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新會和崖山
甄別工作比較繁瑣而困難,甄別工作進行的同時,明軍修復新會城牆,準備以新會當成一個阻敵點,用來阻攔孔四貞同尚可喜之間的聯繫。
若是要打一場大規模的阻擊戰,新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這裡一面靠著銀洲湖,也就是珠江水系三角洲諸河潭江的下游河段。從新會縣溟祖咀至崖山門口稱銀洲湖,又稱潭江溺谷灣,這裡江面寬闊,五千噸級海輪可以直接進入新會城下。
這個年代當然不可能有五千噸級海輪,不過對於擁有水師優勢的瓊州軍來講,這一條深水河道卻是對明軍是如虎添翼,明軍的西式巡航艦和中式福船型炮艦,都能抵達新會,協助新會明軍守城,而且控制了河道的明軍擁有水運便利,清軍也無法圍困。而明軍卻是想打就打,想走隨時可以走。
明軍對新會城牆進行修復,同時還在城牆上面修建棱堡。
水泥這種東西,讓新會人可以說是大開眼界,只見工匠們在城牆外面挖出地基,用船運來的石頭被填入地基中。之後工匠們就在石頭上面鋪設上木板,裡面放入鐵芯,再把一種濕潤的泥土灌進去。
等到那些「濕土」乾燥了之後,就變成得和石頭一樣堅固,一座棱堡就這樣完工了。
城牆上,每隔百步一座棱堡。棱堡的高度三丈二尺,比城牆高度高了一丈多高,棱堡底部是實心的,高過城牆的部分是空心了,裡面是碉堡,牆壁上開出射擊孔,裡面可以駐紮火槍手;棱堡頂部,有女牆垛口,上面的平台能佈置弓箭手。
損壞的城牆都得到了修復,城上佈置了炮台,在上面架起十二磅和六磅的大炮,另外有兩門剛剛造出來的前裝六角線膛三磅炮也被運了過來,被當成機動火炮使用,專門用來對付清軍的炮兵。
看到明軍在新會緊張的施工,新會人只覺得心中害怕,他們擔心明軍守不住新會,倘若被清軍再奪回新會,必然要大規模屠城。
江邊,一艘艘大船停靠在岸邊碼頭上,船上卸下的物資堆積如山。大批的糧食,火藥等軍用物資送來,空的船停泊在岸邊,似乎要等著把什麼東西運走。
新會的老百姓們站在岸邊,指著那些空船議論紛紛。
「這次船丟卸掉貨物了,怎麼還不走?」
「還沒裝上東西呢,怎麼能走?」
「他們要裝什麼東西?我們新會又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裝走的?要糧食沒糧食,要銀子沒銀子。」
「是海寇,他們來就是搶東西的。沒看到還很多人被他們抓走了嗎?估計在嚴刑拷打,要逼問出埋起來的銀子吧!」
「哎!海寇真不是好東西!和韃子差不多!還不如當年放老本賊進來了。」一名頭髮鬍子全部白了,牙齒都掉光的老頭子嘆了一口氣道。
明軍這些船停著沒走,確實是要準備裝東西走的,不過要裝走的卻不是貨物,而是人。那些參加過抗拒明軍的新會民壯,即將被甄別出來殺掉一批,再抽三殺一殺掉一批,剩下還有一半左右的人,都要裝上船送走,送去當苦力。
城內的甄別和審核工作總算是完成,除了準備處死的綠營清兵之外,新會民壯練總、衙門的捕頭,捕快和衙役的班頭,還有一些強烈叫囂堅守新會的士紳、吏員,全部都被甄別出來,同綠營清兵關押在一起。
而那些主動給清廷賣命,甚至不惜逼迫自己的妻兒去城外當肉盾的民壯,也被選了出來。明軍攻城的時候,有一批婦孺老弱,不顧明軍警告,也不顧明軍推進,螳臂當車,白白斷送了自己的生命,那些婦孺老弱並非是他們自己想死,都是被逼著離開城,去城下當肉盾的,而其中就有不少人是被自己的家人強迫去城外的。
經過分別審問,一批這樣的人都被揪了出來。
「你們自己要給韃子賣命也就算了!可是你們要賣命,卻讓你們的妻子兒女去送死!而且是強迫他們去送死!這樣的做法,你們還算是男人嗎?像你們這樣的人,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你們必須對他們的死負責!」王新宇痛心疾首的對這些民壯們說。
就算是其他「無辜」的民壯,也是抽三殺一!既然要死心塌地幫助韃子守城,那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王新宇目前可沒有時間去耐心教導他們,現在的形勢不容樂觀,孔四貞的大軍馬上就要到了,他可不放心把那些不安定分子留下來。
這些人不僅毫無民族意識,而且他們堅信大明必敗,清廷必勝。若是留他們下來,一旦廣西清軍打過來,他們為了今後不遭到清軍的報復,肯定會在暗中動手腳,會打開城門把清軍放進城內!
要解決隱患,時間又不夠,就只能用刀子說話了。
所有準備處死的名單列出來了,這一次是真正的大開殺戒,整個新會城內,一共有七千多人即將被處死。
「一次要砍那麼多人頭?」專程趕來,準備同新會當地人進行華夷之辨的顧炎武聽到這個數字,大吃了一驚,「這樣我們和韃子的屠城又有什麼區別?」
王新宇冷冷的回道:「孔四貞馬上要打過來了!我不放心把這些不穩定因素留在城內!若是留住他們,孔四貞一來,打開城門,本藩這裡只是一支偏師,能不能守住都難說!為瞭解決後患,只能快刀斬亂麻!若是平時,本藩還能花點時間,讓你們去開導教化這些愚昧無知的愚民!」
「那你也可以把他們都送走啊!」顧炎武道。
「一來沒那麼多船,二來,這裡的婦孺老弱死了那麼多,都是被這些人害死的,難道死去的那些人都白死了?必須有人為此付出代價!」王新宇斬釘截鐵的說道。
顧炎武道:「大帥今日殺個人頭滾滾,不知來日史書會如何評價大帥啊!」
王新宇冷笑一聲:「史書是勝利者譜寫的!韃子不是改了我們的明史?為了明史案,都殺了江南多少士子?待到本藩滅了韃子,史書就是我們寫!」
「一次殺那麼多人,還是殘忍了。」顧炎武搖了搖頭。
王新宇指著南面的江口:「看看南面的入海口,那裡就是崖山!宋元一戰,多少華夏兒女為了抗擊蒙元韃子,寧死不屈!而今天,新會人卻為了韃子抗拒王師,還逼迫自己的親人來送死!這是多麼鮮明的對比!這些愚民,心裡就沒有我們的民族,沒有國家!」
顧炎武道:「百姓心中又如何有國,有民族?他們連蠻夷和華夏都分不清。」
當年的人們對民族觀念很淡薄,即使是在當官的人心目中,所謂的愛國就是忠君,君主排在國家前面,所以說是忠君報國,君王就代表國家。
現在王新宇要改變人們心中這些陳舊的觀念,首先就是要讓百姓明白,蠻夷和華夏完全是兩種人,當蠻夷要把華夏變蠻夷的時候,就必須消滅他們!若是蠻夷要變華夏,肯主動變成華夏的一員,我們歡迎他們。
正因為滿清的剃髮易服,這才導致滿清沒有像以前的鮮卑人,後來的契丹人那樣,宋朝的部分女真人那樣,最後都真正變成了漢人。滿清是把華夏變成蠻夷,就算到了民國,滿清滅亡之後,他們還無時無刻想著復辟。
後來的辮子戲,留下了那麼多滿遺給滿清歌功頌德,顛倒黑白,這些東西除了是混入zf高層某個美國間諜做的好事之外,也和民國沒有清理滿遺有關。
恢復華夏衣冠只是一方面,最關鍵的是讓老百姓要剪掉心中的辮子。否則,頭上的辮子剪掉了,可是心裡的辮子還在。
聲勢浩大的公審大會就在新會城內召開,公審會場對著崖山方向。新會以南就是崖山,用崖山來給當地百姓一個警示,也是華夷之辨的一種方式。
公曆五月十六日,公審大會召開。
王新宇身穿大紅色蟒袍,頭戴黑色無翅烏紗帽,周圍一群文武官員,全部身穿紅色官袍,頭戴明朝的硬翅烏紗帽,包括剛剛剪掉辮子的姚啟聖父子,也是一身明朝官員打扮,看起來似乎讓人回到韃子入關之前。
公審大會開始,首先是王新宇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崖山,就在新會之南。當年崖山之戰,大宋十萬軍民投海殉難,寧死不降,乃何其壯烈,感天動地的悲難!那是我華夏對抗蠻夷韃虜千古絕唱!再看看今天,有些人卻為了韃子抗拒王師!甚至逼迫自己的妻兒去送死,前些年,假韃子在城內吃人肉,百姓卻還幫著韃子守城!就只為了自己能夠像一條狗一樣活下去,這是何等鮮明的對比!」
顧炎武也說了句:「海角崖山一線斜,從今也不屬中華。更無魚腹捐軀地,況有龍涎泛海槎?望斷關河非漢幟,吹殘日月是胡笳。嫦娥老大無歸處,獨俺銀輪哭桂花。」
面對著崖山,所有的新會人感覺到臉紅。
十多年前,廣州抗清十月,全城被屠,接著新會就「傳橄而定」,沒見到什麼忠義。再過了三四年,李定國以南明晉王之旗東征,新會卻滿懷忠義,全力抗明,還留下了新會四孝烈的美名。
王新宇憤怒的說道:「那是什麼樣的忠義?是新會的男人自己怕死,把女人推出來!因為廣州的屠城,讓你們感到害怕!你們寧可抗拒王師,甚至吃掉自己的妻女,也要跪在地上給韃子當奴才!既然如此,我王某會讓你們知道,我手中的刀子,並不比韃子的鈍!所有犯下罪行的人,都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你們的忠義,忠的是什麼義?暴!你們不是受華夏之仁的感召,而是屈於韃虜立國之暴的凌迫。所謂的仁發自華夏,暴發自夷秋,所以你們寧可抗拒華夏!」
「至於你們把自己的妻兒推出去送死,這你們是怎麼想的?你們就是自私自利,除了自己不死,家人都能死!虎毒尚不食子,你們連禽獸都不如!不錯,也許有人會說,吃人的事情是清兵干的,但是你們捫心自問,你們當中又有幾個人沒有吃過人肉?」
這屠殺的命令一下,殺的七千多人都是漢人,對於這一點,王新宇心中也不舒服。可是這些漢人,他們知道自己是漢人嗎?他們有當自己是漢人嗎?他們被清軍的屠刀嚇怕了,寧可當跪在地上的奴才,也不肯堂堂正正的當漢人。
那麼,就只能用刀子來教會他們,認識到自己是漢人。
公審大會結束,大批手持鋼刀的新兵站在人犯後面,隨著一聲令下,七千多顆人頭滾落在地上。
殺戮,鮮血,也驚醒了新會人。活下來的新會人,都被送上船,送去了海外。王新宇可不放心把這些隱患留在城內,萬一清兵來了,他們打開城門,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有時間的話,殺戮其實並不是最好的辦法,開民智,灌輸民族觀念,才是解決根本問題的辦法,只是那一切都需要時間。而且現在明軍的運輸能力也不足,孔四貞的軍隊距離新會只剩下不到一百里了!要把五萬多新會人全部送走,船隻不夠,就只能挑選出一批該殺的人殺了。
船走了之後,新會城完全空了,城內只有三萬明軍。這裡的糧食足夠,憑藉著堅固的防禦工事,完全可以擋住孔四貞的進攻。
其實尚之信也在關心新會,他聽說孔四貞大軍已經進入廣東,又有所動搖,於是派出探子偷偷摸摸來到新會,結果發現新會已經被明軍佔領,而且還大開殺戒。聽了探子的回報,尚之信有點向清廷動搖的天平再一次倒向明軍這邊。
「新會已經被明軍佔領了,他們修築了一種很奇怪的堡壘,估計孔四貞是打不過他們的。我們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再跟著韃子幹了!」尚之信把自己的一幫親信召集起來,舉行一次密議,商量下一步計畫。
李天植道:「小王爺對卑職恩重如山,小王爺怎麼說,卑職就怎麼做!」
「本王所擔心的,只是廣州城內的哈哈木將軍和一幫旗人!不過他們打不過明軍的!」尚之信開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