嘴巴,正想要說話,就聽春熙已充滿懊惱之意的開口道:“現在約莫著是丑時吧。

君子恕罪,這些日子,您在靜室、演武房里不分晝夜的修行,我和夏葉、秋痕、冬云本來是每人輪流著守夜伺候的。

偏偏今日是我的生日,大家吃了點酒…”

“唉,我徹夜修煉是武人、修者的本分,”張還生聽到這話,擺擺手,大氣的打斷了春熙道:“要你們幾個小姑娘守的什么夜。

今晚是練昏了頭,都沒在意這么晚了,隨口嚷嚷,把滿院子的人都吵了起來,還讓你生辰之日又是起夜,又是賠罪,其實是我不應該,恕你們什么罪。”

“話不能這樣講,我們為人奴婢的賣身于主人,自當殷勤侍奉…”春熙聞言卻突然紅了眼圈,語氣頗有些自憐自艾的說道。

張還生卻不耐煩的插話道:“些許小事,辯個什么,實在不行這次就算是我們兩平,互不相欠好了。

還有既然知道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也不好不出份賀禮,這樣吧,就從月錢里取五個金珠子賞你吧,以后這也是個慣例,你們四個連同跟在我身邊的小廝,生辰之日都領五個金珠的賞錢。”

說話間,小廝們已經將廚房里急急做好的菜肴、湯點,一盤盤的送了上來,擺在了張還生的面前。

張還生早已餓的很了,此時自然老實不客氣的大快朵頤起來,卻沒想到,春熙聽了他剛才的話,發了會子呆,眼圈變得更紅,突地上前兩步,深深施禮道:“君子,您真真是天底下最能體恤下人辛苦,又和善可親的貴人了,能侍候您實在是我們的福氣。”

春熙算是與張還生最親近的丫頭,但也從未用過這么真切的語調和他講過話,聽的張還生不由微微一愣。

再回憶起她剛才那自怨自艾的語氣就十分異樣,張還生抬起頭來,朝春熙望去,看起她明顯因為酒氣翻滾,變得嫣紅的面頰后,才釋然的一笑,繼續踞案大嚼著隨口應道:“是嗎,其實你們幾個丫頭也不算,都是讀過詩書,識得大體,勤力受禮的好女子,我自不該薄待。”

春熙聽到這話,沉默良久,突然沒頭沒尾的輕聲說道:“君子真真是一等一宅心仁厚的性子,你這些日子心里的苦,其實我都知道,若是旁人恐怕早就…”

張還生聞言,詫異的打斷了春熙的話道:“什么叫做‘我這些日子心里的苦’,這,最近幾日發生了什么我該當,心中發苦的事情嗎?”

這話出口,膳房中頓時一片死寂,之后本就因為春熙越來越異樣的醉后言語顯得有些慌神,只是因為離得她遠了,不好阻止的夏葉、秋痕、冬云三人,這時再顧不得失態,不約而同齊齊跑到春熙身旁。

一邊拉衣袖、扯裙擺的朝她擠眉弄眼,一邊向張還生告罪道:“君子,春熙是不勝酒力,在胡說八道呢,您不要放在心上。”;

“是呀,這丫頭平日里太過克制,只在生辰之日喜歡貪杯,說些妄語胡話,實在可惡。”;

“君子莫怪,其實都是我們以為您今晚必定又是在演武房中通宵修煉,這才飲醉了酒,還請寬恕則個。”…

春熙這時也猛的清醒了過來,自知酒后失言,惹下了可大可小的禍事,臉色變得紅一片,白一片,分外的難堪。

而張還生看她們鬼祟、懼怕的樣子,也感覺事有蹊蹺便臉色一整,出言威嚇道:“相處久的人都知道,我是最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尤其討厭別人的欺瞞。

不管什么樣子的話,你們只要直講,哪怕有些不周、閃失我都不會計較,但卻是說錯了話,又不愿意承認,想要騙我,哼哼。

便真當我張還生軟弱可欺,沒有霹靂手段嗎!”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29
一百零三章奇男子

如果是張還生初入熊京時說出這種話來,春熙、夏葉、秋痕、冬云四個丫頭只會心驚,卻不至于十分畏懼。

但今時不同往日,張還生認祖歸宗張氏,不知不覺已是經年,先由祖蔭獲天子封賞,后因不凡天姿、強悍武力名聲顯于權貴,現在往來的都是大楚京城年輕顯貴里響當當的人物,早已站穩了熊京張氏嫡長孫的位子。

平日里便是正院里的老總管偶然遇見,也是急急避讓行禮,更何況幾個本就在偏院里侍奉著他,正被其管著的貼身丫頭。

若真惹惱了,一句話便可處置了,萬沒人敢阻攔,后果重則喪命,輕則便是四個丫頭被一頓棍打后,發還本家,接著便是生不如死的一生沉淪,不知會過何等凄慘的日子了。

因而被一嚇唬,春熙、夏葉、秋痕、冬云臉色慘白的齊齊跪下,夏葉、秋痕、冬云戰戰栗栗的連話都不敢多講,只不住的叩頭,只春熙凄凄慘慘的哀求道:“君子,千錯萬錯全都在我,不關夏葉、秋痕、冬云的事。

要罰您只罰我,千萬莫要責怪她們。

是我,是我覺得薛家和風華少爺聯姻,惹的您煩心,這十幾天來如此自苦才發了失心瘋的胡言亂語…”

“你且等等,”張還生眼睛一瞪,打斷了春熙的話道:“那薛家選定要和我那便宜弟弟,聯姻了嗎?”

“正是。”春熙聞言一愣,聲音沙啞的答道:“半月前已傳出信來,薛家嫡系的梓寧貴女嫁于風華君子,嫡長孫奈安君子娶我們家的橘莞貴女,整個熊京城里都知道了。”

“真的嗎,那我豈不是就此脫身了嗎,妙哉,妙哉。”張還生聞言頗為驚喜的鼓掌而笑道。

見他喜不自勝的樣子不像是作偽,春熙張張嘴巴,一時忘我的說道:“君子,您,您不因是風華少爺娶了薛家小姐,氣憤不甘嗎?”

“這有什么氣氛、不甘的,”張還生回望著春熙奇怪的答道:“我正是該新苦修行,為異日做大事業,謀大成就立根基的時候,怎可有家室之累。

便是讓我和那薛家聯姻,我也一定要百般推脫,這樣一定會惹惱父、祖,那有現在輪空這般輕松。”

“可那薛家小姐的祖父可是大楚戶部侍郎,父親乃是御史臺都御史…”春熙聞言呆呆的又說道。

“我管他祖父是誰,父親又是哪個。”張還生大笑著又打斷了春熙的話道:“峰高千仞無欲則剛,海納百川有容納大。

大丈夫生于人世間,浪跡紅塵中難道還要靠妻子姻親成事嗎,哈哈哈哈…

你一個小小女子,針鼻大的心眼,拿來度大丈夫之腹,本就可笑至極,犯了酒氣,說了出來,竟還覺得我會惱羞成怒的責罰,更是惹人發嗤。

好了,好了,君子這十幾日不眠不休的苦修是為了突破一處關節,和誰與誰聯姻毫無干系,你就別胡亂猜想了,快起來洗漱、洗漱去睡下吧。

明日我放你們四個丫頭出府去玩耍,聽曲、看戲,好好的散散心,免得老是呆在院子里,胡思亂想,真惹下甚么禍來。”

聽到這番話,春熙、夏葉、秋痕、冬云無不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回應,竟連謝恩都忘了,就在這時,院子里突然飄飄蕩蕩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你這小子治家理事,可真是荒唐。

被一個家養的小丫頭誤會、可憐了,不僅不以為恥,對其嚴加責罰,反而還放出府去聽曲、看戲,嘖嘖嘖…真真讓人無話可說。”

張還生聞言,周身前是微微一僵,續而耳、目皆動的笑笑說道:“我看人,觀行亦觀心,行若出大錯,心意再好也不可恕;心若是極毒,行再不顯,也不能饒。

而這幾個丫頭,心意或是為我鳴而不平,或是為保姐妹不受責罰,都是向著良善,行為有些子僭越、失態,卻無傷大雅。

是以先放出去玩耍、玩耍,寬寬她們的心,免得嚇過了頭,日后再點醒幾句,也就是了,何必非的重責呢。

須知貴人有時一句話,便可能給底下仆從帶來塌天大禍,無盡痛苦,是以做人越富貴,便越得要大度、良善些。”

聽到這番話,那陰測測的聲音沉默片刻,突然說道:“汝乃奇男子也,我今日便饒你一命,異日看看你這個‘峰高千仞無欲則剛,海納百川有容納大’的大丈夫,能做出何等功業。”

“閣下做梁上君子時,還如此大言不慚,也算是個奇男子了。”張還生聞言冷冷笑了笑,肅聲說道:“只是你要饒我,我卻繞不過你。”,猛的騰空而起,周身毛孔透出無窮黑霧,化為燭龍之形,飛出膳房大門,遨游于院中轉了幾圈,尋遍可疑之處,卻終是一無所獲。

這時,熊京內城街上突有熊熊火光沖天而起,緊接著便是鑼鼓齊鳴,有巡弋的兵士呼喊著捉拿賊人、歹徒,又有各個貴人府中的高手飛上天空,折騰了整整一夜,也是一無所獲。

第二日,巡檢司中才傳出確切的消息,熊京城中宗人院司禮黎郡王、吏部宋天官、京都府司衙門趙府尹等十幾戶達官貴人府邸,均遭人潛入,放火、殺人,鬧出了偌大的事端來。

而這時,張還生卻已經去了國子監中,開始繼續重復起在平常人看來艱辛、無聊之極,日日讀書、修行的日子。

過了幾天,恰正午時分,他正在飯堂里狼吞虎咽的踞案大嚼,填飽那已經餓了幾十個時辰的肚子,突見一個道士來到面前,連連稽首,驚喜的說道:“君子,我在這國子監里問了幾十個人,終于是找見您了。”

認出那道人正是清月觀的知客,張還生詫異的問道:“云曉道長,你不好好在道觀里清修,來熊京找我作甚,莫非是,是外祖大人召見嗎?”

“正是,正是。”那道人不住的點頭道:“觀主把觀里閑散的道士都派到熊京城里來尋您了,說有要緊事請您去見他。”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31
一百零四章復國之求

炎黃人倫之道,尊崇的是天、地、宗、君、師。

除天、地之外便是宗親長輩最為尊貴,因此眾目睽睽之下,聽到名義上的外祖召見,張還生只能半餓著肚子,放下手中熱氣騰騰的蒸包,裝模作樣的急聲說道:“既如此怎可讓老人家久等呢,我們這便出城。”,反手拉起道人,大步向門外跑去。

熊京城中連帶郊外數十里內,除非有天子詔令,否則便是御林軍中將領都不可飛騰,因而路趕的再急迫,踏進山中清月觀中時,也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

腳步匆忙的疾行至內堂靜室門外,那知客道人將畫著黑白魚的木門輕輕推開,報了一聲,“道主,張家君子來了。”,便避讓開來,讓張還生走了進去。

而盤坐在靜室長榻上的張青檀見張還生現身,馬上睜開微閉的眼睛,聲音有些發顫的親切開口道:“還生你來了,走的急嗎,快坐下歇歇氣。

幾上有我剛剛烹的一壺香茶,若渴了便喝幾口吧。”

張還生自從前次被張青檀召見之后,近半年來最短相隔半月,最長一月,總會主動到清月觀來拜見一次,和張青檀也算是見的爛熟了,卻從未見過他如此竭力按捺心情的樣子,不由狐疑的在對面蒲團上坐下,也不顧得喝茶便恭敬的說道:“多勞外祖關心。

您急著命那些多人進熊京召見我,必是有大事要講,便別耽誤了。”

“嗯…”張青檀聞言臉色陰晴不定的變了變,嘆了口氣道:“既如此,那我便照實說了。

昨天傍晚,天子內臣禧尚宮青衣布衫的潛行而出,親自來道觀見我,說天子感念春芒張氏一門,和當今尊王攘夷大政暗合的忠烈事跡,又記著我救駕之恩,有意重立張國。

你也知道,我春芒張氏原是大周封君,失國之后歷代祖宗最念念不忘的便是重得疆土,再立宗廟…”

“祖宗念著復國,天子有意扶持,這是大好事呀,”張還生聽到這番話,聯想到張青檀此時為難的樣子,心中莫名一緊,表面卻故意露出驚喜之色,急聲插話道:“外祖您怎還顯得如此愁眉不展?”

“好事的確是天大的好事,”張青檀低頭嘆息道:“但我入了道門,又老成這樣,就算成了一國封君,暫且重立祖宗宗廟又能如何,還不是一世成空。

再說了,天子一心一意的想要把我留在身邊,備著為他治病、延命,萬不可能放我遠走,所以,”,說著他猛然抬頭,望著張還生道:“唯一的辦法便是能將一個年輕力強的親近人物,過繼到我春芒張氏為嗣,待我受封為君之后,再傳位給他…”

“你,你是說,”張還生聞言眼睛一下瞪大,失聲說道:“我,我,想要讓我過繼至春芒張氏,為張國新君?”

“正是如此,”張青檀用力點點頭道:“我唯一親人便只剩你一個,不是你又能是誰。

唉,我亦知道自己以前曾說過,為了能讓你安享一生富貴,不愿讓你承嗣已經沒落的春芒張氏;

也知道如今的大楚,國力衰敗,天子暗弱,內有諸侯爭鋒,外有蠻邦侵略,這種時候,新敕封的小邦之君,立國之難,維系之艱,不亞登天,遠不如在熊京城中逍遙自在。

可這復國的機會萬載難逢,若放過了,再任由祭祀斷絕,我,我死后實在無顏去見祖宗,所以只能求你應下。”

張還生聽到這話,張張嘴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推諉道:“這種,這種大事不是該由天子決斷嗎,我,我應不應的有什么用。”

“人倫五常,天、地、宗、君、師。”張青檀聞言搖搖頭道:“祖宗尚在君王之上,是以除非臣子主動上書懇求,否則便是天子也不可決斷臣卿宗兆繼承之事,否則便是亂命。”

張還生聽到這話,恍然的輕聲說道:“這話也對,今日天子以春芒張氏忠烈為由,下詔奪熊京張氏嫡孫為其承兆;

明天,便能胡亂找個借口,干預其他臣卿家族的嫡、庶之分;

后日,說不定便會將自己私生后裔,強自過繼給臣卿家族做繼承人了,是以這種事萬不可開先例,而且為了家門顏面,這種事情還不能由您或者熊京張氏的長輩出頭,只我這個當事的晚輩上書,也最合用。”

如果是往常聽他說這種話,張青檀早已斥責出口,可此時卻只能苦笑著道:“還生,你也是貴人血脈,萬事不要說的如此直白才好。

這封國之事嗎,天子允諾給男爵位,按著禮制,給三‘懸’九邑之民,戰士千五。

你許不知道,這三‘懸’是中古說法,指的是炎黃舊地外,新開拓的孤懸之地,如今通‘縣’字。

也就是說,按照上縣丁口萬戶,伍萬人算,可給民十五萬,建相互三三抵角而立的城邑九座,禧公公講丁口可酌情全給精壯…”

“十五萬民,還全是精壯,外加千五軍士,”張還生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插話道:“大楚朝廷暗弱已久,天子怎會如此慷慨大方,事情只怕不會如此簡單,必有蹊蹺也。”

“這件事禧公公其實已經直白講明了,”張青檀聞言咬咬牙根,慘笑著說道:“從頭到尾,朝廷只是出張詔書,從炎黃神廟引下一束‘祖火’而已,其他林林種種都是由杜家包辦。

堂堂的萬年名門,卻要靠著一介商賈復國,真是,真是禮樂崩壞,貴賤倒懸,可我,可我偏偏無法拒絕,真真是羞煞人也。”

“杜家,”張還生聞言猛然一驚,“你是說我那便宜弟弟張風華的外祖,皇商杜氏。

這,這不可能吧,這天子封國乃是何等大事,他,他,嘶,仔細想想,如今這天下,倒也不是不可能發生這種奇事,可杜氏為什么愿意花費如此大的本錢,讓張國復立呢。

總不會就為讓張風華重得熊京張氏的嫡長孫位,便舍去如此一筆傾家大財吧?”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34
一百零五章細思量

對于張還生提出的疑惑,張青檀也是琢磨不清,不知該如何回答,因此上只能沉默不語,神情急切的望向張還生,似在無聲的懇求他一口應下。

可張還生猶豫許久后卻輕聲說道:“外祖大人,此事如只關系我一個人榮辱、前途,我早就答應了下來。

可一個古門世家的嫡長孫轉換家門乃是何等大事,不僅涉及春芒張氏的復國,宗祠延續,還與熊京張氏的萬載清譽惜惜相關。

我覺得還是要細細思量些時日,考慮的周全了,再做決定更好些。”

他一番話說的老成持重又有禮有節,讓人無法反駁,張青檀聽了也只好按捺下急切的心情,嘆了口氣,點點頭道:“此等大事,周全思量也是對的,你便仔細想想吧。”

“是。”張還生聞言沉聲應道,從此不再言語,靜默著飲了兩杯茶水后,便告退而去,出了道觀。

返程熊京的路上,他坐在轅車車廂心中暗想:“真沒想到這杜家還能使出這樣的殺手锏來,竟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把我從熊京張氏嫡長孫的位子上趕將下來。

本來這熊京城中的繁華富貴,蠅營狗茍的未來權勢也不算什么,丟了便丟了,可國子監三宮、四殿中的許多名師、億萬典籍就此拋下卻太過可惜。

而且此時在炎黃之地立國,能選的只有那極為邊荒之地,就算僥幸撐過妖魔、獸群的侵擾,立足成功,又怎么可能擋得住蠻族大軍犯邊。

只怕投入極大精力后,還是難逃城破國亡的厄運,到時我就莫名其妙成了喪邦之君,好不晦氣…”

正盤算間,馬車已經到了熊京城門之外,因為前幾日騷亂之夜,被人在內三城放火、殺人,熊京如今寬出嚴進,車駕皆需經過嚴密盤查。

當然,以張還生的身份、名聲,那守門的御林軍士們絕不敢為難,但當知曉轅車上坐得是熊京張氏的嫡長孫時,那兵卒卻傳訊道:“原是車上是張家君子當面,適才熊京府尹衙門有吩咐,君子回城之后,請速去巡檢司一趟。”

巡檢司按著品級只是三流的押司,但實際因為統管熊京城中禮制巡弋、匪盜緝拿,下通市井,上達天聽,權威甚重。

里面的巡城御史,雖只七品官身,卻是京官里最有油水的清貴一流,外放時一步登天,獲封三、四品的府尹、郡宰都不稀奇,能為此職者要么能力卓絕,要么背景深厚,委實都是難纏的人物。

因此張還生聞言不由得皺皺眉頭,客氣的回了句,“煩勞轉告,吾知道了。”,便吩咐御者進城之后直接轉向了巡檢司衙門。

御者通報,進了司衙之后一個瞧著四十余歲,身形瘦高,穿著綠袍,滿臉斯文之氣的巡城御史,在耳房中見了張還生。

兩人客客氣氣的交談幾句后,那人笑著說道:“請君子來并沒什么大事,只是據聞六日前京中騷亂那晚,府中也去了賊人,卻被君子幾言喝退,不是是真是假?”

張還生聞言微微一愣,之后苦笑著擺擺手,“那晚的確有歹人進了我住的偏院,卻不是被我嚇走的,而是,而是繞了我一命…”,將騷亂那晚種種情形盡都說了一遍,最后道:“因為此事有許多不好明言之處,所以我也就沒有宣揚出去。

不想貴衙司耳目如此靈通竟知曉了梗概,為防瓜前李下之嫌,我也只好盡頭講出來了。”

聽他說的如此直白,那瘦高御史一時間有些尷尬,干笑著應了兩句,便端茶送客,還算客氣的將張還生請出了巡查衙門。

這時天色已近傍晚,張還生摸著半饑半飽的肚子,便隨意找了間飯莊大快朵頤一番,之后莫名氣悶之下,選擇先回國子監中,卻沒想到才剛頂著月色,踏上國子監的高階,便被門子攔下說其座師周監學要見他。

這還是張還生免春試入學國子監以來,第二次與門子講話,也是拜進周監學門下后,第一次蒙座師主動召見,路上不由的胡思亂想道:“這天下事還真是越閑變越閑,愈忙就愈忙。

閑時,一年半載都沒人愿意見你一次;忙時卻這個要見你,那個要尋你,鬧的人頭腦發蒙。”

而等他來到常去的石堂,拜見過座師后才知道,原來周監學找他,為的竟和巡查司同一件事。

兩人相對而坐后,就聽周監學眉頭緊皺的說道:“今天午時淮陽公的嫡孫因為六日前那晚騷亂所受的暗傷,藥石妄治而死。

至此喪生的貴人已達十七名之多,現在這種時候,突然傳出那天夜里也有賊子進了你的住處,而你卻一直未曾聲張,可不是件小事…”

“老師,不用憂心,我已經將事情原委,向巡查司說過了…”張還生強自一笑,打斷了座師的話道,將自己回城時被巡查司傳見之事從頭到尾,絲毫不露的講了一遍,“未來的隱患便只是我那晚一時口無遮攔,說的幾句狂言妄語,也許會惹人非議。

其余嗎,應該沒什么了。”

周監學聞言沉吟片刻,口中開始不住念起張還生說出的兩句詩詞,:“峰高千仞無欲則剛,海納百川有容納大;峰高千仞無欲則剛,海納…”,評價道:“好句,真真是可以傳世的好句,你小小年紀允文允武,竟能說出如此名言警句,不惹人非議反倒怪了。”

之后便揮揮手趕起人來,“這種言辭爭鋒之事,最多就是被人心中腹誹一番,打打嘴上官司,倒也沒甚大不了的。

早知如此,我便不急著召你來見我了,還平白耽擱了修煉那《玄龍玖火罩》,去休,去休。”

張還生聽到這話,本來已站起身來,深施一禮后想要轉身離去,突的心思一動,又卻坐了下來,“老師,其實今日還發生了一件關系吾此生命運、未來的大事,讓人無法決斷,您可愿一聽,為我指點迷津嗎?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35
一百零六章一邦諸侯(為’MYBBY2003’大大盟主加更)
小說:

作者:

更新時間:20171028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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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著書簡的周監學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一閃即逝的古怪笑容,緩緩抬起頭來。

這時他的面容已變得異常平靜,皺皺眉頭開口說道:“你性子明明并不輕浮,卻為何言辭總是如此夸張,且說來讓我聽聽,今日遇到了什么事能關系到你一生的命運、未來?”

“老師,今日正午時分,我外祖派出清月觀中的所有倒是,找我去館中見他,為的是想讓我改換宗門,承兆春芒張氏…”張還生將張青檀希望自己能為復國后的,張國封君一事的前因后果,來龍去脈,以及自己的種種顧慮、想法,毫不隱瞞的說了一遍。

最后問道:“依您看來,此事當如何選擇?”

周監學聽完這番話,臉色陰晴不定的變化了許久,用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艱難的說道:“此事關系熊京張氏、春芒張氏兩大古族世家宗兆繼承,如何是我敢出言參議的…”

“人倫五常,天地宗親師,”張還生聽出他話里的推諉之意,急忙說道:“您是我座師,位列五常之一,自然可以指點弟子迷津。”

周監學聞言牙疼似的‘嘶…’了一聲,沉默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突然抬手指著張還生的面門道:“小子害我,小子害我也。

罷了,罷了,誰讓我與你一見投緣,受了你做弟子呢,不過今晚我與你講的話,出自我口,入得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萬萬不可再讓旁人知曉了。”

“我張還生指天為誓,今日座師所言,絕不外傳,否則必天雷擊頂,魂飛魄散而亡。”張還生臉色一整,肅聲宣誓道。

聽他立下如此重誓,周監學長長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我便說了。

但我所講的話都是自己一家之言,事情到底如何決斷,仍需由你自己憑心把握,知曉了嗎?”

“是。”張龍初聞言望著周監學,重重的點頭道。

“那我便說了,若是旁人在這繼承大楚熊京豪門,和去荒蠻之地做僅僅統治十五萬人,千五兵卒的復國寡君,”周監學不再推脫,沉吟著說道:“我一定會讓他選前舍后。

畢竟就像是你認為的那樣,如今王朝敗落,內有諸侯爭鋒,外有蠻邦犯邊,立國實在不易。

而且在那邊荒之地就算立國成功,無論吃穿用度,還是平日的享受,便是貴為君王恐怕還不如熊京一個有權的小吏。

否則也不會有正史記載,古往今來有那么多的番邦小國之君,進貢炎黃,見識到上國繁華后,便寧拋家棄國,也要賴著不走了。

此外,無論是熊京張氏還春芒張氏,從傳承來看都已經是最尊榮、古老的世家,多一個男爵封君的頭銜,也增添不了多少的榮耀,是以一動不如一靜。

可這件事落到你的身上卻又有不同,你性格看似平和,實際桀驁的很,從骨子里便不喜被人管制,困守在這熊京之中,坐等著被抹平棱角,實在可惜。

還有,你青春年紀,身份尊貴,在熊京這么個大楚最烈火烹油、繁花似錦的所在,卻每日、每日以苦修為樂,說自己‘無欲則剛’,其實不是無欲,而是稀罕這些凡俗享受之欲。

既如此,還不如去海闊天空的闖蕩一番,試試能不能在天地之間,顯露出自己的崢嶸頭角。”

聽到這番話,張還生低頭想了想,聲音沙啞的說道:“可是老師,這炎黃之地如今已邁入大爭之世,便是擁民百萬,立國數百年的諸侯邦國都難以自保,那里還有復國小邦之君的用武之地呢?”

“陸地沒有就去海上,”周監學毫不猶豫的說道:“夏時槮參、艾曦,周朝復慶、鵺咼、誏欬都曾在海外立國,歷時數百年不滅,成就了一番功業,你不妨效仿之。

對了,你幼年時不是曾被大須彌寺的妖僧,拐帶到一座海島之上嗎。

那島嶼既然能容納幾千和尚安然生存,顯然沒甚大的兇險,如果地方遼闊的話,豈不是天授你的立國之地。”

張還生聞言眼睛一亮道:“還,還能選擇去海外島嶼之上立國嗎!

可足足十五萬的青壯,外加至少夠他們一年吃穿使用的食糧、桑麻,還有開荒的器物…都需遠運到海外孤島,這是多難的一件事情…”

“那杜家雖不是海商,但既然現在愿意投入如此大的代價,讓你承兆春芒張氏,”周監學哈哈笑著擺擺手道:“哪會吝惜一點點的海運花費。”

“那倒也是,既如此,且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張還生聽到這話,嘴巴里喃喃自語著低下了頭,久久無語。

足足兩、三盞茶的功夫過后,他抬起頭來,斟酌的說道:“老師,我若是選擇移宗春芒張氏,是不是還需得和熊京張氏的宗親長輩談談?”

“此事依我看來,恐怕你父、祖早已知道社家的計劃,”周監學想了想答道:“其實你談與不談都是一樣的。”

“是嗎,”張還生聞言嘆了口氣道:“錢可通神,錢可通神,以前聽到這四個字時總覺得太過夸張,現在才知曉,這錢,真的是可以驅神,役鬼。”

說話間,他站起身來,朝周監學無言的行了一禮,百無聊賴的轉身,走出石堂,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日過后,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遍熊京城中,熊京張氏嫡長孫,云騎尉張還生奏請天子準其移宗承兆春芒張氏。

而天子當天便立準了他的奏疏,并下詔曰,春芒張氏一門節烈,德性貴重,周時因忠君喪國,今當復立。

冊封其家主張青檀為男爵之銜,列土封疆于海外熊倪島,賞民三懸,甲兵千五,另食糧、桑麻無算,良種、牲畜…并著工部備百器范磨,可引動地力建造城池的符箓若干…

張青檀接旨之后立時跪拜天恩,但上言自己已年老力衰不堪大用,請天子將爵位賺封給他剛剛承兆春芒張氏的外孫。

就這樣,一日之間,張還生的身份便由熊京張氏的嫡長孫,搖身一變成了大楚新敕封,急待立國的春芒張氏男爵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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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41
一百零七章相賀

在最終祖宗禮法的炎黃之地,這宗家一改,萬事皆變。

繼兆春芒張氏的當天,張還生便不得不搬出了熊京張氏的府邸,住進了大楚番事院衙門的‘仁君閣’中。

這倒不是熊京張氏翻臉無情,將他趕走,而是禮法規矩所迫,因為張還生改宗之后,立時成了復國的張國爵君,位份立即變成了皇朝封疆外臣,而熊京張氏的家主卻是大楚朝廷的內臣。

正所謂,君子當守禮、持節,內外臣僚不可私會也。

這種情況下,張還生繼續住在熊京張家的府邸,委實不妥,只能移居另住,不過為了表現出并未責怪其改宗另祭,熊京張家特意將原來在偏院侍候他的近百仆從,全部贈送給了張還生,另還送上金珠一千,作為其繼位君爵的賀禮。

而就在張還生移出熊京張氏府邸的同時,大楚國子監內院昏暗的石堂中,周監學守著案幾上的一盞豆大青燈,面對著一位身穿布衣的白老者,幽幽說道:“整整年余的精心綢繆,短短四日的輾轉運作,換來今晚的心想事成。

慶耲先生真好手段也。”

“東主手段再高,也是靠著先生的幫襯,才終于讓那張家君子落入甕中也,”那布衣老者聞言恭敬的笑笑說道:“按著約定,此次事了,彼此便全無相欠了。

這是先生當初寫著誓書,現在奉上。”,從懷中拿出一張寫滿字跡的白絹,雙手遞到了周監學的面前。

周監學滿不在乎的接了,看都不看,揮手引來一陣天火,將那白絹焚為飛灰,隨口說道:“我當初寫這誓書只是為了安杜家之心,于自己來說,實沒什么意義。

難道堂堂環江周氏子弟,還會欠賬不還,或是恩怨兩訖之后,怕一商賈訛詐不成。

只是如今事了,卻有一番話想要讓你轉告慶耲先生知道。”

他這話里有意無意透出對社家商賈出身的輕蔑,惹的對面那布衣老者心中暗怒,卻又不好作,只能強自笑笑道:“大人請講,我必轉稟東主知曉。”

“我與那張還生相處越久,便越覺得其非尋常人物,”周監學臉色一整,鄭重的說道:“而那春芒張氏的張青檀公,更是天下聞名的節烈之士,當今天子的救命恩人。

如今社家設計之事雖成,但戲還需演周全了才好。”

“大人放心,”布衣老者聞言豪聲說道:“我社家不是那鼠目寸光的普通商賈,襄助春芒張氏復國,不僅是為了讓風化少爺重獲熊京張氏嫡長孫之位,更是想要留下一段可以留芳千古的義理佳話。

麾下諸多商號經年運作都是為了此事,如今十五萬青壯,連同他們吃穿的食糧、桑麻衣裳…出海的船隊盡都已備妥。

就只待朝廷的旨意、恩賞之物和那張家君子到了近海城郡,便可出了。”

“如此再好不過,”周監學聞言點點頭道:“我也可以安心與管家道別了。”

被人直接下了逐客之令,布衣老者臉色一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勉強拱了拱手,算是全了禮節,之后便直接轉身揚長而去。

目送他離去,周監學沉思片刻,也站起身來,從一旁書架上取下一個古舊的木盒,珍惜的摩挲了一會,揣進長長的袍袖之中,邁步出了石堂。

之后他一路看似悠哉,實則快如疾步的離了國子監,在熊京城中穿街越市,來到一座寬闊至極的院落朱門前。

望了望雖然氣派異常,卻明顯有些年久失修的門梁上‘仁君閣’三個金字,周監學上前與守門的甲士交談了幾句,略一等待,便被請進了院中,不一會來到一處周圍風景蕭瑟的木樓正廳。

燭火通明的廳堂之上,張還生正站在門內相候,看到周監學現身,馬上迎上前去,急聲問道:“老師,這都什么時辰了,您怎么會找到我門上來,莫不是生了什么急切變故嗎?”

“這熊京城中今日最大變故,就是你由熊京張家的嫡長孫,搖身變成了春芒張氏的復國之君了,”周監學卻灑然一笑道:“學生登臨諸侯之位,我這個做師長的總不能裝聾作啞的糊弄過去,可白晝料你事多。

因此只能頂星冒月的親來送上賀禮了。”

張還生聞言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續而苦笑著說道:“多謝老師相賀,今日生的種種之事,其實讓我也十分詫異。

唉,之前以為改換宗門,總的要三奏四請的弄些花樣,耗些時日才能成功,而冊封諸侯更是炎黃重典,每個十天半月的準備,怎么可能…”

“如今是什么樣子的世道,什么德行的天子,”周監學聞言,壓低聲音,毫無顧忌的打斷了張還生的話道:“那還有如此多的講究。

你難道還想要在阿房宮中,乾坤殿下,與織耕天子行那壘臺祭天,分茅裂土的大典不成,真真是癡心妄想。”

說話間,兩人分賓主坐了,張還生唉聲嘆氣的說道:“便不如此隆重,也不至于一道旨意便將我打了吧,還住在這種連野草都多日未拔的荒廢院子里。”

周監學笑著說道:“大楚暗弱已久,近幾十年來罕有諸侯進京朝拜,國力又越來越不濟,這‘人君閣’多時未用,自然是有些荒了,倒也并不是誰要刻意的薄待你。

而且裂土封君畢竟是國之大儀,你離京之時,天子是一定會召見一番,親手將那裝著‘祖火’的玉匣,象征封君之位的鐘、鼎賜予你,才合禮法的。

好了,好了,今日怎么說也是你列為大楚封君的良辰吉日,就不要這么愁眉不展了,快看看我的賀禮,合不合你心意。”,說著他展展衣袖,將那古舊的木盒取了出來,遞了過去。

張還生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木盒,輕輕打開,見是一只美玉雕刻而成,瞧著栩栩如生的肥蟲,不由哈哈大笑道:“世人愛玉,君子博雅,可雕成青竹、龍蛇、劍戟;美人嬌艷,多喜花枝、鳳鸞之形。

老師的賀禮卻真真與眾不同,竟是只玉蟲,可是希望弟子未來努力,由這肥蟲化繭飛天嗎?”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42
一百零八章離京

周監學聽張還生說的有趣,輕笑著擺擺手道:“你未來真要是能有蟲蝶、龍蛇之變,我自是期許,不過送這玉蟲卻不是當此講也。

這蟲子的原型名為‘書蠹’,乃是上古時的一種秉性特異的怪蟲,一生只愛吃書,無論是金書、木簡、絹書還是紙書,總歸只要是寫了字的,它就能下腹,否則便寧死不食。

而將這吃書無數,終于老死的玉蠹精魄封于一種名叫‘予衍’的玉石中,再請大匠將這美玉雕琢成玉蠹之形。

之后請有大神通者之修士施法,使蟲魂、玉雕和為一體,放于書房之中溫養,從此之后,舉凡書房主人讀過的書簡典籍,皆可被這玉蟲所知也。”

說著,周監學伸手從張還生的掌中取回玉蟲,輕輕貼在了他眉心之上。

頓時,張還生就感覺眼前猛然一黑,隨后無數竹簡、絹書、紙集…在神識中浮現出來,散于漫空之中,飄飄蕩蕩著不斷展開,仿佛無有盡頭一般。

就在這時,周監學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想要看何種書籍,只需要在心中默想,便自然可以挑選出來。”

張還生微微一愣,隨后心中試著默想,“我看觀想之術,不涉及內修、外煉,可讓肉身化為魔神…”

頃刻間就感覺,自己腦海中每多出一個條件,神識中的書冊就減少大半,最后本來漫天飛舞的典籍,竟只剩下了不足百部。

雖然對于那些書籍的內容,心癢難耐,但礙于禮數,張還生還是按捺著歡喜的心情,移開額頭,待到眼前的無數書籍散去,一切回歸平常后,高聲贊道:“真好寶貝也。”

“自然是好寶物,”周監學聞言笑笑毫,不自謙的說道:“這玉蠹已深藏于大楚國子監七百多年,機緣巧合之下落入我手里也四十年有余。

內里可以顯現的藏書怕是已過百萬之多,你隨身帶著,就等于將國子監都帶在了身邊,無論何時何地想要用功,就都可以有的放矢了。”,將那玉蠹重新放回了張還生的手中。

張還生握緊那玉蠹站起身來,深施一禮,感激的說道:“老師賜我以博學至寶,我必時時用之不綴,異日無論文治、武功有所成就,皆蒙汝之大助也。”

“你我師徒一場,如今分別在即,異日只要你不怪我曾經說過的那些子話,我便安心了。”周監學聞言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道。

張還生聽了這話,沉默片刻,突地哈哈一笑,語帶深意的說道:“老師但請放心,未來之路該如何走,總歸是源自于我自己的決斷,無論結局如何,都萬無怪罪他人之理。”

“你是極有擔當的人,這我知曉。”周監學聞言臉上露出欣慰之情,笑著點點頭道,之后沉吟著又說道:“不過創國立邦可不是單單有擔當、抱負,就能做好的事情。

張國立足之地,孤懸于海外巨島,雖然免去了中央掣肘,強邦侵略之苦,但卻也也遠離了炎黃體制、禮法的震懾,容易生亂。

因此立基之始一定要純,要正,如今大楚雖然衰落,但十五萬庶黎、千五甲兵和天子的臉面比起來,仍不算什么,是以外物我聊想著當無憂也。

而內治嗎,汝當先取兵權,以張國封君之貴兼理軍務,將那一千五百名的軍士攥在手中,然后再下詔任命三懸九邑的牧民官吏…”

張還生對于如何在海外復立張國,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但因許多隱秘之事不可明說,只能裝出用心的樣子,聽著周監學未雨綢繆的謀劃,不時點頭稱是的應和道:“古圣賢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何況復立后的張國,民不過幾萬戶,兵不過千余人,只是個彈丸小邦也。

有了老師的教誨,我便知曉該當如何建體立制,萬不至于大權旁落了。”

吹捧了一陣子,張還生又將春熙喚來,吩咐后廚整治出一桌上好的席面,與周監學推杯換盞著閑聊到深夜時分,這才送別座師離去。

之后在木樓正廳之中,他端坐在主位上,四下里看了看侍奉的丫頭、小廝,開口說道:“封爵之后按著禮法,最多七日,我便須得離開熊京,趕赴海外開疆立國了。

熊京乃大楚國都,天子腳下的繁華所在。

在你們很多人心中,從這樣的首善之地被迫跟著我去蠻荒之地復國,除了不用黔面之外,恐怕比犯下重罪,流放邊野還要凄慘。

而我呢,生平最不愿的就是讓身邊之人勉強,所以給汝等這幾天的考量時光,臨行前,若是不愿意跟隨,可直接明講,我自會除其奴籍,還其自由。”

聽到這番話,本來心中皆是愁云密布,神情卻強作歡顏的滿堂仆從盡都一下愣住,目光中透出驚喜之色,卻沒一人開口應和。

“都仔細想想吧。”見此情形,張還生灑然一笑,站起身來,邁步上了兩樓,孤身走進了臥房之中。

既然成了封君,按照禮制,張還生這一生便不可能再踏入大楚朝堂半步,不僅如此,他改宗換祀的行為還犯了炎黃宗法中不得明講的大忌,隱然踐踏了熊京張氏的名聲,是以留在京中的最后幾日,以前那些薄有交情的大楚世家子弟,竟然一個來送別的都沒有。

只在正式面君,得了祖火,立國鈡、鼎,即將離開熊京的當天,去工部領取天子賞賜的百工、百器時,才赫然發現于安寧和另一種不相識的少女,在京郊國倉中等著自己。

炎黃官倉無論王朝中央還是諸侯邦國,除非礙于地形所限,否則必是依山而建,往往將那山丘整個的掏空了,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四季陰涼、昏暗,碩大無匹的庫房。

走進踞地至少百里有余的國倉,接著山壁頂上螢石透下的微光,還未看清庫中的藏物卻先看到一高一低,一個清純如雪后修竹,一個嬌弱似雨后海棠的年輕女子望向自己,張還生先是一愣,之后驚訝的迎上前去,朝那青春女子笑笑問道:“安寧貴女,你怎地也在此處?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43
一百零九章貴女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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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寧莞爾一笑道:“君爵與我相識一場,今日即將遠別,故來相送爾。”,她說話間,不知為何,那幾名跟在張還生身邊的司庫,悄然躲到了一旁。

張還生瞥見那些司庫避開,眼睛微微一亮,之后自嘲似的灑然笑笑,拱手行禮道:“熊京城中和我張還生相識一場的人,沒有幾十也有十幾。

可我等了這許多時日,除了座師之外,也沒見旁人來送我一送,只安寧貴女你還記得,真真是多謝了。”

于安寧聽到這話,嘆了口氣道:“君爵,您改宗易兆之事雖情有所緣,卻暗中有違宗親禮法,又實實在在傷了舊日宗家的顏面。

楊沫大兄、魏家崖石大兄、閔氏君子其實都有送別君爵之心,只是前思后想總覺不妥,因此”

“思前想后,顧慮多多,因此耽誤了對嗎,”張還生聞言哈哈大笑著,打斷了于安寧道:“蒼隼性莽,喜逐于野山峻嶺之中,餐風飲雪,與天地自然相斗;

錦雀愛靜,安宿于溫房之中,金楠籠里,錦衣玉食,享受富貴,此道不同不相為謀也。

他們來不來送,其實吾也并不放在心上。”

他以翱翔蒼穹的蒼隼自喻,卻將旁人比成是住在鳥籠里混吃等死的玩物,口氣實在太大,惹人厭煩,于安寧聽了不由得皺皺眉頭,心中一陣不適,搖搖頭道:“君爵何必這般刻薄,一切只是個人處境不同罷了。

就算我,若不是父親剛剛左遷工部尚書官,又和公輸妹子一向交好,被她苦苦哀求著實在無奈,恐怕也不會在這國倉之中,等著和您道別。”

說著她將身邊亦步亦趨,始終跟在的那個嬌弱少女,硬推到了張還生的面前,“君爵可還識得她嗎,這便是半年前你和楊大兄在京郊,合力從歹人手中救下的公輸家貴女,公輸子矜。

許久以來,我這姊妹都想要當面向你道謝,卻因為天生靦腆到極點的性子,別別扭扭的總將機會錯過。

直到今日知道你要遠赴海外復國,一別之后便不知何時可以再見了,她才總算是鼓起了勇氣,硬求著我,趕來見你一面。”

張還生的性子是人敬其一尺,他還人一丈,因此聽到這番話,臉色一整,搶先朝著公輸子矜施禮道:“公輸貴女有心了。

不過半年前那次在京郊阻敵,我其實只是恰逢其會,被人催促之下試著出手而已,貴女被救,九成九是赤熊衛楊沫大人的功勞,吾實當不得汝當面道謝。

那公輸子矜聞言低著腦袋,滿臉通紅的還禮之后,用比蚊乸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道:“君爵救人于危難之際,卻不居功自傲,實在令人敬佩。

但君不圖報,我公輸家人卻不能也將這救命之德,含糊帶過,因此今日才找了于家姐姐來做中人,當面道謝。

此外君爵如今高居尊位,小女子委實也報答不了什么,只能趁著天恩浩蕩,賜汝立國百器的機會,借花獻佛的為君爵行一點方便。”

她話說的委婉,一旁的于安寧卻直白的很,緊接著壓低聲音道:“大楚唯一一家可以世襲官位的古族便是公輸世家。

歷時七百余年,代代都是工部司庫都郎。

子矜呢是公輸家這一代唯一的嫡系女公子,有了她的方便,再加上我堂堂新任工部尚書獨女在此送別,只需明面上過的去,你便放手去國倉中挑揀自己的百器之賜吧。”

張還生聞言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朝于安寧、公輸子矜鄭重施禮,之后便轉身召來不遠處那些刻意避著的司庫,在國倉中游逛起來。

但凡一個皇朝國力一旦衰退,上下體制便必然亂象層出。

本來天子腳下,炎黃第一的官倉國庫中器物管制必然得有章可循,短少分毫都可察見。

可耕織天子執政之后,漸漸的只要不是鑄造御林軍神火營,神機炮、玄機甲的模器;

沖壓金珠的母范模子;

玄鐵、精金之類價比金銀的錠子等等國之重寶、利器,其余一切便都可依著一定的比例廢沒。

本來男爵之國的百器之賜,不過是可以組建成萬鈞水利沖車的零件三具;

制造犁具的模子三十套;

數以十計各類鑄造銅盆、鐵針等等生活器物的沖床五十可張還生卻多收獲了十倍不止,甚至不得不動用了脖頸上掛著的儲物珠子,才滿足了自己的貪欲。

不過他取得東西,都是用來生產的所謂母器,體積笨重不好偷著去賣,是司庫眼中毫無價值的贅物,再加上張還生并不因為有公輸子矜、于安寧的幫襯就一毛不拔,而是適時將身上僅有的九百余枚金珠,都給了出去,所以這貪心倒也沒有惹下什么不滿。

而從國倉出來之后,張還生又到工部在京郊經營的作坊莊子中,開始挑選懂得制鐵、織布、燒陶等等百工的國奴匠人。

按照天子旨意他可以選走匠人三百戶,大致千五到兩千丁口,可這次于安寧、公輸子矜仍助了一臂之力,暗暗吩咐之下,周圍上百作坊莊子的管事忙碌了整整半日,挑選出了兩千名未曾婚配的百工,當做三百戶的匠人,給了出去。

至此天子恩賞之物便算是齊備了,通通轉入張還生手中后,便由按著大楚律須得襄助封君立國之事的朝廷禮部,籌備來的車駕運去海濱,張還生本人則按照古禮,由御林五軍中的靑鴉衛護送著隨車隊同行。

從晨露忙活到傍晚,真正的分別在即,夕陽下,張還生站在一處作坊莊子的寬大木門前,朝于安寧、公輸子矜肅聲說道:“兩位貴女或為情誼,或為報恩,皆助我極多,而由此也讓我張國十余萬百姓,獲益非凡。

吾當三拜而謝之,請吾推辭。”,之后一拜、再拜、三拜。

兩個女郎見此情景并未客套、閃避,而是面孔沉靜的肅立著生生受了這三禮,之后齊聲說道:“君爵為我炎黃拓土、展疆,成則為國為民立功甚大,敗亦留名青史也。

也請受我等三拜。”,亦是一拜、再拜、三拜的還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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