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翻天鑒 作者:竹上豬豬 (連載中)

 
mk2258 2017-11-8 21:29:1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5 42979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2
八十章席間
熊京張氏派來侍奉張還生的四個貼身丫鬟,名字中皆有節令,喚作春熙、夏葉、秋痕、冬云,而這時踱入靜室中講話的,正是春熙。

處了幾日,這些貼身丫鬟和張還生時時見面,也算是相熟的了,但態度卻始終如初,恭敬中帶著疏遠,從無特意討好與親近的意思。

反倒是張還生,性子內烈外和,和丫鬟們相識久了,講話漸漸隨便起來,隨口便說道:“用飯,這個時辰不當不正的,用的什么飯。

正院的廚子是得了暈癥了嗎。”

“君子,這是府里的規矩,”春熙淡淡的解釋道:“實不關廚子的事。

家主如在有司處置政務,多日未歸,一旦回府便必然會召集闔家貴人,聚在正院用飯。”

“原來是這樣。”張還生聞言恍然的點點頭,漫步走出了靜室。

門外其它幾個貼身丫鬟、小廝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見張還生出現便簇擁在他周圍,浩浩蕩蕩的出了院子,穿過大半個府邸,來到了一座素雅的三層木樓前。

這時樓外石階下的花園中,已經站滿了仆役、丫鬟。

前頭引路的春熙站定后,轉頭朝張還生小聲說道:“君子,這里便是正院了,我們這些下人只能在外等著,您快進去吧。”

張還生聽了輕輕點了點頭算作回應,之后便在周圍上百仆從偷偷投來的目光注視下,快步上了石階,走進了木樓之中。

樓內是間暖閣,三面圍著翠玉的屏風,另有些花巧的擺設,正中放著張大的驚人,足可圍坐三十余人的紫檀木桌。

此時一個面容嚴峻的老者正坐在原木桌的主位,沉聲道:“林間人這次連破權、燕、旭…數國聯軍,寇掠二十二城、三百余鄉邑如入無人之境。

再如此放任下去,他們必像是成周年間的犬戎一般,成滅國之患…”

那老人正是曾經和張還生在官驛中見過一面,被人尊稱為茂松公的熊京張氏當代家主,張茂松。

高談闊論間,他看到張還生闖進了眼眶,話語一頓,伸手指了指道:“大家聽好,這便是青檀公之女生下的孤子,亦是我熊京張氏第七百三十八代的嫡脈長子,自取了個俗名,叫張還生的了。”

張茂松講的語氣毫無平仄,但聽到這話后,席上兩個樣貌與其頗為相似,也是油亮的額頭,細長眼睛的老者,卻一個鼓掌大笑道:“我說怎么剛才問吉兇時,接連龜卜出了三個大吉之像呢,原來是我熊京張家流落在外的麒麟兒來了,難怪,難怪。”;

一個直接站起身來,迎上前去,拉著張還生的手,將他硬按著坐在了張茂松右手邊的尊位上,道:“我聽聞你小小年紀便覺悟了春芒君御風、召云的天命之力,身軀中的大淵之力也頗濃烈,未來再覺悟出燭九陰的神通,未來定是我熊京張氏一代雄主。”,神態委實親切無比。

聽到這些話,已經入席其他十余個人,表情個個有了微妙變化,有些勃然變色,有些則意味深長的笑笑,點頭稱是起來。

望見這一幕,張茂松眉頭一下皺起,開口說道:“南麟、棲鶴,莫要胡說,未來之事千變萬化,現在如何能定的。”

之后不等自己兩個同胞兄弟講話,便指著他們朝張還生道:“這是你二祖張南麟,五祖張棲鶴,和我乃是嫡親的兄弟,只是早已分家另過。

現今一個是戶部典史,一個是兵部營轉官,今日是有事被我找來的。”

張還生這幾日在張府偏院除了修行之外,還特意抽出了些時間,在書房里讀了不少的禮法典籍用以解惑,知道炎黃之地,上古之時,中古之初,豪族貴門皆愛選賢良子孫為家主。

可不知為何卻內亂頻生,往往自絕苗裔。

后來夏皇治世,改了規矩,廢除了立賢之制,以王法律條規定,除非豪族貴門的嫡系長子,犯下不可寬恕的滔天大罪,否則無需冊立,天生便是家族未來的領袖。

這規矩,在當時看來簡直毫無道理可言,不少人上書進諫,憂心那些愚笨的貴門嫡長子們一旦成為家主,邦國大亂便在眼前。

可奇怪的是,時間日久,這邦國大亂始終沒有出現,反而以前幾世便必定出現一次內亂的豪族貴門,變得秩序穩固起來。

竟從此絕少再有內亂出現,便是衰敗也皆由外因而起。

這種情況之下,嫡長繼承之制自然而然便流傳了下來,最終成為了炎黃鐵律,不僅豪門世家絕不敢違,便是自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也都以此確保家族財、力不散。

這樣以來,張還生被冒認成了熊京張氏嫡長子后,九成九會成為未來的張家之主,張南麟、張棲鶴剛才的夸贊,嚴格來說其實并不過分。

可張茂松卻因為那些話,神色、言語都變得異樣起來,這不由讓張還生對自己最近數日經歷過的矛盾遭遇,有了些猜想。

沉吟片刻,他決定在了解到事情真正的內幕前,一定謹言慎行,因此對張南麟、張棲鶴適才表現出的熱情,并未多做回應,聽過張茂松的話,只恭恭敬敬的站起身來,行禮,問候了句,“二祖、五祖安好。”,便不再作聲。

見張還生沉默寡言的樣子,張茂松緊皺的眉心總算舒展了一些,又將席間的其他張家人一個個介紹予張還生知道。

在他說話間,又陸續有人走進暖閣,紫檀的圓桌慢慢坐滿,最后只剩下了五個空位。

張南麟見了,忽地笑著說道:“竜侄一家怎地還沒有來,不會是他覺得遺在市井的孩兒都已經覺悟了兩種天命之力。

他卻十幾年間盡圍著些蠅頭小利打轉,武功、法術、神通皆無寸進,無顏以對了吧。”

話音剛落,一個清亮的女子聲音從門外傳來,“二叔您家人口連同仆役、丫鬟不過百余人,那里知道維持一個單單家臣、家將便成百上千,那壯年的隨扈、仆從、廚子、花匠、苦工…少年的丫鬟、小廝加在一起更有幾千的,豪門大戶有多么艱難。

沒有您口中的蠅頭小利維持著,一切都如同沙上筑基,再大的基業也難免會一朝崩塌。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3
八十一章‘家人’

話音響起之時,一名年紀看著不過二十余歲,身上穿著淡雅的墨色絹裙,相貌堪稱絕色的婦人,與一位氣宇軒昂,下巴留著短須的高大男子,并肩走進了木樓之中。

在兩人身后還跟著一對,相貌清秀可人,眉宇間足有八、九成相似,只是一男一女的十三、四歲粉妝玉砌的少年,和一個七、八歲的稚齡童子。

張棲鶴見那絕色女子進門,便面沉似水的不再講話,周圍的其他人也神色各異的相互看看不再作聲,暖閣頓時陷入了一陣古怪的寂靜之中。

那絕色女子對這一切仿佛毫無察覺一般,和那高大男子漫步走到席前,朝張茂松施禮齊聲說道:“父親多日以來操勞政務,為家為業,真辛勞了。”

他們行完禮,身后那三個少年、孩童亦同時躬身道:“祖父辛勞,孫兒們給您請安。”

望見這一幕,張茂松的目光中閃過一抹難得一見的溫情,露出笑容道:“好了,好了,你們這些小人兒就別學著大人樣了。”,說著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面孔微微一僵,指著身旁的張還生,朝那三個少年、孩童道:“這是你們流落在外,現今已認祖歸宗的長兄,張還生。”

之后又指了指那三個少年、孩童,朝張還生道:“這是你嫡親的弟弟、妹妹。

雙生的名叫張風華、張橘莞,小的那個叫做張熗祁,彼此見個禮吧。”

話音落地,假冒身份的張還生已站起身來,朝那三個少年、孩童先自一笑,無聲的行了個半禮。

三個少年、孩童見狀,相互看了看,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朝張還生躬身行禮,異口同聲的說了句,“兄長安好。”,總算是勉勉強強演出這場兄友弟恭的活劇。

而等到孩子們見完禮后,張茂松又指了指那高大男子和絕色女子,朝張還生道:“他便是你的父親,張竜了。

當年你親生母親和外祖在戰亂中流離失所,尋不到蹤影后,你父親便又娶了京中皇商杜家嫡女,婳祎為妻,按照禮法,你當以母稱之。”

“是。”聽到這樣話,裝成熊京張氏嫡系弟子,得了天大好處的張還生,只能抱著還債的心情,干巴巴朝著那初次見面的絕色女子、高大男子,行禮道:“父親、母親安好。”

按照人倫常理來講,不提那和張還生明里、暗中都無絲毫血緣親情的杜婳祎,單單張竜看到失散十幾年的嫡親孩兒現身眼前,就算不淚流滿面,也當激動的不能自已。

可現實卻與此全然不同,用目光掃了張還生一眼,那張竜只淡淡的應了句,“你有心了。”,便與妻小入席安坐,仿佛自己剛才見到的乃是兩姓旁人一般。

其他人見他如此表現,有的露出理當如此的表情,有些卻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席間氛圍不覺更顯尷尬。

一頓飯食吃的人是毫不知味,如坐針氈,好在終究是沒有真的發生什么有失臉面之事。

這次家宴之后,張還生便等于正式融入了熊京張氏的家門之中,并與自己的諸多‘家人’照了面。

也因此知曉了,此時張氏家主張茂松一輩的兄弟,無論嫡、庶盡都已經分家自立,姐妹也盡都早已出嫁。

是以同輩只張茂松自己,及他修道已久,輕易不出靜室的老妻,四個妾侍仍居住在張氏祖宅中。

而再下一輩,張竜乃是嫡長子,現在熊京都軍中任個四品的典校。

除他以外,張家嫡系一脈還有二子,兩女,分別是在熊京都衙中擔任六品巡城官的張煥,只有二十一歲的年紀,還在國子監進學、修行的張歧,以及待字閨中的張婉玗、張怡悅兩姐妹。

當然除了這些嫡系子孫外,庶出的還有八子、六女,名為張暨、張潯、張縌…等等,因為身份相比較嫡脈輕賤許多,所以大多沒有正經差事,只有張暨、張潯兩人有著官身。

而這一代的張家人,除了已經出嫁的庶女,都還住在張氏祖宅中,享受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按照家規,等到張竜繼承了家主之位后,所有同輩的男丁立時便會被掃地出門,分家自立。

越過這輩再往下數,熊京張氏的嫡系子孫,便只有冒名頂替的張還生,張風華、張橘莞、張熗祁三姐弟,以及張煥、張歧的三子、二女,除外之外那些庶出的孩子,便難以一一累舉了。

而這一門幾十丁口里,無論男女老幼,按照禮法,最尊貴者便是張茂松、張竜以及張還生三人,細細追究起來,也只他們才算是熊京張氏真正的主人。

炎黃之地,嫡、庶之分,嫡長子與家族其他嫡系子孫之分,便是如此清晰而殘酷。

只是對于張還生來說,什么嫡系、庶出,長子、次子根本就毫無意義。

畢竟這熊京張氏再尊榮貴重,也是靠大楚皇權才得以顯赫,而在張還生看來,這種操于人手的富貴簡直便是無根之萍,只有自身強悍才可真正依仗。

是以從正院回了自己居住的偏院后,張還生仍是大門不出,兩門不邁,每日修行不墜,根本不將自己假冒的熊京張氏嫡長子身份放在心上。

但可惜的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不管他如何表現,其存在本身對于某些人,某些事來說就已經是一道必須逾越的障礙。

這日黃昏時分,燦爛的夕陽灑向大地,映照的萬物一片金黃。

熊京城郊三十里外的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莊園中,有四人在湖畔涼亭中望水而坐,其中唯一的女子,正是熊京張氏未來家主,張竜的正娶夫人,杜婳祎。

另外三人一個是位頭發花白,目光矍鑠的干瘦老者,一個是文人打扮,氣質儒雅,留著墨黑長髯的中年人,另一個則是個就連臉孔五官,都露出一股精明氣息的壯年男子。

此時那壯年男子正咬牙切齒的說道:“父親,十五年間,我們杜家為了抬舉家格,已經白白投予熊京張氏金珠百萬,現在卻因為,因為那張竜少年時的一次風流往事,搞的前功盡棄。

還淪為了笑柄,我真是,真是窩的心頭像是著了把火般的難過。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4
正文八十二章計將安出
一旁的杜婳祎本在神游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聽到這番隱含恨意的話,卻一下回過神來,眉梢一揚,大聲道:“二兄你這是再什么渾話。

杜家這些年是對張家扶持甚重,可也因為張家暗中使力,成了可為大楚王室采買器物,經營產業的皇商之一。

兩家之間本是互助互利的關系,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變得好像單單只有杜家幫著張家一般。”

聽到這話,那壯年男子冷笑著道:“真是女生外向,嫁去了張家就只記得自己是張氏夫人,替張家話,卻忘了到底是哪家哪姓生的你,養的你。

那張家是幫著杜家成了皇商,也的的確確替杜家出過幾次頭,算是光耀了門庭,可單單這些就值百萬金珠嗎,真是笑話。”

杜婳祎聞言,被這番話堵得胸口發悶,一時間卻又不知該怎么分辨,臉孔不覺漲的通紅。

坐在她身旁的那干瘦老者這時卻皺皺眉頭,望著壯年男子沉聲道:“阿仲啊阿仲,難怪人都你有聰明,卻無智慧。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看的久遠些,不再計較眼前之利啊。

從上古至今,比我杜家豪富的商賈不知有幾百、幾千,可現在世人能記得他們哪家哪姓的存在。

而那熊京張氏,傳承已不知有幾萬年,雖然大夏時是河湟張氏,大周朝是望安張氏,族居之地時有不同,主掌家族的血脈也幾經變遷,但其世世代代子孫卻都生便高人一等,就算偶有蟄伏,可不出百年家族必然崛起。

你以為這兩者如此差異是什么原因,是那張氏宗族興旺,每世每代都必出賢人,而那些古時的豪商卻流傳幾代,就后繼無人,是以都慢慢衰落了嗎,嗯?”

那壯年男子面對杜婳祎時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可被老者如此質問卻滿臉茫然,滿臉羞惱的喃喃道:“我若錯了,爹爹您就是了,何必問這些難懂的話。”

“是門第,”干瘦老者聞言,怒聲自問自答:“是人心。

是因為門第之差,人心之別,那目不可視,手觸不著,卻如同塹鴻溝一般,將世人分為幾等的門第之差、人心之別!

萬千年來,在炎黃大地無數普羅大眾心中,高門貴第便像是上的日月星辰一般,生便該高不可攀,是以熊京張氏這樣的名門世家再淪落,在億萬黎民心里也總是人上之上,稍有機會,自然便可重新崛起。

而那些豪商之家就算再得勢、風光,一旦淪落在人心中也就變得與匹夫、庶民無益,想要翻身自然難如登。

你妹妹能嫁予熊京張氏嫡系長子為妻,不知費了我多少心力,本就等于無形中抬高了我杜家門第,就更不要張家后來又助我杜家成為大楚皇商,幫著我們顯耀門庭了。

這百萬金珠你以為花的不值,我卻覺得大賺大盈,賺在了長久,盈在人心!”

“嘶。”那壯年男子聽到這番話,牙疼似的倒抽了氣,悶頭想了想,突然朝杜婳祎拱拱手道:“阿妹,這次確是我想的淺了。

胡亂話,惹你動了氣,對不住了。”

“二兄,你我是同胞骨肉兄妹,我怎么會真生你什么氣,”杜婳祎聞言嘆了口氣道:“而且阿竜這次也真是做下了大的錯事。

不要你心里有火氣,就算是我也是,也是心意難平。”,著她目光轉向那干瘦老者,目中帶淚的道:“爹爹,現在風華失了張家嫡長孫的位子,人像是廢了一般,也不去國子監讀書,修行了,每日都悶在家里誰都不見。

偶爾還大吼大叫,像是發瘋了一般,實在讓我心里難受。

而且風華未來成不了熊京張氏的家主,咱們杜家又怎么繼續和張家互助互協著走下去,難道心甘情愿的給別人做嫁衣裳不成。

還有,商家最怕就是被別人覺得失了信譽、眼光,一般人又沒有爹爹的見識,見有我杜家血脈的張氏子孫做不了家主了,便將我杜家這十幾年來對張家的扶持當作了笑話…”

“囡兒莫要了,對爹爹我還用心計,”那干瘦老者聞言突地打斷了杜婳祎的話道:“想要讓杜家成為真正的名門世家,讓熊京張氏的家主有一半杜氏血脈乃是捷徑。

我圖謀幾十年的事情,萬不可能就此放棄,你便不使這激將法,我也會想方設法的將那變數除去。”

聽到這話,杜婳祎臉上露出些害羞且又安心的表情,不再講話。

坐在她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那個留著長髯的中年人卻突然開口道:“當初在旭國陰海郡南陽府時,能搶先一步將那變數抹去,乃是最簡單的解決之法,可惜卻錯過了。

現在木已成舟,那變數已經依仗著浩蕩皇恩,搖身一變成了張氏的嫡長孫,其外祖又是名滿炎黃的忠烈君子,受萬民敬仰,還是子的恩人,事情就難辦的多了。

畢竟,咱們杜家底蘊淺薄,沒有十分得力的家臣武者、修士,再使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只怕會弄巧成拙,所以只能尋著正途謀劃了。”

他話意思的艱難,可杜婳祎聽了卻眼睛一亮,用一種又驚又喜,頗為尊敬的語氣道:“大兄這么,必然是有了主意了?”

“我確有一計可,讓風華重新獲得熊京張氏嫡孫之位,”那中年人沉吟著道:“而且還能讓我杜家在下人面前估名買譽,青史留名。

只是需付出絕大代價,甚至是傾家之財,就看父親如何決斷了。”,目光轉向那干瘦老者。

那干瘦老者聞言并未開口追問,只和那中年男子對視了片刻,輕聲問道:“吾兒所想可是圍魏救趙之計。”

“萬事不脫父親所想也。”中年人聞言,點點頭,恭恭敬敬的答道。

干瘦老者聽到這話,皺皺眉頭,沒在講話,自顧自的站起身來,走出了涼亭,漫步在山水之間,陷入到沉思之中。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5
八十三章大楚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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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京最內里之城不分坊市,街巷而渾然一體,建有天子之宮,名為阿房,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

流入宮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

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乎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云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

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凄凄。

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于臺,朝歌夜弦,明星熒熒,綠云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

這天午時,就在這氣象萬千,踞地三百余里,號稱天地中樞之地的阿房宮,太阿殿中,年近三旬,眉宇間卻仍有著股輕佻之氣的大楚織耕天子,正在玉桌之前用飯。

自中古皇朝誕生起來,除了開國君王外,天子之號,皆由先皇駕崩前遺賜。

而古語有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必悲,無論多么昏愚固執的人,臨死前也大都能智慧通達,明心見性。

是以臨將歸西的老天子,賜給即將成為天下共主兒子的號,一般都帶著許多期許的味道,且頗為中肯。

若是王朝國力正盛,諸侯敬服,便多是宣武、天赫、霸央這種氣勢磅礴的字眼,若是反而則多用固業、齊平、當堅等等平和的名號。

現今大楚天子之號乃是‘織耕’,便可見先皇對他最大的期許便是守成,而積蓄國力。

其實國勢衰而不敗時,以治大國若烹小鮮之法,持休養生息之政,可以說最為簡單不過。

可惜織耕天子少年馭極,自視極高,也不知從何來的自信,總覺得自己乃是夏啟、周武轉世,對先皇留下的‘織耕’之號,不滿之至。

如果不是祖制難違,只怕其早已將之改掉,自然不會以無為之法制世,登基十幾年來,處處力求進取,但因大楚已近暮年,國力有所不逮,天子、臣僚智慧、才干又盡皆不足,導致皇朝反而更加敗落,而不自知。

此時吃了幾口駿馬的鮮肝,又喝了口酒露,織耕天子覺得腹中微微一涼,想起什么似的開口問道:“青檀公的道觀造好了嗎?”

恢宏的大殿之上,侍候在天子身邊的一個須發皆白,矮矮胖胖,身穿青衣、麻鞋,慈眉善目的老寺人聞言,馬上細聲慢氣的答道:“已造好了,便在京城外的青峰山上,還撥了三萬畝的良田,作為道觀供奉。”

“這便好了,”織耕聞言安心一笑道:“上次朕腹疾欲死,全靠了青檀公以天命之力救命,心中實是感激。

再者,青檀公又是青史留芳的忠烈貴人,還暗合了咱們想讓天下人‘尊皇攘夷’的作為,于公與私都不可輕慢。”

這話真真是說的正大光明,可那織耕天子此時真正想的卻是,“其他都還是小節,只前次腹疾起的毫無緣由,最終也沒尋到病因,若是再犯,必然還需要那張青檀救命。

讓他再云游著跑了可不成。”

想到這里,他猛然記起自己還曾下令,去替那張青檀找尋流落于民間的外孫,便隨口問了一句。

一旁那老寺人忙答道:“那孩子已經大理寺驗明了正身,現已認祖歸宗了。

說起來那青檀公與張茂松,都該感激陛下的圣德才是。”

織耕天子天生便是好大喜功的性子,聽到這話,心中頓覺舒暢,表面卻擺擺手道:“謝我做什么,天子施恩于臣子、貴人,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說起來,那張家小子命運也是波折、離奇的緊。

出身于兩張這樣的高門貴第,卻偏又因戰亂流離失所,還被邪僧拐帶,如不是我下了一紙詔書,恐怕便從此淪落為庶民、賤戶了。”

那老寺人熟知天子脾性,見他越說越眉飛色舞,便笑著恭維道:“這便是天恩浩蕩,澤被眾生了,非圣明天子不可為也。”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談何澤被眾生,阿大的話有些過了。”織耕天子聞言,嘴巴里責備著,臉孔卻喜不自勝的笑了起來。..

那老寺人表情一正,肅聲說道:“萬事都是有因有果,由小而及大。

陛下,您連這臣子家中失犢喪親這樣的小事,都施恩將旨,處置的妥妥當當,臣子們自然感懷效命,慢慢的這天下間的大事,也必會好轉的。”

“阿大這話倒也有理。”織耕聞言心中更是歡喜,忍不住笑著應了一句,之后突地心血來潮道:“其實按理來說,既然是朕從民間尋回了那張家小子,總要有始有終的見見他才對。

阿大,你這便傳旨讓他進宮來吧。”

見多了天子一時興起隨意亂命,突然起意召見一個世家貴子進宮,實在算不得什么,因此那老寺人聽了毫不覺得唐突,點點頭道:“能面君見圣也是那張家貴子的機緣,吾這就派人去傳召。

演禮過后便讓他覲見。”

說完之后,他招招手,在宮闈間喚來兩個年輕的火者,吩咐了幾句,便繼續侍候著天子用膳。

而同一時間,還不知道自己馬上便將面見炎黃天子的張還生,也正在熊京張府偏院膳堂里吃著午食,將一個個成人拳頭大小,只用鹽水一浸,稍稍蒸過,內里還帶著血水,便擺盤上桌的牛肉團子,嚼也不嚼的吞進肚中。

自從習得《大禍黑日經》上的法門,觸類旁通的以混沌之力淬煉肉身以來,他食量不知為何突地大增,每日能食半只肥壯黃牛而不飽,若不是冒充成了世家貴子,怕是終日都要挨餓。

在張還生兩邊的墨玉石桌旁點菜、斟酒的四個貼身丫鬟,看到他宛如餓鬼轉世般狼吞虎咽的樣子,臉上隱隱露出不同的表情。

其中與張還生講話最多的春熙終于忍不住低聲說道:“君子,這飯食都是由您一人獨用,又沒有人爭搶,何必吃的這般急促呢。”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5
八十四章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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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還生聞言,仍然自顧自的用玉筷叉起一塊肉團,塞進嘴巴,一口咽下后,才笑著說道:“我每天又要練武,又要修法,還喜歡讀些個雜書,實在忙的不可開交。

吃飯自是能快一些,便快一些的好了。”

之后他揉了揉肚子,心滿意足的站起身來,又吩咐道:“這牛肉團子燒得極好,既扛餓,又方便克化不會積食,晚上就還吃它吧。”,大步出了膳堂,走進了修法的靜室之中。

望著張還生灑然而去的背影,四個貼身丫鬟中,五官最為雅致,身姿也最曼妙的夏葉,禁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低聲說道:“出身市井便是出身市井,便是躍過了龍門,也有真龍之形。

旁人淬煉**得了真味,消耗大了,都是用藥丸補益,咱們侍候的君子,卻偏偏要吃半生的肉食滋補,還吃的那么狼吞虎咽,真真是讓人瞧不上眼。”

“夏葉,府中的規矩那么大,你怎敢這么說君子,”站在夏葉身后的秋痕聽到她如此妄言,評說主人,心中不由一驚,壓著聲音,急聲說道:“小心讓人告了去,白白的吃板子。”

“我們是少夫人遣來的精細丫鬟,”夏葉聞言,毫不畏懼的揚揚眉毛道:“身籍都在少夫人的手中,誰敢輕易的打板子。

再說了,現在風華少爺是失了張家嫡長孫之位,可有少夫人,杜家在,未來…”

她的話還沒講完,就見那四名丫鬟里平常最為少言寡語,卻嫻靜多智的冬云突得輕聲說道:“夏葉,你我四人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我便有話直講了。

我知你的心氣一向極高,等閑男子入不得眼中,卻獨青睞于風華少爺,所以心中對還生君子頗有芥蒂。

可我們只是丫鬟,少夫人怎樣,杜家怎樣,不是我們能這種位份的人,能論及的。

更何況那還生君子也非凡夫俗子,你只見他出身市井,行為粗疏,卻沒細細想過,一個流落市井的少年貴人,認祖歸宗,重拾尊貴身份后,在無人約束的情況下,竟毫不貪圖享受,每日以練武、修行、讀書為樂。

便連吃飯都覺得費時,乃是何種可敬、可畏之事!

就更不要說,傳聞中他已經覺醒了兩種天命之力。

這種既有卓越天賦,又有驚人毅力與上進心的人物,便不是熊京張氏的嫡孫,未來也可能會成為那種偉力歸于自身,翻手為云,覆手成雨的大修行者。

你輕蔑于他不僅可笑,而且可怕,說句喪氣話,異日真的發作,說不定便是身死族滅之禍!”

聽到這番話,夏葉一下愣住,臉孔漲的通紅,恰在這時,有侍從外間急急闖進偏院,言說有天子圣意到,傳召熊京張氏嫡長孫,張還生進宮見駕。

眾人聞聽此言,一陣慌亂,急忙將張還生從靜室請出,換了一身與身份相符的華服,送上了宮中派來的轅車。

端坐在狹隘車廂中中,張還生雖然因為自幼于荒蠻海島長大,又智慧早開,不太敬畏禮法,但想到一會便將親眼看見炎黃大地名義上的社稷之主,大楚王朝的當政天子,也還是不禁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好一會才慢慢的穩住了心神。

之后看著包裹在轅車四壁已經起皺、發黑的絹紙,以及屁股下古舊的錦墊,他卻又不由在心中暗暗腹誹,“真是見面不如聞名,誰能想到大楚皇室迎人的車駕,竟然如此不堪。

國力這般暗弱,也就難怪天下諸侯都不將天子放在眼中,外邦蠻人也不斷入侵邊地了…”,跳脫的心性盡顯。

就在張還生胡思亂想間,轅車已穿過熊京兩道城門,在阿房宮前的玉石板地上緩緩停住。

馭者掀開車廂的竹簾道:“張氏君子,內城已至,請移步下車吧。”

“多謝使者…”張還生聞言,口中稱謝的施施然跳下轅車,卻被眼前巍峨雄偉的宮殿哽住,一時間竟目瞪口呆至無法出聲。

阿房宮前守衛的數百甲士見狀,無不在心中暗笑,這時便有寺人迎了過來,朗聲說道:“張家君子,別發呆了,咱們還要演練見駕的禮法呢,走吧。”

“是,是。”張還生回過神來,再不敢暗自小覷天子威儀,口中應著,跟在那寺人身后,左顧右盼的漫步走進了阿房宮中。

而一個時辰后,在一處偏殿中練熟了覲見之禮,他才在御書房中,親眼見到了當今天子。

織耕天子此時早已沒了當初的心血來潮,端坐在鎏金檀木椅上,望著面前匍匐于地上,其貌不揚,舉止沒有絲毫雅致貴氣的張還生,不由得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不過他自詡為圣明天子,感覺不可以貌取人,便故意聲音溫和的說道:“張家小君子,你乃是世代忠良貴人之后,不用如此多禮,起來吧。”

張還生天生有股傲氣,不愿跪人,便是面對炎黃天子時也不例外,聞言馬上便毫不客氣的站起了身來,之后本著謹行少言的主意,吐出三個字來,“謝,陛下。”,便不再開口。

織耕天子見此情形,心中越加不喜,隨便問了幾句話,就意興闌珊的擺手令張還生退下。

天子身后陪伴的仍然是用膳時,隨其左右的那名老寺人。

看著張還生倒退著出了御書房,正斟酌著想要講些什么,就聽織耕天子已先自說道:“古人云,芝蘭生于荒野之間漸失其雅,真是誠不欺我。

那張家小子在市井中廝混長大,真是貴骨全消,一身的俗氣,在朕面前連句整話都說不周全,全不像是世家子弟。”

那老寺人聽到天子的抱怨之聲,笑著說道:“陛下,說的是,仆也覺得那張家君子市井氣太濃了些。

不過今日畢竟不同古時,上古,天子之臣不分內外,皆是牧民之主,總需有貴人之像才可壓服庶民,而今臣子只要忠心侍君,便是好的。

在君上面前太過灑脫自如,全無敬畏之心,還不如木訥,規矩些好。”..

聽到這話,織耕天子眼睛一亮,沉吟著點頭說道:“阿大這話倒也有理,臣子嗎,的確是忠心、老實的好。

這么一想,適才那張家君子是因對我敬畏,才寡言木訥的了,既如此,我也不好虧待了他,便封一個六品云騎尉的散官之職,另賞他免了春試,直接進國子監讀書、修行吧。”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6
《》八十五章監學

云騎尉無權無職,但卻仍是不折不扣的官身,獲封之后便等于有了晉身之階,未來張還生一旦入仕,便必然能夠越過九品官人制中最低階的三個品級,直接從六品起步,武將直授便是校尉;

文官留于熊京,開始就能做六部員外郎或巡城御史,外放為官,直接便能授上縣正印,或是府、郡大吏。

再加上那免春試,賞國子監監生身份的恩遇,也顯得張還生已是簡在帝心,在熊京張府中的地位頓時變得又自不同。

面圣當晚,將織耕天子封賞的圣旨供奉進家廟,又被張茂松單獨留在正院,吃了晚食的張還生施施然的回到自己住的偏院,就見侍奉的丫鬟、小廝、隨扈、廚子、花匠…林林種種近百人,竟都齊齊候在正房前,那塊空空蕩蕩的青石地上。

見他現身,那些個下人馬上雙膝跪倒,口中齊聲賀道:“恭喜君子蒙浩蕩皇恩,晉身騎尉,賜國子監監生。”

以前他們面對張還生時,態度雖恭敬卻隱隱帶著絲說不出的疏離,可現在卻顯得真心敬畏,一副奴以主為榮的模樣。

張還生見狀心中不由也有些得意,笑笑說道:“一個六品的云騎尉而已,還是蒙祖蔭得來的,有何可慶之處,都起來,各自去做事吧。”

眾人聞言,紛紛起身,規規矩矩的各自散去,只剩那些貼身的丫鬟、小廝,仍在張還生面前侍立著。

張還生想了想便又說道:“春熙,我這個熊京張氏的嫡長孫,總有些月例錢吧,府里的賬房可發下來了嗎?”

“回稟君子,您月例按著規矩是十個金珠子,每月初由賬房撥下,這個月的已經領了。”春熙聞言輕聲答道。

十個金珠聽起來不多,實際在林間已經可以買到一家子的健奴,實已不少,張還生又從衣袖里取出了自己僅剩的一把金珠,遞向春熙道:“你們替我歡喜也是有心,這些金珠便連同那月例錢,按著人頭發下去,做賞錢吧。”

春熙萬料不到出身市井的張還生,使錢上竟如此大氣,猶豫了一下,第一次真心實意的低聲提醒道:“君子,您明日便可以去國子監讀書、修行了。

到時與其他的豪門貴胄交往必多,處處都要用錢的…”

“我去國子監為的是增益所長,又不是為了去和誰去攀交情,用的什么錢,”張還生聞言擺手打斷了春熙的話道:“你只管拿去就是。

還有適才在正院里我沒有吃飽,你讓廚子照舊將那牛肉團子做好,送上來,我吃過之后也好有力氣練武。”

聽到這番話,春熙才恭恭敬敬的接過了金珠,而張還生則施施然的轉身,踱步走進了演武堂中。

大楚國子監,建于熊京內三城的第二城,內有青石鋪就的敞亮大道,并三宮、四殿,房舍上千,外用三丈高的朱紅石墻圈住,委實氣勢恢宏。

舉凡炎黃之地,入品的官僚或是豪門世家子弟,只需年滿十二,便可于每年春夏之交,來國子監考校,優秀者可入學其中,讀書、修行,歲過三十自退。

領了圣諭的次日清晨,張還生早早便用過了朝食,洗漱過后換上錦緞衣袍,乘著雙轅馬車,趕到了國子監,寬盈三十余丈,高近十丈,足有井口粗細的橫梁上,掛著上書“貴人自擇之也”六個黑底金字匾額的,朱門之外。

跳出轅車,仰頭見那朱紅巨門前,是陰刻著云紋的玉階,周圍并無甲士守衛,只幾個年老的門子候在一旁,卻也不理會那些進進出出的學子,張還生心中暗想,“這玉階便意味著平步青云了。

瞧著國子監對學生的管制倒也寬松。”,邁步登上臺階,來到了一位須發盡白的門子身前,將熊京張府的牌子遞了過去。

之后正想要解釋自己的來歷,那門子卻已拱手,些微彎了彎身道:“可是蒙天子施恩,免了春試,入國子監的熊京張氏嫡孫,云騎尉張還生大人當面?”

見那門子氣質、談吐不似凡品,張還生并未托大,亦是躬身還禮道:“老人家真好眼力,吾正是熊京張氏的張還生也。”

“既如此,大人請跟我來。”那門子聞言笑了笑,轉身引著張還生走進了國子監中。

兩人一前一后,在寬闊的石道上繞來拐去,途中也不知遇到了多少穿著各異的年輕學子,終于來到極內里、偏避的一間造型極為古樸的斜脊石堂前。

那門子先自輕輕掀開石堂正門上的竹簾,探著頭向里瞧了瞧,聲音古怪的說了一句,“周大人,張家君子,云騎尉張還生,張大人今日便來我國子監入籍了。”

之后便像是怕被瘋狗咬了一般,馬上放下竹簾,扭頭朝張還生干巴巴一笑道:“張大人,今日輪到周監學主事,這便是他的官舍。

您請進就是,我有差事在身,便告退了。”,轉身腳步比來時快了許多的一溜煙失去了蹤影。

張還生有些錯愕的望著那門子遠走的背影,又看看面前的幕簾,不解的搖搖腦袋,猶豫了一下,輕咳一聲,口中客氣的大聲念叨著,“周監學在上,學生張還生有禮了。”,掀開竹簾走進了石堂之中。

堂內本應十分寬闊,但此時地方卻盡被層層疊疊的書架、竹簡占據,只余下和正門相對的一小塊一、兩丈見方的空地,擺放著一張草席、一張放滿書牘的古舊矮幾、一爐正裊裊冒著煙氣的青銅熏爐。

一個留著五縷長髯,模樣極為周正,氣宇軒昂的中年人,端坐在草席之上,目光肅然的望著剛剛進門的張還生,起身行著半禮,朗聲說道:“張家君子無需如此客套。

某雖出身楚國環江周氏,與那齊國田氏有著古親舊戚,卻也極為尊慕張青檀公的節烈之氣。

君子身有兩張之血脈,吾不敢以尊長自居也,請坐,請坐。”

他這番話說的彬彬有禮,舉手投足間更自帶著一股雅致的古韻之風,如果不是身上未著寸縷,羞處隨著動作左搖右擺,言談舉止實是無可挑剔。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7
八十六章高人
張還生雖然年紀輕輕便智慧早開,又命運波折多經磨難、際遇,廣有見識,卻也萬萬料想不到在泱泱炎黃,最尊貴的官學之中,竟會遇到一個初次見面,就赤身裸體,侃侃而談的學官,不由的目瞪口呆許久,才回過神來,干笑著拱手施禮道:“周,周監學,有禮了。

家門榮光乃是祖先所創,吾輩后人平白蒙受恩澤,萬不敢以此為傲,還請您待我如平常監生一般就好。”

“妙啊,妙啊,此言妙哉,”那周監學聞言,鼓掌大笑著贊道:“吾輩皆是名門世家子,先祖都有非凡功業留于世間,是以普羅眾生便尊我們是天生貴人。

其實貴人怎可天生,無力、無德、無才、無用之輩,便是炎、黃兩位族帝的子孫,亦不可稱貴也。

我大楚國子監朱門之上,掛著的‘貴人自擇之也’的金匾,便是警醒諸監生,萬不可以血脈家世為傲,需自立、自強、自擇上進之路,未來方可成,真貴人也。”

他侃侃而談時,腰間贅肉顫個不停,表情卻一臉肅然,實在怪異無比,如是旁的豪門世子見了,八成會將看作是讀書讀的瘋癡了的妄人,草草應付著趕忙入籍后,便速速逃開。

可張還生卻和一般出生便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不同,乃是自孤島邪教中懂事,貧賤慈濟堂里長大,擁有的所有東西,包括這個得以進入國子監的熊京張氏嫡孫身份,全都是靠自己巧取豪奪,設計而來。

因此對周監學這番聽著和炎黃‘貴人恒貴’體制不符,離經叛道的話,極有共鳴,感覺實在是擲地有聲的金玉之言,不禁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周監學幾眼后,規規矩矩的深深躬身,施禮道:“監學率真不羈,胸中卻有真知灼見,吾險些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也。”

那周監學聞言,灑然一笑,重新歸坐于矮幾之后道:“我這算什么率真不羈,想遠古之時,炎黃先民茹毛飲血,以天地為衣裳…”

“那是遠古,”不等他把話講完,張還生突得端坐在周監學對面,笑嘻嘻的插話道:“禮法不周,萬物稀缺之時,光著身子自然毫不出奇。

可在現今炎黃之地,京都要害之地,赤身出門,九成九會被當成瘋子,一輩子的名譽便算毀了,委實需真率真、不羈,將凡俗評說視若罔聞,如先生者,方能,方敢行之。

吾自覺是萬萬做不到的,是以敬服也。

古人有云,唯真名士自風流,誠不欺我也。”

聽到這話,那周監學愣了一下,突然啞然失笑道:“其實我也沒你說的那般率真性子。

實在是因為修煉一門名為《玄龍玖火罩》的法門,于九天之上吸納了太多的太陽真火,不赤著身子便不爽利,這才與你坦蕩相見的,如是大庭廣眾之下如此這般,亦是沒那臉皮的。”

上古典籍《山海經》中有云,地殼之下九萬丈可稱青冥,云霄之上九萬丈名為九天。

尋常人想要出青冥,入九天,無異于癡心妄想,便是修士、武者至少也有要地階修為,方可涉足其中。

而能于九天之上以肉身吸納太陽真火,淬煉神通者,非天階人物絕不可為。

張還生雖覺得這周監學奇人奇、奇行,又談吐不凡,必有非同凡響之處,卻萬沒想到他竟是位修為已達天階之人,不禁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那與他對面而坐的周監學,這時卻仿佛沒有看到張還生異樣的神情,施施然的又說道:“好了,現在我先將你的性命來歷收入‘監生籍’中,日后你便是大楚國子監的監生了。”

說話間,周監學隨手在矮幾的烏木筒里摸出一根制作簡書的竹籌,用支細細的鼠尾毛筆,端端正正的寫了行字,拿在手中‘呼。’的吹了口氣,往空中一扔。

瞬間,那竹簽便像是離弦的利箭般,帶著呼嘯的風聲從張還生耳邊一閃即逝,飛出了石堂之外。

幾息功夫之后,外間便隱隱有清越的鐘聲,‘鐺鐺鐺…’響起,意味又有一名炎黃貴胄,加入了國子監中。

接著又過了片刻,一方寸許見方的玉牌,從中間曲折著,仿佛只蝴蝶般不斷扇動著風息,也不知從何處飛進了石堂之中,飄忽著落在了張還生面前的矮幾上。

“這便是你在國子監的腰牌了。”周監學見狀,指了指那落下之后,就變得硬挺一塊,和普通玉塊毫無兩樣的方牌,笑著說道。

張還生將那玉牌拿起看了看,見上面只陰刻了他的名字,和許多繁雜的花紋,不解的問道:“監學大人,我剛才進國子監時,看其他監生出入大門,并未有人查驗腰牌呀?”

“貴人自擇之也。”周監學聞言笑著答道:“國子監從不限制監生去留,這熊京內城又只炎黃貴人才得進入,驗查腰牌何用。”

“那它的用處是?”聽到這話,把玩著玉牌的張還生,又在問道。

“國子監中有三宮、四殿。”周監學聞言耐心的指點道:“那三座學宮,一座名叫崇文,一座名叫尚武,一座名叫尊法,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有學官,在內講解習文、練武、修法,最最根基處的法門。

你既蒙圣恩獲封云騎尉,當見識過那阿房宮。

阿房覆地三百余地,卻也是從夯土平地起始,一磚一石建造而成,若是無有堅固的根基為底,早就如那沙上樓閣般轟然倒塌,哪來千百年的歷史。

所以不管想做什么都萬萬不要瞧不起那立根,筑基的法門,一定要去好好聽聽。”

“是。”張還生肅聲應道。

“還有那四殿,”周監學見他明顯將自己的告誡聽進了心里,滿意的點頭一笑道:“以東、南、西、北四方為名,裝滿了無數的經史子集,修法、練武的功法。

雖無那最絕頂層次的,卻也有許多不俗的深奧法門,你可去慢慢的選看,卻挑到中意的,便可憑著腰牌投書,一月有一次機會,請教習單獨細細講解,明白了嗎。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7
八十七章入人甕中也

張還生聞言,忍不住說道:“監學,我修煉淬煉肉身之法,乃是《八九玄功》,不知您可聽說過嗎,國子監中可有那位教習,專擅此功的?”

周監學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變,沉聲說道:“八九玄功,你修習的竟是這部邪門功法嗎?”

“有何不妥嗎?”張還生見狀,心中一驚道。

話音落地,那周監學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嘆了口氣道:也對,你之前流落于市井民間,想要找到部上佳的肉身修煉法門,確是千難萬難,被那廣傳天下,威力至強的《八九玄功》吸引,也不奇怪。

不過從今日起,一定要趕緊止住了。”

“為什么,”張還生聞言心中更是驚駭,急聲問道:“您也說這《八九玄功》威力至強,為何不讓我練了?”

“那《八九玄功》將人之肉身分為八部,齊齊淬煉,看似無一弱點,實乃最逆自然之道,”周監學表情一變,肅聲答道:“比如人的五臟六腑,互相依存,卻又相依相克,胃強則必定脾弱,肝膽盛則腎氣必虛。

又比如,一人生下來就身強力大,則行動必不靈便,而動若狡兔者,卻又不會有天生神力,一強而一弱,一盈則一虧,乃是萬物存續至理。

這《八九玄功》追求肉身淬煉完美之境,最初幾個層次還無甚大礙,慢慢的卻會讓修行者前進之途越來越窄,最終,輕則停步不前,重則便是經輪不調,身死魂滅之禍。”

張還生聽到這話,不禁開口反駁道:“可那灌江口那位神通無限,敕封八百草頭神的顯圣真君楊戩怎么會…”

“原來你也知道《八九玄功》的來歷,”周監學眉頭一皺,打斷了張還生的話道:“那你知不知道,有時候別人能做到的事情,練成的功法,你卻不一定能做得到。

遠古時代,釋迦大尊從未修煉過一日內外功法,卻在菩提樹下靜坐九載,不飲不食,得悟大道,而現時你就算將人族四洲所有未修行過的青壯,通通趕到菩提樹下靜坐悟道,得到的結果也必然是盡數渴死、餓死。

那炎黃二帝,觀蒼鳥食人,領悟到將神魔妖獸血脈移入人身之中的神通,聽起來容易無比,但之后萬千年間,無數神通廣大的大修行者,費盡心思想要悟出相似神通,卻無一人能得成功。

是以那顯圣真君楊戩,可以將《八九玄功》輕而易舉的練至大成,其實和你毫無關系。”

說到這里,他臉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長長嘆了口氣,“之前單只是我,便已親眼目睹不下五個天縱奇才,修煉那《八九玄功》或落得鉆入牛角尖中,變得瘋瘋癲癲的下場;

或直接便身死功消,其中還不乏與我極為親近之人,所以才會勸你,這玄功雖妙,卻實在是碰不得的。”

“原來是這樣。”張還生聞言理解的點了點頭,感謝的輕聲答道:“監學的好意,還生領會了。”

見他這般表現,周監學便知道張還生,雖然感激自己的勸誡,卻決意不會放棄修煉《八九玄功》,不禁顯得意興闌珊的再次嘆了口氣,喃喃說道:“這世上最堅持己見之人,只有兩種,一是腦筋不會轉動的愚者;

二是自命不凡的絕頂聰明人物,而這兩種人在我看來,有時簡直一模一樣。”

說到這里,突地擺擺手道:“去休,去休,既然不聽我言,便莫要在此煩我了。”

張還生聞言恭恭敬敬的站起身來,朝周監學拱拱手道:“既如此,學生便告退了。”,轉身漫步朝石堂外走去。

臨出門時,已經掀起竹簾,他突然扭頭,朝周監學又恭聲說道:“其實在學生看來,這天底下最堅持己見之人,既非蠢笨的愚者,也不是絕頂的聰明人,而是做某些事時,一旦投入其中,便會忘卻一切成敗得失,只懂向前的瘋子。

可自古不瘋魔者,難成佛。

能有絕大成就者,亦非此等人物莫屬也。”,這才揚長而去。

而就在張還生身影消失的同時,周監學身旁一片虛空,突然蕩起波浪似的紋理,之后一個相貌平淡無奇的老者身影,慢慢顯現了出來。

“杜管家,觀此子如何?”與此同時,那周監學的神情由憂心轉為淡漠,頭也不轉的輕聲問道。

“不過是個自命不凡,覺得自己乃是天姿獨一無二,命中際遇無雙,”那老者聞言,笑笑答道:“遇到奇人異士青睞,毫不驚訝、懷疑的幼稚小子而已。

想當年幼稚之時,我亦如此自覺。

周大人,您覺得呢?”

“我怎么覺得并不重要,”周監學淡淡說道:“重要的是幫著你們杜家完結了這件事后,你我便兩不相欠。

回去轉告慶耲先生,此事我應下了。”

那老者聽到這話,眼睛一亮,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道:“如此多謝周大人了,小人這便告退,將這喜訊稟告與老爺知曉。”,身形蕩漾著消失的不見了蹤影。

而這時,不知自己已經被人算計的張還生沿著石道,漫步轉回了國子監的中軸正路,不一會,便來到了一座大殿匾額上寫著,‘尊法’二字的學宮下。

走上玉階,邁步踏進尊法宮中,長寬都達數十丈的大殿里,擺放著無數蒲團,而正中一幅巨大的日月山河圖下,一名光著腦袋,身披袈裟的老僧,正在閉目宣講著如何感應天地自然中的靈氣。

那靈感之術,乃是施法前的必然準備,對于早就已經可以自如施展法術的張還生來說,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是以他初聽了幾句便想要轉身離去。

可只走了四、五步,便聽到那老僧講到一個關節,和自己的領悟頗有不同,不由得腳步一頓,又聽了一段,卻從此再也移動不得,直接端坐在地下,只聽的如癡如醉,不知時光流轉。

不知過了多久,那老僧終先于張還生離開了尊法宮,續而一個中年道人開始宣講如何觀演萬物造化之妙,張還生不禁繼續留在學宮之中,全神貫注著聽了起來。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8
八十八章座師

張還生修行的基礎知識,全都來源于十幾年前,在大須彌寺做小沙彌時學到的,一本《覺者啟蒙典》中。

因為其中周身經絡走向,如何搬運氣息,怎樣觸發念力…等等內修外煉,應該知道的法門絲毫不缺。

再加上他智慧早開,傳承到的第一部無上典籍《龍象根本經》又是直接通過神識傳承,所以一直都沒覺得修行時有什么阻礙存在。

但此刻聽到大楚國子監中那些,雖然修為不一定十分驚人,卻將半生的聰明才智都耗費在精研修煉基礎某一處,某一點的學官,說出來的真知灼見,張還生才猛然間發現,自己之前的修煉說不上錯,卻似乎走了許多歧路。

是以第一次進入尊法宮中,他便五日五夜未出。

直到饑渴難耐,才在國子監極少監生使用的飯堂里,填飽了肚子,喝足了茶水,緊接著卻又疾奔進了尚武宮中。

并且從此之后,國子監除去崇文宮之外的兩宮四殿,便成了張還生的家,往往一兩個月,他都不回熊京張府一次。

就這樣,春夏荏苒,秋冬來臨,大半年的時光轉瞬而逝。

這天正午時分,須發皆長,人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圈,顯得精神憔悴,只一雙眼珠轉動間,隱隱可見精光閃現的張還生,手中捧著一方石匣,漫步走出國子監東殿,卻突然發現眼前的天地,已被一場狂風呼嘯的暴雪所淹沒。

“這是幾月了,怎么還下起雪來了呢。”他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秋衣,脫口而出叨念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將心思留半分在這漫天風雪上,嘴巴里喃喃自語著,“這個月請教習講法的機會早就已經用過了。

看來這冊《法天自然經》,還是得請坐師來給我講解了。

只是上次硬逼著他講那《龜卜八方拳》,就耽擱了老師采集九天真火,惹的他好一陣說,這么快就再去煩他,怕更不會痛快。

不過嘛,為人師長,自當授業解惑,給我講經是坐師的責行,自然是講也得講,不講也得講了。”,嘴角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快步走進大雪之中,踩著厚厚的積雪,下了玉階,朝那廣博如同一座巨大城池的院落深處走去。

座師,并不是大楚國子監中每一名監生都有的尊長,只有極少數因為種種原因,被某位學官欣賞,收為登堂入室傳承弟子的監生,才算是有了座師。

張還生的座師,便是當初將他收入國子監的周姓監學。

最初的投緣交談,之后的勸誡不聽后,那周監學先像是厭了張還生,可后來似乎又被其勤于修行,幾十日、幾十日賴在學宮、四殿中癡行所觸動,慢慢和他親切起來,最終竟自愿做了張還生的座師。

而張還生自然也樂于在修行路上,得到一位天階高人的指點,便一口應承了下來,從此就將那周監學住的石堂,當成了他在國子監中最常奔走的去處。

此時張還生頂風冒雪的再次向石堂行去,卻不知遠處一座瓦舍門前有幾雙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在他的身上。

而明明暗中窺視他人乃是令人不齒的瑣小行徑,那幾個年輕男女中的一個身披狐毛大氅,方鼻大臉,一臉傲氣的高大男子,卻反而對張還生顯得頗為鄙視的評說道:“不過就是一個癡迷于修行,有著幾分天資和運道的小子罷了,值得咱們這些個人,特意停步,偷瞧嘛。

天境莊的酒怕都已經溫好了,咱們趕去暖暖的喝了,再去西望山獵幾只黑熊…”

“趙大兄,你就曉得吃酒、打獵嬉鬧,全不顧那些唯賢社的家伙如今有多囂張,”聽到他的話,旁邊一個俏麗少女眉間好看的蹙起,插話道:“那張家君子,出身兩張世家古門,雖然曾經流落于市井之中,但畢竟血統尊貴。

再加上領悟了兩種天命之力,咱們這七、八個月暗暗考校下來,也言談舉止也很是規矩,正合納為一黨,收歸己用,更別忘了這件事可是楊沫兄長親自交待的…”

“領悟了兩種天命之力又怎樣,明明就是個執拗于修煉《八九玄功》的妄人而已,”被那年齡還不及自己的女孩兒教訓,高大男子臉孔憋的通紅,發作道:“也就你會當成個寶。

若真那么不凡的話,現在應當如那溫玉潤一般,突破到了地階才是,如何還只是個人階修者。”,邁開大步不管不顧的闖進了暴雪之中。

見他鬧了脾氣,幾個同伴相視一笑的搖搖頭,跟了過去,里面看起來年紀稍長的,一個面龐極為清秀,的消瘦男子悄然吩咐道:“安兒,考校了這許多日,火候也足了。

你便親自找那張家君子一敘吧。”

“知道了。”他身后一個清純如出水芙蓉的年輕女子聞言,笑著低低的應了一聲,走進了風雪之中。

而這時,張還生卻在國子監最內里的一間石堂中,端坐在火盆前,聆聽著自己座師的‘諄諄教導’,“小子,你不是一直都想讓我找出,可以將那《八九玄功》修煉至大成的法子嗎。

我近幾日偶然觸動靈機,還真想了出來。

那《八九玄功》不顧人之肉身,有強必有弱,有盈必有虧的至理,強求完美,其實并非不能達成。

因為人的身軀雖然不能經受這樣的淬煉、折騰,天下間許多神魔妖獸卻是可以,比如那大淵魔龍燭九陰就是一例。

如果你能追根溯源,將熊京張氏的《大禍黑日經》修煉至最高境界,重新衍生出無盡大淵之力,化身成為人形燭龍,便有機會將那《八九玄功》修煉至大成。

不過那《大禍黑日經》乃是觀想法門,想要修煉到最高之境,神魂一定要強盛到極點,所以你想要將其修煉到最高境界,先要找到一部和《八九玄功》品相類似的至高修法法門,練到大成才能辦到。

而且內修外煉其實也相互依存、限制,想要內外兼修至絕高境界,還需要一道可以溝通內外的‘橋梁’才行。

綜合以上種種,要修成《八九玄功》,你先需要找部道尊三清祖師,或者釋教佛祖大尊賴以得道、悟果的根本內修功法。

再回你曾經生活的那座孤島之上,去大須彌寺的廢墟里去尋到《真如彌勒》的修煉法門,因為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適合溝通人之神魂、肉體,作為內外兼修橋梁的功法。

最后這一切都做到了,只需潛身于大淵之中,修煉個三、兩百年,你差不多就能成為顯圣真君第二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2-4 14:19
八十九章突破

作者:竹上豬豬

張還生先還十分用心的聽著周監學話,但卻越聽越覺得不是滋味,最后發覺,那些話明里說是指點,暗中含著的卻仍是阻止、告誡,之意,只得干笑著說道:“老師可還在生氣我不愿放棄那《八九玄功》。

可學生都說過了,雖然會修煉那玄功,但卻不會再將其當成立基的根本功法,只是借鑒之用,您就別再擔心了。”

說話間,他將面前的石匣打開,取出一冊厚厚的絹書,“今日找到的這本《法天自然經》就十分玄奧。

我讀了幾遍,都感覺有關隘處難以理解,是以才來找您釋疑解惑,如是未來通透了,還感覺適宜,說不定便會用功法取代《八九玄功》,當作根本功法修煉呢。”

周監學聽到張還生的鬼扯,眉頭深鎖著道:“這《法天自然經》我早已讀過,乃是內修神魂的功法,和淬煉肉身的《八九玄功》根本就是風牛馬不相及,怎么相互替代。

你真是胡說八道。”,雖責備著,但他之后還是將那《法天自然經》從頭到尾,舉一反十的通講了一遍,滿足了張還生那旺盛之極的求知欲望。

而張還生如癡如醉的聽完之后,許久才回過神來,恭恭敬敬的說道:“多謝老師為我釋惑,解釋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理。

不過《法天自然經》里所說的,人無需刻意修煉,而應與那妖魔猛獸一樣,以殺戮代替修行,淬煉肉體,磨礪神魂的法子,是否真的可行呢?”

“各人修行有個人的法緣,師長只能授業解惑,如何能知曉你可以走通那種修煉之途呢。”周監學聞言肅聲答道:“有些事需身體力行方能自悟方可。”

“弟子明白了,”張還生聽了沉吟著點點頭道,之后收拾好了石匣,站起身來玩笑似的說道:“這便退下,找個地方自悟去也。”

“去吧,去吧,新春將至,吾明日便要回環江祭祖,須得三、四十日才會回返熊京,你最近也不要來找我了,免得吃了閉門羹。”周監學擺擺手道。

“學生,知道了。”張還生聞言笑了笑應道,轉身走出了石堂。

這時時間已過傍晚,那暴雪卻仍未止住,反而變本加厲的變成了栗子大的冰雹,不斷從空中砸下。

張還生在漆黑的夜色中,走在雪上,將《法天自然經》還回了藏經殿,之后悄然溜出了國子監,卻沒回去熊京張氏的府邸,而是孤身一人離開了晝夜城門不避的大楚都城,用新學的陸地飛騰術疾行出五十余里后,騰空而起,朝數千里外的海濱飛去。

兩天三夜之后,他乘著那韋陀波耶舟來到了海外孤島上,那塊元神霸占之地,隱身在沃野叢林里,靠著吸納混沌力量,淬煉肉身。

一舉將‘八九玄功’第三層僅剩的顱腦、**兩部練成。

說起來,這時突破,已經遠遠晚于張還生之前的計劃,不過,磨刀不誤砍柴工,他因為在國子監充實自己修行根基,開拓眼界所耽擱的時間,并非白費,肉身淬煉剛剛圓滿,神魂修煉便在短短幾日之內,隨之突破。

元神霸占之地頓時由方圓六十余里,擴展到了一百五十里開外。

六十里方圓和一百五十里,看似只相差九十,實際面積卻相差五倍之多,即便張還生元神霸占之地接近一半是海洋,仍有八千余里,可以勉強興造一郡的沃土。

因此,將身體赤裸著浸在一條淺淺的河道之中,修煉著《龍象根本經》突破境界后,張還生不由仰天長嘯,許久才按捺住了心中的歡喜。

環顧四周,看著四方緩緩散去的猛獸、水族,他無聲一笑,將目光定在了頂禮膜拜的哈奴曼和緊跟在它身后,伏在地上,不斷點著腦袋的一只長翎錦雞身上。

緊接著隨著心念轉動,張還生眉心那點因為修煉《八九玄功》生出的黑痣,突的顯現出來。

周圍一點點生出紋路,蔓延開來,勾勒出了他元神霸占的那方圓一百五十多里,山河海域的影圖來。

那圖畫極小,大小不過也就是和一顆飽滿的大米相似,里面的山川、河流、大洋潛流卻無比清晰,只可惜無有太多生靈存在。

陸地上僅一只四頭八臂的猿猴與彩翎錦雞伴隨而走,海洋中更是僅有一條圓盤似的,周身仿佛無骨的大魚游蕩其中。

張還生感應著眉心的猿猴、錦雞、圓魚,喃喃自語道:“修煉了這許久,才又多點化了兩個合適的從者,看來需要給哈奴曼增加些敕封的地盤了。”

話音落地,言出而法隨,張還生眉心黑痣中的山海圖畫突然起了變化,慢慢化為一道上古天文,所寫的敕書,虛虛升騰而起,由一化三,沖進了猿猴、錦雞、圓魚的身軀之中。

敕書灌頂后,大地、海洋中無數流淌的地水靈氣,連同混沌力量,開始不斷流入那錦雞、圓魚體內,將它們的身體不斷撐大。

片刻過后,那只錦雞就已經由首尾不足一丈,變得體長三丈有余,而海中圓魚更是仿佛生出肉翼一般,帶著磅礴水流沖天而起,煊赫聲威,簡直可稱得上是翻江倒海之勢也。

而咫尺以外,早已被張還生敕封為地祗的猿猴,雖然已習慣了地、水靈氣混同混沌力量,灌體的滋味,卻也因為數量增加了幾倍,忍不住人立而起,捶打著胸膛咆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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