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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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十一章八方絕殺
  林渺不由得大為訝然,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湖陽世家現在仍活在世上的老祖宗居然會是無憂林的弟子,這確實是很難讓人想像,但聽洪興所言,也應該不假。

  “那你們老祖宗可知道此人是誰?”林渺不由得問道。

  “是的,當年他有一位師兄叛出無憂林,便不知所踪,江湖之中也從未聽說過此人的消息和名字,老祖宗斷定此人定是那個叛出無憂林的師兄!於是他多方查證,卻發現此人在邯鄲娶妻生子,但此人也覺察到無憂林的人已找到了邯鄲,同時也因與青雲道長決鬥之時受了重傷,因此便匿跡江湖,當無憂林人再去邯鄲時卻再也無法找到此人的下落。這麼多年來,那人便像是憑空蒸發一般消失於江湖中。”“那人的後人便是王郎? ”林渺反問。

  “如果沒有算錯的話,王郎應該是他的孫子輩,老祖宗為了找出此人,為江湖除去隱憂,這才不得不與王家聯姻,想通過這些來查出當年事情的真相。”洪興道。

  “如果你們老爺子真有這番夙願的話,為什麼面對著你們家中的權力相爭而不出面?”林渺不屑地道。

  洪興不由得笑了,淡然道:“你以為這一切都是真的嗎?”“難道還有假?”林渺反問。

  “當然,其實白鷹老爺子根本就沒有死,而且一直都活在唐子鄉!”洪興笑了笑道。

  林渺一驚而起,驚問道:“這是真的?”“我沒有必要騙你,當家的不也是沒死嗎?這一切只不過是做給兩個人看的!”洪興道。

  “兩個人?哪兩個?”林渺神色顯得有些古怪,訝問道。

  “一個當然是王郎,另一個卻是天魔門的宗主!”洪興肅然道。

  “你究竟是誰?”林渺眸子里頓時閃過一絲冷殺的光彩,逼問道。

  洪興笑了,坦然道:“不錯,我並不叫洪興,但在陳留,所有人都是這樣稱呼我,我的真名叫白善喜!”“你是白家的族人?”林渺訝問。

  “不僅是族人,白善麟還是我的兄長,同父異母的兄長!”洪興悠然道。

  林渺恍然,但隨即又惑然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秘密?難道你不怕我洩出這些秘密嗎?”白善喜肯定地搖搖頭道:“你不會的,因為你即使可以對不起湖陽世家,卻不會對不起無憂林!”林渺稍怔,繼而笑了笑,道:“你倒是很了解我!”“如果連這一點把握也沒有,那我就不會在今日找上門來了!”白善喜不無傲然地道。

  “那你要我如何與你合作?”林渺吸了口氣,反問道。

  “你的敵人中有王郎,有天魔門,這便是我們可以合作的契機,不是嗎?”白善喜道。

  “不錯,你倒是個很好的說客!”林渺道,旋又神情冷漠地道:“那你們不覺得這樣對玉蘭很不公平嗎?你們又把玉蘭擺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她是無辜的!”白善喜與林渺稍作對視片刻,表現得有些無奈道:“身為湖陽世家的一份子,注定要為道而殉,每個人都不能真正擁有自己的決定。玉蘭是無辜的,她沒做錯什麼,但卻錯在是生在湖陽世家,承有無憂林衛道的責任!”“就只是因為那個無憂林的叛徒嗎?就只因為一個快要死的老頭,便要害幾代人嗎?難道就只有這一種解決方法嗎?我覺得你們湖陽世家的人很自私!”林渺斷然道。

  “你錯了,不只是因為無憂林的一個叛徒,更不只是為了一個快要死去的老頭,而是一個與天魔門同樣龐大復雜的組織——邪宗!”白善喜沉聲道。

  “邪宗?”林渺神色微變,他曾聽說過這個名字,卻從未接觸過,不由道:“那不是邪神的組織嗎?”“你又錯了,邪神雖為邪道第一高手,卻並不是邪宗宗主,也不是他創的邪宗,而是另有其人,這個人便是邯鄲王家的老祖宗!這是一個神秘並不比天魔門遜色的組織,你道王郎為什麼起兵這兩月時間,便有了趙魏二郡?是因為這裡遍布了邪宗的力量!甚至連高湖之類的人物都有可能是邪宗門徒!正因為如此,王郎才能夠在河北一呼百應!”白善喜神色沉重地道。

  “當年若非邪宗,王莽又怎會有機會策謀漢室江山?那麼多的忠臣良將又怎會平白無故而死?因此,湖陽世家不能不用盡一切辦法揪出此人!”白善喜又道。

  “那這人叫什麼?”林渺惑然問道。

  “無憂子,不過,他叛出無憂林之後想必不會再用這個名字,至於他在塵世之中的名字,我們便不太清楚了。”白善喜無可奈何地道。

  “那他叛出無憂林又是在什麼時候呢?”林渺又問。

  “五十年前!”白善喜道。

  “五十年前?”林渺也吃了一驚,一個五十年前便叛出無憂林的人,卻在若干年後組織了一個龐大而復雜的邪宗,這麼多年來卻一直都不曾在江湖之中真正露面過,那這個人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他的心中不由得微有些發寒。

  這個問題確實是牽涉到好幾代人,但是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不由問道:“那你可知你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與你們的敵人合作?”“城主有什麼疑惑不妨直說!”白善喜道。

  “你們分裂成兩組人,在湖陽的與天魔門為伍,在河北的又與邪宗為伍,我真不明白,這對你們真的有好處嗎?這豈不是助長了他們的氣焰?”林渺惑然道。

  “這也是為形勢所逼,因為這麼多年來,湖陽世家之中不僅有了許多邪宗的奸細,更多的卻是天魔門的奸細,而這些人深入了我湖陽世家的內部,根本就無法清除。因此,我們只好這樣做,以引出這些潛在的奸細。只要時機一到,我們就會立刻清理掉這些奸細!而眼下,只不過是一個過程而已。”白善喜解釋道。

  “我一直都以為,無憂林不過是紅塵之外的聖地,卻沒想到在塵世之中也會有這麼多的衛道之人!”林渺不由得慨然道。

  “衛道之事是永遠都需要人去維持的,無憂林並不只是寄居於世外,更會在每一代人中都會選擇一個紅塵中衛道的弟子,餘人皆不會輕易出山,這是無憂林近千年的規矩,也是何以無憂林能夠經歷近千年而不衰,仍為天下人所敬仰的原因!”“我可以答應與你們合作!”林渺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想到了白玉蘭,但命運總是這麼殘酷,他又能為其做些什麼呢?

  他能恨湖陽世家嗎?他能怪白善麟嗎?直到這一刻,林渺才發現,他確實太低估了湖陽世家,甚至是低估了無憂林乃至整個江湖。

  江湖,比他想像的要復雜得多,邪神、武皇、青雲、無憂子,還有那從來都是高深莫測的湖陽世家老祖宗,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後起於江湖,一個尚未真正面對強敵的年輕人,他很難想像,如果自己真的在某一天某一刻突然與這些人相遇,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況?與此同時,另外一個問題又在腦海中衍生——桓奇究竟是誰殺的?

  桓奇是誰殺的呢?又是誰將他重傷,擁有那麼陰毒的掌力呢?真的就是天魔門嗎?或者是另有其人,比如是邪宗……這一切並不是沒有可能。但是他根本就無法知道這之中所存在的理由,他們為什麼要殺桓奇?為什麼要傷桓奇呢?

  也許桓奇可以告訴他答案,但是桓奇已經不能夠說話了,永遠地將答案帶入了地下。

  “白掌櫃的人一直都在註意我的行踪嗎?”林渺突然問道。

  “不錯!”白善喜道。

  “那麼我到燕尾巷的一舉一動,你們也看得很清楚了?”林渺道。

  “應該是如此!”白善喜道。

  “那你們可有看到我在追逐一個人和這個人的樣子?”林渺精神一振道。

  “我回去查一下,應該可以得到消息!”白善喜肯定地道。

  “那太好了,我要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最後進入了通豪賭坊,如果能查到此人此刻在陳留的下落那就更好!”林渺道。

  “這個交給我去辦,不過,城主眼下最好是離開此地。”白善喜道。

  “為什麼?”林渺問道。

  “城主燒了通豪賭坊,天魔門的人一定不肯善罷甘休,雖然我們已經清除了三批跟踪者,可是我總隱隱覺得自己的行踪有被人窺視的感覺。因此,我認為,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跟踪了我,如此一來,城主所居之地也便不再是秘密了!”白善喜嘆了口氣道。

  林渺眉頭微皺,如果白善喜所說是真的,那麼這個神秘的跟踪者很可能已經在他的住處附近了,而這個人又是什麼人呢?是天魔門或是邪宗或是其它的什麼人?但無論是什麼人,都不會對他有什麼好處。不過,他依然很平靜地道:“如果就因為有一個人知道而換住所,那也未免太讓人笑話了,該來的終歸要來,躲是躲不掉的。何況,如果此人真的已跟踪至此的話,我們再遷也必瞞不過對方的耳目!”“如此,那便任由城主了。不過,我有一個請求!”白善喜道。

  “哦,白掌櫃不妨直說!”林渺道。

  “我知道城主有意造船,我想藉城主與黃河幫的關係,聯手自渤海做海外的生意!不知城主意下如何?”白善喜道。

  “聯手做海外的生意?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又有何不可?壽通海做東海的生意,我們就做渤海的生意。聽說樂浪城極為富有,當年王莽還派大軍去進攻呢,只是無功而返!我們就走海上去好了!”林渺爽快地道。

  “有城主此話,我便放心了!論及水上的力量,黃河幫的確有外人難以企及之處,有黃河幫的人相護遠航,在海上就要安全多了!”白善喜道。

  林渺心中暗道:“商人畢竟是商人,事事都忘不了做生意。也許口中說著是衛道,心裡想著的卻是金銀。”不過,林渺自然不會將這些說出口,想想換作是小刀六,或許也會是這樣,只是林渺對生意不太感興趣而已。

  “我此次北上,便要經過黃河幫,我會將白掌櫃的想法提出來。想必白掌櫃是不想別人知道你們與湖陽世家的聯繫,這才棄湖陽世家的船而不用,借黃河幫之力,是嗎?”林渺直言道。

  “不錯,這也是我找城主合作的原因,因為不能以湖陽世家的名義行事,又需防邪宗和天魔門的人,所以必須在北方找一個掩護,而城主正是我們所要謀求的對象。但我們絕不會讓城主吃虧的,在情報和資金上,我們可以給城主提供最好的支援!”白善喜道。

  “如果真是這樣,確實很好,有空歡迎到梟城找我深談。另外,代我向你當家的問聲好!我已經不恨他了,但是我不會忘記過去的一切。”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白善喜微怔,道:“我會把城主的話轉告給當家的,如果城主回了梟城,我便立刻讓人去梟城與城主細商合作之事!”“隨時歡迎!”林渺道。

  “今日話便至此,城主定要小心邪宗之人,此宗高手極多,當年十三大殺手便是邪宗之人,而聽說城主與殺手盟有隙,還是小心為上!”白善喜提醒道。

  “謝謝提醒,想要對付我林渺的人,都會付出代價的!”林渺淡漠地笑了笑道。

  △△△△△△△△△

  林渺與白善喜談話期間,魯青守在屋頂,鐵頭與駝子分守前後。

  每一個方位都有人把守,相互之間的配合極為密切,白善喜都不由得不對林渺手下之人刮目相看。這也可以看出,林渺平時絕對是一個極為謹慎的人,行事注意到問題的細節,這群手下已經養成了一種自然的習慣。

  白善喜慶幸自己並不是林渺的敵人,這個年輕人確有讓人無法揣度的本領。

  ……

  白善喜走後,林渺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之感來,也不知是為什麼。

  這種感覺使他並不想入睡,反而披上衣服推開窗子,讓窗外的涼風透入有點悶氣的房間,像是有暴風雨降臨的感覺。

  白善喜剛走,林渺腦海之中仍在想著兩人剛才的對話,想著湖陽世家的事。突然,林渺呼了一聲:“不好!”“怎麼了?”屋外守衛的魯青聽到了林渺的呼喊,不由得問了一句,而就在他問出這句話之時,林渺已經抓起劍狂掠而出。

  △△△△△△△△△

  白善喜心中又閃過了一絲不安,這種被跟踪的感覺,只是到進入林渺所居小院之後才沒有,一出了那小院,這種感覺便又出現了。如此看來,這人並不是為林渺而來,而是為他而來。

  白善喜並不在乎對方為誰而來,能讓他生出感覺,而不被發現的人很少。他身邊的隨從並沒有任何感覺,兩個轎夫,依然抬著敞篷軟轎,走路的樣子很沉重。

  白善喜身邊的隨從並不多,兩個轎夫加四名保鏢,這四人只是江湖中並不怎麼有名的鏢頭,卻是白善喜請來保護自己的。他是需要保護,至少在陳留是這樣,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大商賈,但卻僅知是洪興布行的老闆,其它的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作為這樣一個人,擁有幾個保鏢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

  胡同有點暗,天上的星光寥寥,頗為暗淡,讓人生出影影約約的錯覺。

  兩名保鏢提著兩盞林渺所送的風燈,倒也頗為光明。

  黑暗中的燈火,確實很明亮,但在黑暗之中光明無法到達的地方,卻讓白善喜心中泛寒。

  在黑暗之中,彷彿有無數雙眼睛逼視著他,或者總可能在某一刻以犀利的目光刺穿他的胸膛,攫走他的生命。

  白善喜不由得深吸了口氣,閉上眼,讓自己的思想內斂、濃縮,隨軟轎的顛簸起伏,用自己的每一絲感觸去捕捉存於虛空暗處的目光和生機。

  風燈驟滅!

  白善喜雖然閉著眼睛,但是他知道風燈滅了,也便是在這一剎那,他自軟轎之上彈射出去,然後就听到了軟轎的碎裂之聲。

  驟然睜開眼,白善喜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因為他剛才便是閉著眼,將心與靈魂都置於黑暗之中。所以,再睜開眼之時,黑暗並不陌生,於是,他看見了交錯的人影,看到了向他撲來的身影,而兩名提著燈籠的保鏢已經身首異處,燈籠中的火也滅了。

  胡同更暗,沒有燈光,卻多了殺機,來自四面八方的殺機,如這六月的晚風,微涼。

  軟轎爆碎,抬轎的竹槓也斷成了四截,但意外的卻是,有兩根崩起,準確無比地捅入了那襲擊者的胸膛之中。

  兩個抬轎的轎夫像屠夫一樣殘忍,雙手再猛地扳開竹槓,於是那破竹槓捅入的人體也像竹槓一樣分成兩半,化成一篷血雨飛灑而下,五臟六腑灑了一地,虛空之中只有響起兩聲絕望的慘嘶。

  白善喜出手,在黑暗中亮起一絲螢光,閃爍而靈動,那身子如同夜空中的蝙蝠,劃過一道奇異的弧跡,自飛撲而來的兩道身影之間擦過,於是黑暗之中又多了兩聲慘嚎。

  那護在白善喜身後的保鏢出招速度比轎夫要慢,但卻保證了自己暫時沒死。他們好像也不能再多作出點什麼貢獻,或是沒這個能力。的確,他們是沒有這個能力,當兩人退後五步之時,便被地上的東西絆倒了。

  那是一根鞭子,在黑暗之中,無聲無息的鞭子,就像是毒蛇一般纏住了他們的腳,然後他們便不由自主地倒下了,再發出兩聲慘叫,捅穿他們的是兩杆長槍,幾乎將他們釘在了地上。

  那根鞭子沒停,一擊成功後,又像蛇一般襲向白善喜。

  白善喜沒看見這鞭子的到來,但是他聽到了,感覺到了!他的心神彷彿已經完全融入黑夜,所以這鞭子雖然來得猛烈,卻並不能纏住他的腳。

  鞭子沒纏住白善喜的腳,卻纏住了他的手,於是兩股力道在鞭子上鼓譟出刺耳的尖嘯。

  鞭子先是繃直,後又彎曲,然後施鞭者和被纏者自兩個方向朝中間相撞。

  “叮叮叮……”在虛空之中,白善喜刺出了七十八劍,僅在瞬間。

  那人的鞭子被抓,只好自袖口中滑出一柄短刀,在這如暴風驟雨般的七十八劍之下,幾乎讓他身首異處。他沒有料到白善喜的劍會如此之快,所以,在第七十九劍擊出之時,他只好選擇了棄鞭。

  棄鞭,這是沒有辦法的抉擇,沒有人願意在如暴風驟雨般的劍鋒之下被活剮,握鞭者也不願意。

  白善喜奪鞭,隨即將之甩出,鞭子像是一條靈蛇般纏住了那正在圍攻轎夫的某人脖子上。他握的是鞭梢,但這並不影響鞭子的殺傷力。

  這確實是一根好鞭,一根很輕易便能夠卸下人腦袋的鞭子。

  那人的腦袋被鞭子卸下,但是卻並沒有脫開鞭子,而是與鞭子一起結合成了帶血的流星錘,砸向鞭子的主人。

  力道運用得極為巧妙,速度和角度也並不受黑暗的環境影響。

  “啪……”腦袋碎成骨渣,但那鞭子的主人卻悶哼了一聲,鞭芒在他的臉上擦開了一道血槽。

  這是他的鞭,但卻成了對方的凶器!白善喜沒有趁機施下殺手,因為自胡同的兩邊落下了四柄劍,四把刀。

  八個方位,如一張大網般罩下,而白善喜便成了這張網下的魚。

  一條可憐的魚!

  魚的可憐是沒有水,白善喜的可憐是別人當他是魚。

  他不是魚,若是魚,他早死了八百年!他不是魚,刀與劍也不是網,而是凶人的凶器。

  刀劍來速很快,自八個方位,讓白善喜躲無可躲。

  躲無可躲,只好不躲,因此白善喜出劍,如一朵黑夜中綻放的曇花,一現即滅。

  在劍花驟滅之時,白善喜已自殺戮之中抽身縱起,如攀雲的青鶴,帶著劍嘯風鳴,極有氣勢,但是白善喜躍上虛空之時,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白善喜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他想後悔,可那是不可能的。

  讓白善喜想後悔卻又後悔不了的是一支箭,一支比音波傳遞之速要快得多的冷箭,絕對要命!絕對可以讓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後悔的箭。

  沒有人知道這支箭來自何方,沒有人明白這支箭有多快和多霸道。它總是出現在它應該出現的時候和地方,總會出現在對手最不想它出現的地方,像是竄自地獄,或是來自異度空間,抑或這是一支亙古便在虛空中等待有緣之人的箭,等待著那個脆弱或堅硬的身體讓它插入,然後帶走所有的生機,抽乾有緣人的最後一滴血液!

  “絕殺箭——”白善喜心中呼了一聲,他來不及把這三個字呼出口,便必須出劍!他不知道自己的劍是否會有這麼快,卻也只能盡力而為。

  白善喜確實是個人物,畢竟也是湖陽世家的中堅力量,他的劍,堪堪掃過那射來的怒箭之上。

  “當……”長劍發出一聲脆響,竟然折斷,白善喜一聲慘嚎,那支怒箭的餘勢未竭,沒入了他的身體,但慶幸的是已經偏離了方向,並沒有直插心房,而是插入腹腔之中。

  強大的衝擊力將白善喜的身子在虛空之中橫拖丈許,然後重重地落下。

  “掌櫃的!”兩名轎夫驚呼,手中的竹槓驀地炸開,化為條條竹箭爆射而出,射向那撲向白善喜下墜軀體的刺客們,而他們的手中卻多了一柄劍。

  那群人欲撲向白善喜,但是卻無法躲開這黑暗之中的根根細竹箭,慘哼著跌出,更有兩人欲對白善喜的軀體痛下殺手,卻在半道之中丟了頭顱。

  取走這兩人頭顱的是那兩名轎夫,這是兩名好轎夫,好在他們不僅會抬轎,耍竹槓,還會用劍。

  會用劍的轎夫不是很多,而用得很好的則更少,一般如這種下等人一生就只有賣苦力的份,用劍的,只有那些俠客公子們。不過,白善喜的轎夫便會用劍,還會殺人!他們殺人的動作極狠,殺人的氣勢極兇,這是為了白善喜。

  兩個轎夫接住了自空中墜落的白善喜。

  白善喜傷勢頗重,那一箭感覺並不好,只是他已無法後悔,也沒有將一切重演的可能性,有些人也不會給他重演的機會。

  這個人是絕殺,殺手絕殺!當年殺手盟的第三號從不失手的神秘人物!

  絕殺來了,就像他的箭,不知從何處來,但總會出現在對手絕不想他出現的地方,那種速度也幾乎可以追上他射出去的箭。正因為他擁有這般超凡的實力,所以從未失手過,也被江湖人稱之為絕殺。

  絕殺,顧名思義,便知道這是怎樣一個人。

  兩名轎夫無懼,面對任何人都無懼,即使是當年的武林皇帝,他們腦海中也只存在著使命——保護白善喜!

  為此,他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生命。這就是真正的白家兒郎,白家死士,是以,擋在最前面的便是兩名轎夫。

  面對名動一時的超級殺手絕殺,兩名小小的轎夫居然搶先出劍,死亡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種過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怕死的人是可怕的,敢於拼命的人也是可怕的,絕殺遇到了兩個不怕死敢拼命的人,他也不怕!或者說,他從來就不知道怕為何物,殺人和被殺,在他眼中看得太普通了。

  不怕死的人遇上了另一個更不怕死的人,那便只好看武功。

  比武功,那兩個轎夫便只好死了,雖然他們的武功都很不錯,事實上能成為湖陽世家秘密訓練出來的死士,自然皆身手非凡,面對那些刺客,他們或游刃有餘,但遺憾的卻是他們遇上了這超級殺手!因此,除了死,他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殺死轎夫的是一張弓,看上去有如是金子煅造而出的弓,但真正致命的卻是那弦,是這比刀鋒更可怕的弦割斷了這兩名轎夫的喉嚨,在錯落的電光石火之間,一切便已經發生了。

  兩名轎夫,就只是讓絕殺的腳步稍稍頓了一下,不過,他們也應該為之感到驕傲,能讓絕殺頓一步的人並不多。

  絕殺並不喜歡拖泥帶水,在一頓之際,手中的大弓再次挑出,那彎角處利如一柄尖刀,而這尖刀則只想刺穿白善喜的喉嚨,但遺憾的是,絕殺頓了一步!

  就一步之差,對於許多人來說,這一步的時間短得讓人不能感覺到,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一步的時間足夠發生許許多多的事情,可以是生,可以是死,就這一步能決定許多人的命運。

  錯過這一步,絕殺沒能殺了白善喜,因為一柄劍!

  一柄橫空出世,又恰到好處地截住絕殺手中大弓的劍!

  “叮……”劍與弓相擊,發出一聲清脆悅耳的脆響。

  絕殺退後了兩步,劍的主人卻撞到了胡同的牆上。

  “城主!”黑暗中,白善喜不無驚喜和無奈地呼了一聲。

  來者是林渺,他趕上了最後一刻,但卻遇到了這個他最不想見到的對手。

  直覺告訴林渺,這個功力高絕用弓的人便是傳說中的殺手絕殺!儘管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交手,但上次在河中他並沒能看清這人的面貌,只是看到了那如鷗鳥般踏水而去的背影,而今日卻是與之正面相對。

  林渺沒有看到絕殺的臉,絕殺的整張面容都掩在那亂亂的長發之下,只有兩道如野狼一般的目光,在黑暗之中泛著冷色,似乎有點驚訝,又似乎有點惱怒。

  林渺自然不會被這兩道目光嚇住,他照樣殺人,殺那膽敢攻上來殺白善喜和他自己的人!

  殺人,像斬瓜切菜一般,很是利落,這一刻,林渺並沒有太多的顧忌。

  絕殺自然不會讓林渺殺人,從來都只有他殺別人,如果別人在他面前殺人,他會很不痛快,何況林渺殺的還是他的人,所以他立刻出手了。

  林渺從沒見過如同絕殺的這般打法,古怪得便像他初見秦復以瑜珈功與人作戰一樣,那無跡可尋的怪異攻勢,讓林渺左支右拙,彷彿在突然之間他竟忘了自己所有的武功一樣。與絕殺交手,他才真的知道了什麼是暴風驟雨,無孔不入,但他只有苦苦支撐著,只要他挪動一步,很可能死的人便是白善喜!他惟有讓自己如一堵在風雨中搖搖欲傾的牆。

  值得慶幸的是,魯青來了,鐵頭和駝子他們也都來了,這些人追著林渺,莫名其妙地趕來了。於是他們看到了風雨飄搖的林渺,看到了那鼓譟叫囂的殺手們,所以,他們想也不想地就跟著出手了。

  鐵頭的大鐵槳自後方劈向絕殺,他是個猛人,但猛人有猛人的好處,那便是不怕死!只知道傾盡全力地殺敵。

  絕殺也不能不顧忌鐵頭的重槳,儘管在平日里他對這樣的角色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可是這一刻他是被另一個不可以輕忽的角色緊纏著。

  林渺緩了一口氣,隨即一連攻出數劍,辛辣、快、狠,勢若驚雷,彷彿欲將心中的悶氣在這連續的幾劍中全都發洩而出,劍氣若怒潮一般。

  絕殺擋開林渺的劍,卻擋在了鐵頭的重槳之上。絕殺沒事,鐵頭反跌出數步,待他再攻上來之時,絕殺已一聲長嘯,如夜鳥般縱身而去。

  林渺正欲微鬆一口氣之時,卻發現黑暗之中竟先後射出十二支怒箭。

  箭分前後三排,但讓人吃驚的卻是每一支箭的飛行方式竟截然不同,有拐彎的,有上下竄飛如波浪的,有斜竄直飛的……

  十二支怒箭,十二種攻擊方式,十二個絕不相同的方位,而更讓人吃驚的是,這前後三排怒箭的速度各不同,也在變化之中……

  林渺做夢也沒有料到世間會有如此古怪而精絕的箭法,不用說,射箭之人定是絕殺,三組連珠箭,錯落而犀利。

  “小心!”林渺呼了一聲,然後出劍,至少有六支箭是射向他和白善喜,另外的六支則是射向鐵頭諸人。

  “叮叮……”箭矢斜掠亂飛,雜著幾聲慘哼,這箭勢實在太過古怪,魯青、駝子還有肖憶等人無不或輕或重地中箭,惟鐵頭的厚槳佔了兵刃之優,擋開了貫胸的一箭,卻震得微退一步。

  林渺居然也被擦破了點皮肉,不過那幾支箭總算擋開了,都釘在白善喜身邊的牆上,險險便在白善喜身上再開幾個洞。

  林渺發現自己手中的劍崩了六個缺口之時,這群突襲的殺手們已經全部趁亂而去,只留下地上一片狼藉的血液和屍體。

  魯青諸人痛得直咧嘴,這些可以轉彎的箭,讓他們防不勝防,結果只能是箭矢沒入體內老大一截。當然,箭轉彎,這便影響了力道,否則的話,一定可以穿透他們的身體。

  “你撐得住嗎?”林渺望向皺著眉頭的白善喜問道。

  “謝城主出手相救,還撐得住!”白善喜捂著小腹處的傷口道。

  林渺一看自己的一干手下,居然盡數傷在絕殺的箭下,確實讓他感到意外。這殺手連珠箭之絕簡直是無與倫比,試問世間誰人能夠讓箭在空中轉彎呢?而且同發三組連珠箭,其手法之快,角度之準,技巧之圓通,都已達到了登峰造極之境,難怪昔年絕殺能位列十三大殺手第三,更成為江湖中最為神秘可怕的人物之一,僅次於十大殺手之首,比水中無二更可怕,因為只要不走水路,水中無二便不足以讓人害怕。但是絕殺的箭,無論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都是最為致命的威脅。他根本就不用站在你面前,其箭就可以置你於死地!今日,林渺才真正地見識了絕殺的箭,但他卻永遠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絕殺走了,和來的時候一樣,了無痕跡,彷彿這個人從未出現過,若不是那留於地上的鐵箭和白善喜身上的傷,林渺還真會以為剛才只是南柯一夢。

  絕殺為什麼要殺白善喜?絕殺真的與無憂林的叛徒無憂子有關係嗎?殺手盟真的與邪宗有關係嗎?

  林渺知道,殺手盟與王郎應該有關係,當初鬼影子便是為了王郎才來殺他的,而後來雷霆威與王郎的人合作,同來追殺他,如此看來,殺手盟與王郎有關係那是可以肯定的。而王郎真的是邪宗之人嗎?抑或這只是白善喜編出的一個故事,而實情卻是別的?

  林渺送白善喜回到了他的府上,隨後便帶著自己身邊的傷者返回住處,而他住的地方並沒有人來騷擾,但是他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趕回梟城,他在外面已經耽擱了太長的時間,今日的他已不是昔日的他,活著也並不只是為了自己而活。他再不能自私地將自己置於險地,而讓太多的人為他擔心。

  陳留之行,讓他知道了很多,也讓他體會了很多,而這裡是絕對不安全的,想要他命的人多不勝數,這只是因為他的敵人確實太強大了。

  死亡沼澤之行,林渺找到了自信,因為他的武功徹底地上了一個層次,足以躋身超級高手之列。但越是這樣,他就越發現這個世上比他強的人太多,如果他認為自己了不起的話,終有一天會死在輕敵之上。因此,他必須把這些日子之中所有的江湖經歷,所有的際遇重新整理一下,將自己的思想和武功徹底地鞏固起來。

  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可以超越這個世上所有的高手,因為他年輕,也因為他擁有著別人從來都不曾經歷過的經歷,這是無法估量的財富,所以他很自信。

  林渺並不太相信命運,但是已經不止一次地有人說他身俱帝王之相,這使他心中增加了一份壓力的同時,更多了一份信心。當然,有的時候他也不能不相信命運,因為他對許多問題都無法以常理去解釋。

  △△△△△△△△△

  林渺等人沿濟水而行,到了盧城才再走陸路去平原。

  他本想等白善喜查找兇手,可得到的消息卻是因為當時兩人追趕的速度太快,以至於白善喜的人並不知道那兇手的樣子和行踪。他們之所以找到林渺,還是因為林渺火燒了通豪賭坊。

  這個結果讓林渺有些失望,但是卻又無可奈何。他自不能久留在陳留查找兇手,誰又能肯定這兇手不會第二天出城呢?何況陳留太守正派人四下通緝他和堅覃,因為兩人不僅殺人還放火,儘管王莽的朝法並沒有多大用處,但是陳留的太平卻讓他兩人給攪和了。所以,太守不得不下令在陳留城內抓他們。

  陳留太守自然知道林渺和堅覃兩人的厲害,也不想太得罪兩人,只是在城中貼幾張通緝榜文就得了,並不想把事情弄大。

  林渺當然不在乎這通緝榜文,他又不是第一次被通緝,只是他也不便在陳留呆太久,所以第二天便立刻動身前往平原見遲昭平。

  經歷了生死離別,他也極想念這位紅顏知己,他曾答應過遲昭平,一定會回來見她的,所以他第一件事便是到平原。

  趕到平原之時已是六月,這一路上耽擱了頗多的時間,不過,早就有快馬入城相報林渺的到來。

  遲昭平大喜過望,顧不得女人的矜持,親自驅馬出城十里相迎,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林渺喜極相擁,只讓黃河幫眾人大為莞爾。

  林渺心中也頗為感動。

  黃河幫的幫眾對林渺大破王邑百萬大軍之舉早有耳聞,知道林渺乃是昆陽大戰的最大功臣之一,縱橫千軍萬馬之中,擊潰中軍,連斬敵十員大將,其威名早已在各路義軍之中傳開。因此,林渺很自然地成了英雄。

  事實也確實不能不讓天下各路義軍心喜,因為他們都明白,王邑的大軍聚集了朝廷所轄各州郡的大部分兵力,可以說是王莽絕對中堅的力量。如果這股力量不滅的話,天下間沒有哪一路義軍能吃得消。因此,天下各路義軍無不關注著這一場決定性的戰爭,即使在平日與綠林軍不睦的義軍也會希望綠林軍勝,但是他們絕沒想到,僅憑昆陽不到三萬的兵力卻大敗王邑的百萬大軍。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18
第五卷第十二章異想天開
  昆陽一戰,天下各路義軍的士氣都大振,看到了更大的希望,這決定性的一戰更被天下之人編成了神話一般,於是這一戰之中的主要人物全都成了天下義軍的楷模,而林渺不是綠林軍中人,卻立下了可以與劉秀並肩的功勞,則更是無人不誇。

  黃河幫的人自然也重英雄,所以他們尊重林渺,更何況林渺又是遲昭平的心上人。他們尊重和愛戴他們的幫主,因此在他們心中,也只有林渺這樣的人物,才配成為他們幫主的男人。

  另外一個原因當然也是因為梟城軍和信都軍對黃河幫的照顧,三支力量之間的關係日漸密切,使得黃河幫根本就沒把身為梟城城主的林渺當作外人看待。

  重返平原,林渺自然是極為歡喜,再見遲昭平,只覺其清瘦了許多,但顯得更堅強,更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味道,冷靜而大方,深邃而略顯嬌媚……看得讓林渺微有些心痛。

  遲昭平終於等到了林渺返回,懸著近四個月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在沒有林渺任何消息的日子中,她甚至流下了淚,但她從不在外人面前落淚,她是個女人,但她更知道自己是黃河幫的幫主,是一支萬眾組織的首領,生離死別的日子總是讓人揪心。不過,今日終於盼得云開見日出,是以其中的歡喜是外人所難以言述的。

  在沒有人的清靜之地,遲昭平與林渺沉默了近一炷香的時間,這期間,遲昭平只是托著腮痴望著林渺,後來林渺終於紅了俊臉,這才扯起了話題,將這一路上所遇之事都講了一遍,只聽得遲昭平也跟著心驚肉跳,然後便小女兒態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一天是完全屬於他們兩個的,沒有人來打擾,都極為知趣地遠遠避開。

  直到天黑,兩人這才牽手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因為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們二人參加一場專為林渺安返的慶祝篝火晚會,整個平原城都為之震動,為之振奮。

  這一晚,林渺和遲昭平都醉了,太高興,又有太多的感慨。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林渺才睜開眼,但第一眼便看到了遲昭平。

  遲昭平身著一襲潔白的長裙,便坐在他的床頭,含笑望著他,眼中透出醉人的溫柔,彷彿這樣看著他也會是一件極為幸福的事。

  林渺搖了搖頭,昨晚喝得太多了,以至於遲昭平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你睡覺的樣子像一頭小豬!”遲昭平不由得笑著道,眸子中閃過一絲歡悅的光彩。

  林渺不由得也笑了,反問道:“你要不要像另一頭小豬?”遲昭平故意抬頭想了想,道:“如果另一頭小豬不打呼嚕,不說夢話,我願意!”林渺不由得坐起身來,訝問:“我打呼嚕說夢話了?”“是啊!”遲昭平點頭道。

  林渺審視了遲昭平一會兒,笑道:“好哇,昭平什麼時候也學會了說謊?看你樣子也只是剛來不久,這麼一會兒怎麼可能聽到我說夢話呢?何況我可是從不打呼嚕的!”遲昭平不由得白了林渺一眼,嬌嗔道:“這麼快便被你識破了,看來你的酒意真的是醒了,快穿上衣服,今天會有重要的客人要來,我想你陪我一起去見他!”林渺望了一下自己光著的上身,忙用被子蓋上,“嘿嘿”一笑道:“你怎就不臉紅呢?”遲昭平忍俊不住“扑哧”一聲笑道:“你才要臉紅呢!不就是沒穿上衣嗎?我早在幾個月前就看了,為你療傷七日,那時你什麼都沒穿也沒臉紅過!”“啊……”林渺頓時臉頰發燙,搔了搔頭,才道:“這不公平!”遲昭平不由得再笑了起來,如萬花齊綻,滿室春意。

  林渺不禁看呆了。

  △△△△△△△△△

  平原的貴客,是獲索軍的大龍頭獲索與其八大鐵衛。

  獲索軍佔了黃河與濟水之間平原地帶的大部分面積,東至海濱,其實力絕不弱。在河北諸路義軍之中也頗有聲望,有數万之眾,比平原的黃河幫更強,但是他們卻沒有黃河幫這麼好的機緣,巧奪了平原城為基地。

  平原城向來是兩河之間平原之上的亮點,富平軍和獲索軍都對之有野心,但是他們也知想得到此城絕不是易事。因此,只好放在心裡。

  獲索、富平、遲昭平這三支義軍平日里看上去似乎很和睦,二人對遲昭平尤其好,誰都知道遲昭平是未嫁之身,如果誰能得到遲昭平,那不僅抱得美人歸,更是得到了整個平原城和整個黃河幫,這也是一種極度的誘惑。

  不過,近來,遲昭平與林渺太過親近的事早就傳到了他們耳中,因此與平原之間的關係顯得生疏而尷尬。

  今天,獲索再一次前來平原,只帶來八大鐵衛,卻不知是所為何事。

  林渺與遲昭平並肩迎出府門之外,而獲索已與八大鐵衛自馬上翻落。

  “獲大哥遠道而來,小妹未能遠迎,還請大哥勿怪!”遲昭平極爽快地上步而前,向獲索微欠身施禮。

  “小妹清減了許多,是不是城中俗務所累呀?”獲索打量了遲昭平一眼,也故作豪爽地笑了笑,上前與遲昭平並肩,笑完再抬頭之際,卻發現林渺正立於台階前。

  “久聞獲大龍頭威名,今日一見果氣宇不凡,林渺真是幸會了!”林渺一抱拳,悠然笑道,語氣頗為誠懇。

  獲索一聽眼前這年輕人竟是近來名動天下,而且極得遲昭平好感的年輕人,不禁多打量了幾眼,才強作歡顏道:“想不到林城主也在此,今日城主威名可謂是響遍了神州大地,該說幸會的應該是在下才對!”“大哥何用與他客氣?都是自家人。”遲昭平故作坦然地道。

  獲索的神色一變,他不明白遲昭平口中的“自家人”是什麼意思,隱約中他似乎意識到什麼,問道:“小妹此話何意?”“你是我大哥,他是我最好的知己,大家自然是一家人了,難道大哥不想在北方結成一片天嗎?”遲昭平坦然自若地道。

  獲索一聽,不禁朗聲笑道:“小妹說的是,自然是一家人,能與梟城軍和林城主這樣的英雄人物成為一家人,我又怎會不樂意?”心中卻暗感酸酸的,他又不是笨人,又怎聽不出遲昭平話外之音?不過,遲昭平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叫得那麼自然而親切,也使他感到心中稍稍欣慰,而且遲昭平這不將他當外人的態度至少在大多數人面前做得很好,給足了他面子。至於遲昭平心中在想些什麼,卻是他無法洞悉的,但他卻知道,這個女人不僅美麗,而且精明強幹,想在她身上打主意是一件極難之事。

  “能與獲索軍聯合,這北方應該有更大的一塊天空在等著我們,我們入內再敘吧!”林渺也笑了笑道。

  “請!”獲索仍顯得很客氣,不過,此人確頗有大將風度。

  廳內早已佈置好,不過,並不是在議會大廳,而是佈置在一個小廳之中。遲昭平坐於主席之上,林渺與獲索一左一右地坐於客席上。小廳之內沒有外人,就三人和三名斟茶水的婢女,氣氛顯得很輕鬆。

  遲昭平並不喜歡那種很莊嚴的環境對待賓客,這一點獲索早已經習慣,因為他每一次前來,都是在小廳之中只幾人私談,除非有重要的事需議,那才會召集幫中眾長老。

  “大哥有數月未來平原了,是不是近來很忙碌呀?”遲昭平悠然問道。

  “近來確實有點忙,天下局勢如此動盪,怎會輕閑?軍中俗務每天都要處理一大堆,是以一直都抽不出時間來看小妹!”獲索乾笑一聲,旋又對林渺道:“我真羨慕林城主,身在江湖之中四處遊山玩水,梟城卻能一派繁榮,日象更新!”“龍頭過獎了,林渺只不過是不知輕重,不過我也確實應該慶幸,因為我有那麼多的好朋友,好兄弟,有他們為我打理梟城,我自然可以放心地四處閒逛了!”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好朋友、好兄弟?”獲索一怔。

  “不錯,如果只是我,即使累死累活也難成什麼氣候,只有大家齊心協力方能有所成就。這些日子來,林渺確實是偷懶了……”“我倒不覺得,城主此行已是名滿天下,誰不知道梟城城主之名?只要城主的名字在,便沒有人敢亂打梟城的主意!城主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也是功勞不小呀!”獲索打斷林渺的話道。

  “大哥今日前來,可有什麼要事?”遲昭平似乎並不想讓兩個男人爭下去,直接問道。

  “有!昨日王郎向我來信,他說他乃成帝之子,為劉室的真正後人,讓我與他聯兵共复漢室江山,將來可給我王侯之位!”獲索道。

  遲昭平一怔,不由得冷笑道:“他是成帝之子?這豈不是一大笑話!他還真能瞎編,難道大哥相信?”“我當然不信,但卻有很多人相信了。近來,他的實力大增,趙魏二郡之地已在他的掌控之下。如今他的目標是馬適求,但遲早會輪到我們!”獲索道。

  “這麼說來,他這麼做只是想穩住大哥,讓大哥不在後方拖他的後腿了?”遲昭平眼珠一轉,反問道。

  “我想也是,我來,就是要與小妹商量,趁他在前方攻打馬適求,我們不妨在其背後繞襲,讓他疲於奔命,說不定還可以撈點便宜,或是將我們的力量向河北擴展!”獲索道。

  “大哥想聯手對付王郎?”遲昭平問道。

  “不錯,聯手,我們可以在王郎首尾不能兼顧之時殺他個措手不及,若能奪下邯鄲更好,不能奪邯鄲,至少也可到魏境分一杯羹!若能得鄴城,那我們豈不是更好?”獲索有些異想天開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反問道:“大龍頭認為馬適求有那份能耐能完全牽制住王郎嗎?”獲索道:“馬適求並不是人單勢孤,有你們信都軍暗中支持,王郎也不見得能討到很大的便宜!”“但他也不會讓人有機會偷咬他的屁股,別忘了高湖軍和重連軍也同樣對我們虎視眈眈,如果我們勞師遠征的話,高湖、重連若也對我們來個出其不意,只怕此去是有去無回了。”林渺淡然道。

  “哼,高湖軍也許會幫王郎,但重連軍與我軍交好,他只會與我們對付高湖。我們若破了王郎自然也有重連軍的好處!”獲索道。

  “大哥肯定重連軍會幫我們?”遲昭平也微惑地反問道。

  “那當然,重連一向與我關係不錯,而他對王郎的不滿已是不可否認的,我只要寫封信去,保證他可以纏住高湖軍!”獲索自信地道。

  “據我所知,重連軍和高湖軍向是同氣連枝,不知他們是什麼時候產生矛盾的?”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他們是面和心不和,高湖軍一心向王郎,而重連軍則不願意屈居人下,所以,他們並不是真的很和睦,只要曉以利害得失,重連軍自然會和我們站在同一戰線上!”獲索頗有耐心地解釋道。

  “那大哥可有與富平兄商量此事?若只是我們兩軍出戰,力量恐遠遠不夠!”遲昭平遲疑了一會兒道。

  “我自然要找他商量,要有他的支持,我們才能共同進退!”獲索道。

  “我想問龍頭,若三支義軍聯合,能出多少兵馬遠征?”林渺淡淡地問道。

  “至少可以派四萬人馬!”獲索道。

  “但是只魏郡便有兵馬三萬,趙國兵馬更多,王郎部下至少有六萬餘眾,若大龍頭要徵魏郡,那麼糧草將屯積於何處?還有一個問題便是東郡的官兵會有何反應?還有濮陽、館陶諸地的力量,他們又有何反應呢?”林渺反問道。

  獲索一時怔住了,他倒沒有想過東郡和館陶。

  “其實,我覺得攻打王郎是不現實的,我們倒不如直接攻打高湖軍。一來因為距離近,軍備糧草容易運轉;二是因為高湖乃王郎的爪牙,若除去其爪牙,也等於是傷了王郎;其三是減少了高湖對我們的後顧之憂;其四,有重連軍在其中支持,必可出其不意而得意想不到的結果;其五,若降高湖,則可與鉅鹿的馬適求連成一片,形成一個穩定的聯盟,到時候即使王郎想回頭對付我們,也難以成事,我們又何必捨近而求遠呢?”林渺淡然道。

  獲索又一怔,仔細打量了林渺一眼,道:“高湖軍只怕沒那麼容易對付……”“哈哈,大龍頭認為鄴城比高湖軍好對付嗎?”林渺不由得笑了起來,反問道。

  獲索臉色一變,惱問道:“城主此話是什麼意思?”“我並沒有特別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夠一舉而定,不走太多的彎路,少擔一些風險。當然,我的意見僅作參考!”林渺道。

  “久聞城主極善以少勝多,用兵奇詭,如果城主有四萬大軍去攻打魏境的話,該如何進攻呢?”獲索似乎有點固執地想攻打魏郡。

  “若我有四萬大軍,一定不會先去攻魏境破鄴城。若要破魏境,我便會先破館陶,以館陶為跳板,屯軍積糧,而無後顧之憂,這才對魏境邊城逐個擊破,再包圍鄴城。這樣或許不太難,但一定需要時間,沒有一步登天的可能。現在的戰爭已不像春秋戰國時期,國無界,疆無邊,直搗黃龍,現在處處堅城,若深入敵後不能速戰速決,迅速取敵,必會身陷絕境,而不得破出重圍,甚至是全軍覆滅!”林渺肅然道。

  “時間?”獲索眉頭一皺道:“如果我們詐降王郎……”“這樣則更不可取,以王郎之精明,一個不好,反會弄巧成拙!”林渺道。

  “大哥真的要破王郎嗎?”遲昭平正容問道。

  “當然!”獲索肯定地道。

  “為什麼呢?”遲昭平再問。

  “只是覺得他必是北方的威脅,而且若能向河北擴展,這不正是我們的願望嗎?”獲索道。

  “是的,不過,小妹覺得黃河幫的實力尚有不及,所以並無北伐之心,如果大哥要遠征的話,我只怕無法滿足大哥的要求了!”遲昭平說得很直接。

  獲索臉色微變,深深打量了遲昭平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怪異的神彩,道:“難道小妹根本就不支持我們的發展?”“我不會拿兄弟們的生命作賭注!如果支持是這樣不考慮任何利害關係的話,那我選擇不支持!”遲昭平肯定地道。

  獲索笑了,笑得有點冷,道:“既然小妹不支持,那我便只好去找富平軍商量此事了,我希望小妹能想好!”“我也希望大哥三思而後行! ”遲昭平道。

  獲索神色微有些冷峻。

  “我們又何必談這些不開心的事呢?相信大龍頭遠道而來,也應該餓了,不如我們先去用膳,昭平已為龍頭設宴洗塵!”林渺轉過話題笑道。

  遲昭平也跟著附和一聲,獲索的臉色這才稍緩了下來。

  △△△△△△△△△

  六月,已是盛夏,漠外的驕陽極烈,尤其是在黃沙之中,地面上反射出來的光極為刺眼。

  戰馬的四蹄掀起滾滾塵末,有點嗆人,所幸,小刀六知道這片沙漠並不是很寬闊,僅有兩百餘里,然後便可抵達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了。

  在沙漠之中行走並不太容易,不能任意馳騁,因為他帶到漠外的貨物並不適合在沙地之中運行。

  看著任靈一邊抹汗,一邊用手擋住陽光的樣子,小刀六便有點想笑。

  兩百里的沙漠一般來說不會太難以忍受,小刀六聽這裡幾個曾經在匈奴當過奴隸的戰士說,他們曾到過烏孫,而在極西的那個地方有一塊無邊無際的沙漠,比這漠外的草原還要大,走進去便只有黃沙相伴,找不到一滴水,那種沙漠才叫真的可怕。不過,那幾個人便是在那裡逃出匈奴人的手心,只是一百多奴隸兄弟能活著出來的僅只有幾人,餘者不是餵了禿鷹,便是餵了狼群。

  這片沙漠,小刀六已不是第一次走過,就在兩月前他便走過,當時只覺得挺好玩,挺新鮮,因為他們擁有足夠的水和糧食,早在出發之前便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得很妥當。因此,在有備無患的情況下,他只當是旅行。

  按照小刀六的計算,在前面二十里地應該有一個小鎮,一個在沙漠裡極為簡陋的小鎮,但卻是一個很好的棲身之所,至少比露宿沙漠面對狼群要強多了。

  “不可以歇一會兒嗎?”任靈確實已經有點受不了,從早晨出發到現在已近黃昏,她連一棵樹都沒有見到,最幸運也只是看到幾棵帶著灰色的小草,稀稀落落的連半點生機都沒有,這使她的眼睛都有些累了,又熱又渴,讓她這從未吃過苦頭的大小姐確實是受不了。

  “就受不了啊?這片沙漠還要走十多天才能到盡頭呢!”小刀六故意誇大其詞道。

  “啊!”任靈頓時心都涼了,一臉苦相地道:“那就不能快一些嗎?我想找個地方洗澡!”小刀六和蘇氏兄弟不禁都笑了起來,女人就是女人,在這種時候最先想到的便是乾淨。

  “那可就難了,這沙漠之中想找喝的水都難,更別說洗澡了。”小刀六故意道。

  “那匈奴人就不洗澡了?”任靈訝然問道。

  “他們一般一年洗一次,有的好幾年才洗一次,你沒見他們一般都比中原人壯嗎?那是因為他們身上所積的污垢太厚了!”小刀六煞有其事地道。

  一旁的飆風騎戰士們聽了,也不由得都笑了起來,可是任靈沒笑,她反而怕了。她害怕要是讓她幾個月不洗澡,那她都不敢見人了。

  小刀六見任靈怔了半晌不說話,故意激道:“怎麼?你怕了嗎?早就告訴過你,叫你不要來,可你偏不聽。要是沒來,說不定此刻正和你三哥在河邊釣魚呢!”“去你的,少給我嚼舌,本姑娘從來沒有怕過,跟他一起釣魚有什麼好稀罕的?他身邊那麼多女人,才不會理我呢!”任靈沒好氣地道。

  “小丫頭也知道吃醋……”“啪……”小刀六一句話還沒說完,任靈的馬鞭便已抽在了他所乘坐的馬屁股上。

  戰馬頓時捲起一溜黃沙沖了出去。

  “你好小氣呀,難怪你三哥不和你釣魚,哈哈哈……”小刀六不由得大笑。

  “死六子,我剝了你的皮!”任靈大惱,也一帶馬韁追了上去。

  蘇氏兄弟不由得微微錯愕,怕二人有失,也忙跟了上去,飆風騎的一百五十名戰士則依然帶著貨物慢行。

  原本五百飆風騎戰士有一部分尚留在關內打點一切的後備工作,而另外一部分則由蘇棄和東郭子元帶著先去匈奴弓盧水畔購買戰馬,只待小刀六去,便易貨成交。因此,此行小刀六身邊只帶了一百五十名飆風騎戰士。

  當然,這些人對於這荒無人煙的塞外來說,已經夠多了,許多馬賊也就只那麼數十號人,大股馬賊也不過幾百人,因此,相比較起來,小刀六身邊的這些精銳力量已經足夠自衛了。

  不過,若是到了大草原之上,與那些居於草原上的部落相比,他們確實尚顯單薄,但這些人卻是經過精心挑選、強化訓練而出的,無論是單個行動還是集體行動,這些人都有著極強的殺傷力。

  小刀六並未帶緊馬韁,只有二十里便可以抵達那座小鎮了,他的人只要半個時辰便可隨他之後來到這裡,是以,他可以放心地先一步趕到小鎮之上。

  “那是什麼?”途中,任靈望著前方豎在沙漠中高大的灰褐色的巨物,不由訝問道。

  小刀六望著那高大如土丘一般,卻有些破敗的建築,笑了,道:“那是城堡!”“城堡?難道這便是到了匈奴的管轄之地?”任靈有些吃驚地問道。

  “難道你還以為自己是在中原?”小刀六反問。

  任靈微沉默,再反問道:“是城堡,那便是說有洗澡的地方了?”小刀六無可奈何地苦笑著搖頭,他真的不明白,女人難道將乾淨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為什麼就沒想到,城堡之中或許會有人要她的命呢?

  不過,小刀六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說太多的話,遙遙地望著那城堡。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任靈有些惑然地望著小刀六問道。

  “你就沒想到城堡中的匈奴人會把你殺了熬湯喝嗎?”小刀六突然反問道。

  任靈一怔,隨即笑道:“我不怕!”“為什麼?”小刀六訝然反問。

  “因為你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你會保護我的!”任靈狡黠地一笑道。

  小刀六不禁再次苦笑,說來說去他還是被任靈算計了。回過頭,他發現蘇氏兄弟遠遠地跟著,並不太過靠近,顯然是給他們留下自己的空間,抑或是害怕任靈將氣撒到他們頭上。但不管怎麼說,這兩人倒是做事極細心,小刀六就喜歡這種細心且懂得做人的人。

  “走吧,我們先入鎮。不過事先提醒你,這個小鎮上什麼樣的人物都有,你最好把對我的脾氣不要發在別人身上,否則只怕會有你頭痛的!”小刀六叮囑道。

  “是你頭痛還是我頭痛?”任靈壞壞地一笑,意味深長地問道。

  “好,好,是我頭痛,我只望大小姐幫幫忙,這總該可以吧?”小刀六忙道。

  “這還差不多!”任靈勝利地笑了笑。

  走入小鎮,小刀六才知道自己錯了,因為小鎮之上根本就沒有人。

  上次他來的時候,這小鎮入口的兩條滿是黃沙的大街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物品,那些小販有的是從中原而來,有的是自其它的部落而來。物品中有時還可見到一些平時難以見到的寶物,不過寶物的擁有者大多都是關內的大盜,他們把搶來偷來的東西送到關外出賣,這樣便不用擔心讓人知道是他們偷的,也有些是從死人墓裡掘出來的寶貝。

  幹掘墓勾當者大有人在,因此,很多古器之類的往往中原看不到,而在這裡卻能夠找到。是以,第一次小刀六來到這地方,也感到極為驚訝,但這次卻不同。

  兩道的兩邊很冷清,只有幾塊爛羊皮和爛不掉的羊毛之類的雜物,偶爾見到幾個破爛不堪的竹筐,場面極為慘淡蕭條。

  在這小鎮之上找不到磚和瓦,只有以土築起來的土坯,屋頂也是築起的土坯,偶有幾扇木質的門窗也顯得破爛,只能用簾子遮掩。

  這是沙漠之中特有的風光,面對風塵,沒有什麼磚瓦比這種土坯房子更好,冬暖夏涼,樸素簡潔,極具沙漠的特徵。

  “怎麼一個人都沒見到?”任靈很驚訝地問道。

  小刀六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也無法告訴任靈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上次來這裡時不是這樣的。”小刀六隻好無可奈何地道。

  “是不是因為匈奴戰爭,這些人都逃掉了?”任靈猜測道。

  小刀六笑道:“這裡距匈奴還遠,他們又何必逃?要打仗,匈奴人也不會打到這裡來呀!”“哦?”任靈似是明白了一點的時候,小刀六已經下馬,將馬韁拋給任靈,自己卻徑直走到一個土坯屋外,敲了敲門,無人應聲,便信手推開,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土坯屋中,竟是一具小孩和女人的屍體,女人的屍體赤裸著,地上一灘乾涸的血跡,下身一片狼藉,死狀極慘,顯是被許多人強暴至死。

  “有人嗎?”任靈不知情地問道。

  “沒,沒,沒有人!”小刀六掩不住心中的憤慨,心坎如挨了一刀般,答話時竟失去了平日的自若。

  “幹嘛吞吞吐吐?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裡面有什麼東西呀?”任靈見小刀六的表情極為古怪,說話也語氣不對,不由惑然,也跳下馬來就要進那土坯屋。

  “不要進去!”小刀六一把拉住任靈,臉色極沉鬱地道。

  “怎麼?你能看我就不能看呀!到底有什麼古怪?”任靈不悅。

  “不要看!我們走吧,到別的地方去。”小刀六強拉著任靈道。

  小刀六越是這樣,任靈就越是覺得好奇,可是此刻小刀六的態度卻是極度堅決,平時一直讓著她的小刀六此刻彷彿力氣大得讓她吃驚,手法穩而準,使她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她只好不再堅持,還真的怕小刀六會發火。

  小刀六向蘇氏兄弟招了一下手,兩人迅速趕了過來。

  小刀六的臉色仍有點沉鬱,吸了口氣道:“你們去給我找一間乾淨點的屋子,順便看看這鎮子上有沒有人!”蘇根蘇葉也發現小刀六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但他們也對這個鎮上的冷清感到極度的意外,只是並不知道小刀六看到了什麼,但心中卻明白小刀六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是以,他們也進了那屋子,然後出來,什麼也沒說,只是臉色有些陰鬱,像小刀六一樣。

  三個不輕易露出情緒的男人都顯示著同樣的表情,這讓任靈也明白,那屋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這事可能是她不可以看的,所以小刀六才拉住了她。但她不知道有什麼是自己不能看的,大不了不就是個死人嘛,不過,她知道小刀六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抑或只是自己想得太簡單。

  蘇根用一床草蓆裹著一筒東西,飛速上馬而去;蘇葉卻騎馬向小鎮另一端去尋找著,找幾個像樣一些的土坯屋。

  小刀六與任靈怔立當場!過了半晌,任靈的目光突然向那狹長的鎮口望去,竟發現一陣黃沙向鎮口卷來,那狹長高聳的土山縫隙之外,是大漠無邊的昏黃。

  “他們怎麼這麼快便趕來了?”任靈微訝道。

  小刀六扭頭向外望了一眼,神色微變道:“這不是我們的人,我們的人馬背上有東西,不可能跑得這麼快!”“那會是什麼人?”任靈微驚,問道。

  “可能是馬賊,也可能是匈奴兵,我們先躲開,看看再說!”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

  獲索匆匆而去,並沒有在平原城耽擱的意思,似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攻打王郎一般。

  這讓遲昭平有點錯愕,但林渺卻說了一句讓遲昭平吃驚的話。

  “立刻派人去城外三十里內探查,若有任何異動,便立刻回城來報!”林渺說這句話時表情很認真,很嚴肅。

  遲昭平一陣錯愕,不解地問道:“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獲索還會回來!”林渺肯定地道。

  “他還會回來?”遲昭平更惑。

  “是的,在今晚或明晨!”林渺道。

  “難道會出什麼事?”遲昭平不解地望著林渺,吸了口氣問道。

  “先讓人去附近可以藏兵之處探查後,我再告訴你我的想法,記住,不可以錯過任何一點可疑之處!”林渺吸了口氣道。

  “任何可以藏兵之處?”遲昭平立刻開始深思林渺的話,旋又傳來許平生,將林渺的話再复述了一遍,並叮囑讓這些人務必在二更之前一定趕回來。

  許平生雖也不太明白遲昭平此舉的用意,但是立刻將最好的探馬派出。他知道,遲昭平這般做定事出有因,到了該告訴他的時候也定會告訴他的。

  “你懷疑獲索會對我平原不利?”遲昭平望著林渺,神色微有些凝重地問道。

  林渺點了點頭道:“我只是猜測,他走得太匆忙了,原本他不必如此匆忙的。作為一軍之首,今天的許多話和表情與他的身分不太相合!”“沒有呀,好像他一直都是這樣的!”遲昭平道。

  “他不僅是黃河幫的合作夥伴,更是你的朋友,但我感覺他的眼神之中藏著一絲不會外洩的秘密,如果他一直都是這樣,那說明他是一個很會演戲的人,至少在你面前是這樣。一個能成為數万大軍統帥的人,不應該是今天這樣的表現,這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在故意裝傻,讓別人輕視他!”林渺肯定地道。

  遲昭平眉頭微皺,她不明白林渺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但她卻知道林渺的分析自有他的道理,而且兩人看問題的角度有所不同。

  林渺對自己看人很自信,他是自小生活在市井之中的混混,對騙人和被騙有著無數的經驗。因此,他看人的眼光很獨到,但如果有人想在他面前演戲,那很難逃過他的眼光。不過,他不必向遲昭平解釋這之中的問題,所有的一切,最好是用事實來證明,那比任何言語都有說服力。

  遲昭平也不說什麼,等到天黑之後自然會有分曉,此刻距天黑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

  小刀六與任靈爬上了那高有十數丈的土山之頂,在山隙的背陰面相倚而坐,戰馬則牽到土坡的背後散韁,讓其啃著那灰褐色卻可以吃的草。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可俯視全鎮和遠來的那隊人馬,但別人卻無法看到他們。

  這鎮子不大,外牆以土築起僅有三丈餘高的土牆並不太完整,在城牆之外挖出一道道溝壑,卻被風沙埋了大半。

  這就像是一座被風化破落的小城,已經不能夠承受太多的風吹雨打了。

  當然,在這沙漠之中難得會有雨水的到來。

  那捲著黃沙和塵土而來的果然不是飆風騎的戰士,而是一彪只有數十人的響馬。

  這些人看上去極為狼狽,並沒有太剽悍的氣勢,捲著黃沙沖入小鎮之中,蹄聲震得整個小鎮都在發顫。

  這群人衝入鎮中,便在鎮口的大街上帶住馬韁,似乎也驚訝這鎮中竟會這般安靜,不過卻似乎並沒有入襲土坯房的意思,看得出這些人並不是為劫掠小鎮而來。

  為首者頭戴斗笠,半赤著上身,背上背著兩壺羽箭,大弓斜掛在半赤的肩上。那衣衫如帶子般在腰間打了個結,袒露的肌肉泛著黑紅的油光,嘰哩咕嚕地講著小刀六和任靈聽不懂的話。

  “他們在說什麼?”任靈小聲地問道。

  小刀六苦笑著搖了搖頭,他雖然近來對塞外的語言學了一些,但是只能聽得出幾個很簡單的詞,大部分他根本就不明白。

  “他們好像是在說什麼喬巴山之類的。”小刀六道。

  “喬巴山?這是什麼東西?”任靈不解。

  “自然是一座山嘍。”小刀六沒好氣地道。

  “他們不是馬賊嗎?”任靈又問。

  “可能不是,也許是漠外的一個部落的人!”小刀六猜測道。

  “那我們要不要下去與他們相見?”任靈有些好奇地道。

  “如果萬一他們是壞人怎麼辦?他們這麼多人,我們可打不過人家!”小刀六道。

  任靈望著小刀六那像是有點生氣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道:“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小刀六也不由得笑了,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女孩子陪在身邊也是一件頗令人開心的事情,雖然有時候難免要受點欺負,卻至少為此次行程憑添了幾分溫馨。

  “你為什麼一定要來這種鬼地方呢?就是為了好玩嗎?”小刀六突然很想知道任靈心中在想些什麼,不由得問道。

  “你說呢?”任靈眨了一下狡黠的大眼睛,反問道。

  “我說你是在中原玩膩了,所以才想來漠外看看這異於中原的風光!”小刀六猜道。

  “傻瓜!”任靈不由得微一噘小嘴,嗔罵了一句。

  小刀六倒有些糊塗了,問道:“我猜錯了?那是為什麼呢?”“有時候我發現你精明得連耿叔父都算計不過你,我以為你是天下最狡猾的人,可是有的時候你卻笨得像頭驢!”任靈沒好氣地道。

  “那我是狡猾的人還是頭笨驢呢?”小刀六無可奈何地道。

  “什麼也不是,你是頭豬!”任靈笑罵道。

  小刀六悻悻地笑了笑道:“你就不可以直接告訴我呀?”“為什麼要告訴你?你猜不出來就別問,要不你去問無名前輩!”任靈道。

  “他知道?”小刀六訝然問道。

  任靈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他自然不知道,但醉鬼總比笨驢要聰明一些,他定可以猜得到!”小刀六不由得苦笑了笑,卻發現那群人迅速搬移大街之上廢棄的雜物、土塊之類的,快速堵住這小鎮的入口;有些人則進入土坯房中把一些桌子、椅子、石桶,還有石礅之類的全都搬了過來。

  “他們在幹什麼?”任靈大訝問道。

  “他們在堵出鎮口!”小刀六不解地道。

  “難道他們不要我們的人入鎮?”任靈訝道。

  “應該不會,可能他們是因為別的原因吧,這些東西哪能擋得住我們的人?只能阻止快騎進入!”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阻擋快騎進入?難道還會有人追他們?”任靈再次訝問。

  “看他們的樣子,有些人身上還有血跡,應該是在沙漠中進行了一場苦戰,很有可能他們只是想藉這座鎮與敵人一戰!”小刀六猜測道。

  “要是飆風騎的戰士待會兒來這裡那怎麼辦?”任靈擔心道。

  “這麼晚了,除非在外露營,否則便只好進這個鎮子避避風沙了。這方圓百里之內,便只有這座鎮子可以寄居,如果追殺這些人的是一大股馬賊,我們若在沙漠中露營,必會遭到他們的襲擊。因此,倒不如這鎮中來得安全!”小刀六道。

  頓了頓,又道:“何況,我們還在這個小鎮之中,除非能出去,但這些人肯定不會讓我們輕易出去!”說到這裡,突然驚道:“不好,蘇氏兄弟不知道這些人來了!”任靈向下望去,果見蘇根和蘇葉自鎮子的兩端策馬而來。

  那群人頓時如臨大敵,叫囂著立刻策馬上前相圍,並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

  “我們只是在這個小鎮上借宿的!”蘇根和蘇葉雖然已作戒備,但面色卻很平靜,他們並不覺得這群人有什麼可怕的,或者說,他們並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1
第五卷第十三章死寂之鎮
  蘇根和蘇葉一開口,立刻自這群人中策騎走出一位老者,來到兩人的面前問道:“你們是漢人?”說的卻是不太流利順暢的中原話。

  “不錯,我們是中原人,只是路過此地。”蘇根道。

  “你們是從關內而來?”蘇根點頭,那老者立刻又跑到那半赤著上身的漢子麵前嘰咕了一陣,卻不知是說了些什麼。

  “我們頭領讓你們離開這裡,因為這裡很快就要打仗了,你們若不想在戰爭中死去,就趕快離開這裡,天黑之前能走多遠就走多遠!”那老者又道。

  蘇根和蘇葉的目光卻在尋找著小刀六的身影。

  小刀六望了任靈一眼道:“我們也該下去了,他們看來在擔心!”說完已拉著任靈自土坡上縱躍而下。

  這一年來,小刀六改變了很多,自土坡之上縱下有若猿猴一般敏捷。任靈的身法比小刀六更好,只是她僅是隨著小刀六而下,任由小刀六牽著她的手。

  “主人,你沒事吧?”蘇根和蘇葉趕上前問道。

  “自然沒事!”小刀六並不放開任靈的手,笑了笑道,旋又向那老者道:“你懂中原話,那很好,你告訴你們頭領,我們並不怕打仗,待會兒我們的商隊就要前來這裡,要在這個小鎮之上暫住,你們不要將這鎮口堵住!”那老者一陣驚異,而另外一群武士們則將小刀六幾人圍於中間,依然是以敵對的眼光相看。不過,大多數人都為任靈的美麗所傾倒,眸子中閃過如狼一般貪婪的光彩,卻因沒有他們首領的命令而不敢亂動,只是不住地吞著口水和怪笑著。

  任靈對這些人的表情很是厭惡,但是她沒辦法阻止,至少,這一刻她處在被動狀態,小刀六更抓住了她的手,讓她難以發揮,否則,必會讓這些人好看。

  “你們的商隊要來這座鎮子?你知道會有什麼人要來嗎?”那老者又問。

  “這個不重要,我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小鎮!”小刀六笑了笑道。

  “誰知你們是不是蘇摩爾的奸細!頭領,不如我們殺了他們,不讓他們有機會裡應外合!”一個碩壯渾身肌肉糾結的年輕武士以中原話道。

  這些異簇武士都能聽得懂中原話!許多人都點頭嘰嘲呱啦的。

  小刀六自然知道這些人是讚同那年輕武士的觀點,他心中不由得微有些惱怒,冷冷地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蘇摩兒是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想要殺人,這對你們不會有半點好處!”“你是在威脅我們?”那年輕武士怒問道。

  “別以為你們人多有什麼了不起,打架本小姐從來不怕,有本事你就來殺我呀!”任靈哪堪受這等閒氣,不禁怒叱道。

  “哼,你一個女人也敢如此說話,我木貼兒從不殺女人,不過我讓你做我的老婆!”那年輕武士極為狂傲地道。

  任靈臉色一變,“呼……”地一下便掙脫了小刀六的手,身形如燕一般,在小刀六吃驚之時,任靈已到了木貼兒的馬前。

  “希聿聿……”木貼兒的戰馬驚嘶,人立而起。

  眾異族武士還沒弄清怎麼回事,木貼兒已經連連擋了任靈五劍,但卻被任靈一腳踢下了馬背。

  任靈並不追殺,反而又倒翻回小刀六的身邊,臉上泛起一種冷而不屑的神情。

  木貼兒跌了一身的灰塵,大怒爬起,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漢人女子速度竟如此快,而且出手毫無徵兆,說打就打,一時之間竟丟此大醜,這怎叫他不怒呢?

  “哼,就憑你這樣的人也想娶我?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你永遠都沾不了女人!”任靈哼著道,她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似乎不知道自己人單勢孤不能夠惹這麼多人。

  “呀……”木貼兒氣得“哇呀呀”大叫,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就要扑出。

  “木貼兒——”那異族武士的首領呼喝了一聲。

  木貼兒只好將架式定在空中,表情依然憤怒,但是又不敢違令。

  “哼,你不服氣嗎?不服可以和本小姐再比試比試呀!”任靈卻得理不饒人地道。

  “你……”“你最好先把刀收起來,如果你們不想讓你們的敵人來時把你們全部消滅的話,最好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別把時間都浪費在這裡!”小刀六也冷冷地喝了聲。

  那群武士立刻鼓譟起來,顯然對小刀六狂傲的話有些不滿。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那頭領打馬過來,聲音很沉穩,目光也很犀利。

  小刀六這才仔細地打量起對方來,這人四十上下,粗獷的面容之上有兩條交錯的刀疤,使本來還算英武的容顏多了一絲猙獰,但也更具一種粗悍的悍氣,如同奔跑於沙漠之中的狼王,自然流露出戰爭的慾望和瘋狂。

  “我們是自中原而來的商隊,我已經說過,我們只是想在這個鎮上借住一晚,明日便會啟程而去!”小刀六悠然道。

  “你們會武功?”那武士頭領又問道。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道:“否則我為何敢來這狼火烽煙之地?”那頭領神色微變了變,沉吟了半晌,才道:“我相信你不是蘇摩爾的人!只要你們不搗亂,我不會為難你們!”說完又向那群武士嘰哩呱啦地說了幾句。

  那群人立刻散開,僅多向任靈偷看了幾眼,又各就各位地忙碌起來,再沒有人理會小刀六幾人的存在。

  ……

  飆風騎果然在半個多時辰之後趕到,胡適在幾名戰士的相護之下走在最前面,後面則是隊馬。無名氏很悠哉地置身於馬隊之間,用一頂特大的斗篷擋著陽光,偶爾灌幾口酒,倒也極為愜意。

  飆風騎這支只有兩百餘騎的馬隊,在沙漠之中確實是一道亮麗的風景,但也著實將那群異族武士嚇了一跳,他們以為是追殺他們的人,後來才知道不是。這長長的馬隊之中,大多數都是中原,雖也有胡人,但只佔其中三成,不過這群人確也讓他們心憂,因為其力量絕對比他們要強。

  所幸,他們剛才並沒有得罪小刀六,知道這是小刀六的商隊,在小刀六的強烈要求下,他們只好讓這群商隊進入小鎮之中,然後再封堵小鎮的入口。

  小刀六的商隊之中,有許多木箱之物,還有在沙地上滑動的橇車,這些都由戰馬拖拉著,之中也有幾匹負重的駱駝。當然,因為這並不是一片特別寬闊的沙漠,也用不著帶大批的駱駝,戰馬比駱駝要省事多了,而且在過了沙漠之後的草原之上可以用得著。

  不過,這群人來到小鎮之上,與那群異族武士並不相擾,儘管讓死寂的小鎮熱鬧了一點,卻仍無法掩掩小鎮上的異樣的森冷。

  小刀六不知道這小鎮之上的人究竟去了哪裡,又是誰殺了這小鎮之上的婦孺,是馬賊或是……?

  如果有能夠讓小鎮變得如此死寂的馬賊,那麼這群馬賊的數目必定極多,而且極殘忍好殺且極厲害。

  要知道,這座小鎮之上本就擁有自己的保護能力,而且許多外來的商旅也很多,許多來此交易的人也都有大批的同伴,若有人要破壞他們的交易市場,他們自然不會答應。因此,馬賊所要面對的不只是小鎮上的守衛,也是那群來小鎮上的商旅。

  這種荒漠之中,馬賊出沒太正常不過了,這些人以劫掠為生,殘忍好殺,冷酷無情,便像是沙漠裡的狼群一般,來去如風!從來都是讓塞外諸部為之頭痛的力量,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在這廣闊的天地裡,沒有人知道這些馬賊藏在什麼地方,而且通常這裡並不只有一股馬賊,而是很多!就像中原紛亂的義軍一樣。

  而在漠外本就沒有一個絕對的強權,即使是強如匈奴,也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所組成的。

  部落與部落之間又有著相當的距離,並不像中原人口那般集中,而且這些部落多是以游牧為主,流動性極強,這便成了馬賊橫行無忌的保障。因此,有殺人越貨之類的情況發生,一般很難知道是哪一路人馬干的。

  小刀六也不知道,不過,他只是這座小鎮上的過客,並不必太在意是誰清光了這小鎮,只要等到能夠順利離開這裡,並抵達目的地就行。

  當然,每個人都渴望平安,但有時候並不是任人想要的,總會有許多事情並不是太如人意,小刀六也不能例外。

  天剛黑,小刀六與他的人居於小鎮的東面,他們的貨物集中在其中的幾個土坯之中,留下一些人警備,餘者輪流休息。他們帶了足夠的米和食物,是以並不擔心沙漠中的困境。

  小刀六每天都習慣在飯後打座,今天也不例外,但他才入定半晌,便覺大地在輕輕地震動,於是他醒了,他知道有大批的快馬正向這座小鎮的方向趕來,至於是什麼人馬,暫時卻是無法知曉的。

  △△△△△△△△△

  探馬極速返回平原城,帶來的消息是在城東和城南兩面二十里外的密林之中,有宿鳥不敢歸巢,在林空之上盤旋不下,其它兩面則一切正常,並無異樣。

  許平生聽了這個消息,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但他還是迅速禀告了遲昭平,這一刻他似乎明白為什麼遲昭平會有這樣的安排。

  遲昭平的臉色微微變了,吸了口氣,卻將目光投向正在喝茶的林渺。

  林渺表情沒有一絲波動,一切似乎都是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仍有心情喝茶。也許,只是因為遲昭平親自泡的茶味道極好吧。直到遲昭平望向他時,才悠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問道:“平原城中有多少可用之兵?”遲昭平和許平生一愕,他們沒有料到林渺第一句話竟是問這個。

  “有七千可以調動作戰的戰士!”遲昭平想了想道。

  “七千可用之兵,再加上城中百姓,防守之上不必擔心,平原城可以無恙!”林渺平靜地道。

  “你是說他們可能想奪平原城?”許平生訝問道。

  “當然,平原城乃是兩河之間的一座要塞,也是一塊人人欲食的肥肉,誰不想奪誰便是傻瓜!”林渺笑了笑道。

  “那林城主認為這些人可能會是哪路人馬呢?”許平生並不能猜到林渺所想。

  “自然是獲索軍和富平軍了,在兩河之間,難道還有別人敢來輕犯平原?”林渺反問。

  許平生的臉色一變,有些憤然地道:“我黃河幫與他們一直都是和睦共處的,他們竟然要這般劫我平原……”“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戰爭,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你立刻吩咐全城戰士戒備!”遲昭平打斷許平生的話道。

  “不必這般急,既然他們有這般用心,我們也不必與之客氣,如果這般死守,也太被動了,要讓他們知道,黃河幫不是好惹的!昭平給我兩千五百人馬,必讓他們後悔今日之行!”林渺悠然道。

  遲昭平望了林渺一眼,不由得笑了。她相信林渺,全心全意的相信,儘管她沒有見過林渺作戰,但是她卻知道林渺到目前為止的算計還從未出過錯,而且江湖之中盛傳林渺最擅打以少勝多的仗,只要有林渺這一句話,她便可以完全放心地將平原城交到林渺的手中。

  許平生並不會反對,他並不像遲昭平那般全心相信林渺,但是他卻聽說過林渺以三千人馬奪下梟城並大敗王校軍,而更讓天下人震驚的卻是在昆陽大敗王邑的百萬大軍,如此驚人的戰績,使任何人都會相信林渺確實擁有很高的軍事天賦。

  “好,你可以隨便挑選二千五百戰士!”遲昭平很爽快地道。

  “如此甚好,另外你仍需在城中有一些安排!”林渺道。

  “有你在,我可以輕鬆很多!”遲昭平不由得欣然笑了笑道。

  許平生和林渺也不由得笑了,笑得很開心。

  △△△△△△△△△

  來向小刀六報告的是飆風騎黑鷹第一組的隊長格朗。

  格朗本是匈奴的奴隸,但後來逃入關內,以守獵為生,但卻因在逃亡和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中,他成了一個偵察的高手,擁有著對危機和戰情的高度警覺,這也是他成為黑鷹第一組隊長的原因。

  飆風騎分為四部組成,青龍人、白虎人、黑鷹人和靈鷲人。

  其中黑鷹與白虎每隊各兩組,青龍與靈鷲每隊各三組,黑鷹隊每組僅二十五人,負責偵察敵情。

  青龍隊每組為五十人,負責攻擊和掩護。

  白虎隊每組也為五十人,負責押貨,而靈鷲隊每組七十五人,負責護行、突襲、埋伏之類的。

  在飆風騎中的分工很明確,但卻可以靈活地變動機制。無論是四隊的哪一組,都具有超強的攻擊能力,只不過,靈鷲隊與青龍隊相對更要兇猛一點。

  小刀六對這些人很滿意,他們五人為一小分組,遇到高手便可五對一相互配合。每一大組又由十小組構成,相互之間的配合更為默契,而隊與隊之間也能極佳地相互配合,單獨的個人能力,也都極強,這是小刀六絕對自信的地方。當然,這是因為精挑細選的結果,真正的精英只有對比才能得出結果。

  格朗來相報的情報是:“主人,有大隊未知人馬向我們方向奔來,聽蹄聲有一百零七騎,另有十三騎蹄音空落,應該是背上無物的空馬,無步卒,這隊人馬有九十四人!”小刀六也不由得不佩服此人的耳力,只要附在地面上傾聽,便可以知道對方的人數,連空馬也可以報得極準確,這確實不能不讓人驚訝。

  聽了這些報告,小刀六輕鬆了下來,就一百多騎,並不足為慮,也許僅只是一群馬賊而已,或者便是那群異族武士的敵人,而己方在人數之上佔著絕對的優勢,他根本就不必在意,只要對方不惹自己,也便不想管閒事。

  “加強戒備,不要輕舉妄動,若有人來犯,則不必客氣!”小刀六說話的聲音很沉冷。

  格朗只是聽和點頭,他知道自己不必說太多的話,許多事情只要听就行,然後自然便會有人去辦事,這便是飆風騎的規則。

  “不要忘了查看這鎮子之中的每一絲動靜!”小刀六又叮囑道。

  “小人明白!在鎮子的各處我們都布下了眼線,鎮子內外各方向的動靜都不會逃過我們的眼睛!”格朗極為自信地道。

  小刀六又笑了,他很滿意,點了點頭只是說了兩個字:“去吧!”格朗便去了。

  △△△△△△△△△

  蹄聲,急促的蹄聲讓休歇在城頭的遲昭平驚醒。

  城頭依然平靜,當她立於城頭之時,卻見到了獲索。

  自遠處奔趕而來的獲索極為狼狽,八大鐵衛人人掛彩,身後更跟著百餘名殘兵。這些人正是今日隨獲索同來的護衛軍,只是這群人今日只是守在城外,並未跟獲索入城。

  這群狼狽逃向平原城的人,似乎是經過了一場生死大戰,獲索也有點甲歪盔斜,他本來有兩百餘名護衛軍,但此刻卻只剩一半。

  “別放箭,是自己人!”獲索在很遠的地方便高喊。

  “來人可是獲索將軍?”城頭的一名守將高聲道,他們知道獲索與遲昭平的關係很不錯,一向以兄妹相稱,因此,在平原城中還沒有人敢對獲索無禮。

  “正是我們的龍頭,快開門,富平軍降了王郎,正在追殺我們……”一名鐵衛衝上向城頭高喝道。

  “快開門!”獲索似乎也很急,呼喊道。

  城頭之上的守將不由得猶豫起來,這晚上是不可以輕易開城門的,至少沒有遲昭平的命令,不過這人卻是與遲昭平以兄妹相稱的獲索,也是遲昭平極為尊敬的人。

  “你稍等,我立刻便去通知幫主!”城頭上的守將向城下回應了一聲。

  “來不及了,他們就快要追來了!”獲索大急,呼道,旋又道:“有什麼事情便由我向你們幫主解釋!”城頭之上的守將互望了一眼,仍有點猶豫,但已經有人去通知遲昭平了。

  遲昭平便立在城頭之上,自然不要人通知,只是獲索並沒有看見而已。

  城頭太高了,高得讓人心中生出不可攀越的感覺。

  城頭上的守將猶豫了良久,獲索看到他們似乎在說著什麼,爭吵著什麼,而這時,他也聽到了蹄聲,急促的蹄聲讓大地都在搖晃,還有雜碎的腳步之聲,他明白,追兵就要來了,他急!

  獲索真的急,若城門再遲一點打開的話,他們可能在城頭便要被人殺光了,這絕對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可是,這是遲昭平的城,不是他的城,不能由他的命令來決定是開門或是不開門,他能做的只能是用自己僅有的一點影響力,他與遲昭平那若斷若續、若真若假的關係乞求這守城的將士為他開門。不過,他卻是一方霸主,他不會乞求別人的施捨。

  城頭之上的人也聽到了遠處趕來那山搖地動的蹄聲以及雜碎的腳步之聲,城頭之上的人也神色變了。

  “開門!”在這一剎那,城頭之上的守將作出了一個決定。

  “轟……”沉重的吊橋放了下去,巨大厚重的城頭也緩緩開啟,城頭的弓箭手立刻緊張起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決定是危險的,絕對危險的!

  △△△△△△△△△

  夜色極為明朗,大漠的明月散發出的光彩讓任靈永生難忘,那在白日里的萬里黃沙,在月色之中竟泛著奇異的光彩。

  清冷而悠遠,天空極為平靜。

  天是好天,夜是好夜,只是大漠的風自遠處吹來了一陣淡淡的血腥,是自鎮子的南面吹來,血腥是因為殺戮才有的。

  靈活沒睡,她睡不著,在想白天為什麼小刀六不讓她看那屋子之中的東西,這鎮子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那群封鎖這小鎮子的究竟是什麼人?而這自遠而來的一百多騎又是些什麼人呢?

  喊殺聲、呼喝聲與馬嘶聲很快便停止了,鎮南的鎮口已經被打開,那自遠處連夜趕來的騎隊如風般捲入鎮中,急促的蹄聲使整個鎮子都在震動,掀起了嗆人的塵埃。

  當然,在夜色之中自然不會有人看到那揚起的塵埃,但每個人的心神都為之繃緊。

  鎮子入口的人只是與那群衝入鎮中的人作了短暫的交鋒,然後作了妥協,讓那群人衝入了鎮中。

  深夜入鎮的人是大漠中極負盛名的馬賊群悍狼!

  悍狼是一支馬賊群的名字,也是這支馬賊首領的名字。

  小刀六收集過這些人的資料,對於關外的每一支馬賊的資料他都會極力收集齊全,因為他將來很可能會與這群馬賊打交道。想做塞外的生意,若不與馬賊打交道那是不可能的。

  小刀六一向是極為謹慎細心的人,每一件事都是有備無患,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游刃有餘。

  小刀六知道這群進入鎮子的馬賊是悍狼,所以他又下了一道命令:如果有人敢擅闖他們的駐地(鎮北的三條胡同)的五十步內,立殺無赦!

  小刀六不想與這股馬賊打交道,即使是在大漠之中的其它馬賊群也都不願與這些人合作,只因為這些人不僅狠、狡詐,更不講任何原則,他們從不會在乎黑吃黑,從不會留下任何活口,包括老人與小孩。在大漠之中的女人,知道悍狼來襲,都會準備匕首,在這群人破入帳中之前自殺!任何落到悍狼手中的女人都是生死不能,受盡千萬般折磨和污辱才會死去。

  是以,沒有人願意與這群馬賊沾上一點關係,在大漠中他們沒有夥伴和同盟者,因為他們的伙伴和同盟者都已經死在他們的手中,死得極慘。小刀六細數眾馬賊群,這小鎮之上的慘案,極像是悍狼所為。

  想要滅掉悍狼的人極多,但是能毀去悍狼的人卻絕少!這群人是大漠的魔鬼,是馬賊中的敗類,是以,小刀六說過,任何靠近五十步的悍狼馬賊格殺勿論。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有任務在身,小刀六想在這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將這一群惡魔全都送到他們應該去的世界!只是,這一刻,他並不想得罪太多的人,不想讓自己的戰士遭受任何損失,這不值得。畢竟,他只是個商人,一個稍微特別一點的商人。

  悍狼有四名悍將,也都是大漠之中殺人無數的凶魔。知道悍狼的人,便一定知道狂狼、瘋狼、野狼、餓狼四人,這四人與悍狼本是五兄弟,悍狼最大,也最凶悍、狠絕,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成了這群狼人的首領。

  悍狼衝入小鎮,似乎鬆了口氣,立刻協同那群異族武士封住小鎮的入口,似乎害怕有人跟著他們也進入了鎮子之中。

  野狼似乎對這個鎮子極熟悉,他一入鎮,便立刻領著數十名馬賊,橫衝直撞地找歇足之處,彷彿這處鎮子便是他們昔日的城堡一般。

  “請止步,這裡是我們的休歇之地,我們主人有令,擅入者殺無赦!”一個冷冷的聲音倒讓野狼嚇了一跳,跳動的火光之中,他看到了幾張冷峻而森殺的臉。

  “哈哈哈……”一干馬賊不由得大笑起來,這似乎是他們聽到的最好笑的事情。

  “你知道老子是誰嗎?”野狼猙獰地冷笑問道。

  “野狼!”那答話的人冷而堅定地道,這種語氣讓人覺得他所有的話並不是一時衝動。

  “知道你還敢阻攔?”野狼眸子裡射出如狼一般兇狼殘忍的光芒,不自覺地舔地一下舌頭,彷彿是啃完骨頭意猶未盡的惡狼。

  “知道所以才會告訴你我主人的命令!”那人很冷靜,冷靜得讓野狼都感到有些意外。

  “你主人是誰?”野狼冷冷地問道。

  “蕭六!”那人依然很冷,臉上依然木無表情。

  “蕭六?”野狼一怔,旋又“哈哈哈……”大笑,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先還以為必會是一個極為響亮的名字和一個大有來頭的人,卻沒料到只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

  野狼身邊的馬賊也跟著狂笑,一名馬賊不屑地道:“老子便要闖闖看!”說話間打馬便向北三胡同衝去,自那人和火把之間衝過。

  野狼的笑突然打住,如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鴨,因為他看到了那火焰狂跳了一下,有一縷光跳動了一下,一閃即滅。

  那名衝過火光的馬賊的笑聲也在空中凝住,戰馬衝入了北三胡同,但那馬賊卻仰天跌倒,自頭而裂,化成兩截。

  天地頓時靜極,只有火花發出噼剝之聲,數十馬賊的狂笑之聲似乎在剎那之間被切斷。

  “沙裡飛!”野狼自牙縫之間迸出了三個字,那群馬賊的眸子裡都閃過了一絲驚愕和一絲恐懼——大漠的馬賊沒聽說過“沙裡飛”這三個字的人極少!

  “沙裡飛已經死了!”那表情依然很冷的人平靜地道。

  “那你的刀是哪裡來的?”野狼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愕之色,冷問道。

  “人死了,刀並未死!”那人依然極冷。

  “他就是沙裡飛,我見過他臉上的刀疤!”一名馬賊突然驚呼了一聲,於是,所有人都注意到那人臉上一刀幾乎將左臉斜分為兩半的刀疤。

  “你就是沙裡飛,為何不敢承認?昔日一窩蜂的頭領沙裡飛怕過誰?如今居然成了別人的看門狗,真讓我意外!”野狼說完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沙裡飛已經隨一窩蜂死了,這裡不再有沙裡飛!”那人依然很平靜,沒有半點惱怒,而此時卻自黑暗之中走出一人。

  很突然地走了出來,輕鬆地揪起地上的屍體,信手一丟,屍體立刻飛跌出四丈之外的界線,“轟……”然落地。

  野狼和那群馬賊的笑聲再一次哽住,眼中閃出了憤怒和瘋狂的光彩,同時也有一點驚懼,一個能將百餘斤重的屍體信手拋出四丈的人會是怎樣的一個人,稍想一下便不難知道。

  那突兀走出之人並沒說話,只是將驚嘶的戰馬也繼續趕了出去,他似乎並不想要這匹失去了主人的馬,就像他拋那帶血的屍體一般,不帶半點感情,似乎那拋出去的並不是屍體,而是一堆垃圾。

  “我不管你是不是沙裡飛,殺我野狼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他!”野狼似乎意識到了點什麼,頓時殺意上沖,冷冷地道。

  沙裡飛殺了他的手下,他沒有動殺機,因為他懾於沙裡飛的快刀,但是那人將屍體不經意地拋出,卻帶著極度的藐視,對他手下屍體的輕視,這使這名動大漠的馬賊動了強烈的殺機!

  沙裡飛悠然地搖了搖頭,眼神中有一絲淡漠和冷傲,道:“我說過,擅入此境者格殺,這是我家主人的命令,如果你們真要找麻煩的話,後果只好由你來承擔了!”“哼,在大漠,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野狼的人,我敬你沙裡飛是個人物,只要你一隻手作賠償,否則你應該明白我野狼的手段!”沙裡飛依然只是笑了笑,很平靜地道:“你知道他是誰嗎?”沙裡飛指了指剛才甩出屍體的人。

  野狼的目光悠然移向那人,但那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是以黃沙掩去那一灘血跡。

  野狼的目光頓了一下,臉色再變,因為那人的一隻腳。

  那人並不是以手捧黃沙,而是以腳!他的腳踏入那一灘血蹟之中,血蹟之下的黃沙立刻如同煮沸的水一般,上下翻騰起來,那片血跡立刻被自下面翻上來的新沙所掩,地面之上似乎什麼都不曾有過。若不是仔細看,還不易在暗淡的火光之下看到這一切,但野狼的眼力卻極好。

  “赫連鐵腳!”野狼吃驚地低呼了一聲。

  眾馬賊再驚,他們聽說過沙裡飛,那是因為沙裡飛也曾是一幫馬賊的頭領,其帶領的一窩蜂在大漠之中橫行了十餘年。沙裡飛本是一窩蜂中的一個小角色,但後終於一步步地成了頭領,但是帶著一窩蜂在三年前因得罪了呼邪單于,於是一窩蜂被匈奴的鐵騎踏碎,許多人都以為沙裡飛在那一戰之中也死了,卻沒料到竟出現在這裡。

  野狼自然認識沙裡飛的刀和刀法,是以,沙裡飛一出手他便認出來了,但這個赫連鐵腳卻是昔日匈奴大軍中的高手,向來讓馬賊們頭痛的人物,但因其武功超卓,為人更是精明謹慎,因此想殺他的馬賊沒幾人能活著回來。因此,赫連鐵腳便成了馬賊們迴避的對象,更盡量迴避赫連鐵腳的朋友,沒有人想被這樣的人萬里追殺。

  “你是赫連鐵腳?”野狼神色驚疑不定地問道。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不錯,我就是赫連鐵腳!”那人終於抬起了頭,一臉的滄桑,目光之中卻多少帶點意興蕭瑟的無奈。

  那群馬賊不由得緊帶了一下韁繩,似乎害怕赫連鐵腳突然攻擊一般。

  野狼的神色有點難看,他倒很想知道這兩個人的主人究竟是誰,竟能讓大漠之中兩個最讓人頭痛的角色召到了一起。

  “沒想到沙裡飛與赫連鐵腳居然也聚到了一起,看來真是有趣得緊!不過,你殺了我的人總得有個交待吧?”野狼仍不死心,他有一百多戰士,在不知道對方實力之前,他自不敢輕舉妄動,但也不會懼怕這兩個人,儘管這兩人極有名氣。

  “如果諸位不死心的話,只怕諸位會後悔,我勸你們還是去找別的屋子休息吧,不要來此打擾我們主人的休息!”蘇根也自暗處走出,語氣極為平靜,但野狼頓覺一陣森殺的劍意緊罩而來,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葉先生!”沙裡飛和赫連鐵腳極恭敬地道。

  野狼和那群馬賊皆愕然,他們沒有料到在他們眼中極為難纏的兩人竟對一個中原打扮的中年書生如此恭敬,這使他們不由自主地猜測起來人的身分,但可惜他們對中原了解得太少了,而對眼前這中年人更是不清楚,但每個人都知道此人絕不簡單,只自那氣勢之中便可以看出。

  “我倒想看看你們有什麼能耐!”野狼向來狂傲,在大漠之中從來都是殺人不眨眼,更從不曾受過閒氣,卻沒料到今日在此竟遇上了這群難纏的對手。

  野狼正待出手,驀地將手定在空中,突然之間,他發現四面盡是對著他們的強弓硬弩,箭矢在黑暗之中閃著暗淡卻攝人心魂的光芒。

  野狼知道,如果他一揮手,部下將會有一半變成刺猬,而另一半則要承擔無法承受的殺戮。所以,他只好讓手定在空中,久久不敢落下。

  能殺人者自然知道在怎樣的情況下才能不被人殺,他不敢揮手,在他的身邊只有二十餘人,但那伏於四周的卻有三十多名箭手,在人數上,他們佔著絕對的劣勢,而在個人的修為上,對方更有幾個難纏之極的人物。是以,他只好無可奈何地收手,然後狠狠地說了句:“走!”便帶馬轉身向城南奔去。

  野狼從不吃眼前虧,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保命。

  對於馬賊來說,打不過便遠揚千里,這也是一種生存的準則,因此明知不可為而為的事情他們絕不會做,是以野狼一發現自己的力量不如對方,想都不用想便退去,但他絕不會忘記這一恥辱,所以他去找悍狼了。

  △△△△△△△△△

  獲索一馬當先便衝入了城中,而不遠處火光如龍,大批步騎夾雜的軍卒蜂擁而至,如潮水般向平原城下漫至。

  “起吊橋——”城頭之上的守將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四面湧來的敵軍密密層層,當先更有一隊快騎直奔那猶未能升起的吊橋。

  “放箭……”一時之間,城頭箭如雨下,吊橋也緩緩升起,城門悠然而合。

  “殺——”大喝之人居然是獲索!

  “殺……”獲索的八大鐵衛與那一百多親兵立時如猛虎般揮刀便斬。

  城門口的黃河幫戰士哪料到突生如此變故?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之時,獲索已如斬瓜切菜般殺了數十人。

  那本來欲關上的城門一時竟無法合攏。

  “殺……”城外的敵軍大刀狂揮,高喝。

  “轟……”而便在此同時,城頭之上的巨大千斤閘緩緩沉下,即使城門一時無法關上,但是千斤閘也能夠頂住片刻。

  “殺……”城門口的三條大街之上立刻響起了一陣震天的吼聲,三隊人馬自三個方向直向獲索的隊伍殺來。

  城門大開,吊橋不能升,但千斤閘眼看就要降下,獲索再見在大街之上竟準備了三隊人馬,不禁大驚,吼道:“移門柱!”獲索的吼聲之中,立刻有幾名親衛將那抵城門的巨大撐門柱頂向那沉下的千斤閘。

  黃河幫的戰士見獲索居然對他們下手,哪裡還會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得人人義憤填膺,迅速向獲索殺至。

  獲索也殺紅了眼,城門口無人能接下他兩刀,凶狠得如一頭噬血的雄獅,瘋狂而野悍,並一級級地殺上城頭,他要解除城頭之上箭手的威脅。

  “降者不殺!”最先高呼的人居然是富平!

  富平竟然與獲索聯手來奪平原城,而且施以如此陰險的毒計。

  富平軍與獲索軍相合,其力量之強,自然不是平原城所能抵抗的,是以,這些人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關上城門,撤下吊橋。

  富平自然大喜,他眼前吊橋被斬下,無法升起,城門大開,千斤閘被城門門柱頂住,如果不趁此機會殺入城中,便再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了。只要能殺入城中,以他優勢的兵力和戰將,要奪下平原城只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富平最懼的人不是遲昭平,而是遲暮,但他有最可靠的消息,知道遲暮去了東海,因為呂母去世了,因此中原各路義軍都派人去憑悼。不可否認,這是一個讓天下人都尊敬的女人,更是在各路義軍中有著無法估量的影響力的人物,便是樊祟見呂母也要行大禮,只是呂母去世了,因此遲暮代表黃河幫去弔喪,這也便成了富平和獲索極好的機會。

  城頭之上的箭雨並不能威脅到富平,他的部下也執盾狂奔而至,雖然倒下之人甚眾,可仍是前赴後繼,沒有人會不知道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二十丈、十丈……五丈……眼見便要衝上吊橋之時,一道暗影如隕落的流星般自城樓之上落下。

  “轟……”吊橋在那道自天空中隕落的身影下爆成碎片,斷成兩截,再悠然沉落河水之中。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傻了,有兩匹已上沖橋的馬也滑入河水之中。

  “呼……”一道身影又自水中竄出,如沖天彩鳳一般,身上的水珠四散濺開,擊在那群衝至河邊的敵軍臉上,如同被瘋狂的冰雹砸中,一陣奇寒,一陣慘呼,火把也滅了一片。

  “遲昭平——”富平驚呼了一聲,他這才發現那自天而降的人竟是遲昭平。

  也只有遲昭平這樣的高手才能夠借高空下墜之力,一下子擊斷吊橋。

  遲昭平並不在城門外逗留,而是如風影一般殺入城門洞之中,她絕不會容忍這些人在她的城中撒野,而大街之上的黃河幫戰士也加入了戰團,頓時將獲索的人馬全都包圍於其中。

  對於敵人,他們絕不留情!

  獲索也吃了一驚,他剛殺上城頭,便看到遲昭平自一根繩索之上滑下城樓,然後他聽到了吊橋斷裂的聲音和一陣驚呼,而城外的兵馬便此打住。他本想去看個究竟,但立刻有人圍攻而上,而且全都是黃河幫中的好手,雖然他勇悍無匹,但在這麼多人的包圍之中,也難以保全,儘管殺了數十名箭手,可是他也連連受傷。

  “搭浮橋!”富平此戰也是早有準備,見吊橋已斷,立刻命人搭浮橋。

  這四丈餘寬的護城河並不堪大,因此,要搭浮橋也並不是一件難事。

  但就在富平軍浮橋快要搭好之時,驀聞身後喊殺聲震天。

  富平回首一望,只見後方大軍一陣大亂,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獲索卻因站在高高的城頭上,在火光之中,他立刻看到了那自後方狂殺而來的人是誰,禁不住驚呼:“林渺……”林渺居然在城外,而且是在這種最要命的關頭殺了回來。

  林渺縱橫於獲索和富平的軍中,如入無人之境,他身邊的一千勁騎若龍捲風一般,所過之處,便是一條血路,這群一心想攻下平原城的聯軍哪裡想到在他們身後會殺出這樣一支天兵?而且來得這般突然,全無徵兆,等他們反應過來時,這群人已殺入了他們的隊伍之中,以林渺為鋒銳,聯軍一碰非死即傷。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1
第五卷第十四章人狼比狂
  這一千人馬將義軍的陣腳全部打亂,一時之間義軍競相躲避,於是相護推擠,根本就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對抗。

  “富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林渺揮刀高呼,聲音如靜夜的狂雷,掩蓋了戰場之上那瘋狂的喊殺之聲。

  富平也大驚,他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戰士亂成一團,陣腳大動,他還不知道敵人究竟有多少,一時之間,他的心也慌了,他不斷地揮動著大旗,試圖將紛亂不堪的陣腳穩住,但是林渺根本就不會給他機會,一路向中軍狂攻而來。

  當日在昆陽,百萬大軍都沒有擋住林渺的衝殺,這一刻本已先亂陣腳的聯軍又怎能擋得了林渺?

  遇將殺將,遇卒殺卒,林渺之來勢只讓富平也為之心寒,那些本來是攻城的聯軍戰士只好調頭來圍殺林渺的人馬。

  “殺……”而此時,平原城內卻響起了一陣激昂無比的呼聲,城中平原軍也向城外狂衝而出,那由富平軍剛剛搭好的浮橋卻被平原軍借用,似乎剛好是為平原軍準備的一般。

  衝入城內的富平親兵被殺得一敗塗地,那百餘人盡數被殲,他們絕沒料到城中早有準備,是以他們一出手,長街之上立刻衝出了三路平原軍,以雷霆之勢一舉將包括獲索八大鐵衛在內的一百多人斬殺,而林渺的出現,使城內外配合得無比的默契。因此,在城外聯軍陣腳大亂之下,他們立刻施行林渺事先所安排的內外夾擊的策略。

  城外的聯軍人數雖比平原軍多許多,但一開始便被林渺自後方偷襲給殺蒙了,鬥志和銳氣盡消,哪還經受得住城內衝出的平原軍的這一陣狂衝?立時潰散。

  富平也知道己方大勢已去,兵敗如山倒,即便他再多十倍的兵力也是無濟於事,是以只好帶著親兵趁亂而逃。

  “富平逃了,別讓他逃了!”林渺一直都注意著這個人的行踪,雖然是黑夜之中,但他的目光卻依然能看清這些人的面貌。

  林渺這樣一呼,城外的聯軍得知主帥都溜了,他們哪還有鬥志?也立刻跟著四散而逃。

  平原軍和林渺緊追不捨,狂殺了十餘里,斬敵過萬,降者數千,富平只帶著兩千人逃走,因夜色極濃,不宜強追,是以林渺追殺了十餘里後便不再追殺,他要處理降軍,清理戰場。

  △△△△△△△△△

  “主人,悍狼和那武士頭領鐵朗想見你!”格朗又來相報導。

  “哦?”小刀六有些意外,這麼晚,那悍狼和武士頭領鐵朗居然要來見他,他知道剛才沙裡飛殺了悍狼的一個兄弟,料想應該不是為此而來,否則也不會兩人同來求見。

  “讓他們進來!”小刀六淡淡地說了聲。

  悍狼高大沉鬱,像一頭人熊,臉上和手上一樣,都佈滿了刀疤,讓任何人都知道,這個人一生之中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戰鬥,更不知道殺過多少人。此人與鐵朗站在一起,立刻將那精悍的武士頭領鐵朗的氣勢給壓了下去。

  小刀六悠然而立,淺淺一笑道:“請坐!”悍狼有些意外地打量了眼前這年輕人一眼,他看不出這年輕人有什麼特別,清瘦,雖不顯文弱,便也沒多少霸氣,是以,心中多了一點輕視。

  “你就是蕭六?”悍狼的聲音很大,像是在敲打破鑼,而且刺耳。

  “不錯,我就是蕭六!”小刀六依然很淡漠,他的臉上一直都掛著一縷淡淡的笑。

  “你的人殺了我的一位兄弟!”悍狼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兇芒,如一隻飢餓的野狼,一動不動地盯著小刀六,似乎只要小刀六稍一動,他便立刻可以撲上去將之撕碎吞噬。

  小刀六的目光並沒有迴避悍狼,而且平靜得讓悍狼心驚。

  悍狼自然不知道,只要他稍有異動,在這屋子里至少有十種方式可以將他殺死,他絕對碰不到小刀六的半根指頭。

  “是的,我的人殺死了你的一個兄弟,但我的人曾經警告過他,只是他不聽,所以他死了!”小刀六回答得很沉穩,便像是殺了人很有道理一般。

  悍狼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機,他身後的餓狼也感受到了,是以餓狼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我想這只是個誤會!”那武士頭領鐵朗插口道。

  悍狼並沒有聽鐵朗的話,或者他不屑聽,從來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說話這般狂,他做事也向來是任性而為。

  “你信不信我可以將你撕碎?”悍狼眼裡像是噴出火來,冷冷地問道。

  “信!”小刀六很坦然地道。

  “那你還敢在我面前說這些?還敢讓你的屬下殺人?”悍狼冷冷地問道。

  小刀六笑了,笑得很自若,讓鐵朗惑然,卻讓悍狼惱怒。

  “你笑什麼?”悍狼惱怒地問道。

  “那你相不相信只要你一出手,立刻可以死十次?”小刀六反問道。

  悍狼呆住了,瘋狼也呆住了,便是鐵朗的神色也變了,他們的目光在小刀六身上打了幾個轉,才落在小刀六的臉上,但依然只發現小刀六那平靜如水的表情和淡而悠然的笑意,於是他們的目光再打量了一下屋內。

  土坯房中很空,除了他們便只有小刀六,連一個護衛也沒有,在這間屋子之中,小刀六居然說他們可以在一剎那間死十次,這豈不是一種笑談?難道小刀六會什麼妖法?

  “我不信!”悍狼深深地吸了口氣,神色有些驚疑地道,他不相信憑小刀六一人能有這般能耐。

  “那你可以試一試!”小刀六依然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試就試!”瘋狼冷哼聲中,刀光如雪般彈出,快若疾電般斬向小刀六。

  鐵朗不由得驚呼,悍狼卻安然不動,他相信瘋狼的刀,這柄刀至少斬下了一千多顆頭顱,卻沒有捲刃,幾乎已染上了噬的魔性,他倒要看看小刀六能怎樣。

  小刀六動也沒動一下,臉上依然掛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連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彷彿那並不是一柄斬來的刀,而是一隻飛向火中的蛾蟲。

  刀芒一閃,便到了小刀六身前,鐵朗想救都來不及,不由得大駭,他怎會不知道,如果小刀六死了,他們幾人休想活著離開,而小刀六居然連避也不避,這怎不讓他驚?但他又突然發現這柄刀定在空中,距小刀六的面門半尺。

  刀鋒距小刀六的面門只有半尺,可是小刀六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依然掛著那一縷揮之不去的笑容。

  鐵朗鬆了口氣,瘋狼還知道停刀,說明瘋狼也知道殺了小刀六的後果,這讓他驚了一跳,但他不由得讚道:“好膽色!”確實,連悍狼也不得不承認小刀六的膽色過人,刀揮到了這個份上,居然連眼皮都不眨,還能臉掛微笑,這份膽理便不能不讓人吃驚,彷彿小刀六早知道這一刀在這種距離便一定會停住一般,這還需擁有很好的眼力。

  “果然是個人物,難道你就不怕他這一刀不停,而直接殺了你?”悍狼望著刀鋒,又望了小刀六一眼,淡漠地問道。

  “他殺不了我!”小刀六笑了笑,彷彿覺得悍狼的話很好笑。

  “殺不了你?”悍狼也笑了,但他只是笑到一半,立刻如吞下一塊哽喉的肥肉,聲音一下子憋了下去,因為他看到了一柄劍。

  劍身雪亮而窄長,輕輕地抵在瘋狼的脖子上,彷彿是來於瘋狼脖子之上的一根銀帶。

  瘋狼的表情極為古怪,像是剛吞下了一堆毛蟲,眼神中充滿了驚懼。

  鐵朗也看到了那柄劍,在他扭頭看去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

  葛衣,瘦長,有點滄桑感的中年人,這人有一雙極好的手,修長、白皙而有力。

  悍狼的臉色極為難看,他明白了小刀六的話,是的,不是瘋狼不殺小刀六,而是瘋狼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小刀六,只要瘋狼的刀再前進一寸,便立刻會成為一具屍體,屍體自然不會殺人。

  瘋狼是一個擅於殺人的人,所以,他可以控制得了自己的刀,也因此,他絕不敢再向前攻進半寸。

  除小刀六外,沒有人知道這葛衣人是如何進來的,又是如何出劍的,因為剛才他們並沒有發現這屋子之中有另外的人。至少,不會有這個葛衣的劍手。

  鐵朗識得此人,在一開始他便見過,儘管他並不知道此人叫蘇根。

  瘋狼緩緩地收回刀,再緩緩地還入刀鞘之中,似乎怕有半點異動,這柄架在脖子之上的劍便會切斷他的腦袋。

  悍狼的目光又投到小刀六的臉上,但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狂傲和咄咄逼人的氣焰,鐵朗的神色也有些驚疑不定。

  瘋狼突然覺得脖子之上的冰寒頓消,想必劍鋒已撤,他不由得鬆了口氣,扭頭,可是他什麼也沒看見,只有門簾似乎被風吹動了一下。

  蘇根走了,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了無痕跡。

  悍狼見瘋狼轉身,他們也回頭,也同樣駭然。蘇根走的時候他們竟連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一刻他們才真的明白,小刀六的話並不是虛談,也絕不只是嚇唬人,他們也不再為沙裡飛和赫連鐵腳這樣的人成為小刀六的手下而驚訝。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正事了,不知二位前來所為何事呢?”小刀六的聲音依然很平靜,像是一池吹不皺的春水。

  △△△△△△△△△

  富平被追殺得極為狼狽,在黑暗之中,惟有狂逃,也不知奔逃了多久,只是覺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喊殺之聲也漸奔漸遠,他終於可以稍鬆一口氣,卻有種說不出的苦澀。他居然敗了,就這樣敗得不明不白的。

  富平不知道林渺怎會出現在城外,怎麼又會自他的背後掩殺而至,但是他終於知道,傳聞之中的林渺並不是虛談,彷彿平原城中早知道了他們的一切,是以這才針對他們,在城外埋下了林渺這一路伏兵。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一名偏將有些無可奈何地道,他似乎也失去了主見。

  “將軍,過了野狸坡便是洵山了,我們不如到洵山上休整一番再作打算吧。”富平的親衛大將君鷹提議道。

  富平望著平原的方向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次居然敗得一塌糊塗,他與獲索合兵有三萬餘人,但是卻被擊得七零八落,身邊只剩下三千多人,確實可悲,或許是他一直都小看了遲昭平,這本來是天衣無縫的計劃,竟莫名其妙地成了這種局面。

  “好吧,先去洵山!”富平點了點頭。

  “哈哈哈……”突地一陣大笑傳來。

  “富平,你逃不掉的!”一聲巨喝響過,幾乎讓這些被追得如喪家之犬般的富平軍心膽俱寒,這一刻他們哪裡還有鬥志,卻沒想到,在這野狸坡居然會有伏兵。

  “呼呼……”那巨喝聲一落,頓時火光漫天亂飛,一支支火箭不射人卻盡落在野狸坡的四面。

  片刻,野狸坡立刻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這地上顯然是早設下了許多引火之物。

  “呀……希聿聿……”戰士、戰馬一同驚呼慘叫,四面都是火,燒得他們的臉都綠了。富平的臉色也是極為蒼白,他沒想到這群人竟如此狠辣。

  “給我衝!”富平一馬當先,他知道,如果不衝出去,那他們死定了,他的戰士卻都亂了套,不過也有人跟著富平一起衝,也有人是單獨衝,如此一來,這些人便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全都慌了神。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這野狸坡上的火併不是真能夠將這些人置於絕路,若勇敢一點想逃出來仍不是太大的問題,但這一把火卻完全燒毀了這些人僅存的一點鬥志和信心。因此,一開始就變得混亂不堪,有些人雖衝出了火圈,但因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中,立刻被射殺,也有些人選擇了投降。

  富平領著一小股人衝出了火圈,但迎接他們的卻是密密的箭雨,射得這些人都喘不過氣來。

  能夠活著衝出箭雨的只不過數十人,但他們立刻又遇上了一大隊人馬圍攻而上,為首者正是手持巨大鐵槳的鐵頭,氣勢如虹地迎上富平。

  富平心中的沮喪無以復加,更是殺機大生,一上來便痛下殺手,但鐵頭也不甘勢弱,其悍勇之處也讓富平心驚。

  鐵頭錯馬連擋數招,險些被富平挑下戰馬,所幸魯青也及時趕上,兩人合戰富平,卻依然苦苦支撐,不過,此際鐵頭的人數眾多,富平的戰士幾乎死傷殆盡,洞庭二鬼也上來助陣,四將力戰富平,這才將其威勢壓下。

  戰到最後,富平只覺對手越戰越多,最要命的卻是馬下奔跑的駝子,防不勝防,使他連連中招,可是他惟有苦撐一途。

  君鷹見主帥遭敵將圍攻,心中大急,但他也無可奈何,因為纏住他的那老頭的攻勢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更別說去救富平了。

  君鷹也是高手,但他卻知道這老頭更可怕,他識得這老頭的劍和劍法,那是二十年曾名氣極響的赤練劍,在當時的七大劍客之中排在第五位。他沒想到在這里居然遇上了赤練劍,因此,他只有苦撐。

  富平也認出了君鷹的對手便是當年的七大劍客之一赤練劍,所以,他根本就沒指望君鷹能助他,可是他在五大高手的圍攻之下,連脫身的機會都沒有。他沒想到在黃河幫中還有這麼多的勇將,一直以來他只懼遲暮一人,卻沒料到這群無名之人也讓他無法展開手腳。他自不知道這些人並不是黃河幫的力量,而是林渺身邊的人馬。

  不過,那並不重要,重要的卻是他必鬚麵對這群可怕的對手。

  △△△△△△△△△

  “蕭公子可知我們為何要躲入這臨仙鎮上來嗎?”鐵朗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小刀六搖了搖頭。

  “那蕭公子可聽說過呼邪單于?”鐵朗又問道。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道:“前來大漠的人會有人沒有聽說過呼邪單于嗎?”悍狼聽到這個名字之時,臉色顯得有些難看,但旋又很平靜。

  “難道你們來這臨仙鎮便是為了躲呼邪單于?”小刀六隨即反問道。

  鐵朗苦笑道:“不是躲,而是被他們追到此地!呼邪單于的大軍很快就會來到這裡!”小刀六吃了一驚,訝問道:“他們為什麼追你?難道你得罪了他?”“給我們膽子也不敢去得罪這暴君,只是因為南北單于交戰,糧草不足,於是呼邪單于下令搜羅諸部的兵丁和糧馬供其交戰,所有抗命者皆殺無赦,而我們不願交出所有的財產,這才違令了,於是呼邪單于便派人圍剿我們的部落!”鐵朗苦笑道。

  小刀六微微皺眉,他覺得呼邪單于的做法確實有些過分。

  “那你又為何呢?”小刀六有些微訝地轉向悍狼問道。

  “他搶了我搶的糧草、女人和貨物,然後我便殺了他的人,但他們人太多,我們打不過,只好逃回臨仙鎮!”悍狼並不避諱地道。

  小刀六恍然,隨即又淡問道:“那你們來找我又是為何?”“請你與我們一起對付呼邪單于!”悍狼道。

  “我只是一介商人,並不想與呼邪單于為敵,你們的事與我並不相干!”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你錯了,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從中原來的商人。你應該知道,呼邪單于最恨的不是北單于,而是漢人!如果不是漢人,他又怎會落到今日這地步?只要他知道你是漢人的商隊,那麼你的貨物就休想離開臨仙鎮,連你們的人也都只會是死路一條!”悍狼悠然道。

  小刀六神色不變,但心中卻暗驚,他自然聽說過呼邪單于最恨漢人的說法,而沈家也曾一再叮囑過他,呼邪單于對漢人的仇恨,讓他絕不要踏足呼邪單于的領地。

  呼邪單于恨漢人,是因為王莽當年派大軍北征,殺得呼邪單于的部族死傷無數,因此與漢人結下了不解的仇怨。

  小刀六沒想到呼邪單于的人馬竟到了這裡,現在是不碰也得碰了。

  “他有多少人馬?”小刀六吸了口氣反問道。

  “兩千一百餘人,領隊的是呼邪單于的千夫長翰東海!”悍狼吸了口氣,眸子裡閃過一絲喜色,他知道小刀六這樣問,便是有合作的意向了,只要小刀六願意合作,有臨仙鎮可守,便不是沒有一戰的可能。但如果小刀六不合作,單靠他這一百餘人,根本就不可能敵得過這麼多呼邪單于的人馬。

  小刀六的眉頭皺了皺,對方居然有兩千餘騎,這可有點棘手。

  “如果我們不能合作的話,誰也出不了臨仙鎮!”鐵朗吸了口氣肅然道。

  “你們肯定他們一定會來臨仙鎮?”小刀六又問道。

  “一定會!天亮之前應該可以趕到,因為這方圓百里只有此地域可守,其餘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抵得住他們鐵騎的攻擊!”悍狼道。

  “如果他們真會在天亮之前趕來,那我們只好合作了!不過,這一切還得再商議,我不希望你們有任何多餘的心思!”小刀六冷然道。

  “如此甚好,我們共臨大敵,自然要相互信任!”鐵朗喜道。

  “至少在沒有對付好呼邪單于前,我不會找你的麻煩!”悍狼冷笑,不屑地道。

  △△△△△△△△△

  獲索居然負傷而逃,他自遲昭平盪下城頭的那根繩索之上,盪過護城河,趁夜色而逃。

  雖然在城頭之時受到眾黃河幫好手的合擊,但是以獲索的武功,這些人並不能擋得住他的去路,遲昭平因追襲城外的大軍而抽不開身,許平生雖勇,但與獲索這般一方之雄尚有極大的差別,因此竟讓獲索狼狽而去。

  獲索與富平的聯軍大敗,平原城外屍橫遍野。他們確實沒有料到居然會敗得如此之慘,但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沒有後悔的可能。

  這一切本已是早就算計好的,在他們的初始計劃裡,這一切似乎是天衣無縫的,可是在實際的行動之中,卻反而落入了對方的算計中,獲索不知道問題是出在哪裡,但問題一定是存在的。因此,當他發現林渺自後方掩殺而至,聯軍陣腳大亂之際,他便知道一切可能會以失敗而告終,於是,他便逃下了城頭,夾雜在亂軍之中逃了。

  獲索很慶幸,林渺與遲昭平的兵力似是追著富平和大部人馬而去,這倒讓他減少了許多威脅。不過,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殺出亂軍之中,他本想重組軍隊與平原軍一戰,但結果卻是他身不由己地被自己人沖得逃逸,想聚眾再戰根本就不可能,他只好也跟著逸走了。在混亂之中,他找到了自己軍中兩名潰逃的將領,再領著這些人向自己的領地敗退。而此時能聚合在他身邊的人,竟不足一千,這確實有點悲哀,想到開始之時興致勃勃欲圖黃河幫,可現在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奔離平原城二十里,還沒來得及緩一口氣,便見四面突然亮起無數的火把,山野頓時一片通明,四面八方的亂箭齊發。

  獲索大吃一驚,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時,他身邊的戰士已倒下一大片,他雖不懼這些亂箭,卻護不了這些普通的戰士,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伏擊的陣式之中。

  “跟我衝!”獲索已經沒有辦法可想,在這種情況下,他惟有逃,本來就已經被殺寒了膽,好不容易逃出戰場,如今又遇上這一隊要命的伏兵,而且不知道人數多少,他身邊的戰士是毫無鬥志,有如驚弓之鳥,根本就沒有想到要還擊,只知逃命。

  “獲索軍聽著,降者不殺,否則你們惟有死路一條!”一個冷豪而蒼邁的聲音傳了出來。

  一些人已經被殺破了膽,還真個想投降,不過因獲索在場,其威不可捋,他們也只好壓下心中誘人的想法,向一面突圍。

  “哈哈哈哈……原來獲索將軍在呀,難怪這般頑固,給我放箭!”又是那蒼邁的聲音大笑道。

  獲索抬頭,吃了一驚,在這裡伏擊的人居然是黃河幫的長老之一方影,但不管是誰,他都不可能選擇投降,只好向外衝殺。但他所遇到的弩矢力道之強,竟可穿盾裂甲,他想到了近日來最盛行的具有超強殺傷力的天機弩,但當他意識到這些時,他的座騎也被弩矢貫穿慘死,身後的戰士徒遇這些強霸的弩矢,又哪有僥倖之理?

  獲索不由得心中長嘆,他敗得很慘!他從未想到過會落得如此地步,但他絕不放棄,依然勇悍地向外闖。這一次,他並不想領著眾人,而是自己一人飛速潛行。

  △△△△△△△△△

  平原軍大勝,此役死傷近兩千人,但富平與獲索聯軍死傷卻是十倍之多,降軍數千,頓使黃河幫戰士忘記了本應有的悲憤,舉城皆喜。

  戰爭自然難免傷亡,但要看所付出的代價值還是不值,而沒有會認為這一戰是不值的。

  富平與獲索聯軍本只是想以偷襲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平原,因此,在糧草諸方面並未作太充足的準備,但數万人的裝備也是極為可觀的。

  這一仗只讓兩河之間的力量完全顛倒了過來,本來黃河幫是夾在兩股力量之間生存的,其實力最弱,但卻有平原堅城為守,因此才構成了與獲索、富平兩支義軍以持平的場面。而富平與獲索之間又相互忌諱,都不也對平原先動武,這三足鼎立之勢已經持續了數年之久,但是今日一戰之後,富平與獲索的力量頓時折損大半,而黃河幫的力量急劇膨脹,立刻成了這三股力量中最強的。

  這一切已經是不可逆改的事實,是以舉城歡慶。

  平原軍已經好久都不曾打過這般漂亮而又痛快的仗了,一直都用辦法游刃於兩股力量之間,許多事情都要委曲求全,讓富平和獲索的力量佔大,但今日之後卻不再有這樣的顧忌,在兩河之中,黃河幫才是真正的老大。

  遲昭平與林渺並馬而回,全城百姓已經不管是不是黑夜,夾道相迎,更是滿城燈火。每個人心中都有著難以言喻的歡悅。

  這一戰居然不曾傷及半個城中百姓,自然是讓百姓極為感激。事實上,自黃河幫控制了平原城後,減去了全城百姓的苛捐雜稅,極注重與民生息。是以,城中百姓皆能安居樂業,不用受那無端的苦楚,在王莽的政策統治之下,城中百姓如處於地獄般的世界,黃河幫當權,紀法明正,昔日欺橫霸市之人全部被抓,為名申冤,除民之疾苦,這使得黃河幫在平原郡極得民心,而今黃河幫大勝,且勝得如此輕易,自然更讓子民歡喜了。

  城中戰士和子民們當然不會忘記此戰的大功臣林渺,如果不是林渺的安排和機警,今日結果恐怕便是另一回事了。黃河幫的將領無不對林渺心服,最開始他們對林渺這外人的呼來喝去極不樂意,可是這一刻皆心服了。

  許多人曾聽說過林渺大破王邑與王尋的百萬大軍皆有所不信,以為傳言誇大,但在親見林渺縱橫敵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此輕鬆之時,才真的相信,那些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林渺出城之時,有些人知道是帶了兩千五百人出城的,但真正出動的僅一千人,另一些人卻不知道在哪裡,便是遲昭平也有些奇怪,不知這些人的去向。只不過,她相信林渺,她相信林渺絕不會做一些無聊的事,更不會浪費一兵一卒。不過,今日之戰,已讓遲昭平心滿意足了,她還沒想過能以她自己的兵力抗衡富平與獲索這兩路人馬。

  降軍的編置和安排便全都交給了右護法赫連煥,這也確實是一件頗為繁瑣的事情,遲暮不在平原,只能多倚重於右法護赫連煥了。

  而正在眾人猜測林渺的另一些人安排去了哪里之時,護法方影領著大隊戰士趕回了城中,俘敵二百餘人,更抓住了獲索手下的兩員大將堂墨與左丘代。

  方影首先向林渺禀報軍情,神情略有些愧疚地道:“城主神機妙算,方影早在躍虎溝等來了獲索的殘軍,但方影無能,讓獲索逃脫,戰死二十餘名兄弟,有百餘兄弟受傷,特回來請罪!”黃河幫的眾將一聽,全都恍然,聽方影說截住了獲索與其殘軍,皆大喜,但聞聽獲索逃脫,又有些失望。

  “長老何罪之有?獲索乃一方之雄,已是頂級高手,想擒他並不是一件易事,又是如此黑夜,便是幫主或我親自出手也不一定能擒住此人,你擒回了左丘代和堂墨,又俘獲降軍二百,已算是大功一件了。戰士死傷總是難免,只要所付出的代價值得!”林渺悠然一笑,扭頭向遲昭平一笑,問道:“昭平說是嗎?”“阿渺所說甚是,長老先去與赫連護法處理降軍,明日我定當論功行賞!”遲昭平點了點頭,她對林渺的安排也確實很滿意,居然將這支人馬伏於獲索的歸途,似乎早算準了這些人會敗退一樣,這確實難得,心中更為愛郎的神機妙算而自豪。她禁不住猜想,林渺會安排鐵頭去哪裡呢?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而此時,有探馬快步入帥帳高聲相報:“報——鐵將軍和魯青將軍生擒富平,帶著一千戰士回城!”“啊……”除林渺之外,帥帳之中所有人都驚喜而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鐵將軍和魯將軍生擒了富平?”遲昭平再問了一遍。

  “千真萬確,此刻他們正在城門口!還俘獲千餘名富平軍戰士!”那探馬補充道。

  許平生聽了不由得大笑,帳中諸將也皆歡笑不已,連遲昭平也綻出一縷極柔媚的笑,不過,她只是笑給林渺一個人看的,這一刻她才真的明白了林渺那兩千五百人的用處了。

  林渺只是很含蓄地向遲昭平笑了笑,他對這一切並不意外,也不會居功自傲,或者這種情況,他見得太多了,知道如何保持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分量。

  “備馬!”遲昭平立刻要親自去迎接。

  “昭平何用這般費事?讓他們將富平帶來不就行了?你這樣會寵壞他們的!”林渺很平靜地道。

  帳中眾黃河幫的將士對林渺禁不住又多生了幾分敬意,自己不居功,對自己的親衛大將也這般要求,這使他們本來略有的嫉妒全都消除。

  遲昭平感激地看了林渺一眼,她知道林渺不想她使黃河幫的將士生出嫉妒,而她在高興之餘,確沒注意到這點小小的細節。

  “請許長老去接幾位將軍入城!”遲昭平向許平生道。

  眾將此刻確無異議,由許平生去迎確實應該,再怎麼說擒住了富平可是一件大事,此人身為一方之雄,武功超卓,此刻雖成階下囚,卻也不能怠慢。

  許平生立刻應命而去,對於這樣的事他自是極樂意去做,能擒住富平,這對黃河幫的意義截然不同,這一場仗也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大獲全勝了。

  △△△△△△△△△

  “胡先生認為這一切可信嗎?”小刀六籲了口氣,淡然問道。

  “可不可信天亮後就能真相大白了,不過以屬下看,這種可能性很大。否則的話,以悍狼這樣的馬賊絕不會與鐵朗這些人合作,而只會掠奪,正是某種外力促使他們不得不合作;而鐵朗應該不是一個說謊的人,如果這強敵真的是呼邪單于,那麼我們絕無法置身事外。呼邪單于性情暴桀,從來都不會放過漢人的商隊,對漢人的仇恨不是單憑解釋可以化開的。以我們的力量,在沙漠之中或是大草原上尚不能對抗他們的大軍,倒不如與其聯合擊退大軍後再行上路!”胡適想了想道。

  小刀六點了點頭,他並不想太節外生枝,如果換作是林渺的話,自然不會如他這般想如此之多,但小刀六是個商人,他想的可就要多許多了。不過,他明白,如果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那麼就要盡量花最小的代價去解決問題。

  “在這裡,有臨仙鎮作掩護,如果對方僅只兩千人馬的話,根本就不是問題!”蘇根自信地道。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笑道:“只怕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悍狼這群來去如風的馬賊,如果真想逃的話,翰東海的兩千人馬又豈能追得上?但是他們沒有逃,卻要躲入臨仙鎮與翰東海決一死戰,這之中定有問題!”“主人是說悍狼另有目的?”蘇根訝問道。

  “也許,至於是什麼目的便一時無法猜測了,但對於這樣的人絕對不可以全信,防一守總會好一些。不過,這些人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劫掠我們的貨物!真正能與我們合作的,可能只有鐵朗與他的武士!”小刀六淡淡地道。

  “主人分析得極是,悍狼乃是大漠之中最不講信義的馬賊,什麼事都乾得出來,如果我們被翰東海的人纏住了,他們趁機劫走我們的貨物,我們想追都不可能!”胡適臉色沉鬱地道。

  小刀六淡淡一笑,道:“不知蘇先生有沒有興趣去看一下悍狼在幹些什麼?”蘇根一怔,頓時明白小刀六的意思,道:“這事便交給我去辦吧! ”“行事小心點,我不想弄出什麼毛病!”小刀六叮囑了一聲。

  “我也要去!”任靈突然自外面行入道。

  “你怎還不睡?”小刀六吃了一驚,不由得神色微變。

  “我睡不著!”任靈嘟著嘴擠到小刀六身邊。

  蘇根不由得望瞭望小刀六,他臉色也有點難看,任靈居然也要跟去,那行動怎會方便。

  “我也要跟蘇先生一起去!”任靈又道。

  “別瞎鬧了,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明天還要趕路呢!”小刀六也有點光火地道。

  “你怕我有事嗎?就憑這幾個小馬賊,又怎能奈本小姐何?別忘了三哥要贏我也要近百招呢!”任靈不無傲意地道。

  小刀六不由哭笑不得,道:“別拿阿渺比,你要是能在他手上走過百招我才不信呢!那次他不過是讓著你,聽說也不過三十招!還在我面前吹!”任靈頓時也惱了,不服氣地道:“三十招又怎麼了?反正比你要厲害一些!”“那是那是!”小刀六忙道,旋又道:“蘇先生先去吧!”蘇根忙領命而去,任靈也跟著去,小刀六卻一把拉住任靈的手,肅然道:“你不能去!”“為什麼?”任靈反問,略帶一絲挑釁的味道。

  “我不想你去!”小刀六想了想道。

  “為什麼?”任靈還是這樣問。

  “我想你陪我說說話,我覺得現在很無聊。”小刀六突然詭詭地一笑道。

  任靈和胡適也忍禁不住笑了,胡適知趣地退了出去,蘇葉和另幾名戰士也忙退了出去。

  “可是我不想和你說話!”任靈狡黠地笑了笑道。

  “這可不行,我只喜歡和你說話!”小刀六抓著任靈的手,更緊了點。

  “去你的,你喜歡關我什麼事?”任靈臉上閃過一抹紅潤,佯怒道。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起來,立身而起,自側方審視著任靈的俏臉,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你看什麼?”任靈又喜又羞,竟不敢看小刀六的眼光。

  “我在看你是不是真的很有膽子!”小刀六答得有些讓任靈意外。

  “誰說我沒膽子?”任靈頓時被激惱了。

  “那就好,可敢與我一起去狼窩裡走走?”小刀六話鋒一轉道。

  “啊……”任靈一驚,大感意外,隨即白了小刀六一眼,笑道:“你准我去了?”“自然準,不過,可不准你和別的男人一起去,只準和我一起!”小刀六說著“嘿嘿……”一笑,可是旋又一聲痛呼,狠狠地挨了任靈一腳。

  任靈踢一腳後神色間似笑非笑,卻不無喜色,嬌嗔道:“小氣的男人,那以後你便把我跟緊點不就行了!”小刀六聳聳肩,作了個鬼臉道: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任靈不由得笑了起來,卻是一臉的嫵媚和欣喜,在燭光之中,嬌豔不可方物,只讓小刀六看呆了。

  △△△△△△△△△

  “還不給龍頭鬆綁?”遲昭平向左右護衛沉聲道。

  富平不由得冷哼了一聲,昂著頭,神色依然傲然,衣衫和頭髮猶有火灼的痕跡,更在一一道道傷痕的襯託之下,展現出其極度狼狽的風采——讓黃河幫幫眾痛快的風采。

  任何人都可以想像得到,富平剛才經過了怎樣一番苦鬥。

  鐵頭和魯青的樣子也有些狼狽,富平的可怕他們算是見識了。不過,最終他們還是擒下了這個硬朗的傢伙,多少讓他們心中有些欣慰,這一仗打得也算是痛快,與富平一起的戰士幾乎沒一個能逃脫,不是莽身火海,便是被射殺,餘下的傷殘之人都成了降兵,他們的部下竟未死一人,這確實是驕人的戰績。

  當然,鐵頭並不在乎這些,再大的陣仗他也見識過。當日他隨林渺置身百萬大軍救昆陽,同樣是在百萬大軍中擋者披靡,那樣也確實很痛快,他也漸漸習慣了戰爭。不過,富平是個高手,而且還是個很可怕的高手,高手與千軍萬馬並不一樣,所以他們五人聯手才能製住富平。

  “給龍頭看座!”遲昭平的聲音依然很平和,似乎一點也不為富平的傲慢生氣,抑或說和一個階下囚生氣是不值得的。

  “要殺便殺,何必假惺惺?我富平今日雖成階下囚,卻也不會讓人折辱!”富平冷哼道。

  “別不識抬舉,遲幫主給你看座,你便老實坐下就是了!”鐵頭有些不耐煩地冷喝道。

  富平依然冷哼不語,毫不迴避地與遲昭平對視,心中卻一陣苦澀。他曾經愛過這位女人,也因這女人愛上了別人,對他不理不睬,使他因愛成恨,這才發兵,卻沒料到如今卻成了階下之囚。他已經失去了愛這個女人的資格,這怎不讓他氣苦?

  “鐵將軍!”遲昭平輕喝了一聲。

  鐵頭一怔,微有些不服,但卻知道遲昭平是林渺的紅顏知己,他自不敢頂嘴。

  遲昭平向富平笑了笑道:“我為什麼要殺龍頭?昭平一向都以和為貴,龍頭應該是知道的。龍頭也是昭平最尊敬的人之一,雖今日之戰已是事實,但其中也是有所誤會,我希望龍頭能拋卻成見才好!”“既成事實,何來誤會?我沒想過這是因為某些成見,我有今日也是罪有應得!”富平悲苦地說了聲,隨即又將目光投向林渺,很深切地說了聲:“你好!”林渺極為灑脫地淡笑一聲道:“我好!托龍頭的福!”富平的眸子裡閃過如刀一般鋒利的光彩,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小看了你!”“很多人都這麼小看我!”林渺的話很淡漠,也很自信,像是在譏嘲某些人。

  “我敗了,不過,我不服氣!”富平肯定地道。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敗!”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神情之中有些憐憫。

  富平的神色頓變,眸子裡閃過一絲怒火,他是不服氣,更不服氣的卻是林渺居然說得那麼肯定,但他還能說什麼?他確實是敗了,敗軍之將,何足言勇?是以,他無話可說,林渺也不可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黃河幫的將領都在心中暗笑,更為林渺的豪情叫好,他們對林渺的能力再也不會懷疑。此人似乎總能做出一些讓人吃驚的事,能人所不能,就正如今日這一場仗,絕沒有人會想到這般輕易地便大獲全勝,更降敵近萬,不僅生擒聯軍幾員大將,更生擒了富平,這確實讓每個人都對林渺生出了無限的敬服,也絕不覺得林渺這般說話是狂妄。

  如果說林渺以三千人馬巧奪梟城是偶然,那麼再以少量人馬破王校軍是狡猾投機,但林渺破百萬大軍救昆陽則是勇猛與智慧了,而今天以兩千五百戰士扭轉整個戰局,並大獲全勝,便不應該是巧合和偶然了。

  偶然只有一次,僥倖也不可能是連續發生的,一而再、再而三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實力!真正深謀遠慮的人才能夠每每把握住制勝的機會。

  “你不相信?”林渺悠然一笑,很自若地道。

  “我不信!”富平肯定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淡淡地道:“如果我放你回去,以你現在所存的兵力根本就不足以成事,那樣對我也不公平,不過,我給你一次機會!”“你放我走? ”富平訝問道。

  黃河幫的眾將都大驚,不知道林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剛才還說那對自己不公平,卻又要給富平一次機會,他們還真擔心林渺放虎歸山,那時可就難說了。

  於是眾將不由得將目光全都聚到了遲昭平的身上,但遲昭平彷彿沒有聽到林渺的話一般,依然臉掛淡笑,讓人感到有些高深莫測。

  “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卻必須在這次機會之中贏了我!”林渺淡然道。

  富平眸子裡閃過一絲惑然的神彩,但旋又顯出狂傲不可一世之態,道:“你說,我要怎樣贏你?”“我給你一次決鬥的機會,這樣對你,對我,對平原軍都會公平一些,也是最容易見他曉的。如果你勝了,你就可以安然離去,然後你可以再領兵來戰,以讓自己的能力得到全面發揮,再與我們在戰場上決一長短,你敢嗎?”林渺反問道。

  富平冷笑道:“這又有何不敢?如果我敗了,無話可說!”“如果你敗了,我要你永遠都呆在黃河幫之中,讓你的部下歸順於平原!”林渺道。

  富平臉色一變,冷然道:“我不會輸的!”“但萬一你輸了呢?”林渺反問道。

  “我輸了,只是我的事,與我的部下無關,如果他們要與你為敵,自有他們的理由,你的要求不公平!”富平冷然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淡淡地道:“如果你的部下沒有了你,他們必會四分五裂,到時我要擊敗他們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只是我不想看著血腥發生,才會如此要求。”“我的部下絕沒有害怕死亡的!”富平冷然道。

  “那為何有這麼多降兵?”林渺反問道。

  富平臉色一變,頓時啞口無言,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他還能說什麼?

  “但是我不會阻止他們去做他們的事,如果你有本事,大可去征服他們,讓他們降服於你!”富平冷冷地道。

  “好,我可以退一步,如果你輸了,便必須寫一封信,告訴你的部下,說你自願留在平原!”林渺又道。

  富平不由得猶豫了,他在考慮林渺此舉的用意。

  “如果連這個最低的條件都不能答應,你就不配和我交手!”林渺傲然道。

  富平眉頭一掀,冷然道:“我答應你,你能保證你輸了他們就會放我走?”“我保證如果你贏了之後,絕不會有人阻攔你出城,也絕不會有黃河幫的人追趕你!”遲昭平很肯定地道。

  “現在你可以放心了。”林渺淡漠地道。

  “好,如果我輸了,就永遠留在黃河幫中,並寫信告訴我的屬下我是自願留在平原!”富平道。

  “很好!現在可以給你兩個時辰休息,補充體力,免得你說我趁人之危!”林渺傲然道。

  “哼,根本就不必如此,你我都經歷了大仗,你可以動手了!”富平不屑地道。

  “哦,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與你客氣,所有兵刃你都可以挑,想挑多少件就挑多少件,我可以先讓你包紮一下傷口。我在校場等你!”林渺說話間自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2
第五卷第十五章力德服敵
  校場,篝火狂燃,躍動的火苗使整個夜空都變得昏黃,校場更是亮如白晝。

  校場周圍圍坐著數千戰士,其中有平原軍戰士,竟也有近千的降卒。

  這是林渺的要求,他要降卒也來看這場決鬥,也要看著富平如何戰敗,他要以最直接的方式去震撼這些降卒,從而用最少的言語和時間來讓這些人順服。

  這些降卒都有些不敢相信,平原軍居然會讓他們來觀看決鬥。

  林渺果然是在校場之上等富平,遲昭平也坐在場邊,神情冷肅,在校場四周布下了許多好手。

  而林渺便肅立在幾堆篝火之間,像一棵蒼奇的古松,傲然、挺拔,彷彿融入了整個夜空,讓人無從揣摩。

  富平在鐵頭諸人的看護之下步入校場,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林渺的背影。

  林渺背對著他,手中拄著一柄刀,像一根拐杖般頂著地面,而又支撐著整個身體,如一棵與刀並生的樹。

  富平只覺得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竟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絲寒意,就因為林渺那傲立的背影,那輕鬆而自然的一站。

  “你準備好了?”林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淡淡地問道。

  “可以了,我並不需要什麼準備!”富平大步來到場中,神情冷傲地道,他也有點驚異這校場周圍居然有這麼多人,而且還有他的部下,也不知道林渺弄的什麼鬼。

  “為了公平,我讓你的部下也來作個見證。如果你贏了,便不會再有人阻止你走出平原!”林渺又道。

  “你想得很周到!”富平並不領情地冷笑道。

  “是應該想得周到點,我不是一個喜歡人說多餘話的人!”林渺說話間悠然轉身面對富平。

  校場之中的篝火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如同有一隻只暗風箱在鼓吹著這躍動的火焰,使整個校場的光線明滅不定,顯得有點詭異,但是每個人都能看清林渺與富平的表情。

  林渺與富平相距三丈而立,似遠而近,四目在空中遙遙相對,富平竟心神震了一下,但旋即將心神完全平復。他明白,自己絕不能有半點分神,這一點也許便是最後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在城外的兩軍交鋒之中,他敗了,而這一次,他再也不能夠敗,也敗不起!

  不可否認,林渺會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無論是在戰場上校場之上,尤其在單獨與林渺相對之時,富平有著深刻的感受。他覺得自己仍低估了這個年輕對手的武功,但是這些並不能改變現實,他必須直面一切。

  篝火跳動更快,像是舞動的精靈,詭異得讓校場的每個人都禁不住握緊了拳頭,有些人手心竟滲出了汗水。

  有風吹起,夏日的夜風很涼爽,不過此刻都已快天亮了,這風吹起來就有點冷了。

  黎明前的天空,自然極黑,眾人雖然徹夜未眠,但在大戰之後,眾人仍無法平復心中的興奮,因此,對這一場來得有點意外的高手之戰也充滿了期待。何況,這場高手之戰的主角乃是他們此刻最敬仰的林渺以及今晚的主敵富平,不過,這一刻場內外變得異常靜寂。

  林渺依然是那輕輕鬆鬆一站,拄刀的姿勢依然是那般優雅,那般愜意,但富平卻沒有這般輕鬆。

  林渺越輕鬆,富平便越覺得沉重,他從未感到這般壓抑過。在許多年前,他也曾孤身與人決戰過不下百次,但每次若未殺敵,也定可以逃脫,便是在最可怕的對手眼下,他尤可保住性命,然後在不斷的交手中成長,直到他成為一個統帥千軍萬馬的一方之雄,他為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他只不過三十歲,三十歲便可以成為一方之雄,擁有傲視江湖的武功,有讓北方矚目的力量,可是在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女人,沒有一個真正能讓他心儀的女人,可是今日卻要因為一個無法得到卻心儀的女人決戰,而且是關係今生命運的一次決戰,更可笑的卻是,這是一個比他更年輕的對手施捨給他的一次機會!

  富平並不是一個慣於接受別人施捨的人,但是卻又不能不把握住這次施捨的機會,因此,他心中有著無法言述的壓力。這是一種內在的壓力,來自對手林渺,無論怎麼說,他都是一個敗軍之將。

  “你的心無法真正平靜,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惟有一敗!”林渺說得很肯定,很平靜,平靜得讓富平的心都有些凜然。

  林渺沒有趁機出手,本來他完全可以趁此機會出手,可是他沒有,他並不以為揀這點小便宜是有必要的,至少他決定要讓富平敗得心服。不過,這種機會只會有一次。

  富平聚斂了心神,他必須如此,而在他聚斂心神之時,氣勢立刻瘋漲,激得火焰狂跳不止。他未動,但已散發出極為濃烈的戰意,靜立,有如一座高山。

  林渺笑了,他希望看到的是對手能夠盡全力,他也希望能全力一搏,戰個痛快。他知道富平是因為敗在鐵頭等五大高手的聯手之下,其武功之強,只怕已不在雷霆威之下,但他並不怕。

  有些人為林渺捏了把汗,儘管這些人都相信林渺的智慧,但是他的武功也能像其智慧一樣嗎?另外一點則是因為富平那瘋漲的氣勢,而林渺卻仍顯得極為冷淡,看不出有什麼異動。當然,這只是相對於那些決戰的普通戰士們。在遲昭平及黃河幫的高手眼中,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在富平眼裡也不是這麼回事,絕不是!林渺沒有直沖霄漢的氣勢,但卻有融入天地的悠然。

  林渺那隨隨便便的一個立姿,竟沒有半點瑕疵,完美得便像這夜,像這寂寥的星空,也像是夜風中拂至的晨曦之氣,無從揣測,無從掌握。

  天與地是沒有破綻的,夜與風也是沒有破綻的,而這僅僅只是林渺的輕鬆一站,要是林渺出刀,那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在林渺至靜的表現之中,富平本就有點沉重的心更是打結了,他覺得自己自任何方向、任何角度出擊,都要承受雷霆一擊,承受整個天地的壓力,但他的氣勢瘋漲之下,卻又不能不發,若不發,只會讓自己在自己的壓力之下崩潰。

  篝火在“嗤嗤……”地跳動著,合著富平心跳的節拍,在突然之間,彷彿所有的人都聽到了富平心跳的聲音,但是富平的臉色卻顯得越發沉鬱,猶不敢輕易出劍,也未曾拔劍。不過,林渺卻在這一刻動了。

  林渺出手,便像他靜立於夜空之中一般,沒有半點聲息,也無半點徵兆。

  林渺一出手,篝火便裂開了,分成兩半;夜空也裂開了,分成兩半;風也裂了,發出的聲音在林渺的刀抵至富平面前之時才顯得尖厲起來。

  一出手,刀便在富平的面前,帶著裂開卻仍在燃燒的火焰,使一切都顯得詭異而無常。

  富平怒吼,氣勢隨劍而出,他終於找到了洩出的途徑,那便是林渺,但他一出手,卻發現林渺不見了。

  林渺不見了,只剩下兩團在虛空中兀自燃燒的火焰,而這兩團火焰在富平那淒厲的氣勁之下,如充氣的球體一般,爆散成碩大的火球,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再在黑暗夜空之中爆散成無數朵飛灑的花,但就是沒有林渺的踪跡!

  林渺突然消失於富平的眼前,但富平的心中突地出現了一柄刀,一柄無休止擴大、吞噬其鬥志的刀。

  刀是林渺的,竟不是來自虛空,而是來自他的心中——心刀!

  林渺的刀攻入了富平的心中,但富平卻仍不知道林渺會在虛空中哪一個角落出現。當然,林渺一定會出現!

  林渺的確會出現,而且定是出現在他最該出現而富平最不想他出現的地方。

  富平以為這個地方是身後,是身後那個他看不見的死角,於是他的劍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後旋,而身子也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後轉。他絕不想林渺攻擊他死角的機會,但是他轉身之時,仍呆住了,因為林渺也不在他背後!

  林渺不在富平認為可能出現的地方,當富平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卻已感覺到一股沛然熾烈無比的氣勁自後方襲來,但這時,他已是無法及時轉過身來,不過卻知道這股氣勁來自林渺,只是他不知道林渺以什麼方式在他的眼中消失。當他扭頭之時,只看到了一團火。

  一團火,一團燃燒得無比熾烈的火。

  林渺竟然在那跳動的篝火之中!這齣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遲昭平和黃河幫的一眾高手。而這一刻,他們才知道林渺攻勢有這般詭異,似乎可藉天地之間一切的事物遁身,借天地之間所有的事物攻擊。

  “當……”兩大高手的第一擊,聲音極為清越,如空山古剎的晨鐘,激得所有觀看的人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富平只感這股力量強大得讓他無法抗拒,儘管他接下了這一刀,卻無法制止地向前衝出五步才立穩身子。

  因為林渺這一刀太凌厲,也因為富平一開始便失算了。

  林渺一聲低嘯,聲震九霄,刀鋒仰天而出,“山海裂——”篝火頓暗,所有的光彩都聚於刀上,彷彿夜空突然被陽光撕開,一片明朗,而林渺則是這片陽光所覆的天神。

  富平倉皇轉身,發現夜空真的裂開了,天與地也被這一刀的氣勢所裂,他在最開始所凝聚的所有氣勢也因此而盡裂。

  無堅不摧的一刀,無所不裂不破的一刀!富平終於是正面面對這個可怕的年輕高手!

  江湖中早已盛傳,林渺已成了江湖第一年輕高手,其風頭之盛已蓋過了早已成名的劉秀和鄧禹,比之另一個近來在江湖之中也大出風頭的範憶還要讓人津津樂道。因為範憶是天下兩大義軍之一赤眉軍大首領樊祟的義子,而林渺卻只是靠自己闖出來的,更因為昆陽之戰而名動八方。

  年輕第一高手!富平無法逃避,但他卻明白江湖中的傳言都是有根據的,也並不是空穴來風,無中生有,只憑林渺這裂天的一刀,便沒有多少人能接下。

  富平接下了,在一招失去先機之後勉強接下了,但是卻斷了手中的劍!

  富平的劍斷了,可手中又多了一柄刀,這是他挑選了數次之後為自己準備的後路,只是沒想到,在第三招林渺便斷了他的劍,而且其中第一招還是虛招,這讓他感到沮喪,卻讓場外觀看的黃河幫弟子歡聲雀躍,他們在為林渺那一刀喝彩。

  讓富平氣餒的並不是那些喝彩聲和唏噓聲,而是林渺接下來的一刀!

  “天地怒——”林渺口中如焦雷般呼出這四個字,然後整個夜空都變了,黑暗而無頂的虛空裂出一道粗長的閃電。

  閃電連天、接刀、入地,於是天與林渺、林渺與地結為一體,化成一道燦爛而傀麗的光芒,使整個夜空亮得難以形容。

  所有的人都在為林渺這一刀震撼,他們忘了呼吸,忘了自己的存在,於是,有人頂禮膜拜。那奇異的亮彩,使富平的臉色映得蒼白,那群降兵的臉色也很蒼白,他們便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無法醒來的夢。

  遲昭平記起了那日林渺在邯鄲之時引動的天象,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後來她親自到耿信私宅的那條街上去看過,她見識了這一毀天滅地刀招的威脅,禁不住手心滲出了汗水。

  光芒無限地擴大,一綻再綻,如噴射的花筒,但這以爆炸速度輻射的卻是光。

  光,即是刀,沒有人再看見林渺,沒有人能看見刀,也沒有人看見篝火,只在光一亮之時,便吞噬了林渺和刀還有那幾堆燃燒有六尺高火苗的篝火堆。

  富平沒有想到要抗拒,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有多遠走多遠,只要能走出這一刀的範圍,但他甫一動,那光一般的刀影便已經吞噬了他,然後,那光一亮再亮,彷彿林渺是一隻利用雷電發光的物體,電力越強,光越亮,亮得讓所有人的目光不敢逼視。

  太刺眼,刺得讓觀看之人不得不閉上眼睛,但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地卻是一片黑暗。

  有人發出了驚呼,因為幾堆篝火在剎那之間全部滅掉了,沒留下一點火星,天與地一片死寂,讓人覺得喘口氣都是沉重的。

  是的,喘口氣是很沉重的事情,在黑暗之中,沒有人敢動,彷彿全都沉浸在剛才那燦爛無比的刀光之中,他們的心神無法自那極度的震撼中回到現實。

  降兵不敢動,每個人身後都抵著刀,他們沒有自由權,遲昭平也不會給他們機會。

  所有的人都在傾聽校場之上的動靜,沒有了刀聲,也沒有了風聲,而林渺呢?富平呢?是誰勝了?又是誰敗了?

  “哧……”一溜火光亮起,是一旁的黃河幫戰士點亮了火把。

  然後又有數十支火把在片刻間點亮。

  校場中間依然有些暗,那四堆已熄滅的篝火所有燃木依然架起那如孤峰般的影姿,而在場中立著一人,另一人卻是跪在地上。

  當有人上場點篝火之時,這才發現立著的人是林渺,刀已經不見了,負手而立,意態極為悠閒而瀟灑。

  富平拄刀而跪,頭埋得很深,讓人無法看到他的表情如何,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不用點這篝火了!”林渺的聲音很平和。

  那點篝火的戰士火把已送出去,卻沒有點亮篝火,那架著的燃木卻突然枯塌,化成一堆灰燼。四堆篝火命運卻相同。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場中已亮起了幾百支火把,他們已經可以看清場中的一切,包括那化成灰燼的燃木,而在沒人相觸之時,這些灰燼居然可以凝成原形架在虛空之中凝而不散,這確實聳人聽聞。

  遲昭平也不由得呆住了,她也沒有料到世間竟有如此可怕威力的一刀。

  “你敗了!”林渺的話很平靜,像是這不會被涼風吹皺的夜。

  “哦……”平原軍戰士立刻發出一陣歡呼,他們的英雄勝了,這確實讓人振奮。

  遲昭平也有喜色,林渺勝了,不僅勝了,更震撼了所有人的心,這一刻她似乎明白為什麼林渺要讓降軍也來觀看這場決鬥,為什麼要用最讓人震撼的方式來贏這一場決鬥!這本就是林渺有意安排的一場鬧劇,而這鬧劇之中的富平只是一個配角。

  “我敗了!”富平抬起頭來,臉色極為蒼白。的確,他敗了,敗得無話可說,敗在這驚世駭俗的一刀之下,他不冤!在戰場上,他敗了一次,在決鬥中他依然敗了,他知道,林渺如果要殺他,剛才那一刀,他便已經死了十次。

  “這是什麼武功?”富平抬頭問道,他的嘴角掛著血絲,林渺這一刀摧毀了他的自信和鬥志,但他卻並不傻。

  “《霸王訣》!”林渺答得很坦然,很平靜,但響在富平的耳中,卻猶如焦雷。

  “《霸王訣》?!”富平露出一絲苦澀的笑,神色間竟多了一絲欣然。他敗在天下幾大奇學之一《霸王訣》之下,絕對不會有人說他敗得不值。他曾聽過《霸王訣》的傳說,也曾嚮往過《霸王訣》的絕世武學。

  “我希望你是個遵守諾言的人!”林渺悠然道,在火光相映之下,狀若天神。

  富平還有什麼話好說,每個人都會珍惜生命,如果可以活下去,沒有人真的願意去死。他看看天空,東方天空已經泛起了一層魚肚般的白色,就快要天亮了,可是他的心卻沉入了黑暗。

  △△△△△△△△△

  看過這場決鬥的降軍回到了自己被關的營中,他們可以說話,但他們能說的便是林渺與富平的一戰,能夠禪述清楚的便是林渺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還告訴了所有降軍一個消息,富平敗在林渺的刀下,然後自願永遠留在黃河幫中。

  永遠留在黃河幫中的意思與降服的區別,這群降卒分不清楚,但這些在見過或聽過林渺那驚天動地一刀的降卒,都已經定下心來要成為平原軍的一員,連富平都敗了都降了,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投降更是他們惟一的生路。

  林渺的刀不僅震撼了那數千降卒,也同樣震撼了獲索的兩員大將堂墨和左丘代。這一切擊碎了富平的信心,也同樣擊碎了這兩人的信心,他們對獲索想再次戰胜黃河幫也失去了信心,所不同的是,他們依然受到了林渺和遲昭平的禮遇。

  林渺對堂墨和左丘代並沒有以勝利者和征服者的姿態出現,而是很平和,像是把酒言歡的朋友,與剛才在校場之上那無敵高手的形像簡直判若兩人,這讓堂墨和左丘代有些無所適從和受寵若驚,也有點感激。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沒有理由不降服。

  林渺要戰富平,最主要的目的並不是勝利,而是要震撼降服者的心!

  降卒降將始終是一個最難解決的問題,因為這些人很可能是一個埋在軍中的火藥筒,隨時都有可能給予黃河幫致命的一擊!必須徹底地征服這些人的心!而最直接最有說服力的便是展示自己無法被戰勝的力量。

  事實上,林渺要勝富平根本就用不著動用那最為霸烈的天地怒,但卻沒有什麼招式比天地怒更具震撼力。所以,在第四招之時,他便用了最為犀利的殺招。

  林渺今日的功力早已是今非昔比,在玄門之中,得以化解體內火毒,並將體內的幾股生機融合,雖然他仍不知道該如何完全利用,但這也足以支撐他使出在邯鄲時未能成功的一招,而對自己的經脈再無損傷。

  富平的信先由遲昭平看過之後,再由人送去富平的軍中。

  黃河幫的戰士都想趁勝追擊,一舉擊潰獲索的大軍,但林渺卻反對。

  林渺反對的原因是城中太多降兵,這問題沒能處理好,絕不可以草率出兵,那樣所擔的風險太大。

  林渺是一個喜歡險中求勝的人,而且總會走險招,但他卻知道什麼時候值得去冒險,什麼時候不值得。因此,他不贊成這次也再險中求勝,這不值!

  當然,讓獲索得到了休養的機會可能會產生不好的後果,但林渺仍不認為有必要狗急跳牆。

  林渺的話在平原軍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分量,甚至是決定性的力量,這是林渺靠實力贏得的榮譽與信任。

  平原軍已經習慣了接受林渺,也因為林渺與遲昭平那種已經很表面化的關係。因此,黃河幫不再決定進攻,而是在鞏固自己實力的基礎上不斷地吸納新的兵源,而最好的擴充目標是富平的殘部,因為富平在黃河幫中,又有富平的那封信。因此,富平殘部擁有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林渺並不能在平原呆太久,他還得盡快回梟城處理一些事務,尚有太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做,這一刻他只恨不能夠分身數用。

  △△△△△△△△△

  大漠的晨曦極美,遍野黃沙之上泛起一層鱗片般的白斑,然後大地的遠方陰暗有明確的界限,而這界限以極速奔跑,當界限走到近前之時,便看見了跳出遠處沙漠邊界的太陽。

  紅紅的太陽,大大的,將天空中的黑暗盡數掃除。

  小刀六和任靈這一刻卻並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他們感到大地都在搖晃。在太陽升起的方向,起了一層灰色的雲,紅紅的太陽在其中若隱若現。

  於是臨仙鎮上的每個人心情都變得緊張,他們知道,該來的人終於還是來了,那揚起的漫天黃沙破壞了這晨曦的清爽,破壞了這靜謐而安詳的天地。

  小刀六卻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早晨起床的時候他習慣做這樣的動作。昨夜他睡得還算香,祥林以前便罵他是豬,一頭有福氣的豬,只要他想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能睡得安穩,也許祥林是說對了,小刀六昨晚睡得像頭豬一樣,任靈說在隔壁的土坯房中都可以聽到他打呼嚕的聲音。

  當然,這只是開玩笑,小刀六知道自己不會打呼嚕的,以前也許會,但是跟無名氏學了內勁的修習方法之後,他便改了這個毛病,這還讓小刀六好不歡喜了一陣子。

  “懶豬!現在才起來呀?”任靈騎馬自鎮子的那一頭趕了回來,便發現小刀六在一個土坡上伸懶腰,不由得叫了聲。

  小刀六有點驚訝,任靈竟起得這麼早。不過,對“懶豬”這個名字似乎心安理得,打個“哈欠”道:“早啊!”“早什麼早,翰東海的人都快到了,你不准備一下嗎?”任靈有些焦急地道。

  “來了嗎?來了就來了,難道還要我們出鎮相迎不成?”小刀六滿不在乎地道,但看任靈,顯然昨夜未曾睡好,心中倒生出一絲憐惜。

  “算你狠,鐵朗他們都快手忙腳亂了,你還在這裡伸懶腰!”任靈不由得笑了笑道。

  小刀六也笑了笑道:“他們是被打怕了,我們還沒有打呢!如果翰東海遇到我,包管會是灰頭土臉地溜掉!”“看你呆會兒怎麼對付他們!”任靈不相信地道,她雖然感覺這支飆風騎的戰士有點特別,但卻還不曾見識過飆風騎如何作戰,是不是真有耿純所說的那樣厲害。

  “你等著瞧就是了,如果翰東海也像你那麼厲害,那我就只好認輸。不過,我想翰東海怎麼可能有靈兒那麼厲害呢?”說著小刀六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任靈飛落馬下,踢了小刀六一腳,嬌嗔道:“我有那麼厲害嗎?”“喲……”小刀六微呼了聲痛道:“有,當然有,讓你打了還不敢還手,你說是不是比翰東海要厲害?”“去你的!”“籲……”一聲戰馬的長嘶,野狼急速帶住馬韁,在土丘前立定,呼道:“蕭公子,翰東海的人已經到了十里之外,一盞茶後便將逼至臨仙鎮,我大哥請公子守住東面!”“你去告訴悍狼,這東面我一定會守住,讓他和鐵朗小心了!”小刀六也揚聲道。

  “好!那就有勞了!”野狼這一刻也不敢對小刀六有半點放肆,因為他已經知道這個年輕人的手下有著一些極度可怕的人物,連悍狼都絕不敢輕惹的人物。

  望著野狼離開,任靈不由疑惑地道:“你是不是傻了,這可是翰東海要攻的正面,我們如果全力與之衝突,豈不是給了悍狼可趁之機?”小刀六“哈哈”一笑,很自信地道:“翰東海不敢從這一面強攻的,他必定繞過這裡攻擊另外兩面,就算他要攻這裡,我也會嚇得他退走的。”“大小姐請放心,我們早就已經佈置好了,翰東海遇挫之後,不知這一面的虛實,必不敢全力攻這一方,我們所裝備的弩箭在這大漠之中是無敵的!”胡適自信地道。

  任靈這才想起小刀六的天機弩,此弩射程最少可達五百步,如果翰東海敢來,必殺他個措手不及,那時自然不敢自這一方正面強攻了。不過,她仍有些擔心,畢竟翰東海擁有兩千匈奴戰士。

  匈奴戰士是出了名的強悍,僅靠小刀六這一百五十名戰士能夠有用嗎?

  △△△△△△△△△

  翰東海,是呼邪單于手下的一員勇將,隨呼邪單于南征北戰,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更是呼邪單于最忠實的部將。

  呼邪單于擁有四萬餘匈奴戰士,有三名萬夫長、數十千夫長,但以千夫長之名統帥兩千部卒的,卻只有一個翰東海。由此可見,呼邪單于是如何重視翰東海。

  在南匈奴之中,有人曾說,翰東海不是呼邪單于的血緣兄弟或親戚,否則翰東海早就是萬夫長了。

  但翰東海從不爭持這些,他已經很滿足現狀了。他本是一個奴隸的孫子,其父因戰功而成了自由人,他卻因戰功成了呼邪單于的紅人,他一家都受著呼邪單于的恩惠,所以他很滿足。

  在草原或沙漠之中,翰東海從來都是很自信的,匈奴人所能擁有的凶悍和強壯他全都有,匈奴人所沒有的細膩和文采他也有,除此之外,他還有著連他自己都以為傲的武功!

  翰東海的武功是來自西域異人,在呼邪單于面前,他曾於盞茶時間之內大敗了呼邪單于引以為傲的十大勇士,於是他便成了呼邪單于的紅人。在戰場上,無論是與漢人北征的大軍還是與北單于南攻的大軍,他從未退縮過,更從未丟過呼邪單于的臉,這使南匈奴戰士都尊重這個已經四十多歲的勇將。

  這次南來徵兵和徵糧,翰東海來了,所過之處無不順從,但是鐵木部居然敢抗拒,這使他極為震怒,所以他追來了,一個驕傲而且受慣了尊敬的人是不容許有人對他有半絲不敬的。

  翰東海便是這樣的人,而鐵朗似乎也明白翰東海是這樣的人。所以,即使是逃到了臨仙鎮,仍然不能避免一戰。

  翰東海之所以晚上不攻,是因為他也知道臨仙鎮的存在,晚上在沙漠裡進攻一個小鎮是不明智的。

  臨仙鎮也可以算是一座小城,這裡有許多雜居的人,但也是漢人與匈奴衝突常發之地。因此,這座小鎮也有齊全的壕溝,以及城防設施,儘管因年久失修,壕溝已經變淺,卻依然可以稍加利用。

  沙漠之中,或許沒有水,但是卻有一種黑色的油,大漠之中常稱這東西為龍血,是一種極易燃之物,守城之時,這也確實是一種好東西,可以讓城外壕溝成為一道火壕,這與護城河又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翰東海也不想在晚上貿然進攻臨仙鎮,但他絕不會放過這些頑固的下等人!

  翰東海看見了臨仙鎮,遠遠地便望見了臨仙鎮中似乎有塵埃揚起,彷彿有大批的人馬在其中移動,這讓他有些興奮,彷彿看見了那群下等人在鎮中驚慌亂竄的樣子,於是他帶住了馬,在千步之外遠觀臨仙鎮。

  “統領,臨仙鎮內似乎有防,鎮口讓東西給堵住了,我們只怕無法驅馬直入了!”一名百夫長前來相報導。

  翰東海冷冷地笑了笑道:“就是銅牆鐵壁又豈能阻我鐵騎?這小小的臨仙鎮又能有什麼可擔心的?立刻給我傳令,如果臨仙鎮的人膽敢反抗,便也殺無赦!”“統領,此刻臨仙鎮的居民已經全都被悍狼馬賊擊殺,裡面只怕已全都是那些流匪馬賊了!”那名百夫長出言道。

  “你以為本統領不知道嗎?本統領有好生之德,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你少在這裡多嘴!”翰東海冷叱道。

  “是,是……”那百夫長臉色立變,連忙轉身向臨仙鎮趕去。

  △△△△△△△△△

  “裡面的人聽著,我們統領有好生之德,如果你們肯出來投降,可以免你們一死,否則,將踏平臨仙鎮!”那百夫長喝道。

  “說話的是何人?報上名來!”沙裡飛立於城牆之上高聲喝問道。

  “你是何人?膽敢如此呼喝!”那百夫長臉色一變,冷問道。

  “我是你阿爸!”沙裡飛放聲道,他對呼邪單于的人恨之入骨,因為他昔日所帶的一窩蜂馬賊兩百餘名兄弟就是被呼邪單于的人逼得走投無路,後來幾乎全軍覆滅,如果不是塞北沈家的人相救,他也屍橫黃沙了。因此,他對呼邪單于的人從不會客氣,如今他知道小刀六已決定與翰東海相戰,他自然不用多說什麼。

  那百夫長大怒,喝罵道:“好個不知好歹的賤奴,待我踏平臨仙鎮,必將你千刀萬剮!”“哈哈哈……”沙裡飛大笑,似乎根本就沒把這小小的百夫長放在眼裡,而是冷冷地道:“你沒機會了,因為你就要死了!”那百夫長氣得“哇呀呀……”大叫,摘下肩頭的大弓,正欲搭箭,突覺座下戰馬一聲驚嘶,竟人立而起。

  那百夫長大驚,忙緊抓馬韁,便在這時,他發現腳下的黃沙翻起一股沙浪,如有一支巨鼠竄於其中,他正驚疑之時,一道刀光閃過。

  “喳……”戰馬一聲悲嘶,落地的兩蹄竟被斬斷,而另一道刀光自另一側的黃沙之中飛起,可憐的百夫長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時,便已身首異處。

  血光飛灑,那斬馬殺人的兩人隨即又迅速沒入黃沙之中,了無痕跡。

  遠處的翰東海也大吃一驚,他看見了那自黃沙之中躍出的兩人,也看見了那慘死的百夫長,但他根本就沒時間出手相救,待他想出手之時,那兩人竟又沒入黃沙之中不見了。

  匈奴大軍頓時皆大為震駭,他們坐在馬背之上,根本就無法發現那些黃沙細微的動靜,一時之間,他們根本不知道在這黃沙之中究竟埋伏了多少這樣的敵人。

  “殺!”翰東海怒喝。

  “哦,哦……殺……”匈奴戰士立刻飛騎而上,揚起黃沙漫天。

  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眼看就快到那百夫長屍體身邊了,那一片平坦的黃沙突然爆裂而開。

  無數的怒矢若漫天蝗雨一般飛灑而下,以無堅不摧的速度和氣勢洞穿戰馬、鎧甲和這些匈奴戰士的身體。

  那些甲胄根本就無法阻止這些怒矢的穿透。

  翰東海連連撥開數矢,刀鋒竟崩了小口,手臂發麻,不由得駭然,他身邊的戰士與戰馬稀里嘩啦地倒下一大片,死傷達兩三百人之眾,這怎不讓他心驚?

  黃沙之中飛出無數的怒矢,使匈奴戰士衝勢一阻,黃沙又立刻平復,翰東海還沒有看清對方有多少人,這些人便已消失在四百步外臨仙鎮土牆外的黃沙之中,像是黃沙之中的精靈。

  對方的弩矢居然可以射到四百步外還有這麼強的殺傷力,這怎不叫翰東海也為之震驚?他再往前衝出百步,卻發現土牆之上現出一排人,人人手執強弩以對,似乎根本就沒有將他這兩千戰士放在眼裡,而在土牆之後是黃沙揚起,顯然有極多的人正迅速趕來。

  “停——”翰東海不由得駭然帶住馬韁,更讓屬下戰士打住。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若他再前行一步的話,剛才的戰況又會重演,而看那土牆之上只有五十人,卻是夷然無懼,彷彿是有所依憑,這不禁使他想到那些自黃沙之下竄出的殺人者,問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黃沙之下有多少敵人,不知黃沙之下會有怎樣的殺機,這使他不敢貿然而動。

  “希聿聿……”戰馬一陣亂嘶,這些匈奴兵也帶住戰馬,有人迅速將傷倒在地的同伴扶起來,也有些人警惕地打量著四面的黃沙,彷彿這是一片魔鬼之地,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敵人在哪裡。

  “此路不通,翰東海,我沙裡飛今日又與你相見了,如果你想自這一條道路過的話,便先準備犧牲你一半的戰士吧!”沙裡飛冷喝道。

  “沙裡飛!?”翰東海的眼中閃出一絲驚訝而冷厲的光彩,他自然知道沙裡飛。

  “想不到你居然還沒有死!”翰東海道。

  “想殺我沙裡飛沒這麼容易!”沙裡飛說完“哈哈”大笑三聲。

  三聲一竭,土牆上的戰士立刻又消失在牆頭,動作快極,利落而整齊,似乎有著無限的默契。

  翰東海又吃了一驚,他看見這些人下牆頭的動作整齊之極,顯然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而沙裡飛依然很悠閒地坐於土牆之上。這四百多步的距離普通的弓箭根本就無能為力,即使是強弓也只有三百餘步的射程,沙裡飛人在射程之外,除非翰東海親自射,但是這也不一定就能威脅到沙裡飛,可是沙裡飛的人只要沙裡飛一聲冷喝,便立刻可以發箭,而這些箭矢在四百步外仍有極強的殺傷力,也就是說,沙裡飛可以射翰東海,但翰東海卻無法射到沙裡飛!僅憑這一點,翰東海便不敢妄動。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2
第五卷第十六章異域商機
  王邑的大軍一敗再敗,雖尚有數十萬之眾,但卻經不起劉秀的幾次攻擊,只好一退再退,收拾好殘兵敗將逃返洛陽。

  綠林軍的聲勢可謂一日千里,洛陽各地的豪強紛紛揭竿而起,穎川城也是如風中殘燭,城中的官兵已無鬥志,對攻來的綠林軍連出城一戰都不敢,破城也只是時間問題。

  劉玄以宛城為都城,南陽諸地早已盡在囊中。而在南陽、南郡諸地的義軍也紛紛表示有臣服之意,表示願意支持劉玄為劉室正統,已經承認了劉玄更始皇帝的地位,這使劉玄更是欣然,也更是不可一世。此刻他手下戰將如雲,只待他揮軍而出,直搗黃龍!他幾乎已經看到了王莽的末日,但是另一個陰影卻已在他心中升起,因為他聽到了許多有關於劉寅的傳聞,這讓他心中多出了許多解不開的結。

  △△△△△△△△△

  小刀六在土坡上喝著酒,這是從中原帶來的,不是匈奴人所喝的那種馬奶酒。馬奶酒的味道很重,喝起來有點菇毛如血的感覺,小刀六喝不慣,所以他自己備了一些酒。望著對峙的翰東海迅速地退去,他知道,悍狼那方有難了。

  悍狼雖狡猾,但是他不知道小刀六真實的實力。是以,他根本就想不到小刀六會逼翰東海自另外兩方攻這座小鎮,而放棄了這正面的小刀六。

  沙裡飛坐在牆頭的鎮定讓翰東海感到高深莫測,而且一上來便死傷兩三百人之眾,對方又有那麼多的強弩以對,他們根本就不可能能夠自這一方有所突破。而且在黃沙之中還有許多潛在的敵人,這些人一開始便震懾了匈奴戰士聽心神,使翰東海更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任靈看著翰東海退走,不由得問道。

  小刀六自信地笑了笑道:“我們自然是坐在這裡看戲嘍,等悍狼馬賊被殺得差不多時我們再出手!”“要是被翰東海闖入了鎮中,那我們該怎麼辦?他們那麼多人!”任靈擔心地道。

  “那有什麼好怕的,如果翰東海敢來,我們便擒賊先擒王,把翰東海給抓了,自然是什麼問題都解決了!”蘇根一旁插口道。

  “那為何我們剛才不擒?”“讓他們與悍狼狗咬狗,咬上一通再說,否則,像悍狼這樣的瘋狼,追在我們的後面不是一件很讓人心煩的事嗎?”小刀六淡淡地道。

  任靈頓悟,她剛才親見那群飆風騎戰士居然隱伏於黃沙之中,在沙漠中穿行,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也便是說,即使只有小刀六這一隊人,也不懼翰東海兩千鐵騎!只不過,小刀六是想藉翰東海的手除掉那群狼。

  小刀六自然不太想親自對付悍狼,即使悍狼真的是大漠中最兇惡的馬賊,仍然會有自己的伙伴,能不親自得罪便不親自出手,否則只會在大漠之中憑添許多敵人。小刀六是商人,他自然明白,少一個敵人比多一個朋友都要好!所以,他才留在臨仙鎮。

  △△△△△△△△△

  小刀六所猜沒錯,翰東海大批的人馬繞到了臨仙鎮的後方,悍狼便沒有小刀六那般輕鬆,他不知道翰東海何以會棄正面不攻而來背後襲擊他們。

  悍狼卻明白,如果他們稍有閃失的話,翰東海是不可能放過他們的。他本想趁翰東海纏住小刀六的人馬時,劫得財物自這個方向迅速逃走,他們自信在沙漠之中沒人能追得上,但這一刻卻根本就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機會。

  悍狼與翰東海的匈奴軍戰得如火如荼,而那邊的鐵朗也同樣遇到了攻擊,這兩面依憑兩丈高的土牆緊守,倒也讓翰東海一時難以攻破,惟有以實木擊撞被封的鎮口。在人數上,悍狼要少很多,射了兩輪箭矢後,翰東海的人便到了土牆之下,於是便開始了越牆的肉搏之戰。

  悍狼的弓箭完全無法與小刀六的天機弩相比,殺傷力更是遠遠不如,反而給翰東海所趁。

  翰東海本意也只是想試試這邊的防守能力,但見悍狼的防守能力與方才東面的相差不知多少,便決定攻擊這一面。

  匈奴戰士搶戰城頭,馬賊們只好奮力擊殺,儘管他們人少,但佔著地利,倒也斬瓜切菜般,不過匈奴兵很快便能在那入口處清理出道路來,如果讓其清開了障礙,勢必長驅直入,殺得悍狼諸人無還手之力。是以,悍狼不得不苦守,現在哪還有機會去劫小刀六的財貨?只巴不得小刀六的人來相援,但這只是一種奢望而已。

  如果悍狼知道小刀六此刻正在高處坐壁上觀的話,保證會氣出病來。不過,他並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昨晚的秘謀早被小刀六獲息,因此,小刀六讓人去助鐵朗等人,卻並不來援悍狼一干馬賊。

  臨仙鎮中的局勢都在小刀六的掌握之中,他完全有信心擺平這一切。

  ……

  翰東海終於衝破了鎮口的封鎖,殺得悍狼不得不向東面退卻。

  悍狼退至東面,卻見鐵朗諸人也退至此方,小刀六已經在東面的大街之上設下了路障。

  悍狼的數十殘兵被翰東海追在後面的怒箭又射殺了十餘人,逃到小刀六所設的路障之處時,已經只剩下二十餘人,神情極為狼狽。

  翰東海因被悍狼的部下殺傷兩三百人之多,所以對悍狼恨極,緊追不捨。

  “翰大統領,留條生路才是好生之德!”翰東海追至東面,突見一人遙立土坡之上高聲道。

  “狼王!”鐵朗忙為悍狼及餘部掩護,使其能安然退至東面一角。悍狼鬢髮已亂,滿身血跡,但依然顯得極為狼狽。

  “你們怎麼先來了?”悍狼驚見鐵朗,吃了一驚問道。

  “南面守不住,只好退到此處!”鐵朗無可奈何地道。

  悍狼的臉色很不好看,此刻他們窩在這東面的一角,真個是被四麵包圍了,本想找機會乘馬遠揚而去,但這一刻惟一的辦法便只能是擊敗翰東海的人,否則就沒有機會脫開這些匈奴兵的包圍,可是他們能夠突圍而出嗎?翰東海擁有十倍於他們的兵力,他只好將希望寄託於小刀六的身上。

  翰東海目光所及,他認出了那土坡之上的人是一個極為年輕的人,而且是漢人的妝束。

  “哼,你是漢人?”翰東海冷哼著問道。

  “不錯,我是漢人,但卻並不想與匈奴為敵,如果翰大統領可以網開一面的話,我們不妨坐下來談談!”說話者正是小刀六,他說話很客氣,不緊不慢,不慍不火。

  悍狼想到昨晚小刀六與他們談話時也是這般不慍不火,但是卻證實了至少有十種殺死他的可能,今天小刀六依然是如此平靜,悍狼卻禁不住擔心,因為翰東海與他們相距只有五十步之遠,而大隊的匈奴戰士只待一聲命令,便可狂殺而上!他是知道這群匈奴戰士的可怕的,勇悍毫不畏死!

  “跟漢狗是沒有什麼商量的!如果你不是漢人,今日或可免除一死,但你卻是漢人,所以今天注定要死!”翰東海冷殺地道。

  小刀六依然不慍不火地道:“如果翰大統領要如此選擇,只怕並沒有什麼好處!”“哼,你這漢狗想威脅我……?”翰東海不屑地道。

  “你這匈奴狗,別以為姑奶奶怕你,你一張臭嘴放乾淨一些,如果再不干不淨地罵,本姑奶奶有你好看!”小刀六的耐心和脾氣好,任靈可就已經聽不入耳了,她自小便在高門大族里長大,受盡呵護,何嘗受人如此辱罵過?是以,她忍不住便回罵了出去。

  翰東海先是大怒,隨即一看,頓時心神大震,不由得大笑起來,道:“竟有這般美人,很好,殺了你們這些漢狗,這美人便是我的了!”悍狼與其手下也是第一次見到任靈,亦禁不住為任靈的美麗所鎮住。他們生在大漠,何曾見過如任靈這般嬌秀麗質天生的美人?目光不由得全都被吸引了過去。

  悍狼本就是好色之徒,見任靈的美麗,差點忘了此刻正身陷重圍。

  狂狼和野狼幾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是他們卻知道,小刀六絕對是不好惹的角色,而且眼下的問題是他們能不能突出重圍,還要看小刀六的,這一刻他們絕對得罪不起小刀六。

  小刀六搖了搖頭,彷彿是對翰東海的表態有些失望,道:“那隻好武力相見了,不過,你會後悔的!”小刀六的話才說完,翰東海便發現在小鎮大街兩邊的土坯房頂之上出現了數十條人影,而手中所執的是他們見所未見的弩機,每張弩機上竟裝有十箭,這確讓他為之駭然。這時他又想起了那自黃沙之中破出的箭雨,那殺傷力無比猛烈怒矢!

  “我不希望這會是最後的結果,即使是你擁有十倍的兵力,也不會有任何便宜可佔!我希望翰大統領三思!”小刀六冷冷地道。

  悍狼諸人也為之驚訝,他們也是第一次見過這可以連發十矢的弩機,只是不知道這弩機的威力如何,但卻發現翰東海的臉色變成了鐵青色。

  “我們完全可以坐下來好好地談談,不是嗎?”小刀六自那土坡之上悠然而下。

  “嗖……”一支冷箭以快得讓人吃驚的速度射向小刀六,便在小刀六轉身行下土坡的一剎那!

  鐵朗不由得驚呼:“小心!”小刀六似乎沒聽到一般,對那支暗箭根本就沒反應,翰東海正冷笑之時,那支箭竟定在虛空之中。

  翰東海、悍狼和鐵朗諸人都呆住了,那支箭居然被任靈的纖纖玉指給夾住了,然後便定於空中。

  “喳……”任靈的玉指便像一把剪刀一般,那支冷箭應手斷為兩截,而小刀六便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翰東海諸人確實吃驚不小,如果換作是其他人,或者他們並不太吃驚,但出手的卻偏偏是那美麗而纖弱的女子。

  看任靈那漫不經心的表情,任何人心中都無法不震撼,那纖纖玉指竟能輕易剪斷那堅硬的箭桿,這份力道,便是悍狼也自問不如,翰東海也為之沉思。

  翰東海知道這看似纖弱的女子絕對是個高手,是個極難纏的對手,而小刀六身邊的一個女人便有如此功力,那在這個年輕人的身邊又會有多少高手呢?至少那個沙裡飛也是個難纏的人物。

  悍狼此刻卻暗自慶幸沒有對小刀六下手,如果他真下手了的話,只怕這中原來客比翰東海更不好惹。昨晚他便嚐過苦頭,明白這個中原的年輕人根本就不用親自動手,便可讓他死十次!

  “如果想殺我,這種箭根本就不管用,這一次我可以不追究,因為我們還是敵人,但我卻想翰大統領約束一下自己的部下,否則發生的後果只會是難堪的,我不想與匈奴為敵,其實我覺得我們完全有合作的可能!”小刀六很悠然地自那土坡之上行下,神色間帶著淡淡的笑意。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可能!”翰東海端坐馬上不動,他知道,只要他一動,四面的怒矢將如蝗雨般灑下。這小鎮之中,他的部下雖然已將小刀六諸人包圍在小塊地方,卻也無法展開騎兵的優勢,大街雖寬,只不過僅能數馬並行而已,而這正好給土坯房頂的弩箭手餵箭。

  “有!我相信,你們最大的敵人不是漢人,而是哈魯單于!難道不是嗎?如果在統一大漠與和我為敵的選擇上,我不知道統領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小刀六如閑庭信步一般來到雙方對峙的前線,與翰東海相對,自信地道。

  小刀六的口氣,幾乎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不單是翰東海,即使是悍狼等人也是感到無比的吃驚,他們更無法揣測這中原來客是什麼來頭了。

  “你有辦法讓大漠統一?”翰東海眼中放射出一抹異彩,急問道。

  小刀六自信地笑了笑道:“我沒有,但是你們卻有!大漠不是我的,我只是一個商人,但我卻能幫你們統一大漠!”翰東海根本就不相信,冷笑了笑道: “你是什麼人?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我叫蕭六,如果你到過中原,就應該聽到過我的名字,若你聽過我的名字,便不會懷疑我說的話了!”小刀六很自信地道,說話的同時,向土坯頂上的人打了個手勢。

  房頂之上的數十戰士立刻收起強弩,半點猶豫都沒有。

  匈奴騎兵竟也不敢進攻,彷彿被小刀六這口氣和態度給鎮住了,而且翰東海沒有下命令。

  “我不習慣在刀兵相對之下與人談生意,我不覺得我們是敵人,也許昔日漢人與匈奴有過仇恨,但時間也會消磨一切,便像昔日昭君出塞,我們曾是兄弟之邦,可今日已不復存在一樣!難道翰大統領便沒有想坐下來喝喝酒,談談生意的念頭嗎?”小刀六孤身一人輕身掠過丈許高的障礙,像一隻鳥般輕悠灑脫。

  翰東海的眸子裡閃過詫異和困惑之色,小刀六居然敢完全暴露在他們的箭矢下,更對他的大軍絲毫無懼!不過,他自小刀六越過障礙的身法中可以看出,這個年輕人確實不好惹。

  悍狼和鐵朗也禁不住為小刀六擔起心來,如果翰東海突然起了殺念,小刀六必首當其沖地迎接鐵蹄。

  “難道你不怕我趁機殺了你嗎?”翰東海冷冷地問道。

  小刀六很輕鬆地笑了笑道:“你不是傻子,所以你不會殺我!因為我可以讓你為你的主子創下不世的大業!”“我不相信!”翰東海道。

  “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殺我?為什麼不敢自這正面攻臨仙鎮?”小刀六反問道。

  翰東海不語,目光卻向土坯房上掃了一眼。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笑道:“就因為這小小的弩機是嗎?”說話間小刀六拿出一張空天機弩。

  翰東海神色微變,他不能否認小刀六的話,確實是因為這小小的弩機的殺傷力太強,他才沒有動手。

  “你知道它叫什麼嗎?”小刀六又反問道。

  翰東海搖了搖頭,但顯示出了濃厚的興趣。

  “在中原,它叫天機弩,可以改變上天安排的命運,一次可射十支連弩,射程五百步,輕便易拿,一個人就可輕易操作,其威力可破盾裂甲,相信你有體會。而在中原,只有我能夠造出這種利器,任何戰旅只要用上天機弩,便足可以一敵十,甚至是以一擋百!你想想,如果你們擁有一萬張天機弩組成的隊伍,大漠之中,還有誰是敵手?”小刀六把玩著天機弩,不無誘惑地道。

  翰東海的眼中射出神往的光彩,小刀六的話很實在,實在得讓他無法不接受。

  悍狼諸人也為之吃驚,他們也是初次聽說過這種利器,卻也都動了好奇之心。

  “不知道翰大統領認為我們有坐下來好好談談的可能嗎?”小刀六又淡淡地問道。

  翰東海突然“哈哈……”大笑,似乎是極為開懷,迅速向身後的戰士呼道:“傳我命令,諸隊就地駐紮,沒我之令,不准妄動!”說話間竟躍下馬背,爽朗地道:“自然可以一談!剛才多有冒犯,正如你所說,匈奴和漢人的仇恨只是過去的!”小刀六也爽然一笑道:“那我們就在這臨仙鎮把酒暢談吧,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酒菜!”此話一出,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

  一刻之前還是生死大敵,但在一刻之後,卻是把酒而坐,這之中的變故讓人一時轉不過彎來。

  雙方都曾血戰,至少翰東海的部下死傷已達五百之眾,可是突然之間卻可以放下相互之間的仇恨,而對坐論酒。

  悍狼的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他拼死拼活,最後小刀六與翰東海竟成了朋友一般。儘管他也希望小刀六能有能力使他們擺脫困境,可是這種擺脫困境的方式卻讓他有點難以接受。

  翰東海身經百戰,他自然不是傻子,更是一個行事絕對果斷的人。他很清楚,儘管他擁有十倍於敵的兵力,但若想在小刀六手下討到什麼便宜那絕不是一件易事。這個年輕人不只是口氣狂,更是大膽得讓他吃驚。不過,他明白小刀六有狂的資本,在沒有把握拿下對手的情況下,若有得到更大好處的可能,他為何不選擇?因此,翰東海只有退而求其次。

  小刀六確實已經準備好了酒和一些下酒的菜,翰東海自也不吝嗇,將一頭自悍狼手中奪下的肥豬烤了,看上去,在這異域之中也頗有一番情調。

  翰東海把玩著那張天機弩,彷彿是有點著迷,他自然是用弩箭的行家,這種東西入手便知道好壞,這一刻他確實已經放下要殺小刀六的念頭,而是很認真地與小刀六談交易。

  悍狼和鐵朗作為一路人馬的首領,也有幸可以喝到這頓酒,他們心中亦無不想得到這神奇的利器。

  “我此來本就是意欲在大漠找到好的商傢伙伴,只要有人願意買,我可以保證絕對是一流的好貨!至於昔日可能存在的矛盾只能是過去的,我始終相信,只要有好東西不愁沒人買,不知翰大統領認為呢?”小刀六呷了口酒,淡淡地道。

  “嗯,這天機弩確實是上等的好弩,只是價格似乎太貴了一些!”翰東海吸了口氣道。

  小刀六“哈哈”一笑道:“這已經是我開出的最低價格了,因為我是想與大統領還有呼邪單于長久的合作,否則絕不會只要三匹良馬的價格!試想,若有這天機弩攻城掠地,所征服的並不只是敵人的牛羊馬匹,還有許許多多可以為你們放牧養牛羊的奴隸!有了他們,更可以減少自己戰士的犧牲,這來去之間又豈是這點牛馬所能夠替代的?”“三匹良馬可以換到數十匹絹帛,這弩弓比數十匹絹帛還貴!”翰東海道。

  “不錯,這的確比絹帛還貴,大統領要知道,這弩機的製作所花的工夫可也不少,即使是我在北方的所有兵刃作坊加起來,一個月也只能打造出兩千張。另外,你們的戰馬運至中原,我還要將它們賣出去才能夠變成金銀,這之中我們仍要花大量的人力和時間,還要擔當許多風險,但你們拿到弩機便可以直接送上戰場,直接掠奪敵人的馬匹!如果翰大統領認為這天機弩太貴的話,我們中原有句古話叫買賣不成,仁義在!至少以後也算是朋友了!”小刀六語氣不緊不慢,很是悠然。

  翰東海眉頭微掀,這天機弩確實比普通的弩機貴上十倍,但這卻是一個讓人無法回絕的誘惑。

  “好香的烤豬!”小刀六吸了一下鼻子,兩名匈奴戰士已將大烤豬擺上了桌。

  “不若我們先來吃點再說吧。”小刀六掏出一把銀質的小刀,說話間已經立身而起。

  那兩名匈奴戰士便要退去,小刀六卻叫住道:“稍等一下,把它的骨頭帶走!”眾人皆愕,不明白小刀六何意,眾人的目光全都盯在小刀六的身上。

  小刀六笑了笑道:“我也應該給大家露一手了,在沒做這種生意之前我可是個好廚子!”眾人頓感好奇,也微驚愕,倒想看看小刀六有什麼戲要上演。

  “你快動手啊,我還沒吃過你做的菜呢!”任靈催道,她似乎也聽說過小刀六昔日是大通酒樓的主廚兼老闆,但她一直都不相信小刀六能做出什麼菜來。

  小刀六隻是笑了笑,把袖子捲了起來,手中銀質小刀以極速劃出,桌上頓時只有一片迷茫的銀光,烤豬不見了,甚至是桌上的菜也都籠在銀霧之中,小刀六的手似是在顫抖般地振動。

  眾人一臉驚愕不解之時,銀芒頓消,桌上什麼都沒有變,烤豬依然是烤豬,甚至連酒水都沒有濺出一點。

  翰東海和悍狼都笑了,彷彿有點嘲弄的味道,他們還以為小刀六能做出什麼來,可是弄了這一陣玄虛卻什麼也沒有變,他們自然有些不屑。

  任靈和鐵朗諸人也為之愕然,有點茫然地望著小刀六,不知他弄什麼名嘗。

  小刀六神色不變,只是向那兩名匈奴戰士道:“把烤豬抬起來!”那兩名戰士愕然,卻依言抬起了烤豬,便在其抬起烤豬的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除小刀六外,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顯得無比古怪。

  烤豬被抬起,但在桌子之上卻放著一具極為完整的骨架,光禿禿的骨頭依然冒著熱氣,卻沒有一丁點肉,依然是豬的形狀。

  眾人的目光再投到那烤豬之上,卻發現在烤豬的下腹處有一道線條極怪的刀痕,卻沒有一根骨頭。

  骨和肉分離得無比完整,卻只有一道刀痕,而這道刀痕卻只在烤豬腹底。

  沒有人會不明白這是小刀六的傑作,剛才那一片銀芒並不是故弄玄虛,而是以無比玄妙的手法將整頭烤豬的骨和肉完完全全地分離了開來。

  “把這骨頭抬走吧!”小刀六的語氣極為平靜,漫不經心得讓人意外和吃驚。

  任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第一次認識小刀六一般。

  翰東海沉默了良久,才吸了口冷氣道:“好刀法!好刀法!”悍狼和鐵朗諸人也都倒抽了口涼氣,他們想都未曾想到過世間竟有如此快捷而犀利詭異的刀法,如果換作不是烤豬而是人,那結果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那一堆骨架依然有形有樣,便像抬走了一具腐爛的豬骨。

  “獻醜了,請用吧!”小刀六謙虛了一聲,悠然笑道。

  “不知蕭公子剛才用了多少刀?”翰東海有些好奇地問道。

  “十五刀!”小刀六吸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十五刀竟能將全部的骨肉分離?”悍狼失聲驚問道。

  “我的功力還不夠,其實這只需要一刀,便我卻足足用了十五刀!”小刀六道。

  翰東海更怔住了,不敢相信地問道:“有人能一刀便將這些骨肉分離得這麼完整?”“不錯!而且比這還要完整!”小刀六肯定地道。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我們何必談這些?不如來喝酒!”小刀六岔開話題道,似乎他不再關心是否能夠達成與翰東海的交易,天機弩的事也成了可有可無。

  翰東海卻咬了咬牙道:“好!我們便以你說的價格訂置你的天機弩!”小刀六不由得笑了,笑得有些得意。

  △△△△△△△△△

  林渺趕回梟城之時,已是六月中旬,此時的梟城已經是頗具氣派,整個城池向外幾乎擴大了一倍,那是因為許多村落依城而建的堡壘,也成了這梟城的延續。

  賈复已趕派人先一步來到了梟城,告訴了林渺一個讓他心中波翻濤湧的消息:梁心儀確實沒死,但卻追隨在大日法王的左右。這消息是自藏宮的口中所得到的。

  藏宮是一個絕不會說謊的人,他說那畫中的女子是叫梁心儀便絕不會錯,但為什麼梁心儀會跟在大日法王的身邊,卻是一件讓人費解的事。世間不可能會有兩個如此相似而且又同名的女人,也便是說,梁心儀一定活著,那個女人一定是梁心儀!

  林渺的心中有著太多的激動和欣慰,這個消息使他失眠了兩日。他從來都不會失眠的,但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居然失眠,如果告訴別人,他這樣的高手也會失眠,只怕會讓人笑話,但他卻是真真實實地失眠了。

  梟城的許多事,朱右處理得極好,歐陽振羽和海高望也是極擅理財的人,而且近來梟城之中又有許多優秀的人物前來依附,使得梟城已是藏龍臥虎了,許多人都是衝著林渺的名頭、衝著梟城這一片昇平的氣派而來。真正的有才識之人並不真的在乎你擁有多強大的實力,而是展望你是否有可以發展的潛力,只看梟城的景象,便足以讓許多異士青睞。

  這當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林渺返回梟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見義兄任光,向任光講述了這些日子的經歷,然後便處決了奸細崔啟,清理掉崔啟的一干人等,肅清銅馬軍的內部,許許多多的事情確讓他忙了好幾日,儘管有朱右等幾人將城中一切事務打理得極好,但畢竟林渺離城已有數月,城中的情況得重新熟悉,再重新佈署,或是設置一些長遠的計劃。

  而白善麟派親信來到梟城,談到北方合作的問題,欲與黃河幫、信都大豪們聯手在北方建造一個龐大的生意網絡,這是信都大豪們都極樂意的事情,試問誰不想與這財力幾可與壽通海相比的大家族聯合呢?不過這之中僅限於幾個極重要的人才知道自己合作對象的身分。

  白善麟並不想讓王郎知道他的行動,因此,只有耿純、劉植、任光、林渺及林渺身邊的幾名重要財物人務知道這件事。

  有白善麟的加入,無形之中便把生意網拓寬數倍,本來流通仍有些緩慢的物資,在這一決定之後,便可以以更快的速度轉換,販賣到中原各地,然後變成金銀或必須的物資運到信都和梟城,這確實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而更讓林渺心喜的是,白善麟願出二十萬兩銀子開通信都至梟城的官道及梟城至虎沱河碼頭的官道,這也是一份讓人不想拒絕的厚禮。

  梟城銅馬軍已從最初的數千擴充到了近兩萬之眾,這些人都經過嚴格編排,訓練是一刻也沒有停下。

  目前梟城的資金足夠應付眼下的運作,這比昔日銅馬軍的部眾要少,但更精簡,裝備卻是最完善的。

  林渺也不想擴軍太快,那樣便很難提高作戰的整體素質。

  信都的兵馬也日盛,現在各州郡都欲招兵買馬,以備割地自據,信都欲自成一體也不得不提升自己的力量。

  不過,林渺回梟城之後,便不再顧忌多招兵馬了,這是迫於王郎的威脅。

  北方諸地的百姓早就對梟城聞名已久,而近兩月來,林渺更是在江湖中出盡了風頭,很輕易地便掙得了民心和一些江湖豪傑的心!許多江湖豪傑都慕名來投,還有許多江湖中的一些小幫派、小組織也都千里迢迢地相投林渺。

  事實上,在南方,綠林軍勢大,其部下勇將如雲,高手如雲,因此,除了有特別出色的本領或是擁有特別的聲望去投靠綠林軍才有可能出人投地,但如果投到一支正在發展,諸如梟城銅馬軍這樣有極大潛力的隊伍,很可能便能得到重用,是以,許多人都自中原趕到北方。

  當然,也有人是看不慣劉玄,不太相信劉玄。不過,自綠林軍轄地趕來北方投靠梟城的人不是很多,除了天虎寨的一些舊友外,餘者也都是與林渺或姜萬寶有交情的一些人,多是受人推薦而來的,但自其它的地方趕來梟城相投的豪傑卻是極多。

  林渺當然不用親自為這些事情頭大,他只是將這些事交給卓茂。

  卓茂是近三月前投入梟城的,朱右對此人的才華極為賞識,在這三月之中經數次考驗而處之泰然。因此,朱右重用了卓茂。林渺一回城,便第一個介紹卓茂與之相識,可見朱右對此人之賞識。

  林渺對卓茂表現出來的才智和辦事能力也極欣賞,這是一個不多說話的人,但每說的一句話都絕不可以輕視,穩重沉著,即使遇上大事,也絕對處事不亂,更有自己獨特的思想,不附庸別人的意見,即使對林渺也不例外。因此,林渺對此人也極喜歡。

  卓茂也確實是個能獨擋一面的人才,這是勿庸置疑的,這使林渺省下了許多心思。

  一個成功的統帥並不需事事關心,只要做到了然於胸就行了,該放手由別人做的便放手,林渺就是一個從不在意分權給能承擔權力的人。

  在林渺回城的第六天,舂陵來人了,這讓林渺很是意外。趕來梟城的是劉富,劉富乃劉寅最信任的劉家長老之一。

  劉富帶來了一封由劉寅親自書寫的信涵,更讓劉富帶來了另一個消息:劉家已經承認了林渺是舂陵劉家老三的事實,更傳書天下舂陵劉家的本宗子弟,告之事實的真相。劉家諸長老已經都接受了這位自幼遺失在外的孤子,還請林渺有時間去舂陵一趟,做到真正的認祖歸宗。

  劉寅的信寫得至誠至情至信,其中所洋溢的父兄之情誠懇之極,還蓋以舂陵劉家宗印。

  林渺召劉富在密室相見,讀信之時也禁不住流下了淚水。

  林渺心中的情緒無可名狀,也不知是委屈、高興還是激動,但不可否認,這讓他感到很意外。

  他沒有想到劉寅居然會在他沒有到舂陵的情況之下便召開了舂陵劉家長老的會議,更直接讓他認祖歸宗。

  劉富看了林渺背上的火龍紋,他身為劉家長老之一,自然知道當年那生下來便擁有火龍紋的嬰兒之事,他也是當年目睹林繼之抱走那嬰兒的人之一。是以,當他看到林渺背上的火龍紋之時,也是老淚縱橫。

  林渺對自己的身世本有一絲疑惑,劉富詳細地講了昔日林繼之拿武皇的紫佩去舂陵劉家帶走他的情景,及後來劉家之人四處尋找他的下落而不著的心情,直到這一刻,林渺心中的疑惑已不再存在,只是仍有一絲陰影。

  如果不是桓奇的死,林渺此刻確實已經可以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但是桓奇在講了這個秘密後卻被人殺了。兩人所講的雖然有極多相同之處,但是卻不能不讓林渺心中生出一絲陰影。

  是誰殺了桓奇?又為什麼要殺桓奇?是誰重傷了桓奇而又不殺呢?棋痴又為什麼不要他見桓奇呢?這之中究竟有什麼秘密?那重創桓奇的人又是誰呢?

  當然,絕不是武皇殺了桓奇,那人的武功與武皇相比,相去太遠,而且武皇已是半人半魔,根本就不會做出這種事。事實上,武皇要拿這件事來欺騙他又有什麼好處呢?以武皇的武功和地位,他林渺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人物,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為何武皇卻要說他是舂陵劉家的老三?還教他《廣成帝訣》中的絕世武功。因此看來,武皇劉正根本就沒有必要說謊。

  如果武皇劉正不曾說謊,那麼,桓奇和劉富所說的都是真的,但那人為什麼要殺桓奇呢?傷桓奇者和殺桓奇者是否是同一路人呢?桓奇是在講完自己的身世之時立刻慘死,什麼東西都不曾留下,這不能不讓林渺將這一切與自己的身世聯繫起來。是以,他心中不能不多出一絲陰影。

  如果是在數月之前,或許林渺不會在意這些,那時候的他不過是孤身一人,但現在他卻是北方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一舉一動都關係到數以萬計的梟城百姓和戰士。因此,他不能不慎重,他不想因這未知的後果使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聲望毀於一旦。

  事實上,如果這件事沒有處理好的話,會使天下之人認為他是附言趨勢之輩,那樣不僅起不到好的效果,反而會壞事。當然,如果這件事情很順利的話,那隻會使他更有聲望,更具號召力,那他便成了名正言順的漢室正統!一躍成為民心所向之人!這一點非常重要,也非常具有誘惑力。

  林渺還沒等到吳漢的回复,他已經派人去了漁陽,他要在吳漢那裡得到林繼之的身分,解開心中的疑惑。也許吳漢知道林繼之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而許多的秘密本身就跟吳漢有關聯。所以,一回梟城他便派人去詢問吳漢,料想吳漢的答复應在這兩天。

  林渺安排劉富在梟城暫住幾日,他立刻去找來朱右相商。

  朱右認為這確實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也是一件極好的事,只是需要謹慎行事,不能夠有些微的錯漏,否則可能會將好事弄砸。

  林渺與朱右相商之後,便立刻趕往信都,這件事必須與任光說明白,至少到目前為止梟城的力量仍需信都支持,他與任光不能有隔閡,更不能讓任光對他產生誤解,這很重要!他在北方的發展,許多方面都得要信都支援。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點,如果瞞住任光的話,到時候若成事實,必會引起北方勢力的非議,那結果可能便成了壞事!因此,他必須不能向任光有任何隱瞞,這也是取得信都力量支持的最好方法。

  任光對這消息也可以說是極為意外,但他卻是個極放得開之人,林渺對他的信任使他無話可說,同時也為林渺感到高興。他與朱右的意見一樣,認為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機遇。

  任光很清楚,即使是他能成為割據一方的豪雄,終就可能成為帝王,他不是漢室正統,更何況南方漢室正統的劉玄已經距帝業不遠,總有一天他要受到招撫,還得成為漢室的臣子。另外處在眼前的問題還是王郎的威脅,因此任光寧可讓林渺成為劉室正統,如果林渺成為劉室正統的話,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在北方行事。另外,任光還可以藉林渺與南方的劉玄一較長短,再怎麼說,林渺是他的義弟,又是他支持才有今日成就,若讓林渺將來成了大漢天子,自要比劉玄成為大漢天子對他有利多了。因此,林渺向他坦白這個問題之時,他立刻表示支持。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3
第五卷第十七章龍脈凡胎
  任光儘管在這之中有點私心,但卻仍然顧忌與林渺之間的情誼。他認為這種選擇是最好的,雖然來得有點突然和意外,卻不能說不是一件好事。

  任家三代為漢室之臣,對劉家之忠誠自然是存在的,而林渺若真是劉室正統,又有武林皇帝劉正的支持,這使任光沒有任何猶豫。

  林渺對任光的表態很感激,當然,這也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本就懷有大志,想放開手腳大干一場,如果他能名正言順是劉家之人的話,那在很多事情之上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林渺並不喜歡劉玄,若他以“林渺”的身分立足這個世界,就少了劉玄所擁有的許多優勢,但他如果也成了劉室正統的話,便不是沒有和劉玄一鬥的可能。儘管劉玄擁有他所不能擁有的兵力,但他卻有北方絕對的優勢,只要形勢把握得當的話,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另外一個要見的人卻是劉植,這也是漢室的遺臣,但卻並不是漢室直系血統。不過,此人卻是信都一個比較重要的角色,而且還是劉家之人。

  林渺與任光還有劉富三人親自造訪,這次林渺所拿出的不是劉寅的書信,而是桓奇所給的藍田血玉的小玉璽,這比任何話都有說服力!劉植本就支持林渺,而對任光也是相敬有加,既然任光錶示支持,劉植自然樂意支持。他也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更是一個有抱負的人,其父只不過是王莽封的一個廢棄的有名無實的侯爺,他卻不願成為相襲的廢物,因此反對王莽,而若是劉玄稱帝,他也難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但若換成了林渺,那結果卻是完全不同。

  如果林渺能繼漢室正統,至少他可以成為首個支持者,將來真正封王封侯絕不是一件難事。因此,劉植立刻表示立場,全力支持林渺。

  耿純方面則比較好說,有任光和劉植兩人相應合,耿純自不會反對。

  有了信都的支持,林渺的一顆心終於安下來了,至少,在目前這絕不是一件壞事,而這時吳漢的信到了,結果正如林渺所猜,他的父親乃是昔日的三聖之一儒聖林繼之,與秦复的父親秦鳴、邪聖歸鴻跡並稱三聖。

  江湖昔年有三聖七劍,即三聖和七大劍客,都是江湖中名動一時的人物,但是在王莽篡漢之後,這些人或死或隱,或是低調行事,不過,許多人也絕不會忘了昔年的三聖七劍這些高手。

  吳漢的武功便是來自林繼之,但這麼多年來林繼之不允許吳漢向外人透露師稱,便是對林渺也不例外。而吳漢的另一個任務就是要代林繼之保護林渺,這是林繼之教吳漢的武功的初衷,但林繼之並沒有向吳漢提及林渺的身分,吳漢並不知道林渺可能是劉室的血脈。

  至於林繼之是否真的死了,吳漢以肯定的方式回答:林繼之確實死了!

  自吳漢的信中,林渺還知道了另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林渺的娘並不是早早地病逝,而是帶著另一個大林渺一歲的哥哥走了。那個女人帶著與林繼之所生的兒子走了之後,林繼之便性情大變,變得消沉、酗酒,脾氣壞。

  那是林繼之一生最愛的女人,但卻走了,林繼之的死可能與這一段破裂的感情有關,後來林繼之四處找尋過這個女人,但一直都沒有任何消息,連他的兒子也沒有了消息。

  這個秘密是在林繼之死前一個月才告訴吳漢的,可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將死,這才讓吳漢知道這一切,並告訴吳漢,兩人之所以會分開,是因為林渺的身世!

  林繼之並沒有告訴吳漢有關林渺的身世,卻說了這是一個不能為外人所知的秘密,他沒告訴自己的妻子,而使妻子誤會是他與別的女人的所生,這才一怒之下離家而去,這也成了林繼之一生最大的遺恨。

  林渺看了吳漢的長信,心神為之大震,他聽父親說過,母親早死,是一個極烈性也極美麗的女人,他只知道母親是寧氏,閨名文秀,其它的便不知道了,但他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有一個大他一歲的哥哥,叫林充與母親寧文秀一起離家而去……

  至此,林渺幾乎完全明白了,武皇劉正沒有騙他,他是舂陵劉家的老三,只是從小被林繼之抱走,流落江湖,但也因為他而毀了養父林繼之的家。可能因當時江湖中追查他下落的人太多,林繼之連自己的妻子都不敢如實相告,而寧氏卻是烈性之人,卻認為是林繼之與別的女人所生,一怒而去,使林繼之後悔莫及。也從此,這二十年來林繼之一直鬱鬱寡歡,消沉、頹廢,時而藉酒澆愁,這便使得昔日的儒聖成了一個落魄的儒生。

  林渺也不由得心酸,他明白了這之中的因果後卻生出無限的歉疚,但是卻無法補償養父什麼。

  林繼之昔年乃是天下有數的高手,如果不是極端的鬱悶和痛苦,又怎可能如此壯年便死去呢?

  劉正認為林繼之是假死,這並沒有錯,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林繼之這二十年來的生活和心情。

  林繼之並沒有告訴吳漢有關林渺的身世,也許他並不知道武皇會重出,他根本就不想林渺再去過那種爭鬥無休的生活,所以連武功都不讓林渺學,而讓吳漢來保護。在林繼之的思想中,他只想林渺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他這一輩子就因為自命不凡,陷入江湖和朝野之事,才使得發生這些悲劇性的事,因為林繼之知道肩負重任的痛苦,所以他根本就不想林渺背上命運安排的那副沉重的擔子。但是他沒有料到今日林渺還是知道了這一切,而且已踏上了這條不知盡頭的路。

  林渺心中只有深沉的悲哀,林繼之為他犧牲了太多,為劉家也犧牲得太多。想想,一代被天下尊為儒聖的人物,居然鬱鬱而終,如果告訴別人儒聖這二十年來的清苦生活,保證江湖之中沒有人會相信。但是——事實上昔日從不甘寂寞的儒聖,的的確確在梟城最破落的天和街度過了二十年最為潦倒的日子。

  林渺終於出人頭地了,可是林繼之卻無法享上一點清福。

  林渺暗暗決定,一定要找到養父的親子林充和養母寧文秀,以了養父未了之心願,以報其大恩。若將來有一天自己真得天下,定再給養父建墓陵,要好好待這位兄長。

  △△△△△△△△△

  林渺立刻回复劉寅的信讓劉富送回,並禪明了自己遇武皇劉正,更私下去舂陵調查過,還在桓奇等諸方面查實的消息,確有可能是舂陵劉家的老三,只待過些時日北方事情安排妥當,便會去舂陵拜祭祖先。而他在北方的事情也作了介紹,更表示自己絕不會有辱劉室名聲。

  寫好這封信,林渺以血玉璽蓋上,並派親信陪劉富一同前往舂陵,更送上禮物之類的。

  而眼下,對林渺來說,最關心也最煩亂的事,卻是找回梁心儀,他不知道梁心儀現在怎麼樣了。不過,也有另外的事讓他心亂,如果梁心儀回到了身邊,他又如何安置遲昭平呢?這時,他發現自己也是花心之人,至少先後有白玉蘭、晴兒,還有遲昭平、梁心儀,如果怡雪也在的話,難道自己便能真的不動心?

  感情確實是一件很難說清楚的事情,林渺知道,自己對怡雪絕對是有情而非無情,沒有人會不對怡雪動心,何況怡雪數次出手相救,對自己也似乎情深義重,他又將如何面對怡雪呢?

  當然,如果自己真能成為漢室九五之尊的話,擁有幾室倒無話可說,但問題是這些人對自己都情深義重,她們又會怎樣看待自己呢?

  她們能接受自己將心分給這麼多人嗎?而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便不會有深深的自責嗎?

  林渺這幾天總會有點發呆,他發現處理感情的事比處理軍機事務要難得多,也頭疼得多,這讓他有點無奈。

  不過,目前並不適宜想這些問題,最重要的還是處理好北方的事。

  南方幾乎大局已定,劉玄破長安已是指日可待之事,如果到時候北方仍是這個局勢,只怕便沒有與劉玄相抗的實力了。因此,他必須給自己正名。

  正名,那便必須讓劉家之人將這個消息傳出去,並要鬧得天下皆知。

  朱右已傳書給姜萬寶和賈复,讓其藉機造勢,趁林渺在昆陽之戰上的餘溫未減下去前盡快造出一股聲勢,說林渺乃是劉室宗族,這才會出力相助宛城。

  更在這消息之中夾雜些似真似假的謠言,只要鬧得滿天下皆知便行。

  在給劉寅的信中,林渺便提到過,要讓舂陵劉家出面證實此事,更要讓劉家人接受這個消息。

  事實上,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北方,姜萬寶諸人還沒來得及收到林渺的書信時,舂陵劉家散於天下各地的宗族子弟便已把林渺才是真正的舂陵劉家三公子光武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天下。

  這讓天下為之轟動,一時之間,那曾名動一時的劉秀竟是舂陵劉家最為神秘的二公子劉仲,而林渺才是真正的劉秀。

  江湖中人本就喜歡亂,喜歡道是非,有這等稀奇之事,自然是津津樂道。

  於是江湖中流傳著許多關於林渺的傳聞,林渺本就已經夠紅火了,再加上劉家這麼一鬧,則更是名動天下。

  有人說林渺生具帝相,因懼王莽追殺,這才自小流落江湖,讓劉仲取代名。

  也有人說,林渺只是舂陵劉家安排在江湖中的一顆棋子。

  還有人說,林渺是離家出走的,但現在又返回劉家……

  當然,還有些人認為,林渺是劉寅故意派到北方去開創基業的,目的是為了以另外的途徑與劉玄爭奪帝位。

  不過,也有人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他們以自己的眼光看問題,或者是覺得林渺是不是劉秀與他們沒有關係!只是,這種人僅少數。

  相信林渺是劉家宗室的血脈者佔多數,他們的原因很直觀。

  其一,林渺崛起江湖太快,如果不是有一股暗中的力量支撐,那便是奇蹟。人們一般都不太相信奇蹟,所以他們認為林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崛起,一定是因為有一股極強大的實力支持他,而這股實力若是舂陵劉家,這便再合理不過了。因此,人們相信林渺與舂陵劉家有瓜葛,這絕不是空穴來風。

  其二,舂陵劉家一直相傳有兄弟三人,但江湖中總只是見到劉寅和劉秀,而老二劉仲卻神秘得連許多劉家人都沒見過,因此若說林渺才是真的老三劉秀,而那一直在江湖中很紅火的劉秀才是真的劉家老二劉仲,這絕對說得過去,也合乎情理。

  如果這個傳聞不實,那麼劉家老二劉仲便應該站出來說話了,但那個劉仲一直都未出現,因此劉秀是劉仲便是真的了。

  其三,林渺為什麼拼死救昆陽,助那冒名的劉秀打敗王邑的百萬大軍?如果不是因為那冒名的劉秀是其親生的二哥,別人會有如此義勇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去闖百萬大軍嗎?

  其四,江湖中盛傳,林渺與冒名劉秀的關係一直都很好,這可能暗示,林渺與冒名劉秀本身就是親兄弟。

  其五,有人看到劉寅證實了許多謠言,身為舂陵劉家之主的劉寅,在綠林軍中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來都是一言九鼎,絕對講信義。因此,人們都相信他不會說謊,至少不會厚著臉皮認林渺這個三弟。

  另外,冒名劉秀也隱約表態,林渺乃劉家人這是個事實,因此江湖中人沒必要不去相信這些。

  而江湖人很快便收到梟城方向傳來的消息,林渺已確認自己是舂陵劉家之人,而且是當初與武林皇帝一起流落江湖。

  這個消息被傳得更神,因為這之中有一個武林皇帝的存在。

  武林皇帝當初帶走了這個真劉秀!近日來江湖中有傳,武林皇帝復出,而林渺也於這陣子在江湖之中如日中天,這與武林皇帝的傳聞豈非巧合?

  於是有些人自以為是地恍然大悟,認為林渺能如此年輕如此快速的崛起,是因為學了武林皇帝那驚世駭俗的絕世武學。

  而許多消息都在傳林渺與劉家的關係,人聽得多了,便自然而然將林渺與舂陵劉家聯繫起來,且還是武林皇帝劉正的傳人。因此,林渺便成了名符其實的漢室正統繼承人,成了劉家的寵兒。

  當然,這之中許多是林渺讓姜萬寶及小刀六的生意網絡四處散播的。

  林渺深明口碑的力量,更知道製造聲勢可以算是成功的一半,在這之前,林渺曾利用松鶴道長及一干正道高手造出自己已得天下正道支持的形象,而使得許多名士慕名而來。

  這一刻又藉武皇劉正造勢,以舂陵劉家的事實來誇大自己在劉家宗族之中的分量,以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和號召力。

  得到武皇劉正的支持,人們自然便想到了早先的林渺已得正道支持的傳聞,如果真有武皇劉正的支持,那麼松鶴這幹白道人物支持林渺也並不值得驚訝了。

  林渺自小便生活在市井之中,他深懂人心,更知道那些低層人物樸實的思想是怎樣看待問題的,因此,他造勢並不指望能讓那些武林高手和一些有極高身分的人相信,他只要有千萬的普通百姓支持和擁護,那麼他便可以好好地干一場了。

  當然,這些想法很多是出自林渺身邊的智囊們。

  所有可能出現的後果都必須預料到,否則就可能出現適得其反的效果。

  當然,在江湖之中表現出了積極的一面,也可能存在消極的一面,那便是林渺所要面對的敵人。

  林渺的敵人又會怎樣看待這個問題,又會怎樣來面對這個問題?

  最大的敵人乃是來自劉玄!

  劉玄絕不允許有人威脅到他漢室正統的地位!何況,林渺與他本就有些夙怨,他又如何看待這個問題呢?

  劉寅作出這個決定,對林渺確實是極為有利,但對於他自己,卻絕對不利!至少在綠林軍中是這樣。

  劉寅似乎並不在乎這個,他覺得舂陵劉家確實欠了林渺很多,也必須補償一些,至少在他仍活著的日子。

  劉寅絕不是傻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劉玄的個性,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處境。劉玄絕不允許他這個威脅的存在,或遲或早,他總會成為障礙被除去。

  知道歸知道,但劉寅卻不是一個不顧大局的人,他很清楚,如果他作出過激的反應,那麼,綠林軍將再一次四分五裂,而受益者則是王莽或樊祟。

  如果只因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壞了恢復漢室江山的大業,劉寅絕不會做,他不想成為劉家的千古罪人。

  所以,劉寅便要給林渺造勢,因為這也是他舂陵劉家的老三。如果能以自己的生命為林渺造成聲勢,將來,即使是劉玄得了江山,與之相爭的林渺也會繼承劉室江山。

  只要先穩住了漢室江山,到時候無論是劉玄勝還是林渺勝,都不會讓這數百年的漢室江山落入外姓之手。

  劉寅並不在乎這樣做的後果,他不是笨人,自然知道這樣做只會加速劉玄對他的忌憚,加速劉玄對付他的行動。

  △△△△△△△△△

  劉富帶回了林渺的信,還帶來了林渺所準備的禮物。

  劉富證明,林渺確實是背有火龍紋胎記的人,而且其胎記極深,這讓劉寅欣慰和歡快,這證明他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白白浪費。

  而那血玉璽所蓋下的小印更證實了林渺的身分。

  當年林渺離開舂陵之時,那血玉璽便戴在林渺的身上,那時候劉寅已可以記事。因此,這個絕假不了。

  林渺在北方的成就也讓劉寅欣然快慰,當劉富說起梟城繁榮安寧的景象之時,眼裡禁不住放光,這讓劉寅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必不會白費。

  劉寅沒到過梟城,但卻早聽說過梟城在林渺的治理下日新月異的變化。

  至於是誰傳出梟城的消息,誰把梟城這小地方的事情傳遍中原,而讓這個消息的知名度甚至不低於綠林軍的崛起,這之中自然是有人刻意為之。

  不管是不是有人刻意為之並不重要,至少已讓中原人士對梟城開始嚮往了,對林渺開始嚮往了,也使林渺的知名度大大地提升,蓋過了北方的王郎。

  儘管林渺沒有王郎的氣派,甚至比北方和南方許多義軍都弱小,但卻能擁有比許多義軍都要多的吸引力,便像生長在大片荷葉林之間的蓮花,雖然不如荷葉那般大而有氣派,卻有著逼人的靈氣,比荷葉更耀眼。

  只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得出,林渺是一個很會用手段的人,是一個真正懂得如何去利用手中資源的人。

  這樣的人,絕不會只安於小小一座的梟城!

  劉寅相信這一點,他也不得不佩服林渺的手段,林渺的智慧!

  無論是在策略還是在手段上,沒有人可以否認林渺的精明和巧妙。

  在實力之上,林渺無法與人相爭,至少天下間有幾股強大的勢力是林渺無法相比的。

  在南方,有綠林軍,甚至是南郡的秦豐都要比林渺強。

  在東方有赤眉軍,甚至連刁子軍都比林渺的梟城軍強。

  在北方,義軍更是多不勝數,梟城的力量只能是最小的一股,其實力不值一提。但林渺卻揚長避短,將自己的短處掩住,而發揮其自身的優勢。不與別人在實力上一爭長短,卻在名氣之上和聲勢之上去尋找出路。

  林渺的思維確實與眾不同,別的義軍都在忙著奪城掠地,但林渺卻韜光養晦,並在江湖之中不斷地提高自己的聲譽。

  聲譽是無形的,實力是有形的,在很多時候,這種無形的東西都被忽略了,但便是這無形的東西,在很多時候能發揮出比有形的實力更可怕的威力。

  林渺便極擅於運用這無形的力量,從而使自己雖無強大實力,卻也使自己光芒四射,在這亂世之中聲名鵲起。

  劉寅便是佩服林渺這一點,因此,他知道林渺絕對是個不甘寂寞的人,而且也是一個極具遠見卓識的人。

  在一年前,他並沒對這個年輕人太在意,只是自鄧禹和冒名的劉秀(劉仲)口中聽說過此人。知此人狡猾,擅用詭計,並以此擒住了齊子叔。另外就是勇悍,居然膽敢以幾人之力去殺孔庸。

  不過,那時候,林渺只是一個小混混,宛城中一個了不起的人物,狡猾和勇悍是混混們本身就具備的。

  直到數月前,聽說林渺居然大鬧湖陽世家,劫走了湖陽世家的大小姐白玉蘭,更在燕子樓大鬧了一場,這個時候,劉寅才真的開始注意到了這個年輕人的存在。

  劉寅一向都自視甚高,對話許多人都不放在眼裡,但是他絕不會忽略江湖中的動態,包括那些崛起的新秀們。

  林渺便是從那個時候真正的才闖出了一些名頭,才為江湖中人所知曉,而後來林渺的發展卻有著驚人的速度。

  在宛城,林渺大鬧宛城絕牢,更是大戰梁丘賜,而在宛城那森嚴的守衛之下脫困,當時,許多人並不知道那劫牢之人就是林渺,因為當時易容了,但後來事情便水落石出了,那是被救的陳通將真相告之天下的。

  因此,江湖中人對這個宛城的林渺不能不另眼相看。

  後來,又有小刀六跟著林渺的崛起,這兩個年輕人曾是讓綠林軍慘敗一回的角色之一,天機弩的產生,使官兵與義軍的力量扭曲,而小刀六也成了中原的另一個紅人。

  不過,小刀六不是紅於江湖,而是在生意場上紅火一時,一躍而成了中原生意場的巨頭。

  知情人士都知道,小刀六是以另一個身分代林渺主宰了生意網絡,這兩人的關係親如兄弟,也便是說,小刀六所積累的財富也是在為林渺積累。

  林渺到大鬧邯鄲,再到破銅馬軍,破梟城,敗王校軍,以兩千降卒換一將,這等豪情與趣事,確讓他在江湖大紅了一陣子。

  將林渺的聲望推上最高xdx潮的便是昆陽之戰,這使林渺當之無愧地成了天下最耀眼的新星。而這次林渺並不只是旨於認祖歸宗,也沒有忘記藉此機會大力提高自己的聲譽,在江湖上造起一股極大的聲勢和浪潮。這點點滴滴的表現,無不表現出林渺潛在的雄心壯志和遠見卓識。

  劉寅自然聽說過江湖中許多關於林渺才是真正的劉秀的傳聞,這之中有許多是他放出去的風聲,但也有許多是別人所造出的聲勢,與他的行動相互補充,才會達到了讓人驚訝的效果。

  這效果確實很理想,經過這近一個月的謠傳醞釀,天下人都已將林渺當成了劉家之人,都已相信林渺便是劉家的正統。

  這種聲勢遏制了在邯鄲自稱是成帝之子的王郎的勢頭。

  王郎雖自稱是成帝之子,卻無劉家人證實,林渺卻不同,其有理有據,還是舂陵劉家散出去的消息,其可信度便與王郎不能同日而語了。

  當然,王郎以成帝之子的身分出現,便成了正統直系,劉秀卻是正統旁系。

  不過,這只是北方的形式,南方劉玄的聲望至少目前尚無人能及,因其已自立為帝,擁有綠林軍數十萬,即連東方的赤眉軍都承認他為漢室正統。

  在中原,乃至於天下,都幾乎是眾望所歸,儘管林渺破王邑百萬大軍名聲極高,但這直接的得益者卻是劉玄,是綠林軍。

  到目前為止,劉寅對林渺能擁有今日的聲勢和成就,他已經很滿意了,他都開始相信,天命是不可更改的。

  林渺能自一個市井小人,一躍而成風雲人物,這一切便像是個奇蹟,如果天命如此安排,擋都擋不住。

  不過林渺始終是劉家的血統,始終是身負天命的人。

  在這個時候,劉寅倒真想去見見天機神算東方詠。

  也許此人可以測到天機,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這個神話般的人物,在當年便已與武皇劉正一樣受天下人尊敬,這麼多年沈寂於江湖,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

  劉寅也想到了劉正,一個在劉家擁有至高無上地位的人,這一刻卻是半人半魔,如果能有劉正重出江湖,天下有誰可阻?

  遺憾的卻是,劉正根本就不想做皇帝,如果他欲做皇帝,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可以做了,根本就輪不到王莽篡位,甚至可在當年七破皇城之時自己登基,可是劉正當年卻未曾這樣做。

  二十年後的今日,劉正卻成了半人半魔的凶人。當年的血腥屠殺毀了其無上的道心,而讓人趁虛而入,引他走火入魔。

  這是一種悲哀,當年劉正七破皇城,殺無辜十數万,其滿手血腥無人可比,殺孽之重,古今二無,即使當年白起長平之役後抗趙國降兵四十萬,卻非其親手所殺。昔日西楚霸王項羽也是滿手血腥,卻也未必有劉正殺的人多,正因為這殘酷的殺戮,致使天怒人怒,使其無上道心毀於一旦。

  今日的武皇雖然出關,在閉關近二十載後,武功反而不及當年,因其道心不再,這確實是一種悲哀。

  △△△△△△△△△

  “你們都知道了這些傳聞?”劉玄的臉色很冷。

  朱鮪神色微變,點了點頭。

  “這下可真的是很好,舂陵劉家可真是人才濟濟,連北方的林渺都是舂陵劉家的人,看來即使是我更始軍有什麼不測,舂陵軍也不用發愁了,他們還可以去北方奪天下!”劉玄不無揶揄和憤然地道。

  “皇上,我看事情不至於這般,若林渺是真的劉秀,認祖歸宗也是應該的,皇上大可下詔讓林渺歸附,說不定使北方平定,不用聖上費一兵一卒呢!”王鳳想了想道。

  “哼,如果林渺真的平定了北方,他會歸附於我嗎?你不見劉寅這般熱捧林渺嗎?我看他是糊塗了,不知道誰才是漢室正統了!”劉玄憤然道。

  “聖上何用如此生氣?此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聖上乃是人心所向,眾望所歸,乃劉家宗室,無不信服,如果林渺也是劉家之人,他便不能不聽聖上調度,否則就是漢室叛徒!若能得此子於北方,卻絕對是一件好事!”朱鮪見王鳳那般說,也附和道。

  “何況,此子曾在昆陽助我們大敗過王邑,也算是立下了功勞,他之所以如此相助我們,只怕其本身就有歸附聖上之意,只要給其名分,相信應能服此子!”王鳳對林渺的印像極好,因為當日若不是林渺捨命來援,他只怕已經戰死於昆陽了。

  王鳳對林渺的才智和武功都比較欣賞,倒是容易接受,這才為林渺說好話。不過,他對江湖中的消息也有些意外。

  劉玄冷冷一笑道:“此子羈傲不馴,其心惻然,能為我所用嗎?”“聖上太高估他了,林渺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梟城城主而已,又能有多大作為?便連赤眉軍都不敢不承認聖上乃漢室真主,他一個小小孺子又算得了什麼?”朱鮪不屑地道。

  “天下乃是聖上之天下,劉家乃是聖上之劉家,林渺焉敢不服聖上之令?”陳牧也插口道。

  劉玄的神色稍緩,隨即又冷冷地道:“朕心中尚有一結,無法釋懷。朕昨夜夢天狗食日,風沙彌眼,似置風雪之中感奇寒襲體,不知哪位卿家可為朕解開此夢?”眾臣頓時色變,心頭劇震。

  △△△△△△△△△

  劉寅的眉頭皺得極緊,劉玄的聖旨下的好快,也很怪。

  劉寅看了聖旨三遍,然後長長地嘆了聲,臉上升起一股莫可名狀的無奈,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劉寅的情緒並未逃過劉富的眼睛。

  “大公子!”劉富欲言又止地道。

  劉寅苦笑了笑道:“如果我這次無法回來,你便帶夫人和琦琪去北方找老三,我再寫封信給你帶給他!”“大公子,聖上只不過是讓你去商討一下軍機,幫他解一個殘夢而已!”劉富神色微變道。

  劉寅吸了口氣道:“我的事情我自己比誰都清楚,舂陵劉家是絕不會輸給別人的,你不用安慰我!”劉富神色間也有些憤然,道:“難道大公子不可以與我一起去北方找三公子?既然南方不能留我們,自有地方可以留我們!”“舂陵劉家數百年基業,說走就走,談何容易?那必會讓族人受累,我豈能因一人之私而連累整個家族?你只要記住,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便要全力相助老三!”劉寅沉聲道。

  劉富蹙然,旋又正色道:“那二公子呢?”劉寅神色間我了一絲傷感和無奈,苦苦地道:“二弟變了,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二弟了!”“大公子何以如此說?”劉富驚問道。

  “也許以後你便會知道,他以為他做的事都很秘密,其實又有哪一件事情可以瞞得了我?”劉寅嘆道。

  “二公子他沒有什麼吧?”劉富駭然驚問道。

  劉寅笑了,道:“他有保護自己的方法,你不必要知道太多,如果有一天,當你發現二弟也變了,你便可以安心地跟三弟了。雖然我尚未曾見過他,但我相信他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更不會丟舂陵劉家的臉!”劉富點了點頭,他見過林渺,到過梟城,因此,他比劉寅更深切地體會到林渺不會虧待他們,也相信林渺絕對不會丟掉劉家的面子,所以他點頭!

  “可是族中的其他各位長老又會怎樣呢?”劉富擔心地道。

  “我已經和忠叔商量過,並仔細地研究過可能會出現的變故,忠叔一定會安排妥當的,你只要協助忠叔,照顧好琦琪和夫人就行了!”劉寅道。

  “大公子早就知道可能會這樣?”劉富訝問道。

  劉寅自豪地道:“我劉寅一生英豪,從不會錯算,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詳的!只是時不予我,才會有今日一劫。”“也許……”“沒有也許,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如果一切出我意料自然是最好,但有備無患乃是必須的!”劉寅打斷劉富的話道。

  “要不要通知二公子?”劉富又問道。

  “不用!他此刻尚在前線,我不想讓他分心!”劉寅露出一絲黯然卻詭異的笑。

  劉富不由得怔住了。

  “你去收拾東西,我給三弟寫封信便要啟程了。”劉寅道。

  劉富一下子似乎蒼老了許多年,嘆了口氣道:“我這就去!”

  △△△△△△△△△

  “大哥接了聖旨沒有直接去宛城,而是回了舂陵?”劉秀的神色微變。

  鄧晨也怔了怔道:“也許是順道,大司徒是走水路,自然是順路。”“從南鄉如果走陸路到宛城快多了,為什麼大哥會選擇水路呢?”劉秀深深地吸了口氣。

  “你真的不是真正的劉秀而是劉仲嗎?”鄧晨反問。

  “名字並不重要,不錯,我確實是劉仲,但我已經用劉秀之名十餘年了,相信並不太影響什麼。”鄧晨神色有些怪,道:“那往後我應該叫你劉仲還是劉秀呢?”劉仲笑了笑道:“那你就叫我劉仲好了,既然長兄已經給三弟正名了,我就不該再用他的名字,也該做回我自己了。”“你不會覺得這對你並不公平?”鄧晨又問道。

  “這並沒有什麼不公平,老三流落江湖二十年,受盡了苦難,我這身為兄長的又能為他做些什麼?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劉仲大度地道。

  鄧晨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然,道:“江湖之中盛傳林渺,哦,不!應該說是真的劉秀乃是身俱天相的帝命,難道這個傳聞也是真的?”劉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光,笑著反問道:“二弟相信這宿命?”“我不信!”鄧晨道。

  “那就是了,沒有什麼是與生俱來的,坐享其成是不可能有任何前途的,所謂的命並不在天,而在人,事在人為!如果說他身俱天命,只是別人在為自己的失敗找藉口而已!”劉仲淡然道。

  “大哥所說甚是,不過,我想聖上傳詔大司徒,可能會與此事有關。”鄧晨眉頭微微皺起道。

  劉仲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道:“也許吧,不過也許是因為別的。”“如果聖上真因此而傳詔大司徒,只怕會對大司徒極為不利!”鄧晨擔心地道。

  “長兄乃是聖上的族弟,而且又功高蓋世,應該不會有事的,別瞎猜了!”劉仲道。

  “要不然大司徒何以走水路過舂陵,而不是直接去宛城?我總覺得這之中的事情有些蹊蹺!”鄧晨道。

  劉仲臉色變得很沉鬱,但他卻沒有再說什麼。

  △△△△△△△△△

  “主人對少主這些日的言行很不滿!”杜吳吸了口氣道。

  劉仲神色不變地反問道:“師尊知道了?”“少主這些日子所說的話江湖中有誰不知?少主本不該承認林渺的身分,此子可能會成為你日後最大的威脅!”杜吳吸了口氣。

  “你以為我不說話就可以改變林渺是劉秀的身分嗎?”劉仲反問。

  杜吳一怔,道:“可是這也好過於讓天下人確信他的身分呀?”劉仲淡淡一笑道:“你錯了,即使我不說這些話,天下人也同樣會相信!如果是我長兄要做的一件事,是沒有可能做不好的,你們也太小看他了!”杜吳神色微變,有些無可奈何地道:“主人可能不會這麼想!”“我會向師尊解釋的。如果我不如此表態,又如何能讓長兄與劉玄之間的矛盾激化?”劉仲淡然道。

  杜吳一怔。

  劉仲隨即又冷然道:“若長兄在的話,我們的計劃根本就無法實施,而眼下便是最好的機會,如果你連這一點都無法看到,我想你也沒臉在我面前說話了!”杜吳臉色頓時蒼白,結巴道:“請少主原諒屬下的無知!”“哼,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有下一次發生,你立刻給我趕去宛城,看看那裡究竟會發生一些什麼。”劉仲冷哼道。

  “是,屬下這就前往宛城!”杜吳神情一鬆,他知道劉仲不再責怪他了。

  劉仲的腦子裡卻閃出了另一道身影,竟是曾鶯鶯。

  劉仲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突然之間想到她,也許他曾經真的愛過這個女人,但這只是曾經。

  這一刻,劉仲倒很想知道曾鶯鶯在幹些什麼,在舂陵過得怎麼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4
第五卷第十八章天生將才
  曾鶯鶯曾經聽丈夫“劉秀”說過自己的身分,因此對丈夫是劉仲並不太感意外,但是對那林渺才是真正的劉秀卻感到極為意外。

  舂陵劉家的長老會議自然無法瞞過曾鶯鶯,再怎麼說,她也是劉家的兒媳。

  在曾鶯鶯的直覺中,舂陵劉家將有大事情發生,這是一個女性的直覺,不過,她從來都沒有在意這些。

  不可否認,曾鶯鶯確實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曾經是燕子樓的台柱,什麼樣的人物沒有見過?什麼樣的事情沒有聽說過?她也學會了遇事不驚,見怪不怪。

  在這一點之上,李盈香雖也是大家閨秀,卻與曾鶯鶯相去甚遠。

  舂陵劉家的人,都不能不說曾鶯鶯賢慧,在做人和處理事情上,總能夠讓人無話可說。在賢慧之上,更透著精明果敢的性情,有時候讓人覺得,曾鶯鶯如果是個男子,那她一定可以叱吒風雲。

  曾鶯鶯本就是名滿天下的人物,但卻寄身舂陵劉家,並不曾張揚自己的個性,更不擺任何架子,這讓舂陵劉家的人感到慶幸。

  劉家有這樣的夫人確實應該慶幸,所以,劉寅在入宛城見劉玄之前,便先回到舂陵來見這位弟媳。

  劉寅回舂陵也就只是為此,其它的事情他在很早之前便已經安排好了。在他心中所剩的這最後一個未了心願,便是要見這位曾名動天下的弟媳。

  曾鶯鶯的歌聲乃天下一絕,琴技與舞姿也都使天下男人為之傾倒,女子為其迷醉。

  劉寅見曾鶯鶯,卻不是聆聽其歌聲的,也不是來聽她撫琴輕舞。

  任何見到劉寅走入曾鶯鶯所居後廂的人都可以看出這一點劉寅一入後廂,便以絕快的手法捏碎了小屏兒的咽喉。

  小屏兒是曾鶯鶯一起自燕子樓帶來,親如姐妹的俏婢。

  劉寅殺了小屏兒,沒有給小屏兒掙扎和慘叫的機會。

  劉寅要殺一個丫頭,那個丫頭便注定要死,即使是劉寅要殺一個全無防範的高手,也是易如反掌,保證不會讓那人發出任何聲音。

  江湖中人對劉寅的傳聞從來都不會懷疑,也不敢懷疑。

  所以,劉寅一出手,小屏兒就死了,瞪大著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屏兒死了,劉寅帶著微笑殺了她,她這一生最後說的一句話,便是回答劉寅的問話:“少夫人在後花園。”曾鶯鶯在後花園!

  小屏兒的屍體被劉寅的親衛拖走了,這一切像是從未發生過。

  當然,這很出所有人意料之外,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劉寅突然出手殺小屏兒,但他們不敢問。

  劉寅從不喜歡人問多餘的話,如果可以說出來,他絕不會瞞在心裡,如果他不想說,任何想問原因的人都只會注定是個淒慘的結局。

  劉寅是個軍人,更天生便是將才,做人跟治軍一樣嚴謹。因此,在他身邊的人一般都明白,什麼時候該問,什麼時候應該閉嘴。

  劉寅沒說原因,他只是走向後花園。

  劉家的後花園很大,有些像皇宮內院,畢竟,舂陵劉家乃漢室正統,而且更是富甲一方的大家族。

  曾鶯鶯在後花園看幾名俏婢擲球,意態甚閒,在疏柳的殘影之下,微倚小亭上,有著無限的風姿,手中還握著一支白玉洞簫。

  劉寅含笑而入,神情微有點倦意。

  那群戲球的俏婢見劉寅走入,立刻停住遊戲,趕忙行禮。

  劉寅在舂陵劉家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在更始軍中,劉寅身為大司徒;在舂陵劉家,則是一族之長,一家之主!

  每個劉家的人都尊敬劉寅,都敬仰劉寅的為人。

  如果只是在劉家的本系之中選擇一個繼承天下者,那劉家的人定會選劉寅而不是劉玄。

  劉寅並沒有承襲帝業,因為綠林軍並不是劉家的,儘管之中融合了劉家的許多力量,但劉寅卻沒有劉玄那般幸運,也許叫狡詐。

  也許,劉寅的悲哀在於天時不濟,而成了帝業的失敗者,但沒人可以否認,劉寅的能力和威望。

  劉寅的表情依然很和藹,儘管天生便具一股肅殺的霸氣,但並不讓人感到驚懼。

  “老爺……”曾鶯鶯也見到了劉寅的到來,不由得臉色微變,忙起身施禮。

  “鶯鶯見過長兄!”“鶯鶯不用多禮,我只是順道回家看看,在點小事要向你交代一下。”劉寅含笑道,說話間已經走入小亭之中。

  曾鶯鶯垂首不敢與劉寅對視,道:“不知長兄有何事?還要勞親自大駕,讓下人傳一聲就行了。”“呵,我們好像很少有機會在一起聊聊了,如果今日不親來,只怕往後便沒有機會了!”劉寅不由得嘆了口氣道。

  “啊,究竟是出了什麼事?長兄竟如此悲觀!”曾鶯鶯大吃一驚,臉上頓顯示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聖上下旨傳詔我去見他。”劉寅又嘆了口氣道。

  那些親衛很知趣地守在亭外稍遠之處,並不敢妨礙兩人談話。

  “難道這有何不妥?”曾鶯鶯再驚。

  “聖上忌我已不是一日兩日之事了,現在天下已是其囊中之物,飛鳥盡,良弓藏,這一點乃是天下至理……”“可是兄長與聖上有血脈關係,血濃於水,再怎麼說也要念及兄弟之情呀!”曾鶯鶯打斷劉寅的話道。

  “我真希望我與他不是兄弟,那樣他也不會這麼急著要對付我了!”劉寅嘆了口氣道。

  “那長兄有何打算?”曾鶯鶯問道。

  “生死對於我來說倒是無關緊要,只是我尚有幾個心願未了。因此,我才來找弟妹!”劉寅道。

  “長兄還有何未了心願?”“第一個便是二弟劉仲,你的好夫君!如果我出了什麼不測,只怕他會做出過激的事來!”劉寅道。

  “大哥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幫夫君的。”“第二個便是三弟劉秀,他現在人在梟城,尚未能回家拜祖,只怕他會做出什麼對不起劉家江山社稷的事!”劉寅又道。

  “這個……我聽夫君說起過三弟的為人,其聰明過人,智慧更是少有敵手,雖寄身市井,卻通曉大義至理,應不會做出什麼壞事吧?”曾鶯鶯道。

  “第三個擔心的便是你!”劉寅的話一說完,便在曾鶯鶯錯愕之際抓住了其握玉簫的右手,並緊扣脈門。

  “長兄!”曾鶯鶯吃了一驚,不由得意外地低呼。

  “第三個擔心的是一個潛在舂陵劉家的奸細,如果這個奸細不除,劉家只怕會沒有寧日了!”劉寅吸了口氣,冷冷地道。

  “長兄懷疑我是奸細?”曾鶯鶯臉色慘白,卻有種說不出的哀婉傷感,那種神情,便是鐵石心腸之人見了也會黯然傷神,無法不為其感動。

  “你不僅是奸細,還是天魔門的兩大聖女之一的陰月聖女!”劉寅卻不為所動,冷然而狠厲地道。

  曾鶯鶯眼中閃過一絲恐懼的神彩,臉色更是蒼白。

  “我不僅知道你是陰月聖女,更知道你正在向我施以'天香魅法',不過很遺憾的是,你遇上了我!所以,天魔門的媚功根本就一無是處!”劉寅傲然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曾鶯鶯很快平靜了下來,卻惑然問道。

  “舂陵劉家的事情沒有任何一點可以瞞得過我!南陽每發生的一件事我也都了然於胸!”劉寅深深地吸了口氣,冷然道。

  曾鶯鶯無語,但卻咬牙不說話。

  “你把劉家所有事情都傳給了廖湛,廖湛又傳給劉玄,與你接頭的人有五個,一個是中年屠夫,在舂陵賣肉,你與他見過一次,小屏兒去過兩次,所以那屠夫只好先你而死了。有一個是賣糖葫蘆的老頭,你一共買了十次糖葫蘆,有五次你讓小屏兒給了他紙條,還有兩次以暗語傳訊,他卻給你帶來了三條命令!不過很遺憾的是,他是我的人,你所有的話他先跟我說了,再去告訴你師父秦盟。還有一個是乞丐婆,你們只接觸過一次,便是那次她討飯,你讓小屏兒施捨了二兩銀子,而秘密就在銀子之中,後來老太婆死了,銀子被搶了!”“是你殺的?”曾鶯鶯的臉色無比慘白,這一刻她才知道劉寅有多可怕。

  “這樣的人怎須我動手?”劉寅不屑地道。

  “那還有兩個?”曾鶯鶯說話的聲音在顫抖。

  “有一個是蝶谷三怪的老大怪童子,你與他接觸過兩次,可惜,當時我並沒能殺了他,不過,他仍沒有活到今天,我已讓人在陳留殺了他!最後一個則是廖湛,他是你天魔門十二聖之一,他活著,並不是因為他武功好,而是因為他是劉玄身邊的人,我暫時並不想殺他!”劉寅淡淡地道。

  曾鶯鶯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一直都低估了劉寅,這個人要比想像得更可怕很多。

  “可惜,你還有一個問題不清楚,這可以說是你們的一大敗筆,即廖湛是有著雙重身分的人!”劉寅淡淡一笑道。

  “雙重身分?”曾鶯鶯訝然問道。

  “他是你們天魔門十二聖使之一,但同時也是邪神門徒,所以,你們的消息傳給了他,也等於送給了邪神!”劉寅道。

  “他是邪神門徒?”曾鶯鶯吃了一驚,臉色數變問道。

  “不錯,天魔門之中早就有邪神的人安插其中,你們不知道,但這一切都瞞不過我!其實你的身分並不只我一個人知道,二弟也很清楚!”劉寅又道。

  “夫君也清楚?”曾鶯鶯再次吃了一驚。

  “不錯,因為廖湛對他的忠誠比對天魔門更甚!”“為什麼?”“因為二弟便是邪神的親傳弟子,在八年前他就背著我拜邪神為師。他以為我不知道,可是他也太小看我這做兄長的了,只不過他是我兄弟,所以我沒殺他,因為我知道他絕不會甘心受制於邪神,他所做的一切雖然絕,卻一直都只是為了超越我這個長兄,為了能複漢室江山,儘管他永遠都超越不了我,可我原諒了他,即使是現在他想我死!想讓劉玄殺我!我都不會怪他,但你卻不同!”說到這裡,劉寅露出殘酷的笑容。

  “所以你要殺我?”曾鶯鶯覺得劉寅的心思深沉得有些可怕。

  “不錯,我殺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劉寅又道。

  “什麼原因?”曾鶯鶯問道。

  “不想你壞了二弟的大事!”劉寅道。

  “壞他大事?”“不錯,因為他想以另外一種身分出現,而他的真實身分則由劉嘉頂替,你是他的妻子,劉嘉如果和你同床共枕,必瞞不過你,所以為了不讓他的計劃穿綁,我必須代他出手殺了你!我知道他曾經愛過你,肯定下不了手!”劉寅笑了。

  “他要以另一種身分出現?”曾鶯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錯,他會以改頭換面術變成劉玄!然後,漢室的江山,就是我舂陵劉家的,而不是劉玄的,也更不會是天魔門的!”劉寅道。

  “你怎會知道這一切?”曾鶯鶯面若死灰地問道。

  “因為劉嘉在我和他之間選擇了我,而在他身邊的許多人也都是我的,邪神門徒之中也有我舂陵劉家的死士!”劉寅傲然笑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曾鶯鶯的心徹底地沉入了深淵。

  “因為讓你死得明白,讓你死得甘心!”劉寅冷然道,頓了頓,旋即又道:“還有許多事是你根本就無法想到的!就比如為何我會明知去宛城會是死路一條,卻還要去!是嗎?”“為什麼?”曾鶯鶯確有些好奇。

  “因為我活著,便永遠無法讓天魔門與邪神門徒爭鬥起來,還有另外一支潛於暗處的邪宗!如果我死了,這三股力量就立刻會拼得你死我活,甚至是三敗俱傷!從而最終能使天下得以安穩!”劉寅悠然道。

  “你死了便可讓他們相互爭殺?”曾鶯鶯不信地道。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二弟的性格,他絕對是個很有才華和智慧的人,當他化身為劉玄之時,不僅是邪神的弟子,也便成了你們天魔門的護法,有廖湛為其打點,保證天魔門不會有任何覺察,那結果自然會藉此不斷地消耗你天魔門的人。他為了擺脫邪神,也必會藉天魔門之手誅除那些礙手礙腳的人!”劉寅悠然笑道。

  “你可以選擇不死的!”“哼,如果我不死,二弟就永遠都無法實現他替身的計劃。天下間,惟有我才是他最敬懼的人,而你們天魔門與邪神的人都視我為眼中釘,我若不死,他們就不會存在大的矛盾,如此一來,我活著反而成了他們矛盾的緩衝!消滅天魔門、誅除邪神門徒和邪宗是我一生的心願之一,如果能讓這三股勢力得到抑制和清除,我死又有什麼不值得的?”頓了頓,劉寅又道:“我從來都不覺得死亡有什麼可怕,自劉家江山改姓王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在為準備活著而忙碌,而是一直都在準備著死!”劉寅淡笑望著曾鶯鶯,又道:“我知道你師尊秦盟乃是大秦遺孤,一生都以复秦為目的,所以,他才會刻意培養傀儡皇帝,直到某一天,他也像王莽一樣攝政天下,而你們不過只是他利用的工具罷了!”曾鶯鶯還能說什麼?劉寅所知道的比她都要多,她只是猜測才得出的答案,而在劉寅的口中卻變成了事實,說得那麼肯定,卻又確是事實。

  “你知道我做一切的目的,是為了誰嗎?”劉寅悠然一笑,又問道。

  “誰?”“三弟劉秀,也即是梟城的城主林渺!”劉寅吸了口氣道。

  曾鶯鶯神情變得有些怪異,反問道:“難道你認為他比我夫君更有潛力?”“不錯!二弟之錯,便錯在不該成為邪神的弟子,否則,我根本就不必去認三弟劉秀,也不會承認林渺便是我劉室之後,只要我不開口,其他的任何人單方面承認林渺的身分,都絕不會有人相信,惟有我這舂陵劉家之主才能夠為其正身!”劉寅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曾鶯鶯這才恍然,否則以劉仲的才華,劉寅絕不會棄而不助,問題是因為劉仲乃邪神弟子。

  劉仲想劉寅死,而劉寅也安排了自己的後招,使劉仲得不到舂陵劉家之助,並讓其引得天魔門、邪神、邪宗三股強大勢力拼戰,而劉寅可能安排下了另外的後招,以助林渺在這之中揀得便宜。

  江湖中皆傳,劉寅智深如海,高瞻遠矚,是繼武皇劉正之後劉家最可怕的人物,只聽劉寅這一席話,曾鶯鶯便知道江湖中的傳聞並沒有錯。

  劉寅在江湖中並未做出太多的大事件,但是江湖中人卻能如此高看他,這說明,這一切並不是虛談。

  劉寅突然笑了,笑得極為得意和詭異,也讓曾鶯鶯感到一陣陣心寒。

  “你笑什麼?”曾鶯鶯的神色間懼意大露,突然之間,她竟覺得劉寅像是一個無所不知的人,一個無所不知的人又如何能夠戰勝?她最後一點信心也被劉寅的詭笑奪走。

  劉寅吸了口氣道:“我笑陰月聖女還是中了我的計!”曾鶯鶯頓時神色大變!

  “哈哈,不過已經遲了,你的天香魅法已被破!因為你連最後一點信心也完全失去了!”劉寅冷笑道。

  直到此時,曾鶯鶯哪還不明白?劉寅之所以與她說這些驚世駭俗的秘密,就是要奪其信心,徹底地破除她的媚功。

  劉寅不是想讓曾鶯鶯死得明明白白,而是因為他根本就下不了手殺曾鶯鶯。

  普天之下,沒有一個男人能在曾鶯鶯媚功未破之前捨得下手殺她,也不可能下得了手,劉寅也不例外!

  儘管劉寅知道必須殺了曾鶯鶯,但是那並不等於就下得了手。

  當年武皇劉正因殺無辜十數万,而道心盡去,心存魔念,這才走火入魔。如果一個真正的高手很違心地去殺死一個無辜而且對自己深具影響的人,那他心中將永遠存在一個陰影,甚至使自己的心靈出現破綻,劉寅便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

  天香魅法的媚功可謂是天下無雙,在不經意間便會影響人的意志,使人生出無限的親情或是雜念。

  劉寅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便說出了許許多多讓曾鶯鶯駭然的話,以使其媚功損耗。

  天香魅法的施法者,與其本身的自信和意念是分不開的,當曾鶯鶯信心徹底瓦解後,對劉寅生出無限懼意之時,那麼天香魅法則不攻自破。

  曾鶯鶯發現這一點之時已經遲了,劉寅自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

  曾鶯鶯死了,劉寅的功力震斷了其七經八脈,於是生機俱絕而亡。

  她死得很安詳,儀態依然絕美,劉寅並不想破壞那種得天獨厚的美麗,所以只以一種不破壞外表的方式殺了這位曾驚艷天下的美人。

  劉寅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的額角竟滲出了汗水,與天香魅法相抗的經歷,雖只是唇槍舌戰,但是卻與高手決鬥無異,一不小心,便反會被對方所制。

  劉寅沒被制,他的功力較之曾鶯鶯深厚得多,這些年的苦修已使他擁有了讓人無法想像的意志力。

  江湖人總喜歡認為崆峒派掌門松鶴才是正道第一高手,他們卻似乎忘了,劉寅乃是武皇劉正的親侄子,在武皇自江湖中消失之前便有二十歲了,也便是說,劉寅才是武皇劉正真正的傳人。

  劉仲的武功雖也在江湖中轟動,但卻大多是由劉寅親自所授,外加遊學各地,遍訪名師所得,劉寅才是真正繼武皇劉正之後正道的第一高手!

  只不過,劉寅是一個極懂得收斂的人,在江湖之中,他從不輕易展示自己的武功,是以,他的武功多不為外人所知,這也是江湖中人將鬆鶴排在劉寅之前的原因。

  一個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人是真正可怕的,而劉寅不僅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實力,更懂得在沉默之中去發揮自己的所有力量。

  他苦心經營了二十餘年,任何小視他的人都只會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都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遠處的丫頭並不知道曾鶯鶯死了,她們只見到劉寅和曾鶯鶯談得很投機,直到後來劉家人宣布,曾鶯鶯暴病身亡之時,她們還以為只是在做夢。

  △△△△△△△△△

  劉仲收到曾鶯鶯暴病而亡的消息及劉寅親自寫來的一封信時,他竟然哭了。

  劉仲哭了,便在自己的帥帳之中,當著眾將士的面,毫不作偽地痛哭流涕。

  眾將聽了都為之心酸,主帥在帥帳之中流淚,他們覺得劉仲是一個不作偽之人。

  眾將知道是曾鶯鶯死了,於是每一個人都原諒了劉仲!更為曾鶯鶯感到慶幸,能得夫如此深情,此生也算是值得了。

  不過,每個人的心中都不免多了幾分惆悵,自古皆是紅顏多薄命,曾鶯鶯也不例外。曾鶯鶯之死,並不只是劉仲一個人的損失,整個中原都不知道有多少王孫公子、江湖浪子為其落淚。

  劉仲掉淚,眾將也相伴其哀然,不過,皆上前勸慰。

  劉仲流淚良久,才止住,一聲長嘆。

  所有人都以為劉仲在嘆曾鶯鶯,但只有劉仲心中才明白,他從來都不會為女人流淚,從來都不會!

  劉仲流淚,是因為劉寅的信!

  如果說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他最尊敬的人,那這個人不是武皇劉正,而是長兄劉寅!

  劉寅不僅僅是他長兄,更是兼半父之職,自小對他的關懷無微不至,其才華、其武學從來都是劉仲的榜樣。

  也許正因為如此,他總覺得自己活在長兄的影子之中,永遠都無法超越。

  劉仲這麼多年來的努力,便是為了有一天他能夠勝過長兄,成為武皇劉正之後劉家的第一人。儘管在許多時候他可以不顧犧牲一切,包括他長兄,但是沒有人能否認他對劉寅的尊敬和感激。

  劉仲這一生,都深受劉寅的影響,在每一點細節之上,都似在模仿劉寅,這種情結,是外人絕無法明白的。

  劉寅來信了,告訴劉仲,曾鶯鶯死了。江湖中人都以為曾鶯鶯暴病而亡,但劉仲卻知道絕不是這樣。

  他可以肯定,曾鶯鶯是劉寅殺了,這讓劉仲並不意外,他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而劉寅的密涵之上也說明了。

  劉仲不怪劉寅,他知道劉寅的性格,絕不會留下身後未完之事。

  劉寅知道了曾鶯鶯的身分,那麼,曾鶯鶯遲早都會死。

  劉仲也很明白,他絕不可能下得了手,那麼,劉寅代其出手才是最好的結果。但他也明白,劉寅一旦真的出手殺了曾鶯鶯,那麼,他便是已經決定了什麼。

  劉仲知道長兄決定了什麼,所以,他才會流淚。

  沒有人知道劉仲是為劉寅的決定而流淚,也許他再也沒有當眾為長兄流淚的機會了,所以,他毫不作偽。

  劉寅在信中已經估計到了自己的命運,但也隱隱透露了一點關於劉仲和邪神的關係。

  劉仲知道信中說到這里便已經足夠了,因為他了解劉寅,寫到這份上,就說明劉寅完全知道了他與邪神的關係,但劉寅卻不是責怨他,而是叫他要好好利用這個身分和機會,為舂陵劉家爭氣。

  劉寅確實沒有怪劉仲,而是勸劉仲不要顧忌什麼,放手而為方是大丈夫所為,這種理解讓劉仲感動。

  他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超越長兄劉寅,永遠都不可能比劉寅更強,因為他發現自己對劉寅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但他對長兄的行事卻依然一知半解,不得要領,只自這一封信之上,劉仲便可看出自己的差距。

  劉仲心中徒然有一種極重的失落感,就像是失去了久立於家門前的古樹,在經歷了無數風雨之後,視野突然開闊。雖然,是氣象一新的感覺,可是,在突然之間,彷彿失去了重心,少了憑藉,無方向感了。

  劉寅便是那棵大樹,但很快,這棵大樹便會倒下,在劉仲的心中倒下,然後塌下一片天空。

  劉仲調整了一下心情,對眾將的安慰只是笑了笑,彷彿倏然之間決定了一件事情,於是變得更堅定!

  △△△△△△△△△

  林渺依然在梟城,同一天,他收到了兩封信。

  一封是小刀六寄入關內的,告之其與呼邪單于交好,將與匈奴做生意,並附有呼邪單于欲與梟城、信都交好的文書。

  這確實是一件讓人振奮的事,便連林渺和任光都不得不佩服小刀六。

  誰不知道呼邪單于最恨的便是漢人,但小刀六卻能與呼邪單于搭上關係,真不知還有什麼人是不能與小刀六發展生意關係的。

  林渺還知道小刀六這次前往大漠,還收服了幾支馬賊,沿途更受到了許多小部的歡迎,便是在南匈奴之中,也是極受歡迎的客人。因為小刀六的飆風騎為呼邪單于打了一次大勝仗,更將天機弩的威力展現得淋漓盡致。

  飆風騎的威名確實已響遍整個大漠,其作戰能力之強,幾讓呼邪單于驚羨不已。因此,小刀六便成了呼邪單于的貴賓,成了匈奴都要巴結的對象。

  小刀六確實是春風得意,匈奴的各大部落的酋長競相交結,這也給他帶來了無限的商機。

  匈奴人豪爽,如果認定了你,便是極誠懇,因此,在大漠,小刀六比在中原還要得心應手,是以,為耿況準備數千匹良馬根本就不是問題。

  林渺還收到了劉寅的第二封信。

  這封信來得好快,快得讓林渺的心情有些沉重。

  直覺中,林渺感到他預測的事情將要發生,心中的陰影也越來越重。

  劉寅沒說劉玄召他相見的事,而是說,如果他有什麼不測,那麼舂陵劉家便要靠林渺了,而且還說將琦琪等人托負給他。

  這讓林渺有點意外,這信為什麼不是給他二哥劉仲,而是他呢?

  另外一個問題,也同樣讓林渺無法釋懷,劉寅這是託孤嗎?舂陵劉家可不只有他這個自小生長在外還未曾認祖歸宗的野小子,至少,還有一直以劉秀之名存在的劉仲,就算是託孤也輪不到他。

  “難道劉仲也會出事?”林渺心中想,於是他決定要去舂陵一趟。

  無論劉寅和劉仲會發生什麼,他都必須去舂陵,因為他乃是真正的舂陵劉家的後人,更是名符其實的劉家老三劉秀。

  林渺還知道,“光武”這個名字是武皇劉正給他取的,自小就對他寄予了厚望。

  “光武”,顧名思義,便是要恢復漢武皇帝劉徹全盛之時的大漢王朝。

  這是一個絕對有分量的名字,是以,劉仲用了這個名字十數年,卻不敢在最後佔有它,還得恢復自己的名字,就是因為劉秀之名乃是武皇劉正所取。

  在劉家,沒有人敢冒犯武皇劉正,沒有人不尊重武皇劉正,也正因為武皇七破皇城,殺寒了王莽的膽,才使王莽雖得天下,卻不敢殺戮劉家之人。

  沒有人會不明白,這是因為武皇劉正的存在。

  因此,武皇劉正不只是武林的一個神話,更是漢室江山和劉室子孫的一個神話,即使是劉正信口取的一個名字,在劉室子孫之中,也絕不也有人隨便佔用和取同樣的名字,這是對武皇的一種尊敬。

  林渺就是劉秀,字光武,這是他的榮幸,因為這是武皇劉正為他取的,沒有人敢隨意冒犯這個名字。

  所以,林渺必須去舂陵,去認祖歸宗!

  今日的林渺已不是昔日的林渺,動一發而牽全身,他已是十數万軍民的最高統帥,每一個小小的錯漏都會影響到這十數万人的生死。

  林渺不是莽撞之徒!

  也許在一年前,林渺還有點莽撞和任性,但一年後的今天,這一切卻是不可能再發生了,他已經不是未歷江湖的混混。

  此刻,沒有人敢說林渺是混混,也許,在某些行為之上仍有點無賴的習氣,但那絕不是冒失,而是手段。

  梟城也不是昔日的梟城,已經到了極盛之時,昔日的外城成了今日的內城,各路的商販都趕趟兒似的擠向梟城和信都。

  這些商販大多都是來自中原,因為他們知道,梟城和信都都有絕對上乘的北方貨,更多的是來自漠外和長白山的寶貝,而這是在中原求之若渴的東西。

  來這裡的有大商賈,有小商販,當然,也有許多是探子,還有大量來梟城這片樂土開荒的難民。

  這使梟城和信都成了大漠與中原連接的樞扭,其經濟自然以無法估計的速度繁榮起來。

  這讓王校軍眼紅,讓大槍義軍也眼紅,但是王校軍根本就不敢輕迎梟城之鋒芒,此刻梟城的銅馬軍可不是昔日的銅馬軍,其作戰力之強,讓王校心寒。

  當然,並不只有梟城軍的力量,還有信都數万大軍在虎視眈眈,任何想打梟城主意的人,便不得不考慮清楚,自己所要對付的是些什麼人。

  梟城城主林渺,更是天下熾手可熱的人物,其擅戰更是天下聞名,以數千伏牛山的義軍擊潰王邑的十萬中軍,自百萬大軍的圍困之下解救出昆陽。

  百餘年來,天下從未有比這更經典的戰役,除兩百年前一代天驕韓信用兵達到瞭如此境界之外,誰能有這般威勢?最多也只有西楚霸王項羽有過破釜沉舟的經典可以與之相比。因此,誰欲攻打梟城,還要問問,身邊有沒有像嚴尤那般名將。

  王校雖妒,卻也並不是沒有撈到好處,至少,林渺與白善麟的作法,使王校軍也自梟城繁榮的生意網中獲取了不少的利益,這比以前要好多了。

  馮逸飛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感激林渺,而軍師段讓更力舉與梟城結盟,以期分享更多的好處。

  當然,五當家黃憲卻反對段讓的提議,因為他認為梟城軍不可靠,若結盟,他日只怕會被林渺吃掉整個平臨城。

  馮逸飛一時也沒主見,但至少,他不會與梟城為敵,也不想梟城變得冷清,這也關係到他平臨城的利益。

  林渺心中自然很明白這一切,所以,他才敢在這種時候離開梟城而去舂陵。

  再過一段時間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現在王郎的勢力雖強,但北上的勢頭卻被馬適求的義軍頂在鉅鹿。

  馬適求的義軍有梟城與信都的支持仍可以撐上一段時間,所以林渺也並不擔心南面的王郎。

  東面乃是義兄任光的信都軍,更不用擔心,北面則有大哥吳漢在漁陽的兵力,和上谷的耿況。

  耿況乃是耿純的兄長,所以,耿況只會與梟城和信都交好,自不會威脅到梟城的發展。

  梟城處於西北王校,北面上谷,東面信都,南面鉅鹿之間,確實佔了地利、人和,加上天時,因此,正合林渺韜光養晦的策略。

  這一點連林渺都感慶幸。

  △△△△△△△△△

  “大司徒!”馬武大步橫於劉寅身前,阻住劉寅步向禁宮的路。

  “馬將軍為何擋我去路?”劉寅訝問。

  “大司徒!”馬武神色有些古怪,卻不無忿然之色地欲言又止。

  “將軍有何話不妨直說!”劉寅惑然。

  “末將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馬武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但說無妨!”劉寅神色微變。

  “大司徒本可以不用回來的!”馬武咬咬牙,似乎決定了什麼道。

  劉寅神色微緩,頓時明白馬武的意思,心中禁不住有些感動。馬武確實是他比較欣賞的人之一,當日憑五千戰士死守淯陽月餘未失,這才能有綠林軍反敗為勝的戰機,此人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將才。

  “將軍的心意,劉寅知道,但有些事情並不只是個人的臆斷便可以決定的。做人,但求無愧天地,我為何不能回來?”劉寅說著,笑了笑又道:“以馬將軍之才,將來必是我大漢的樑柱,好好珍重!”“大司徒!”馬武又叫了一聲。

  劉寅心中暗嘆,道:“我意已決,將軍請回吧!”馬武的目光絲毫不移,堅定地對視著劉寅,半晌才深吸了口氣,懇然道:“大司徒是我馬武最敬佩的人,跟大司徒一起作戰的日子也是我馬武最痛快的日子!”頓了頓,馬武又道:“世間知音難覓,末將希望大司徒能在見了聖上之後來與我共論兵法!”劉寅望了馬武一眼,平靜地笑了笑道:“好,我記得將軍的約會!”馬武一抱拳道:“我在府上設宴相候,大司徒珍重了!”“珍重!”劉寅也還了一禮。

  馬武迅速讓開路,劉寅頭也沒回地便向禁宮行去,卻聽得馬武的一聲嘆息自背後傳來,他不由得又暗嘆了聲,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悲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4
第五卷第十九章名將之死
  “朕傳旨後,你要花這麼長的時間來見朕嗎?”劉玄冷冷地質問道。

  “因聖上有意讓解一個夢,是故,我便順道去請教了一下一位先生,以為聖上解開此夢!”劉寅淡然道。

  “哦,你倒有心了!”劉玄不置可否,卻笑了笑道。

  “聖上之事我怎敢怠慢?”“那你說朕那夢究竟是何意思呢?”劉玄又問。

  “天狗食日,本為不吉之夢,但今年乃天煞年,君命衝太歲,此夢為聖上所做,卻是大吉之夢!”劉寅道。

  “何解?”劉玄訝問。

  “在這非常時期,天狗食日,則為奪天吞日之象,也為破舊立新,此為王莽氣數已盡,聖上之威將逼臨天宮,我大漢天下將復之兆!”劉寅道。

  劉玄聽了,大喜,旋即又問道:“這'日'又是指誰?”“自然是王莽!”“那這'天狗'呢?”劉玄又問。

  “聖上身邊的良臣勇將!”劉寅道。

  “嗯,大司徒真是妙解,那我夢'滿天大雪,全身發寒'又是何解?”劉玄繼續問道。

  “雪為聖潔之物,滿天大雪必清天地濁氣,掩九州十地之髒亂,得天地一片清明,此也為破舊立新之兆。至於聖上感身寒,則是近來聖上操勞太多,或是心火微旺,應該傳太醫才是。”劉寅悠然道。

  劉玄神色突然一冷,道:“大司徒真會說話,我召你回都,是有一個問題要請教!”“聖上何說此話,'請教'二字叫劉寅怎能承受?”劉寅忙道。

  “哼,大司徒有一個真命天子的三弟,這'請教'二字,怎就不能承受?”劉玄目射電芒道。

  劉寅立時跪下,道:“聖上哪裡聽來的這些謠傳?臣確實有三弟流落在外,近日也確有意讓其認祖歸宗,但聖上所說的真命天子卻只屬謠傳!”“是謠傳嗎?聽說他背上有我們劉室歷代先皇所擁有的火龍紋,難道他不是真命天子嗎?”劉玄冷冷地反問道。

  “聖上是從哪裡聽來的?此事我根本就不知曉,因為我根本就未曾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火龍紋,但若說擁有火龍紋便是真命天子,只是無稽之談!昔日高祖背有火龍紋,是因其斬白蛇,以武力征服天下,後歷代先皇不過是得以繼承而已,據史所載,大秦始皇也無火龍紋,而另具司馬遷的記載,昔日桂王劉建皇叔祖身俱火龍紋而未得帝位!三叔劉正也身俱火龍紋而未登帝位,這些足以證明,火龍紋並不是真命天子的象徵,而聖上才是眾望所歸!試想以聖上此刻之兵力和聲望,憂愁漢室江山指日可待,萬里江山舍聖上其誰?”劉寅不緊不慢地陳述道。

  “哼,你當朕是三歲孩童嗎?你分明是在藉機造勢,另有所圖,當朕不知你之狼子野心嗎?”劉玄冷聲道。

  “聖上明鑑,劉寅從未有此心!”劉寅肯定地道,卻無更多的解釋。

  “如果你真無此心,那就證明給朕看看吧!”劉玄拍了拍掌。

  一名太監以玉盤端出一個白玉酒壺。

  劉寅的神色倏變,有些憤然地望著劉玄。

  “大司徒如果真無此心,便喝下這壺酒!”劉玄冷然道。

  劉寅的目光不由得環顧了一下四周,王鳳、王匡、朱鮪、廖湛、李軼、張卯、陳牧等十數名劉玄的親信,神情也都極為緊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劉寅的身上,他們怎會不明白,劉寅若是不服的話,肯定將是雷霆一擊。

  儘管王鳳、王匡、陳牧、朱鮪、張卯、李軼諸人無不是超卓高手,但卻沒有人敢肯定自己能夠承受劉寅的一擊。

  劉寅一向是王鳳、王匡、王匡陳牧之輩最忌諱之人。

  沒有人知道劉寅的武功可怕到什麼程度,但劉寅絕對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

  劉玄也很緊張,他自然明白,劉寅幼時便一直跟隨武皇劉正,已經可算是武皇的親傳弟子,這麼多年來,只怕劉寅也不會比當年武皇劉正遜色多少。如果劉寅真的要反擊的話,必將讓他的生命經受考驗。

  劉寅突地慘然一笑,蹙然道:“罷了!罷了!”伸手便抓起酒壺。

  眾人的心神仍沒敢有半點鬆懈,他們不敢相信劉寅會如此輕易就範。

  “我有一個請求還望聖上答應!”劉寅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說!”劉玄聲音變得微微緩和地道。

  “任何事情都只由我一人承擔,與我的族人無關,還請聖上不要為難我的族人!”劉寅肅然道。

  劉玄一怔,肅然道:“朕答應你的請求!”“另外,臣若去了,請聖上准許讓我的族人將我安葬於舂陵!”劉寅又道。

  “朕答應你,你放心去吧!”劉玄似乎也有點難過。

  “好,有聖上這些話,我可以安心了!”劉寅慘然一笑,仰首將壺中之酒傾於腹中。

  眾將頓時都閉上了眼,似乎也不忍再看如此場面,心中亦多了幾絲惻隱之心。

  “請聖上多珍重,早日復我大漢江山……”劉寅說到這裡立刻摀住胸腹,大口喘息。

  “大司徒,我必不會負你所望,你安心去吧!”劉玄此時心中也似極難過。

  朱鮪暗暗嘆了口氣,他知道,劉寅喝下去的並不是酒,而是水銀,這比任何毒物都可怕。

  對於一個真正的高手,毒酒是可完全被逼出的,但水銀卻不是能夠逼出體外的毒物。

  也可以說,世上無藥可救。

  劉寅痛得慘嚎一聲,伸掌向腹部猛擊一掌。

  “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便倒地再無動靜。

  劉玄不由得長嘆了一聲,向那太監打了個眼色。

  太監忙伸手探了一下劉寅的鼻息,這才尖聲尖氣地道:“司徒大人已經氣絕身亡了!”劉玄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空洞,但在他掃視殿中眾臣之時,眾臣也都垂下頭不敢與之對視,抑或是滿臉羞愧。

  “給我厚葬大司徒,將其靈柩送回舂陵,今日大司徒暴病而亡,確實是我更始之大悲,下令全軍哀悼三日!”劉玄說完竟撫胸痛哭起來,神情間無一絲嬌作之情。

  眾將也為之愕然。

  △△△△△△△△△

  劉寅暴病而亡,這是繼天下第一名妓曾鶯鶯暴病而亡後的又一個震驚天下的消息。

  劉寅的死比曾鶯鶯的死更具震撼力!

  舂陵軍的首領,更始政權的大司徒,舂陵劉家的主人,昔年武林皇帝的親侄兒,更是大破宛城、大敗嚴尤等名將的三軍主帥,這樣的人就這般突然暴病而亡,自然會讓天下為之震驚。

  更始政權,全軍上下為之哀悼三日,自皇宮以內的更始皇帝、皇后,皆吃齋三日,軍營之中,停戰三日。

  南陽百姓也都主動為之戴孝,舂陵軍將士也皆為之戴孝。

  劉寅的死,像神州大地之上響起一道巨大的霹靂!

  有人歡喜,有人悲蹙,也有人惋惜,而更多的人則是不敢相信。

  事實終究是事實,沒有人可以改變事實或是否定事實。

  劉仲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沒有哭,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平靜得便像是面對某人打翻了一杯開水。

  劉仲的表情平靜得讓人以為他是冷血,或是沒有人性。

  沒有人理解劉仲,他也不需要人理解,真正能理解劉仲的人,只有劉寅,但是劉寅卻死了。

  劉仲整理好軍務,按詔停戰三天,舉軍皆哀,於是,他帶著幾名親信飛趕宛城。

  劉仲並不是回舂陵看兄長的屍體,而是帶著三軍的帥印回宛城請罪!

  劉仲有罪嗎?外人不知,或許也只有劉仲自己才明白。

  有人明白就行,不可否認,劉仲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與此同時,王莽也聽到了劉寅暴病而亡的消息,起初,他以為是假的,痛叱探子,但很快他便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於是他大笑了。

  王莽大笑,直到眼淚都笑出來了,他好久都沒有這麼痛快地笑過了。

  笑過之後,王莽並沒有就此罷休,更大咒劉寅的亡魂!他恨,對這個英年早逝的人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劉寅,他的大軍怎會敗得如此之慘?如果不是劉寅,他豈會落得這幾乎眾叛親離的下場?所以面對劉寅的暴斃,他大笑了!

  △△△△△△△△△

  劉寅病亡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東平國,樊祟大哭三聲,兩日未食,沉默五日未言,只把赤眉軍眾將給嚇壞了。

  五日後,樊祟說的第一句話不是下令,而是仰天浩歎:“伯升一去,天下何人知我?天下何人知我……?”赤眉眾將皆為之黯然,他們絕未想到,這位與劉寅交情並不深厚的大龍頭,竟然對死去的劉寅如此重視,如此在乎。

  樊祟自那日之後,變得有些沉鬱,甚至連鬥志都為之消減,不過赤眉軍依然能在東面橫行無忌。

  樊祟的改變,也使赤眉軍充滿了變數,籠上了一層陰影。

  △△△△△△△△△

  劉寅的靈柩被運回了舂陵。

  舂陵百姓二十里相迎,舂陵劉家更是百里相迎。

  滿城戴孝,泣聲一片,千里之外的劉家子孫皆趕赴舂陵奔喪。

  劉寅之死,幾乎是劉家的一個大地震,整個都亂了套。

  雖然並沒有太多的人知道劉寅是怎樣死的,但許多人心裡都很清楚,劉寅受詔進宮之後,便暴病而亡。

  接回劉寅靈柩的是劉忠,這位劉家的老人表現得無比堅強,不曾落下一滴眼淚。

  劉忠的平靜,讓送靈柩至舂陵的朱鮪有些不自然,是以他宣讀了劉玄的聖旨之後便匆匆返回了宛城,連多呆一日都不肯。

  劉玄封劉琦琪為建平公主,更賜金萬兩,以示安撫,舂陵劉家之人皆得安撫,但卻沒有任何人多帶了半絲喜色。

  朱鮪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靈柩便擺在舂陵劉家的前庭大堂之中。

  沒有人敢開棺,因為這是劉玄御賜的天棺,以最佳的沉香木為料,更以玉帛莽袍為蓋,以示尊榮。

  舂陵劉家歷經數變,即使是舂陵百姓也人心惶惶起來。

  △△△△△△△△△

  江湖中眾說紛紜,有說劉寅是被劉玄賜毒酒而死,有說劉寅是被劉玄與眾高手聯手所殺,也有人說劉寅在數場大戰之中,本就身負重傷,在宛城舊傷復發而亡。

  還有人說,劉寅練功走火入魔而死。

  更有些人,劉寅是被重出江湖的殺手盟高手刺殺而死。

  總之,關於劉寅的死有太多說法,各種猜測都有,每種可能都似乎有其道理,又都存在著局限性。

  劉寅在軍中的威信之高,幾乎連劉玄都無法相比。因此,劉寅的死,對軍中的士氣難免會有很大的打擊,再加上各種謠傳,使得軍中將士們人心惶惶。

  尤其以舂陵將士的情緒最為低落,這些人大多都是與劉寅共同舉事的親信將領。

  鄧晨、鄧寬、李通諸將更是堅持要查明劉寅的死因,鬧得不可開交。

  劉玄為此事感到大為光火,但舂陵將士在更始軍也佔著相當的實力,絕對不容忽視,一個處理不好,也許便會使更始軍四分五裂,步上昔日綠林軍後塵。

  劉玄當然不敢對鄧晨諸將採取過激的態度,因為這並不是鄧晨幾人的事,便是下江兵系的王常也支持鄧晨。

  在更始軍中有四大軍系,除劉玄的平林軍與王鳳的新市兵外,便是劉寅的舂陵兵與王常的下江兵。

  這些將領手中皆握有大量的兵權,而且只要他們登高一呼,立刻便會讓下江兵與舂陵軍自更始大軍之中分裂出去,甚至是倒戈。因此,劉玄也不敢作出什麼稍有過分的決定,只能以懷柔手段安撫他們。

  而在這個時候,劉仲卻離開前線來宛城向劉玄請罪。

  劉仲的回返與其交出三軍主帥兵符的決定讓劉玄大為歡喜和意外。

  自前線私回本是大罪,但這是特殊情況,所以劉玄並未定罪,反而安撫劉仲。

  “愛卿當節哀順變!”劉玄裝作一副心疼的樣子道。

  “聖上請放心,臣知道該如何做!”劉仲肯定地道,頓了一下,又接道:“臣回宛城,是有一事要向聖上秘報!”“哦,愛卿有何事要說呢?”劉玄訝然問道。

  “臣經查實,內妻之死實是另有內情……”劉玄的臉色為之一變,打斷劉仲的話問道:“就只有這些嗎?”“是的,但卻有關於天魔門的諸項事宜!”劉仲又道。

  “嗯,很好,看來你確下了一番功夫去查鶯鶯之事。不過,此事待退朝之後再商量,此乃劉家家內之事!”劉玄話鋒一轉道。

  “臣遵命!”劉仲很知趣地退至一旁,神色間有股抹之不去的傷感。

  眾將也都為之感到悲哀,先是愛妻身死,後不幾日便又是兄長身亡,這些事情一波接著一波,對劉仲的打擊也夠大的。

  聞說曾鶯鶯死訊傳至之時,劉仲為之流淚,可見其夫妻感情確實極深,也難怪劉仲會去查訪曾鶯鶯之死。

  因此,劉仲這般一說,眾將也便不太意外,但他們絕沒想到之中還有許多內情,即使是劉玄也不曾料到劉仲的心思。

  劉仲卻似乎算計得很準,因此,他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

  劉寅之死,武林各路人馬皆前來弔喪,平日里,舂陵劉家的交遊極廣,且天下各地都有生意網,江湖之中許多門派也都與舂陵劉家有交情。因此,自然有很多人絡繹趕來。

  劉寅雖然不似松鶴道長那般,身為正道身一高手,但其身死,比松鶴的死反而要更為讓人感興趣一些。

  舂陵劉家也迅速傳帖天下各處,劉寅似乎早已料到今日之結果,因此早便安排好了後事。

  劉忠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劉寅的吩咐去辦的。

  劉家的長老們對劉寅的吩咐,也向來是絕對遵從。因此,他們極為積極地作出了許多絕對重要的決定。

  劉寅的屍體只停放了兩天,便下葬,因為這是夏天,七月的天氣正是酷熱難當之時,屍體容易發臭,因此便不再等許多客人就已下葬。

  劉仲沒有趕回舂陵,但有消息說劉仲滯留在宛城。

  身為舂陵劉家老三的劉秀也沒有趕來,任誰也知道,要從梟城趕到舂陵,在接到消息後,即使翅上翅膀飛過來也沒這麼快,是以所有人都不曾怪劉秀,同時也期待他快點回來。畢竟,這曾是舂陵劉家寄予厚望的老三。

  舂陵劉家之人自然明白劉寅是如何死的,甚至明白這之中的因果,但是他們能說什麼?他們能做什麼?

  南陽,是劉玄的地盤,劉玄是更始皇帝,是擁有數十萬大軍的更始天子。舂陵劉家雖勢力龐大,根系極深,卻絕無法抗拒更始政權的數十萬大軍!因此,舂陵除了全城充滿著悲色外,並無太多情緒高漲的人。

  △△△△△△△△△

  “聖上傳你進去!”一名老太監瞟了劉仲一眼,道。

  劉仲淡淡地望了這老太監一眼,反問:“公公如何稱呼?”“小人馬韓!”那小太監不冷不熱地道。

  劉仲沒有再說什麼,跟在馬韓之後繞過幾道曲廊。

  這片地方,劉仲並不陌生,這是將昔日王興的侯府改建而成的,現在雖然氣派多了,但大體之上仍沒有改變。

  劉仲在宛城生活的時間絕不短,而在這些日子裡,宛城的每一個地方,他都基本上了若指掌。

  進入禁宮,也使得劉仲自然想起了昔日王興尚在宛城之時的日子,也自然想起了王興侯府之中激揚文字,與鄧禹一起狂放無忌的日子。

  而今,一切都變了,變得陌生而壓抑,也許,這就是成長,或者,這便是他當初所幻想的生活。

  不過,這種生活與劉仲想像中的生活確實要想去甚遠,如果當初知道這成長的一路上竟要經歷如此的磨難和變故,還會憧憬這一切嗎?

  劉仲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不過,生活總不會是讓人隨心所欲的。也許,事情發展到今日這地步並不是他的選擇,而是為形勢所逼,不得不一步步走過來。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總在背後以它想要的方向將你推向一條不歸路。當你走過來後,才發現,這與你的理想越來越遠,但是你卻沒有回頭路可走!這便是人生的悲哀。

  每個人一生所走過的軌跡,都可以用線條拉起來,而想找到存在的意義,卻只能在這線條的彎曲之中去發掘。活得越深刻的人,線條彎曲的部分也就越多。

  每條路都有自己的風景,都有自己的酸澀,選擇了就必須無悔。

  劉仲無悔,到今日這種地步,他已經不想去為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而煩惱。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惟有選擇繼續前行!

  劉玄頎長的背影最先映入劉仲的眼簾。

  書房之中,廖湛極乖巧地立於一旁,在劉玄背後是兩名太監,侍衛則立於門外。

  氣氛很森嚴,在劉仲步入御書房之時,仍沒有任何緩解的跡象。

  “臣叩見聖上!”劉仲跪拜在地。

  劉玄這才緩緩地轉身,將目光自一面壁畫之上緩緩地移至劉仲的身上。

  “平身!”劉玄吸了口氣,很平靜地道。

  “謝聖上!”“你現在可以對朕說在殿上未曾說完的事了!”劉玄道。

  “臣經調查,發現鶯鶯竟是為兄長所殺!”劉仲憤然道。

  劉玄臉色微變,故作不知地“哦”了一聲,似乎很是意外。

  “長兄殺了鶯鶯,但卻是因為鶯鶯竟是天魔門的陰月聖女!”說到這裡,劉仲長嘆了一聲,劉玄則臉色疾變。

  “鶯鶯會是天魔門的陰月聖女?”劉玄故作驚訝地問道。

  “不錯,我也不曾料到,我愛了這麼多年的人居然是混入我劉家的奸細!我來見聖上,是想提醒聖上,可能在我劉家之中早就潛伏有大量的奸細,長兄之死或許也跟此有極大的關聯!”劉仲道。

  “這只是你的猜測?”劉玄反問道。

  “不!不是我的猜測,而是查證的事實。據我所知,廖大人應該知道我所說的並不假!”劉仲的目光突地投向廖湛,冷然道。

  劉玄和廖湛的表情頓時大變,劉玄也將目光投向了廖湛。

  “仲將軍此話是什麼意思?”廖湛大怒。

  “什麼意思你比我更清楚!”劉仲斷然道。

  “聖上,請為微臣作主,臣一向追隨聖上左右,從無二心,今日卻遭人如此污陷,聖上定要還臣一個公道!”廖湛怒極,跪於殿前憤然道。

  “廖愛卿先不要急,如果確無此事,朕定會還你一個公道!”劉玄神色一正道,旋又將目光投向劉仲,反問道:“將軍此話可有證據?”“證據自然有,我已擒住了其中一人,此刻正在皇宮之外,只要聖上想見,臣可立刻將之傳進來!”劉仲肯定地道。

  廖湛的神色再變,劉玄也神色微變,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淡淡地道:“好,你讓他進來見朕!”劉仲走出幾步,向門口的侍衛說了聲,隨即便又退回了御書房。

  “聖上,如果隨便可以找一個人就能作證,那王法又何在?”廖湛似乎有點急了,忿然說道。

  “待朕親自審問,結果自然便明,何用多說?”劉玄淡然一笑道,卻暗暗向廖湛使了個眼色。

  廖湛頓時明白,劉玄又豈會不相信他?這之間只是他們的秘密,劉仲如此捅出來,只不過是將自己向死路上推而已。

  劉仲並未見到劉玄的眼色,但他卻並不在意這些,他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他絕對不會不知眼前的形勢。

  ……

  被侍衛帶進來的是一個很普通的老頭,普通得也許你錯認為他是你在大街之上見過的每一位平凡的老人。

  老人進入御書房便已駭然跪下,廖湛的神色驟變,但旋即又變得平靜,只是這一切並沒有逃過劉仲的眼睛。

  “廖大人認識他吧?”劉仲冷冷地問道。

  “哼,這樣的老頭,宛城之中多得是,我怎會識得他是哪一個?”廖湛反駁道。

  “但他卻知道廖大人乃是天魔門的聖使!”劉仲道。

  “你血口噴人!”廖湛怒叱道。

  劉玄的神色也變了,眸子裡閃過一絲殺機,一閃而過。

  “我血口噴人嗎?不信讓聖上問問這位江湖中鼎鼎有名的血手蒼猿,便知道我是不是在污陷你!”劉仲冷然道。

  “你是血手蒼猿?”劉玄問道。

  “小人正是血手蒼猿古名!”那老頭道。

  “你是天魔門的人?”劉玄又問。

  “不是!”古名回答得很肯定。

  劉仲的臉色頓變。

  “那廖愛卿是不是天魔門的人?”劉玄語氣有點冷。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古名很平靜地答道。

  劉仲頓時怒極反笑,眸子裡射出駭人的殺機。

  “不知仲將軍還有何話可說?”廖湛冷冷地問道。

  劉仲把目光投向古名,冷冷地道:“我看你是骨頭賤!”“你可以殺了我,但要我說違心的話去害人,我血手蒼猿不是那樣的人!”古名冷笑著堅定地道。

  “既然你想死,那我便送你一程!”劉仲大怒,伸掌狂拍而出。

  “住手!”劉玄冷喝一聲,揮袖擋住劉仲的掌風。

  “噗……”劉仲的掌被劉玄擋住,但劉玄突覺一股陰寒奇異的勁氣直破入經脈之中,隨後劉仲的功力如潮水般湧入。

  劉玄不由得怒叱:“你……”但一句話猶未說完,地上跪著的血手蒼猿身上的綁繩寸寸而裂,雙掌如血洗一般的色彩,狂襲向劉玄的小腹。

  “大膽狂徒!”廖湛大驚,迅速飛身狂撲而上。

  “砰……”劉玄身子狂震,他撥開了血手蒼猿的攻擊,但是卻無法完全避開劉仲的全力一擊,噴出一口鮮血,而此刻廖湛已來救。

  劉玄微鬆口氣之時,卻駭然發現,廖湛的雙掌已沉沉地印在他的命門之上。

  “哇……”劉玄做夢也沒想到,他如此信任的部屬居然會在這種時候給他致命一擊,但等他知道這一切之時,已經遲了。

  那兩名老太監因事起突然,也怔住了,當其中一人發現不妙之時,他的胸前卻多了一截劍刃,另一名老太監的劍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直至死之時,也沒能發出一聲有效的慘叫。

  劉仲的掌勢疾收,再出之時,掌尖竟散發出濃濃的劍氣。

  “你認命吧!”劉仲的聲音極冷。

  劉玄想喊,但卻聽到門外也傳來幾聲慘叫和悶響,在三大高手的環攻之下,他竟沒有機會呼出聲來。

  劉玄根本就沒有機會出招,在連受兩記沉重之極的重擊之後,根本就無法再接下劉仲與廖湛接踵而至的瘋狂襲擊,頓時委頓於地,龍袍染血。

  “為……什麼?”劉玄怨毒地望著廖湛。

  廖湛笑了,冷冷地道:“因為我是邪神門徒,天魔門的臥底!”劉玄愕然,吃驚地望向劉仲,恨恨地道:“你剛才所用的不是劉家的武功!”“不錯,邪神的成名絕學滅仙掌!”劉仲並不否認。

  “你是邪神什麼人?”劉玄咳出了一口血,有些虛弱地問道。

  “邪神惟一的親傳弟子!”劉仲傲然笑了。

  劉玄笑了,笑得有點慘淡,狠聲道:“你是為你長兄報仇,我真後悔沒有連你也一起殺了!”“有些事情是沒有後悔的機會的!”劉仲不屑地道。

  “你確實有點婦人之仁!”廖湛也冷笑道。

  “哼,你以為殺了我,他們會放過你嗎?你滿門將因此而滅絕!”劉玄狠聲道。

  “你錯了!”劉仲冷冷一笑,說話間自臉上撕下一張人皮。

  劉玄大驚,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心不由得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你應該可以去了,保證不會有人知道真的劉玄已經遠離這個塵世了!”廖湛冷笑道。

  “你,你,這不可能!如果你,你究竟是誰?”劉玄發現自己竟有些語無倫次了,他從未想過心中會有如此強烈的震撼。

  “我便是劉仲,你可曾聽說過這個世上有一種超越易容術的改頭換面術?”劉仲冷冷地笑問道。

  “將一個人按另一個人的面部永遠地改造出來!?”劉玄驚問。

  “不錯!所以你只好認命了!”劉仲不無得意地笑道。

  “如果你在大殿上戴著面具,那不可能,不可能瞞得過那些高手的眼睛,這怎麼……”劉玄仍難以置信。

  “因為那人並不是我,而是已改頭換面的劉嘉,他根本就不用易容!”劉仲笑了,旋又狠聲道:“從今以後,我就是更始皇帝劉玄,這個天下將是我的,包括你所有的尊榮和嬪妃!這是你害死我長兄的代價!”劉玄滿臉憤怒,一氣之下,又狂噴出一大口鮮血。

  △△△△△△△△△

  皇宮之中死了幾個太監和幾個護衛這是很正常的事,劉玄下令這件事不許多張揚,那些人自然不敢多說。

  劉玄身邊的親衛和太監們全都改換一新,這只是內宮之事,外人知道不知道,也不敢多問。

  事實上,劉玄后宮之事並沒有人敢過問,包括劉玄的正妃和七位嬪妃。

  暫時因只偏於宛城,不能算是正都,更始政權正在發展之中,劉玄雖為更始皇帝,但也不敢太張揚,后宮之中並無太多絕色,只與普通王侯相差無幾。

  當然,劉玄身為更始皇帝,在這種艱難時期,也不能過太糜亂的生活,至少不能犯重怒,還要顧忌劉寅。

  不過,現在劉寅死了,再也無人危及到他的帝位,便立刻下令大舉破王莽。

  劉玄撤下劉仲的三軍之帥,讓其安於宛城修正曆法。不過,因劉仲在昆陽大戰中立下大功,所以任之為破虜大將軍,封陽武侯。

  另外,劉玄分兵兩路,一路由王匡、朱鮪等將為統領,北上攻取洛陽;另一路則由申屠建等人率領,向西直搗長安。

  △△△△△△△△△

  舂陵劉家的靈堂,肅穆而慘淡,儘管各方弔喪之人不斷,卻無法揮去其悲涼的氣氛。

  李盈香和劉琦琪皆身披重孝守於靈堂。

  劉琦琪已經半月未語,卻也再未流淚,似乎在突然之間長大了,變得成熟了,儘管她被策封為建平公主,但心中卻充滿了恨。

  李盈香是個軟弱的女人,儘管美麗賢慧,但在這種時候卻沒有了自己的主見,所有的一切都交由劉忠和劉富處理。

  本來想等劉仲和劉嘉回來,但劉嘉卻一直都不見踪影,劉仲被聖上留於宛城,根本就沒有機會歸返舂陵。

  這讓舂陵劉家的人很憤然,對劉仲也很失望。但劉琦琪卻堅信,有一個人會來主持劉家之事,她也堅信這個人定會為她報仇,這個人便是她最想見卻又最不想認的三叔劉秀,也即是梟城林渺。

  劉琦琪希望林渺永遠都只是林渺,而不是劉秀,但有些事情本就是殘酷的,林渺就是她從小便未見過的三叔,也是舂陵劉家二十年來一直急於尋找的三公子劉秀,這使劉琦琪少女的夢被滅了,但卻又多了一絲溫暖,至少,這個人是她三叔,是她的親人!

  她多想有一個堅實的肩膀可以倚靠著痛快地哭一場,她知道,林渺絕對是可以讓她倚靠的人,這不是愛情,是信任!

  “夫人,在主人的墳頭,昨夜有人送了許多的冥馬,燒了許多香紙!”一名家丁有些不安地禀報導。

  “是什麼人?”李盈香訝問道。

  “不知道,昨夜守墓的人並沒有發現來者是什麼人。”那家丁臉色有些怪地道。

  “這事跟忠叔說了沒有?”李盈香問道。

  “沒有,忠管家出去了。”那家丁道。

  “忠叔出去了?出去幹什麼?”李盈香訝問。

  “不知道,上午沒有回來。”那家丁道。

  “來者應該是朋友,多派些人守好墓。”李盈香想了想道。

  “如果是朋友為什麼要偷偷地去?而不來靈堂?”那家丁仍有點疑惑。

  “或許是他有難言之隱,你去跟富叔講一下!”李盈香道。

  “是!”那家丁迅速退去。

  靈堂中又陷入了一種極為沈重的氣氛之中。

  幾名家將一動不動地護在靈堂的兩旁,這個時候似乎並沒有人來祭靈。經過了數日的忙碌,該來的人差不多都來了。

  雖然許多人都大老遠地趕來舂陵劉家弔喪,但由於各地處於動亂之中,許多事情尚需要打理,也不能在舂陵久呆,陸續的都走了,只留下幾個年長者幫助打理舂陵的事宜。

  “夫人,但位姜萬寶先生求見!”一名知客的家丁入內相報導。

  “姜萬寶?”李盈香訝然,她對這個名字並不太熟悉。

  “就是近來追隨蕭六公子的人!”那家丁忙解釋道,他對姜萬寶的大名並不陌生,皆因這七八個月來,姜萬寶隨著小刀六的名聲鵲起,堪稱是蕭六身邊的第一能人,李盈香因久未問生意之事,自不知道。

  “就是那個與三叔關係極好的蕭六嗎?”劉琦琪突然開口。

  那家丁倒嚇了一跳,劉琦琪已經半月未語,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確實讓人意外。

  “不錯,便是與三爺一起的那個蕭六!”那家丁自聽說過蕭六與林渺之間深厚的情誼。

  李盈香眼睛一亮,忙道:“快快有請!”

  △△△△△△△△△

  姜萬寶走入靈堂恭恭敬敬地叩拜了一番,神情極為肅穆,之後才向李盈香和劉琦琪施禮。

  “姜先生自何方而來?”李盈香強打起精神問道。

  “回夫人,萬寶此次是自廣陵趕回,奉主公之命先來祭拜司徒大人的在天之靈,望夫人節哀順變!”姜萬寶客氣地道。

  “令主公可是蕭六蕭老闆?”李盈香反問道。

  “不,我主公乃是梟城林渺,也是夫人的三弟劉秀!”姜萬寶懇然道。

  “啊……”李盈香一驚。

  “三叔他回來了?”劉琦琪喜問道。

  “三弟他怎麼還沒有來?”李盈香訝問。

  “主公昨晚去墓場祭靈,發現了可疑人物,所以他先去追查那可疑人物去了,讓萬寶先來一步,他隨後便到!”姜萬寶解釋道。

  李盈香剛才還聽說墓場有異常情況,聽林渺曾去過,暗暗釋懷,但卻不知道林渺所追的是何可疑人物。

  “回來了就好!他大哥一直都在盼著他回來!”李盈香的眼圈有點濕潤道。

  姜萬寶心中一陣酸澀,他也明白,劉寅之所以如此快便遭毒手,很可能與相認林渺一事有關係,但有些事情卻是誰也無法避免的。

  “主公想讓夫人和小姐到北方暫住些時日,那邊的環境要安定一些,所以主公特讓我先來與夫人商量一下。”姜萬寶道。

  “這個待三弟回來再從長計議,先生遠道而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李盈香很客氣地道。

  “也好!”姜萬寶便不再堅持。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5
第五卷第二十章狄門三英
  林渺把玩著酒環,眸子裡總有一絲淡淡的哀愁。

  甲秀樓,在舂陵確實是第一流的,不過,這卻是舂陵劉家的產業。

  林渺並沒有進劉府,因為他知道有許多人在一旁等待著他露面,至於是敵是友,那並不難猜。是以,林渺便坐在這甲秀樓之中。

  即使是林渺的熟人,此刻也無法認出林渺的身分。不可否認,林渺的易容之術是越來越精明了。

  他在等人,所以當那個掀開門簾便大步走入的胖老頭出現在他的眼簾時,他的眼睛便亮了一下。

  那胖老頭目光四下掃了一番,隨即便徑直落座在林渺的對面。

  林渺悠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地道:“來了。”“老七見過主公!”那胖老頭很恭敬地道。

  “說吧。”林渺很平靜地道。

  “在舂陵,眼下明暗勢力有好幾股,而要對付主公的可能有樊祟的人,據兄弟們的消息,可能連樊祟的大將逄安和幽冥蝠王也都來了!”胖老人低聲道。

  林渺的神色微變,但旋又恢復正常,道:“還有些什麼人?”“另外可能是天魔門的人,這些人不知道是打的什麼主意,不過,昨夜聽說天魔門的十數名高手無故暴斃於舂陵,因此,老七猜想可能是有更厲害的高手潛入了舂陵,而對天魔門的人下手。”林渺微訝,略喜道:“殺死天魔門的人,至少不會是我們的敵人,既然有人願意對付天魔門,那自是再好不過了。”“老七也這樣想,但是據老七所查,這些人是死在一種極厲害的毒物之下,只怕是五毒盟之人下的手。不過,如果是五毒盟之人下的手,難道他們會不怕天魔門的人報復?只怕這之中還有蹊蹺!”那胖老人道。

  林渺點了點頭,想來吳山月也不是一個冒失的人。不過,那極度神秘的吳山月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林渺只知道吳山月的存在,卻並不知道這人是怎樣一個樣子,事實上江湖之中並沒有幾人知道吳山月的樣子,這個人在江湖中極為神秘。

  有人說吳山月乃是苗疆的高手,也有人說吳山月乃是來自西域,但卻沒有人真的能肯定這一切。

  不過,誰都知道,吳山月的毒並不比苗疆的毒遜色。

  苗疆的毒一向為人所稱道,在那片蠻荒之地,生活著也同樣擁有幾千年曆史的民族,卻有著比中原熱土更為神秘奇詭的生活方式。

  當人談到用毒,自然便會有人想到五毒盟和苗疆。

  林渺自然知道許多關於苗疆的典故,不過,他與苗疆並無瓜葛,與五毒盟卻還有點交情,因此他倒不懼。

  “很好,我看便讓這些人狗咬狗好了!”林渺吸了口氣,小聲道。

  “主公,近來傳言武皇復出,並將在某個秘密的地方與人決戰!只不知道這消息是否準確。”胖老人又神秘凝重地道。

  “哦?”林渺神色微變,卻變得凝重起來,忖道:“難道三叔已經找到了秦盟?”“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何消息隨時來報!”林渺驀地眼角一動,淡淡地道。

  胖老人忙起身而去,林渺卻再一次端起酒杯,目光變得很冷。

  △△△△△△△△△

  林渺居然可以端著一杯酒靜座一個時辰,而在他斜對面的,那桌人居然也坐了一個多時辰。

  這讓林渺感到好笑,也感到有趣,是以,他悠然端著酒杯走了過去。

  面對林渺的到來,那桌人的臉色微變,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可以藉個位置嗎?”林渺很大方地坐下。

  其中一名年輕人手欲動,卻為一中年人給壓住了。

  “既然先生願意,又有何不可?我們歡迎得緊!”那中年人笑了笑道。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只是這位小兄弟看來很不歡迎的樣子。”林渺故意以一種怪怪的目光望向那被壓住的年輕人,淡笑道。

  “你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我為什麼要這麼歡迎你?”那年輕人冷然不忿地道。

  “印東!”另一邊的老者冷喝了一聲。

  “這位先生勿怪,我這孫子從小就被寵得脾氣不好。”那老者依然很客氣。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閣下三人應該是江湖人所稱的隴西狄門三英,爺孫三人吧?”林渺淡然笑問道。

  林渺此話一出,那爺孫三人的臉色皆大變。

  桌上的氣氛頓時顯得很緊張,那老者的眸子裡閃過冷冷的寒芒,反問道:“閣下是何人?”“聽說狄門三英與西域的王母門有很深的淵緣,所以,我只想找三位打聽一個人的下落。”林渺平靜地道。

  “我想閣下是認錯人了,我們根本就不是什麼狄門三英!”那中年漢子冷冷地道。

  “這位小兄弟手一動,便呈內扣八大環的起手式,想必就是狄英豪,而閣下你反手壓住這位小兄弟之手的招式也不自覺用上了外扣內縛的纏絲手的起手式,剛才這位老人家在吃東西時,那動作,像一隻貓,這讓我想起了隴西狄門三英的老太爺狄猛,那剩下的閣下必是狄龍了!”林渺悠然道。

  那三人的臉色皆變得有些難看,他們沒有料到林渺竟是自這麼小的一點動作之中看出他們的身分。單憑他們的眼力和見識,便可知此人絕不簡單。

  “天下武功本殊途同歸,皆相去無幾,難道閣下單憑這點小動作便如此臆斷嗎?”那中年人道。

  “天下武功確實是殊途同歸,但是能將擒拿功夫練到隨心所欲、信手而發的境界的人不多,而能與狄門內外扣和纏絲手相似的擒拿手,江湖中還不曾有過,而且狄家的擒拿功夫從不外傳。因此,三位除了是狄門三英之外,我還想不到另外的人!”林渺笑了笑道。

  “你太抬舉我們了,不知閣下想問什麼人?”那老者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問道。

  “我想問王母門的大日法王的下落!”林渺吸了口氣道。

  狄門三英的神色大變,頓時空氣都變得沉重了。

  林渺仍很平靜,他知道,這三人隨時都可以出手殺他,但他仍無所畏懼地道:“我有一個朋友落在大日法王的身邊,我一定要將她找回來,還請三位給我一些線索!”狄龍和狄猛似乎微鬆了口氣,狄龍問道:“你朋友是什麼人?”“是個女人!”“是個女人?”狄英豪微錯愕。

  “不錯,是個女人,而且還是我一位兄弟的妻子,只是因某些原因失散了。近日聞聽在大日法王身邊出現,所以我必須找回她!”林渺道。

  “你兄弟的妻子?”狄猛微訝,神色間似乎又有點惋惜。

  “隴西狄門三英乃是西王母門的直系,相信應該見過大日法王身邊的所有人,我的那位朋友就是這幅畫中的人!”林渺說話間自袖中掏出一軸卷,悠然攤開。

  “心儀!”狄英豪的神色大變,失聲驚呼。

  林渺的神色也大變,急問道:“你認識她嗎?”“你這卷畫是自哪裡來的?”狄龍的臉色也極為難看地問道。

  林渺心中一痛,想不到自狄英豪口中呼出他妻子的名字竟然如此親密,他真的不知道這一刻梁心儀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這幅畫自然是我兄弟讓人畫的,你們一定見過她!請問她現在在哪裡?”林渺強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問道。

  “你在說謊!她根本就沒有丈夫!”狄英豪怒叱道。

  “你見過她?”林渺反問。

  “當然,她說過她愛我,我是她惟一愛的人!”狄英豪激動,甚至有些忿怒地道。

  “閣下真是她的朋友?”狄猛冷冷地問道。

  林渺的腦袋在聽完狄英豪的話時,幾乎“嗡……”地一下炸開了,連狄猛的問話都沒有聽到。

  “你究竟是什麼人?”狄龍冷問,語氣之中略帶一絲殺機。

  林渺一怔,強自收拾了一下心情,卻並沒有回答狄龍的話,只是冷冷地逼視著狄英豪,問道:“那你與她的關係很好了?”“當然很好,如果不是大日法王那老不死的破壞,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為了她,我們才遠逃中原!”狄英豪眸子裡充滿了凶光,似乎有著無限的恨意。

  “那她現在在哪裡?”林渺吸了口氣,以極大的耐心沉沉地問道。

  “當然是在大日法王的身邊!大日法王的女人還能在哪裡?”一個冷冷的聲音自門外悠然傳來。

  狄門三英臉色頓變,“嗖……”地一下全都立身而起。

  “你們不用想著逃,你們已經從西域逃到中原,還能逃到哪裡去?敢與大日法王的女人偷情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那冷冷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林渺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在抖,腦子中頓時似是一片空白。

  “大日法王的女人……與大日法王的女人偷情的人……”林渺的心中久久地激盪著這個聲音,他不敢相信這是梁心儀現在所做的一切,可是這些會是假的嗎?

  林渺不知道門外的幾人是如何進來的,他的思緒一片混亂,根本就忘記了去注意身邊的事,或者根本就沒有興趣注意這些。

  “天雷、冷火兩位上師,想不到居然勞動二位,真是我狄氏祖孫的榮幸了!”狄龍淡漠地笑了笑道。

  “哈,你何幸之有?如果只有我兩人前來,你定會高興,因為你們又可以順利逃走了!我天雷尚有點自知之明,我這點本事還殺不了你狄龍!”天雷上師道。

  “風雲雷電四大上師全部聚齊,再加上我,你應該更感到榮幸了是嗎?”冷火上師笑了笑道。

  這一次狄門三英確實變了臉色,八大上師居然聚齊了五人,他們怎會不心沉海底?

  “哼,你以為空口說就可以嚇唬得了我們嗎?”狄英豪冷冷地道。

  天雷上師冷冷地望了狄英豪一眼,不無惋惜地道:“大日法王本欲納你為親傳弟子,你卻色膽包天,去與梁心儀那種賤女人勾搭而送了一生的前程,我真為你感到不值!”“真不明白梁心儀那騷女人有什麼……”“住口——!”林渺與狄英豪同時怒喝!聲若驚雷,只讓四座俱驚。

  “哦,原來梁心儀還有另一個姘夫!”冷火上師不無譏諷地道。

  “不許你再污辱她!否則,你永遠將閉上你的鳥嘴!”林渺的眸子裡閃過駭人的殺機,冷冷地逼視著冷火上師。

  狄英豪也為林渺渾身散發出的濃濃殺機給鎮住了,他沒想到林渺比他的反應更為激烈。

  “好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看來你是為梁心儀那騷蹄子迷昏了頭……”冷火上師冷厲地笑了笑,卻並未被林渺的神情所懾。

  “不過,也還真不能怪他,嚐過那騷蹄子味道的人,又怎能忘懷呢?”天雷上師淫笑著道。

  冷火上師也會心地笑了起來,但驟然之間,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他發現一隻手掌在他身前無休止地擴大!

  冷火上師慌忙出手,但他絕沒想過世上會有這樣快的攻擊速度。

  冷火上師的身上頓時燃起一層青冷的火焰,狂嚎著推出兩團青色的冷焰。

  空氣彷彿全都燃燒了起來,但便在冷火上師才推出一半的時候,他的掌便觸及了那無休止擴大的手掌。

  “啪……噗……砰……”一聲連續而又有節奏的聲音響過,冷火上師首先發現自己的雙掌碎裂,接著雙臂如散豆腐一般化為碎肉,然後便覺胸前一陣發悶。他在清楚感受到體內肋骨全部碎裂內陷之時,五臟六腑也全部自口中和肛門處噴了出來,整個人更如紙鳶一般飛出了甲秀樓之外。

  一切的發生,便只在電光石火之間,所有的人都似乎只是在做了一場夢一般,呆呆地發怔。

  “你是自己了斷還是要我動手?!”林渺的聲音冷得讓人如置於寒冬臘月,渾然忘卻此刻已是盛夏酷暑。

  天雷上師的臉色灰白,他望著地上冷火上師吐出的已經擠碎了的五臟,居然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升上脊背,更有一種噁心得想吐的感覺。

  狄門三英也傻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狂野、如此霸道的掌勁,這一刻他們才知道眼前這人是如何的可怕,但他們卻想不起江湖中有這樣一號人物,而且與梁心儀會有一種特殊的關係,難道說,梁心儀真的是他兄弟的妻子?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天雷上師此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意識到自己實在不該激怒這個煞星。

  林渺慘然一笑道:“你根本就沒有必要知道我是誰,但你可以知道,每一個污辱過梁心儀的人,都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死!包括大日法王!”天雷上師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他感受到林渺這句話中的分量,而林渺那堅定的決心也讓他為之心寒。

  “梁心儀是你什麼人?”天雷上師仍有些不死心地道。

  “你是自己了斷還是要我動手?”林渺沒有回答,而以冷極的聲音道。

  狄英豪感到好笑,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八大上師之一,今日居然如此怕事。不過,他也確實為林渺那一掌所震懾,他很明白,八大上師每個人都是極為可怕的高手,可是這樣的高手在林渺怒極的一招之下,便被斬殺,那林渺的武功又是何等的可怕,可想而知。

  此時,數道人影自門外飛速掠入,他們是被冷火上師的屍體所驚,來者自然是風雲雷電的另外三位上師。

  天雷上師此時卻疾退,如風般疾退,他知道,自己絕不是林渺的對手,如果他不退的話,林渺定會在另外三人趕到之前殺了他!

  天雷上師並不覺得自己的武功會比冷火上師強,他自然無法接下林渺那驚世駭俗的一掌,所以,惟有先退,再四人聯手出擊。

  天雷上師一動,林渺便動了!

  林渺絕不讓四大上師有聯手的機會,他見過四諦尊者聯手結陣後的威力,儘管這四大上師並無四諦尊者那般功力,但那絕對是很難纏的。

  是以,林渺要先殺了天雷上師,絕對不給他任何機會!

  林渺出手一刀!

  沒有人知道刀從何來,只覺一道亮彩劃破長空。

  虛空裂開,天地裂開,便連這甲秀樓也彷彿裂開了。

  當然,這只是虛像,但天雷上師卻是真的裂開了,真真實實地在虛空中化為兩半,灑下一抹血雨,腸臟漏了一地,噁心之極。

  林渺的刀一閃即滅,就像出時一樣,沒有人知道刀歸於何處,但他自虛空中冉冉而落的姿態卻是灑脫之極。

  風、雲、電三大上師趕入,他們也呆住了,三人看著林渺殺了天雷上師,但是卻無法施以半點援手,皆因他們再快也快不過林渺的刀。

  狄門三英傻眼了,他們剛見過林渺那霸烈無匹的一掌殺了冷火上師,這刻又以詭異莫測的一刀殺了天雷上師,他們就像做了一場夢一般。在他們眼裡,便是大日法王只怕也不會比林渺恐怖,他們慶幸此人不是敵人,但卻暗驚中原居然有如此高手。

  疾風、暗雲、驚電三大上師眼睛都紅了,天雷上師居然便在他們眼下如此暴死,而且死狀如此之慘,這怎叫他們不怒?不驚?但他們也為林渺疾若驚鴻的一刀鎮住了。

  “你殺了他?”疾風有點明知故問,似乎尚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你都看到了!”林渺神色很冷,像一塊冰冷的生鐵。

  “你為什麼要殺他?”疾風又問,顯得有點驚怒。

  “因為他不該污辱一個女人!”林渺回答得很含糊。

  “一個女人?”疾風眼睛再次瞪大。

  “梁心儀!”林渺吸了口氣,強壓住心中的悲憤道。

  “又是這個女人!”疾風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殺機,彷彿是對林渺所說的那個名字有點深惡痛絕。

  “你認識這個女人?”疾風冷問。

  “你回去告訴大日法王,讓他將梁心儀送回中原,否則我必滅王母門!”林渺語氣冷硬而堅決,像是兩塊堅冰相擊,那種感覺只讓每個人都心中泛寒。

  疾風笑了,笑得有點不屑,有點怪異,冷冷地道:“你也太狂了吧?梁心儀是我們法王的女人,憑什麼送回中原?你又是什麼人?”“因為我便是她的丈夫!”林渺語破天驚地道。

  “你是她丈夫?”不僅三大上師大驚,便是狄門三英也大吃一驚。

  狄英豪這才明白,為什麼林渺會比他更激動,出手比他們更狠辣,而且一開始便要找尋梁心儀,還有一張那般栩栩如生的畫相。

  事實上樑心儀並不是這怪人兄弟的妻子,而是他自己的妻子。

  狄英豪心中一陣傷感,一陣沮喪,他明白,林渺的話絕不會說謊,擁有這般超絕武功的人也不用說謊。

  狄英豪也禁不住為林渺難受,試想一個人的妻子若為人所奪,成為別人的玩物,那這個男人心中會有多麼憤怨?多大的痛苦?因此,他完全可以理解林渺何以出手絕不留情。

  “她是你的妻子?你都可以做他的父親了!”暗雲上師不信地道。

  林渺心在滴血,他寧可梁心儀是真的死去,但事實上樑心儀沒死,不僅沒死,還讓他知道了消息,可是這個消息卻像是刀子般在割絞著他的心。

  現實,終究要去面對,梁心儀沒死,那他便要找到她,帶回她!畢竟,這是他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他這上半生最愛的女人,正因為如此,林渺才會痛心!

  林渺不是一個不敢正視現實的人,但他卻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分,這是他的恥辱!若天下人知道他連妻子都無法保護,而且成為別人的女人,那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聲譽將會大打折扣,甚至會讓江湖人不屑,那他的梟城軍發展也將受到極大的影響,因此,他不可以暴露身分。

  “你覺得我很老嗎?”林渺突然恢復自己的聲音冷問道。

  “你易容了?你究竟是誰?”驚電頓悟,訝問,他聽出林渺的聲音極為年輕。

  “如果你們真想知道,那你們就永遠都沒有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更不可能見到大日法王!”林渺冷殺地道。

  林渺的話中有股讓人不敢不信的力量,抑或這與散自林渺身上那股霸烈的王者之氣有關。

  儘管林渺易了容,但仍有種讓人不敢仰視的力量。

  這些人不由得都在苦思,中原又有哪一個年輕人擁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呢?

  “哼,殺了我王母門下的上師,你拿命來吧!”驚電怒吼一聲,身形狂掠而上,身如怒鴻,劍如驚電。

  快,好快的劍!

  狄門三英也為林渺捏了把汗,驚電的劍在八大上師之中以快著稱,其速度幾可與驚鴻相比,肉眼難辨。

  林渺吸了口氣,今日的他已不再是昔日的他。第二次自死亡沼澤中出來後,他的武功和功力更是一日千里,較之當日戰杜月之時又不知高出了多少。

  這些都得益於他已逐漸將體內大聖丹和烈罡芙蓉果的力量融合,而使自身不斷地強大起來。

  驚電的劍確實快,如果是在未第二次進入死亡沼澤之前,林渺或許會應付得手忙腳亂,但,今日的他不再是昔日的他。

  驚電的劍在林渺身前尺許頓住,只因林渺的雙指!

  林渺雙指極悠然而出,便在驚電的劍抵達身前尺許處時,就頓住了,再無寸進,也難有寸進。

  所有人都驚呆了,每個人都看清了林渺那悠緩而遲鈍的出指動作,可是這快若驚鴻的劍竟沒能避開這兩根指頭。

  暗雲和疾風也便在此同時出手了,他們知道,驚電與林渺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他們必須出手!

  林渺冷冷一笑,驚電一驚,欲撤劍之時,驀覺手中長劍斷為三截。

  林渺兩指間挾有一截,而這一截卻以比驚電攻出的速度快上數倍之速插入驚電的心臟,於是,驚電慘嚎著飛跌而出。

  這一切的發生太過簡單而快捷,所有人的思維似乎都慢林渺動作半拍,待他們意識到驚電可能完了的時候,林渺已經消失在暗雲和疾風的攻勢之中。

  不,林渺並不是消失,而是已經在暗雲和疾風兩人的身後悠然而立。

  林渺沒有出手,但暗雲和疾風卻已經擊空了。

  如果林渺出手的話,暗雲和疾風也絕不會好過。

  暗雲和疾風擊空,忙駭然轉身,發現林渺左手正端著一隻酒杯,右手抱於胸前,神色很陰冷地看著兩人。

  暗雲和疾風的心底直冒寒氣,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身法,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對手!兩人知道,今日如果林渺要殺他們,那他們一定不可能活過明天。

  林渺的目光卻投向狄門三英,平靜地道:“這兩個人,便交給你們了!”狄門三英一愣,頓時明白,林渺是讓他們來殺暗雲和疾風這兩大上師。他們一直都坐於一旁旁觀,本以為林渺會代他們盡數誅之,沒想到,林渺竟留了一手。

  狄門三英沒敢違抗,林渺的話語之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使他們不自覺地聽命而行。

  對於林渺舉手投足間便擊殺了三大上師的武功,狄門三英確實不敢領教。因此,如果能與林渺合作,至少,他們便再也不用害怕王母門下的追殺了。

  暗雲和疾風這時才意識到,他們今日之所以追來中原,便是為了追殺狄門三英。可是他們還沒與狄門三英交手,便已經被一個陌生人殺了三名兄弟,這對他們的打擊確實極大,而這一刻,他們還得面對狄門三英。

  “你們出手吧!”狄龍冷冷地道。

  狄英豪眸子裡也閃過冷冷的殺機,他也是年輕人,年輕人都有超人的鬥志和好勝心,儘管他知道自己遠遠無法達到林渺的那種境界,但也不想在別人的面前丟臉。而且,這神秘的男子可能會是他所愛的女人的丈夫,這樣,他便更不能丟臉了。

  林渺很悠然地喝著酒,他倒要看看狄家的人怎樣對付這兩個人。同時,他也要狄家的人也陷入與王母門絕對的對抗之中,那時他便可以放心利用這三人去獲得王母門的資料和秘密。

  當然,林渺對狄英豪所說的那句“心儀說只愛我一人”的話很怒,儘管林渺並不會如此無容人之量地殺了他,但是至少也要稍稍教訓他一下,這便讓疾風和暗雲去動手了。

  林渺不出手,也並不全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他發現有雙極為明亮的目光正投入甲秀樓,所以他不再出手。

  林渺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他的武功,只有保持適度的神秘,才能夠在緊要的時候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這一刻他心中的恨意已稍有平復,因此,並不急於誅殺這兩人。

  甲秀樓中的伙計和掌櫃都躲於一邊,他們也為林渺那驚人的殺戮給鎮住了,所以並沒有上前勸阻。

  仇恨,在有些時候,必須用血腥來償還。這些日子來,劉家已經連續出現了這許多大事,儘管甲秀樓是劉家的產業,卻也不想多管閒事惹上太多麻煩。

  狄英豪一出手,便搭住了暗雲的槍,然後在暗雲的槍用力捅出之時,狄英豪的手又搭在了暗雲的手腕之上。

  暗雲並沒有讓狄英豪有機會折斷他的手腕,手中的槍柄竟內縮回刺,順手腕平平滑出,極為詭異。

  狄英豪只好鬆手,他並不想被暗雲的槍扎斷他的手。他不能否認暗雲的槍法很詭,僅用指頭便可舞動若飛。

  暗雲的槍很短,兩尺八寸的兩杆鐵槍,有點像判官筆。

  狄英豪一鬆手,暗雲的兩杆短槍便左挑又刺,指東打西,倒極為犀利。

  這些在林渺身上毫無用處,因為當暗雲還沒能刺中林渺之時,便必會被林渺以極快的速度殺死。

  但狄英豪不是林渺,在速度上他佔不到什麼便宜,不過,他有一雙好手。

  生在狄家,有一雙好手很重要,他們可以像揉麵條一般揉開別人的兵器,可以左挑右撥地將別人的兵器引向一旁,更似乎不怕任何兵刃的鋒利。

  只要是被狄家之人的手纏住了,一般都很難擺脫,總像是在一個泥沼之中越陷越深,直至被其吞噬。

  狄英豪的火候還要差一點,但狄龍的一雙手卻讓疾風欲罷不能。

  狄龍的一雙手,像是在四面的虛空之中織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無論你怎麼衝,怎麼突,都總會撞在他的手上,而且如果讓這雙手沾上了身體,則必會讓你破皮亂肉,骨損筋傷。

  疾風雖然是八大上師之一,但與狄龍相比,兩人之間尚且一段差距。

  狄家之人能被王母門看中,並非幸至,否則也不會派出五大上師來追殺狄家祖孫三人了。

  只可惜,這五大上師遇上了林渺這個煞星,而出師未捷身先死,只剩下兩人,根本就不可能是狄家父子的對手,所幸狄猛並沒有出手。

  狄猛似乎並不屑於出手,以祖孫三人對付兩大上師,乃是對狄家的污辱。所以,他選擇了旁觀。

  狄猛不時地望一下林渺,他對這個神秘人感到很是高深莫測,但他很明白,即使是他祖孫三人聯手都不可能是這神秘人的對手,他在思索,中原人物中哪一個與此人相似?

  當然,狄猛並無法找到答案,他這次前來舂陵,本是想藉與劉寅的關係,尋救劉寅的庇護,但讓他意想不到的卻是劉寅居然暴病而亡,而且死得這麼巧合,他們只好失望地暫寄甲秀樓,也正在考慮何去何從,卻沒料到竟遇上這樣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

  狄猛對林渺只有敬服,他知道此人定是個年輕人,而且隱約知道此人的身分可能非同小可。最初他因為聽了林渺和胖老七的對話而引得林渺的注意,因此他明白,林渺絕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對於中原大有來頭的人,狄猛也惹不起,這戰火紛飛的中原,凡是大有來頭的人,都擁有不可以得罪的背景,而他狄門三英不過只是逃亡之人。

  場中,疾風的雙腕終於在狄龍的第一百七十三招時被折斷,隨之雙肩裂開,脖子錯位,身上筋骨幾乎在剎那之間全部錯位變形。

  疾風死了,死得很慘,狄龍下手極狠,因為西王母門的人也殺了他的家人,只剩下他們祖孫三個逃入中原。因此,他對西王母門的人恨之入骨,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疾風死了,暗雲更是心神大亂,於是終也在狄英豪手中失招,儘管他挑破了狄英豪的肩臂,但狄英豪卻折了他的手和右腳,再無作戰之力。

  狄英豪要殺暗雲,卻被林渺阻止住了。

  “留他一命!”林渺的話狄英豪本不想听,甚至心中對林渺有一絲妒恨,但他還是住手了,彷彿是拗不過林渺話語之中的威儀。他不得不承認,林渺的話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面對林渺,狄英豪出現從未有過的氣餒,他覺得如果被林渺逼視著,他會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你回去告訴大日法王,我希望他不要因為一個女人而毀了王母門,梁心儀是我的妻子,任何人再對她有一點污辱,我都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林渺的話很平靜,但在平靜之中卻隱含著一層揮之不去的血腥。

  暗雲沒有說話,他也說不出什麼來,面對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除非他想選擇死!

  ……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狄猛神態極恭敬。

  林渺吸了口氣道:“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地方,如果諸位願意,請與我換個地方吧。”“請公子帶路!”狄龍不無尊敬地道。

  “哈哈哈……想不到林渺也有藏頭露尾的時候,有什麼話不在這裡說又要到哪裡去說呀?”一道身影如大鳥般掠入甲秀樓。

  那人話語一出,甲秀樓中諸人皆吃了一驚,尤其是那些夥伴和掌櫃,他們自然知道林渺乃是舂陵劉家的三公子,卻沒想到這齣手如此狠辣的人居然便是劉秀。

  林渺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之色,但旋又變得平靜地叫了一聲:“蝠王!”“哈哈哈……想不到半年餘不見,你的武功居然進步這麼快,就連老夫也差點看走眼了!”幽冥蝠王朗笑道。

  “晴兒近來可好?”林渺關心地問道。

  “她很好,前些日子自我師姐呂母那裡回來,她很想念你,所以,特囑老夫勿必要請你去一趟莒城!”幽冥蝠王笑了笑道。

  林渺淡淡一笑道:“待我事情辦妥自然會去把她接回來,蝠王來此便只是為了這些嗎?”“自然,你可是個熾手可熱的人物,老夫當然是專為你而來了!”幽冥蝠王笑了笑道。

  “我想蝠王定然另有要事,若是與我有關,何不直說?”林渺反問。

  “城主果然快人快語,上次我來找你是因為一塊'三老令',但今日前來找你,卻是因為另一樣東西。”幽冥蝠王道。

  林渺心知肚明,上次樊祟親自出手,現在樊祟沒時間,幽冥蝠王便來了,或是逄安也跟著來了,這兩人皆是樊祟身邊的不世高手,可是樊祟確實對他很重視。

  “不知道蝠王要的是何物呢?”林渺故作不知地反問道。

  “琅邪鬼叟交給你的另外一樣東西。”幽冥蝠王吸了口氣,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林渺含笑道。

  “鬼叟前輩只交給了我一樣東西,但是我已經交給你了,還會有什麼東西?”林渺故作不解地道。

  “城主真會演戲,我們經過調查,那東西鬼叟已經拿出來了,但後來失踪了,他死之前只見過你一個人,所以除了你之外不可能會有別人拿!”“哦,鬼叟前輩還將他的畢生所學'鬼影劫'給了我,莫非蝠王也想學這絕世身法?”林渺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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