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49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6
第六卷第六章武道輪迴
  “皇上,華陰告急,赤眉軍的攻勢猛烈,只怕華陰城守不了多久了。”胡段神色黯然地禀告道。

  劉玄這幾日的心情也極為煩亂,不過,今日也是很難得地出席早朝。

  “眾位愛卿認為如何才好?赤眉已欺到我們眼前了!”劉玄漠然問道。

  “臣以為,我們該集結大軍與其決一死戰!我朝戰將如雲,以堅對堅,不信赤眉軍能有多大作為!”鄧曄出列肅然道。

  “哦,諸位卿家認為鄧愛卿所言如何呢?”劉玄又問道。

  “皇上,臣以為赤眉軍此刻銳氣正盛,而且擁兵數十萬,以長安城的兵力尚不足以全勝,而大司馬和舞陰王在洛陽尚有三十萬大軍,與其苦守長安,倒不如流動作戰,給赤眉留一座空城,而後再斷赤眉東歸之路方能將其盡數殲滅!”張卯出列道。

  “張侯所說極是,赤眉軍多為東海之人,遠離家鄉必定思親,若是給其空城,再斷其東歸之路,必會使之軍心大恐,正如昔日項羽的垓下之圍,四面楚歌,那樣赤眉將不攻自潰!”廖湛也附和道。

  “這樣怎行?長安乃是大漢之都,我們怎麼能夠棄都城而走?那樣如何向長安城數十萬百姓交代?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於匡極力反對道。

  “於將軍所說有理,朕好不容易遷都長安,若因赤眉之亂而再去洛陽,豈不讓天下人恥笑?何況這座城價值億萬,豈能拱手讓人?此事萬萬行不通!”劉玄也義正嚴辭地道。

  “皇上!”張卯還想說什麼,但劉玄立刻讓其打住,道:“此事休提!”“成大事何拘小節?”申屠建也出言道。

  “這豈是小節?朕還沒糊塗到不識大體的地步,我叫你們思索退兵之策,你們倒想讓我遷都,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劉玄極為惱火地道。

  眾臣皆不再說話,或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劉玄發這麼大的脾氣,實讓他們不知如何是好,但若是說錯了什麼話,而得罪了張卯和申屠建,這可是誰也不想發生的事,只因這幾人的權勢極大。

  “如果眾愛卿想不出辦法,朕便命鄧愛卿領兵五萬相助華陰,定要守住華陰,於愛卿擬加急文書,讓舞陰王和大司馬出兵襲擾赤眉后防! ”“臣遵旨!”於匡和鄧曄立刻領命。

  “好吧,退朝!”劉玄揮揮手道。

  △△△△△△△△△

  “皇上,漢中王已領兵十萬回救長安,此刻大軍已至!”內侍趕上劉玄忙道。

  劉玄眉頭一舒,立刻停下腳步,向身邊的太監揮了揮手,讓其避開。

  那內侍吃了一驚,不知劉玄這是什麼意思。

  “來得好,五弟你果然是我最忠實的兄弟!”頓了頓,劉玄立刻道:“你立刻拿我的口諭出京,去見漢中王,讓其行軍必須謹慎,並移師茂陵先按兵不動!”那內侍惑然,卻不敢多加詢問。

  “漢中王歸返的消息不可外傳,讓其去茂陵更是密旨,如果稍有洩漏,朕必滅你九族!”劉玄又補充道。

  那內侍嚇得“撲通”一聲跪下,臉色蒼白地道:“皇上明鑑,臣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懈怠,更不會將消息外洩……”“但願!若事成,回京朕重重有賞,你立刻備馬出京吧。”劉玄掏出一塊金牌道。

  △△△△△△△△△

  “輪迴第八道——”天地彷彿在剎那間產生了無限的共鳴,漫天暗雲若驚濤駭浪般翻湧起來,那自天空射下的電火結為光柱重落荒丘白影之中。

  白影中卵形的巨球頓時化為里長的巨刀,整個刀身竟透出五彩的異芒。

  異芒若億萬柄刀鋒向四面八方狂射……

  王郎的眸子裡閃過駭然之色,邯鄲城頭的旌旗在剎那間同時折斷,如被刀切斧劈,在旌旗飄落之際化為蝴蝶般的碎片,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著向十里外的兩大絕世高手交戰處飄去。

  所有人都傻了,這虛空之中究竟存在著什麼?這究竟是不是一個真實的夢?

  五彩的巨刀裂開密雲,天開、地裂、風破,霎時整個虛空竟出現一片血紅。

  “啊……冰雹,冰……”邯鄲城頭的士卒突然慘叫起來,天空中竟落下碗口大的冰雹,冰雹如一顆顆砲彈般破落城頭。

  城頭的邯鄲戰士立刻盔歪甲斜,哭爹喊娘起來,有的甚至當場砸死於城頭,或暈死過去。

  王郎與眾將也皆大驚,馬兒哀嘶驚跳,旗桿轟然被擊折。

  “退下城頭!”王郎不由得呼道,他立於城樓之上,那厚瓦被砸得碎片橫飛,幾欲洞穿,不過卻可以抵擋一時。

  其實不用王郎說,那些士兵也迅速尋找角落和隱蔽之處,跑不及者或死或傷,幾匹戰馬也倒地而斃。

  城垛口的厚城磚有的竟被巨大冰雹砸裂開來,聲勢之驚人讓人無法想像。

  那無數巨大的冰雹一顆顆、一片片、一幕幕漫山遍野地砸下,使得天空如同崩潰的大山洩落九天,蔚為奇觀。

  巨大冰雹砸地成坑,濺起塵土飛揚,天地頓時陷入一片混沌。

  邯鄲城中的百姓在天空大變之時便已躲入屋中,但是這巨大的冰雹依然能洞穿許多屋面,使得城中一片恐慌。

  不僅僅邯鄲城中是此情況,梟城軍營也好不了多少,只因其退得極遠,又在山溝之中的大帳之內,可以迅速躲避,冰雹有拳頭大小,那些帳篷勉強可以應付,但破損也極厲害。

  這種奇怪的天相只使每個人都如置身惡夢之中。

  天空之中瀰漫著無法形容的寒意,彷彿又回到了寒冬臘月。

  △△△△△△△△△

  王翰無法想像劉秀招勢的凌厲和狂野,更讓他駭然的是自劉秀身上感到一股透自心底的寒意。

  周圍的空氣變得凝滯,地上更結上了一層極厚的冰。

  巨大的冰雹在兩人氣場之中立刻化成水氣,但水氣落下又成了堅冰,而這寒意卻是來自劉秀的身上。

  地面上結下堅冰,使得王翰與地面的生機氣場頓時隔開,那源源不絕補充給王翰的生機一斷,王翰頓感壓力狂增,而來自劉秀刀鋒上無堅不摧的罡氣以無孔不入的形式破入他的氣場。

  六道輪迴,可是劉秀竟然打出了第八道!

  第八道輪迴是什麼?第八道輪迴在哪裡?

  沒有人知道,事實上,王翰並沒有感到劉秀的刀在何處,甚至不知道劉秀在哪裡,在他的眼中,只有一片虛空。

  一片虛無飄渺,卻又充盈著無限張力和吸力的虛空。

  在虛空之中存在著一個彷彿由無數柄刀鋒組成的黑洞。

  所有的生機和物質都似無法擺脫這充滿無限死氣的黑洞的吸引,包括王翰自己。

  王翰記起了昔日與武皇劉正的一戰,記起了那斬天破地的一劍和那可以讓世人永遠無法掙脫的意境。

  王翰知道一切都是虛的,但卻無法找到哪裡才是這虛幻境界的出口,哪裡才是可以沖破一切的受力點,他知道如果不立刻找出來,自己將在劉秀的輪迴第八道中被絞成粉碎,這絕對不是虛談!

  天地寂然,虛空寂然,王翰只覺得自己成了浩翰宇宙中一顆孤寂的星辰,在身邊只有無盡的黑暗,只有無法形容的死寂,但宿命卻又安排著他圍繞一個足以將他毀滅的中心旋轉,更不斷地向這個死亡的中心滑去。

  在浩翰的虛空中無所憑藉,無法訴說,卻能清晰地感受死亡威脅的折磨,思想和靈魂也顯得無比的空洞。

  鄧禹也都傻了,他們在冰雹之中沒有絲毫退縮,只是以功力護住戰馬和自己,冰雹則自身邊悠然滑落,但他們的心神卻被遠處山丘之上的戰況震撼得無法回收。

  這是什麼武功?這是什麼刀法?這又是什麼樣的境界?

  如夢,似幻!無法明白決戰者的心情,卻能夠感受到毀滅天地的肅殺。

  鄧禹此刻彷彿明白了,為什麼劉秀堅決要出戰王翰。

  是的,劉秀很少做沒有把握的事,更不會是一個不識大體、不顧大局的人。如果連此刻的劉秀都無法戰勝王翰的話,那麼梟城軍只怕永遠都沒有機會破邯鄲!永遠都不會戰勝王翰了!

  高手與高手的決鬥,在於一種心態,如果有一次不敢應戰,那麼今生都休想自那種陰影之中走出,會成為心中的一個死結。

  劉秀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即使他的武功較之王翰遜色一籌,也絕不會退縮,至少可以以戰鬥來提升自己的勇氣和激發自己的戰意。

  不過,此刻的劉秀卻是讓人吃驚的奇蹟,至少讓鄧禹吃驚。

  所有梟城軍的將領都在吃驚,他們都只知道自己的主公武功超卓,但卻從不知究竟超卓到什麼樣的程度。

  江湖之中一直傳言劉秀昔日殺鬼影子、劍無心,更大戰殺手之王雷霆威,但如果看過今日劉秀武功的人必會知道,昔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王翰因為絕殺的頭顱而激起了殺機,這才前來挑戰劉秀,但是他也太低估了這個年輕人。

  究竟是什麼改變了劉秀?

  鄧禹知道一年前的劉秀並不會比他厲害,但是一年之後的劉秀卻是他永遠都無法企及的,就像昔日的武林皇帝。

  這之中會是一個偶然嗎?抑或是一個奇蹟?

  半年前,卓茂見過劉秀出手,那時劉秀確實卓絕不凡,但是與今日相比,卻有著天壤之別。

  半年的時間,劉秀變得讓人難以置信,彷彿生命便是在蛻變中跳躍,他才明白劉秀何以如此自信敢出戰。

  魯青和鐵頭是陪伴劉秀時間最長的人,他們在最初見到劉秀之時,劉秀只不過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儘管表現得比他們更具天分,但卻並不會比他們厲害多少。

  他們知道劉秀的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便是那次自死亡沼澤之中回來後。

  劉秀自死亡沼澤之中回來,於是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一般變化。

  魯青和鐵頭知道,劉秀定是找到了那塊萬載玄冰,而且有更讓人無法想像的際遇,這才使得其武學有著一日千里的進步。

  △△△△△△△△△

  王翰確實沒想到劉秀會如此可怕,更沒有想到的卻是若沒有他上一次的出手,劉秀絕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正因為上次內丘之戰,使劉秀乍然明白玄境的奧妙,更重要的卻是他身兼道魔兩派的最高武學《廣成帝訣》和《霸王訣》,而他更吸盡了玄境之中蚩尤的魔氣。

  這種沉積了數千載的魔氣一直在劉秀的體內潛藏而未能好好利用,但是在內丘之戰時,王翰的出手使他的生命抵達到了一個無法承受的地步,此時,那股潛於體內的魔氣卻竄了出來,使劉秀在那一剎那頓悟玄境之秘。

  在生死的邊緣才能超脫生死,去理解一種在活著的時候絕無法理解的事物。

  自那之後,劉秀苦思月餘,竟利用玄境的魔氣結合浩然帝炁,使《廣成帝訣》的武功與《霸王訣》的武學融合,而另創一種新的武學和境界。

  經過這半年多來的琢磨和熟悉,劉秀已經有足夠的信心與王翰一戰。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劉秀這幾年來奇遇不斷,因其服食了烈罡芙蓉果,又吞下了火怪辛苦練得的七竅通天丹,功力足有百年之多,更加之吸納了玄門的絕寒之氣與玄境之中的魔氣,這使得劉秀的功力足以達到震古爍今的地步,而且體內更充盈著奇異的氣體,充盈著奇異的生機,體質也完全得以改造。

  當然,這之中的許多因素尚歸功於劉秀的聰穎和悟性,在江湖中的每一戰都能夠讓他吸取教訓,從而達到進步的目的。

  武學是沒有止境的,劉秀很清楚這一天,因此,他從未懈怠過。

  征戰天下,便必須要有征戰天下的本錢和能力。

  △△△△△△△△△

  王翰絕不會認命!他存在於江湖數十年,生命力、鬥志和武功及經驗早已不是一般的概念可以概括的。

  至少,王翰絕不認輸,在沒有活路可尋的情況下他惟有一種選擇,那便是——賭!

  賭,拿命去賭,最強之處也便是最弱之處,是以王翰凝聚了所有的功力暴吼一聲——萬念無間!

  “萬念無間……萬念無間……萬念無間……”聲音如同在群峰中迴盪,又似自九霄悠然而下,或自九幽轟然滾出。

  鄧禹與諸將只見王翰那團黑色氣團在一剎那間暴漲數十倍,然後拉長……

  一道電光的映照之下,王翰的身形卻自黑色氣團中穿出,化為一柄巨劍,直迎那劈天開地的巨刀刀鋒。

  “轟……”一聲巨響,夾著無與倫比的氣勁迅速以兩人為中心,向四面八方炸開,地面若被無數小行星衝擊,泥土沙石噴起數丈之高,於是兩道糾纏在空中的光影被升上空中的泥土完全包裹。

  王翰只覺得那虛空中的黑洞裡有著無限張狂的撕扯力,更聚滿了無數的電場光柱,光怪陸離的顏色卻是無數鋒利無比的刀氣,他已經不可迴避的直衝了進去,並讓自己的力量在其中極限地擴張。

  “轟……”虛空不再是虛空,天地也不再死寂,在突然間王翰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他看到了空寂之外的東西——天與地,雲與冰雹,那升上天空的泥土,及那糾結於虛空中張牙舞爪若無數怪蛇的電火……

  他破出了劉秀的那一招絕殺之招——輪迴第八道。

  他破了輪迴第八道,那麼劉秀呢?那個年輕人是否會有更可怕的武功呢?王翰居然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懼意。

  輪迴之外依然是現實的世界,生與死的邊緣,王翰知道自己受了傷,而且絕不輕,只是他不知道劉秀在哪裡。

  王翰沒有看到劉秀,但他卻看到了另一個人!一個他絕不想看到的人,只是這世上的許多事並不是由人所想的。

  △△△△△△△△△

  鄧禹大驚,梟城諸將也大驚,王翰破了劉秀驚天動地的一刀,並將那無彩光團化為碎片,而此刻劉秀和王翰全吞沒於那升上虛空的泥土之中,但是,他們卻發現一人竟乘一隻大鳥自南方的天空快速飛來。

  鄧禹從未見過此人,但卻看清了那是一隻巨大的仙鶴,鶴上乘坐著一位老人。

  仙鶴以無與倫比的速度俯衝入泥土漫天的戰場之中。

  是敵是友,沒有人知道,鄧禹卻叫了聲:“不好!我們快去救主公!”與此同時,邯鄲城上諸人也看清了這裡的一切,王郎知道,王翰破了劉秀的殺招,更看清了那隻飛入戰團的大鳥,卻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也意識到可能不好,是以他也大喝一聲:“出城接應太皇!”

  △△△△△△△△△

  天空依然灰暗,電火未散,仙鶴在電光中穿行,以極為優雅的姿態悠然落在那塵土漫漫的丘頂,與王翰相對。

  王翰的神情有些微苦澀,在塵土的衝擊之下悠然落地,但目光卻落在仙鶴的背上。

  “戛……”仙鶴一聲長吟,天地與之相合,在奔雷的聲音中歷久不息。

  鶴背之上的老者鶴髮童顏,神情肅穆,傲然間卻有一絲倦怠或是一絲慨然。

  “七十年沒見了,師兄依然健朗!”鶴背上的老者目光悠然投向王翰,悠然嘆了口氣道。

  “是啊,七十載沒見,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師兄!”王翰也有點感慨地道。

  “無論多少年,我都不會忘懷,因為我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天!”老者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你終於還是等到了。”王翰不無揶揄地道。

  “是的,我等到了,本以為過了七十年,我可以不用外人幫便可完成師父的遺願,卻沒想到終還是要別人代我出手。”老者嘆了口氣道。

  “因為我是師兄,永遠都是!師父當年不是已經說過,我才是無憂林的第一奇才嗎?”王翰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

  “是啊,不過你此刻傷得不輕,卻已經不是我的對手!”那白須老人淡淡地道“你想乘人之危?”王翰怒叱道。

  白須老人目光卻投向了那片蓬鬆的泥土,向仙鶴道:“鶴兒,去把他救起來吧。”“戛戛……”仙鶴高若野馬,大步向那土堆行去,而白須老者卻若輕風一般落至王翰兩丈之外。

  白須老者嘆道:“你已經在外停留了七十載,難道還未滿足嗎?你看這戰火燎燃的天下,你心安嗎?無憂林的武功是用來濟世救民的,師兄,你走得太遠了!”“如果你還當我是師兄,就不要管我的事!”王翰道。

  “我當你是師兄,但卻更不能違背師父的意願!我已經六十年不曾返回無憂林了,很想回去!”白須老者無可奈何地道。

  “師父說了什麼?”“他老人家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回無憂林,若是無法帶你回去,那我也就終身休想返回師門。因此,我必須帶你回去!”白須老者肅然道。

  “如果我不回去呢?”“那師弟只好得罪了!”白須老者吸了口氣道。

  王翰的目光透出一股冷厲的殺氣,瞪瞪地盯著白須老者。

  “師兄被浩然帝炁所傷,更同時為戰神魔氣所侵,半月之內若枉動真氣,只怕內外交煎,一身武功俱廢,是以我勸師兄最好不要出手。”白須老者淡然道。

  王翰心中一陣無奈,他自己的傷比誰都清楚。他勝了劉秀,儘管可以殺了劉秀,但是卻也無法不被劉秀所傷,這種戰局確是兩敗俱傷之局,若不是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敵人,此刻他必會趁機斬殺劉秀,只是現在他沒有機會。

  ……

  劉秀的整個身子全都被埋入了土中,那仙鶴極有靈性地將之扒出地面,用巨翅拂去劉秀身上的泥土,如同一個偉大的母親照顧孩子一樣,向昏迷的劉秀口中滴下涎水。

  震蕩之下,劉秀悠然醒轉,駭然發現這隻巨鶴,想動,卻渾身酸漲,力道無法使出,而身上竟有十數道傷口,不過在泥土的掩埋之下居然不再流血。

  見劉秀醒來,仙鶴振嘶鳴了一下,似是極度欣然。

  “你醒了?你先好好躺一下,你的朋友已過來了!”白須老者的目光向快馬趕來的鄧禹望了一眼,極為慈和地道。

  劉秀看到了王翰,又看到了那白須老者,不由吃驚地問道:“你是誰?”“你送信給他的那人!”白須老者淡淡地笑了笑道。

  “白家老祖宗?!”劉秀大喜,脫口道。

  “咳咳……”劉秀一喜,血氣上湧,立刻咳出幾口鮮血。

  白須老者眼中滿是慈和之色,頷首點點頭道:“不錯!你傷勢很重,不易激動。”“主公……”鄧禹諸人躍身離開馬背,如射出的箭矢般超越奔馳的健馬飄落荒丘之上,急奔向劉秀。

  仙鶴又鳴叫了一聲,扑哧了兩下翅膀,悠然又走到白家老祖宗的身邊。

  “主公……!”鄧禹和卓茂忙扶起劉秀,卻見劉秀並未死去,心中微感放心。

  “你沒事吧?”鐵頭急切地問道。

  “還死不了!”劉秀苦笑著道。

  “我去殺了那老王八!”鐵頭大鐵槳一收,如下山猛虎般躍上虛空,雙手掄槳以雷霆萬鈞之勢狂砸而下。

  地上泥土若被颶風激起,捲起沙暴撲向王翰。

  王翰神色微變,這光頭年輕人的勁道之猛烈確實讓人吃驚,若是在平時,他對此根本就不屑一顧,但此刻他卻是身受重傷,已無法抗拒鐵頭這一擊。

  “叮……”一聲脆響,鐵頭只覺身子一震,如騰雲駕霧般倒跌五丈,這才翻身落地,雙腿卻陷入了泥土中半尺之深。

  鐵頭駭然,那股力道來自何方他都沒能看清,竟被擊得暴退五丈!

  鐵頭不由大怒,鐵槳一橫,再次疾步向王翰攻去,強大的殺氣和戰意激得蓬鬆的泥土飛濺,以鐵頭為中心,如一條騰舞的惡龍。

  “鐵將軍!”鄧禹喝叱了一聲。

  鐵頭一怔,硬生生剎住腳步,有些忿然地問道:“鄧將軍難道不要我殺這惡賊?”“二弟,你回來!”魯青也吩咐了一聲,他卻將目光投向了白家老祖宗,聲音有些發冷地問道:“你是什麼人?”“魯青,不得無禮,他乃湖陽世家老祖宗白太爺。”劉秀不由得有些虛弱地叱了一聲。

  “啊!湖陽世家與邯鄲王家乃一丘之貉,我們何用客氣!”鐵頭更驚。

  “老夫並無惡意,王翰便交由老夫帶回無憂林處置吧。邯鄲的大軍很快就要到了,你們還是先回營為他療傷,否則可能會使其傷情惡化!”白老太爺不慍不火地道。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今日不除此賊,他日必成禍患!”鐵頭固執地道。

  “鐵頭!”劉秀呼了聲。

  “主公,他們可是一家人,若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呀!”鐵頭急道。

  “你們還是先考慮自己吧,王郎的大軍已經在五里之外了,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一個極為柔和而又充滿磁性的聲音悠悠飄來。

  眾人聞聲,如沐春風,靈臺霎時一片清明。

  “怡雪!”劉秀不由得自語道,他對這聲音太熟悉了,一听就知道發自何人。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道人影信步穿過塵霧,清爽自然如九天玄女下凡。

  沒人看清其罩於面紗之中的面目,但卻沒有人會懷疑這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弟子怡雪拜見師叔祖!”那搖曳的身影來到白老太爺的身前,深施一禮道。

  白老太爺欣然一笑道:“看來六十年未回無憂林,尚沒被忘記。”“師爺她老人家常提起師叔祖,一直乞盼師叔祖能重返無憂林。”怡雪也欣然道。

  “妙林收了幾個好徒兒,師叔祖這便可以回無憂林終老了。”白老太爺說著爽朗一笑,目光卻投向王翰道:“師兄,有我陪你,在無憂林中也不會寂寞,我們該走了。”王翰神色一變,與白老太爺目光相視良久,才長嘆了一口氣,道:“走吧。”他知道今日自己已無路可選,要么便惟有死於此處,即使是王郎的大軍趕到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沒有人可以將他從這個師弟手中救走。

  王翰與白老太爺七十年未見,但他卻知道,這個師弟的武功絕不在他之下,即使是沒有受傷,也沒有穩勝的把握。因此,王郎若是趕到,只是多增殺戮,或許回無憂林才是最好的歸宿。

  白老太爺也籲了口氣,一抬手,自指尖竟射出數道五彩的氣柱,擊在王翰的身上。

  王翰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但卻撐著未倒。

  “你廢了他的武功?”鄧禹吃了一驚,訝然向白老太爺問道。

  白老太爺平靜地點點頭道:“在無憂林中是不需要用武功的。”“不好!有大隊人馬趕來,我們趕快走!”卓茂伏地細聽,不由大驚道。

  “伙計,我們也該走了。”白老太爺一撫仙鶴的背,抓起王翰便飄在上了鶴背。

  仙鶴一聲長鳴,振翅悠然滑向天空,背負二人卻無半絲負重之感。

  “弟子恭送師叔祖!”怡雪向空中一拜。

  “雪姑娘,我們走吧。”鐵頭與怡雪並不陌生,是以並不見外道。

  怡雪望了劉秀一眼,吸了口氣問道:“你沒事吧?”劉秀不由勉強笑了笑,略有些虛弱地道:“我沒事!”隨即又轉向卓茂道:“按原計劃行事! ”卓茂點了點頭,道:“主公放心,屬下明白!”說話間自懷中掏出一個尖型號角,對著天空吹了起來。

  “嗚……嗚……”卓茂的號角聲響起,立刻便聽遠處也連續響起了一陣號角之聲,相互應和。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卓茂說著抱起劉秀,縱身躍上馬背,一抖韁繩便向梟城軍大營奔去。

  眾人有的尚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皆跟在卓茂之後策馬向營中奔去。

  △△△△△△△△△

  王郎在邯鄲城頭遠遠觀望,天空依然陰暗,但冰雹早停,只有零碎的幾道閃電劃破虛空,而在他注視著那土丘之時,卻發現一隻大鳥又升空而起。

  大鳥越飛越近,王郎終看清了是只仙鶴,而鶴背之上更隱約有人影,他不由得更是訝然。

  城頭的戰士更是驚愕。

  “神仙……”有人呼叫了起來,但王郎卻駭然發現自己的父親也正在鶴背之上,神情委頓。

  “父皇——”王郎不由得高呼,但仙鶴很快隱入一片雲層之中,消失在視線之外。

  “快追,我父皇在上面!”王郎大急呼道。

  “皇上,追……追什麼?”一名近衛莫名其妙,不由問道。

  “追那隻鶴!飯桶!”王郎憤怒地喝道。

  那近衛駭然跪下:“皇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還不快去追?!”王郎叱道。

  那近衛忙起身,向一旁的其他近衛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追剛才那隻仙鶴!”那些人不由得全為之愕然,抬頭望瞭望天空,哪有仙鶴的影子?但既是王郎下的命令,誰敢不從?只好像模像樣地備馬向仙鶴飛去的方向追去。

  王郎的心跳竟有些快,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在心中蔓延,而此刻,那號角之聲自四面突地響起。

  “皇上,大事不好,城軍截斷了我軍返城的路線,大司馬中了他們的埋伏!”一名在樓台上觀望的戰士慌裡慌張地來報。

  “什麼?”王郎心神大震,立刻登上城樓最高處,果見自四野湧出大批騎兵,向張參大軍的背後圍擊,迅速切斷張參返回邯鄲城的歸路。

  “皇上,你看……我們該怎麼辦?若是他們兩面夾攻,只怕大司馬有危險!”劉奉擔心地道。

  “皇上,我們快派兵去解救大司馬吧?”一旁的城頭守將也急了。

  王郎的目光遠眺,梟城軍的兩路人馬合起來三千左右,但因騎兵佔大多數,衝擊力和破壞力極強,同時更給張參與邯鄲戰士一種心理壓力。

  張參所領之軍也不過五千,若在兩頭夾擊之下,形式確實甚危,只是王郎不知劉秀是何時在這邊埋下的兩路伏兵,可能是因為天色太暗,而山丘之戰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這才使得劉秀身邊的將領暗自遣兵,調向兩翼。

  王郎額際不由滲出了冷汗,劉秀的可怕之處確實出乎他的意料,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安排伏兵。

  “劉秀!”王郎一手抓裂身前的大石垛,狠狠地叫出兩個字。

  △△△△△△△△△

  張參在聽到號角之聲時,便已覺奇怪,等他聽到身後蹄聲大作時,回頭一看,卻見兩道高揚的塵埃從他後方迅速自兩個方向合攏,並向他們圍攻而至。

  張參意識到不妙之時,已經不及回頭,因為他必須要救回王翰,至少他尚不知王翰已為人帶走。

  “殺……”梟城軍大營方向也是金鼓聲和蹄聲大作,大隊的梟城軍在賈复的帶領下向張參急迎而至。

  左右兩翼為姚期和叔壽等猛將,梟城大軍呈四面向張參包圍。

  王郎軍見此陣勢,立刻內部自亂了起來。

  張參知道大事不妙,再也沒心思救王翰,調頭便向邯鄲方向倒殺而回。

  斷張參後路的乃是段建、左隆等昔日與馮異一起同來投奔劉秀的眾城豪強,更都是與聚英莊傅俊交好的英雄豪傑。

  王郎軍調頭返城,但迎著他們的卻是天機弩的強勢攻殺,雙方還未短兵相交,便已讓王郎的戰士倒下三分之一。

  “殺啊……”王郎軍一受阻,身後賈复的大軍也跟著殺至。

  張參的五千兵馬便像是鳥啄下掙扎的青蟲,立刻被沖得七零八落。

  “張參,投降吧,你今日是沒有出路了!”賈复揚聲高呼,領著數將迅速向張參靠近。

  張參此刻也是失去了鬥志,只想殺出重圍,逃返邯鄲,但是梟城軍兵多將廣,想衝出重圍談何容易?

  天機弩的力道強猛之極,不過在混戰的情況之下並不敢動用,怕傷及自己人,因此這使張參也多了一份機會。

  張參的武功確實超卓,在王郎三大功臣中,僅劉林可與之相比,便是王郎也不過較之稍勝一籌。

  張參所過之處,梟城軍也人仰馬翻,若不是段建和左隆兩人趕至雙戰張參,勉強擋了一會,只怕在賈复趕來之前便已衝出了包圍。

  賈复趕來之時,段建被打下馬背,但只是受輕傷。

  賈复趕至,便與左隆雙戰張參,卻仍無法穩住張參。

  段建又爬上馬再戰,姚期也趕了過來,四人共戰張參,這才使張參幾無還手之力。

  姚期與賈复武功最強,張參雖猛,但在這四大高手的圍攻之下,也無法占到絲毫優勢,看著自己的戰士迅速減少,或死或降,張參的心神也大亂。

  “轟……轟……轟……”三聲炮響,邯鄲城門大開,劉奉領著一支輕騎迅速殺出城外,直撲張參的戰場。

  王郎絕不想看到張參戰死,不只是因為張參乃其義弟,更因張參若死,邯鄲便再無可支撐的大將,那與邯鄲城破又有什麼區別?

  此刻,王郎知道劉秀不死也一定身受重傷,若是有張參與劉林在邯鄲城中,尚有一戰的機會,因此他必須救回張參!

  劉奉騎兵一出,便聽得城外又是一陣號角之聲,隨即又有一隊人馬自一側殺出,如潮水般湧向劉奉的大軍。

  “寇恂在此,何人敢敵?!”一聲有若焦雷般的呼喝自這側衝而出的大軍中傳出。

  “耿拿在此,爾等納命來——”又是一聲巨喝,在亂軍之中迅速沖出一名銀盔銀甲的粉面後生,卻殺氣直逼劉奉而至。

  劉奉本想去救張參,卻沒料到半道上又殺出這第一支人馬,而且這員小將更是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直接截住他。

  劉奉自聽說過耿拿之名,更知道耿拿乃是耿況最寵愛的兒子,不僅是因其英俊不凡,更是因其在燕、幽兩州戰無敵手,更曾在十五歲之時單騎追殺匈奴呼邪單于大將門提都巴兩百里。因此,耿拿雖年紀輕輕,卻早已名振域外和燕幽兩地。

  而王郎派去燕幽招降的高手也是被耿拿和寇恂兩人擊殺,因此劉奉絕不敢輕視。

  “劉奉,投降吧,小爺便饒你不死,何用給王郎這種無能之輩賣命?”耿拿朗聲道。

  “廢話少說,劉奉還沒到要你這黃毛小子教訓的地步,就讓我見識一下你耿家槍法有何厲害吧!”劉奉不屑地道。

  “你會後悔的!”耿拿傲然一笑,挾馬疾衝而出。

  “駕!”劉奉也一帶馬,衝殺而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7
第六卷第七章馬騰虛空
  耿拿一聲長嘯,身子卻自馬鞍射出,如怒矢一般,帶著槍以無堅不摧之勢一直撞向劉奉,槍鋒更幻成了無數點灑落的花雨。

  劉奉微驚,卻發現無論自己如何改變方向,都無法避開這一擊,因此他不再選擇閃避,大棒狂掃而出。

  “轟……”劉奉身形狂震,卻發現耿拿的槍依然沒有改變方向朝他無孔不入地攻來。

  “哧……”劉奉倒滑入馬腹,雙腿夾馬腹的馬蹬,險險避過一槍,卻被挑開了一片戰甲,心中不由得暗叫“好險”!

  耿拿不見了,在劉奉翻上馬背的那一剎,他竟沒發現耿拿身在何處,只有耿拿那奔馳而過的白馬,以矯健的姿態衝過。

  “希……”劉奉身下戰馬一聲驚嘶,劉奉只感壓力大增,整個天空彷彿化成了一塊鉛板壓下,他駭然抬頭,卻發現一桿銀槍自天空中俯衝而下,槍身更挾帶雷霆萬鈞之力,封住了劉奉的每一寸方位。

  耿拿一擊落空竟足點馬首騰上了虛空,是以劉奉翻上馬背之時,自然無法看到耿拿的所在。

  “呀……”劉奉大吼一聲,也一蹬馬身,挺身向空中迎去。

  “轟……”槍棒相交,劉奉竟連連擋了八十一槍才重重墜落。

  “希……”劉奉身子跌落戰馬之上,戰馬一聲慘嘶,忍不住那沉重的衝擊力,跪倒在地。

  劉奉的身子也因馬身跪倒,歪了一下,而這一歪,劉奉立刻知道不妙,是以極速向一旁狂掠。

  “呀……”劉奉的身形不謂不快,但仍未能完全避開耿拿趁虛而入的一槍,在肩頭拖下了尺許長的血槽。

  劉奉知道再戰必死,在身形一著地之時,立刻躍身撲倒一名梟城騎兵,策馬落荒而逃。

  耿拿身形飄落,正是戰馬奔至之時,是以輕巧地落於馬背,長嘯一聲道:“劉奉,看你往哪裡逃!”迅速張弓搭箭。

  劉奉聽得弦響,調頭欲擋,但因一條手臂無法使力,並未能擊中勁箭,座下馬匹中箭倒下,他的身形也隨之仆倒在地。

  這一摔也跌得七葷八素,待他欲爬起之時,脖子上已經架了數柄利刃。

  耿拿大笑著衝上,呼喝道:“綁了!”劉奉眼睛一閉,暗嘆一聲,自己一世英名,卻敗在一個娃娃手中。

  邯鄲軍見劉奉被擒,哪敢再戰?紛紛慌忙調頭便向邯鄲城中逃跑。

  與此同時,王郎在城頭看了更是大驚,他已經折損了李育,現在若是劉奉和張參也失了,那他身邊還有什麼人可用?而王翰也不知被什麼人抓去,下落不明。

  最急的還是劉林,眼看著弟弟被擒,卻無能為力,他知道即使是自己下去也於事無補,寇恂乃是燕幽兩州的名將,更是耿況部下第一勇將,其武功之強據傳已不在耿況之下。

  劉林也沒有把握勝過寇恂,而在劉秀的軍中還有許多勇將尚未出現,也不知劉秀在城外埋下了多少伏兵,這使得邯鄲城頭的人只能眼睜睜望著城外那不協調的戰事繼續發展。

  王郎再看那群戰士竟向城下奔來,顯然是想回城,但寇恂卻尾隨追殺而至,他不由得大驚,呼道:“關城頭——起吊橋!”“皇上,這些戰士要歸城……”劉林提醒道。

  “不行,否則對方必會跟著殺進城,快,快放箭——”王郎狠聲道。

  “嗖……”城頭立刻箭如雨下,那些欲返回邯鄲城的邯鄲戰士立刻被射倒一大片。

  梟城軍也死傷近百,於是這些人又駭然而退。

  “降者不殺!”寇恂大刀一舉,高喝了一聲。

  這群邯鄲戰士見城上竟下令射殺他們,不由得人人大怒,哪還會為王郎賣命?立刻拋下兵器。

  一時之間,盡數拋下兵器投降。

  “弓弩手!”寇恂一揮手,立刻在城外排下一隊盾牌,天機弩射手們迅速蹲下,一時城上城下箭疾如雨。

  天機弩的射程遠遠超出普通弓箭,儘管是由下向上射,也不會大失優勢。

  眼看邯鄲城門悠然閉上,驀地,城中喊殺聲頓起,吊橋“轟”然垂落。

  “殺呀……”寇恂一看機不可失,大刀一揮,立刻領頭向邯鄲城中殺去。

  “殺呀……殺……”姚期、賈復也領兵隨後狂衝而至。

  王郎扭頭,幾乎氣暈過去,城中殺出的那一隊人馬並非別人,竟是他的親家白善麟與一干家將。

  白善麟竟打開城門,殺出了城外,而斬斷吊橋的人卻是一直都是王賢應親信的祥林。

  祥林終於出手了,白善麟也出手了,這些人本都是王郎最信得過的人,更不曾虧待過這些人,卻沒想到最後置他於萬劫不復之境的竟是這些人!

  “給我殺了他!”王郎都快氣瘋了,已經顧不了身分,立刻撲向祥林,他絕對不會放過這人!

  祥林此刻也正在城頭之上,他斬斷吊橋,迅速擊殺身邊的幾名守卒,見王郎向他飛射而來,哪敢應戰?儘管這兩年他苦練武功,也得了王賢應和王府中許多高手的指點,但僅只是一個普通高手,若與王郎對敵,只怕三招不到便會致命。

  事實上,祥林並沒有在城頭苦戰的念頭,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斬斷吊橋不離開的話,那麼便惟有戰死一途,他可沒有劉秀那麼好的武功。

  “皇上,再見了!”祥林一扯那懸住吊橋的繩索,縱身躍下城樓。

  王郎飛撲上城頭,卻只見那拉吊橋的滑輪飛速轉動,然後猛地繃緊,他伸頭一看,祥林已經離地不到一丈,卻因吊橋的繩子就這樣掛住了。

  吊繩本來設計得恰到好處,剛好能及地,而若是繩子到地的話,祥林必落到地上摔死,但繩子卻被祥林斬去兩丈,這才使得他離地一丈多時懸掛於虛空,正是這個緩衝救了祥林一命。

  祥林乃是宛城的老混混,一生之中有無數次逃命,他哪會去做真正的傻事?因此,一開始他便算好了逃走的方式。

  “再見!”祥林的腳在城牆上一撐,借繩子一蕩之力,一個漂亮的翻身落上吊橋。

  “射死他!”王郎大吼,隨即搶來一張大弓,但再看之時,祥林已經衝入了城門洞內,與梟城軍一起殺入了城中。

  以祥林之刁滑,自然知道王郎是誓欲殺他,若他暴露在王郎的視線中,必難逃其怒箭的射殺,因此倒不如與大軍一起鑽入城內,這樣王郎就無法在人群中找到他了。

  在邯鄲,祥林只怕王郎和劉林兩人,其他人他倒不會在意。

  “好狡猾的小子!”劉林看著祥林鑽入城門洞,不由得讚道。

  王郎氣得都要砸弓了。

  “皇上,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只怕來不及了!”劉林勸道。

  “你們給我守住!守住!”王郎對城內的守軍高喝,而此時卻有梟城軍已殺上了城頭。

  一時之間,城內城外喊殺聲震天,梟城軍在眾多高手控制城門之下,如潮水般湧入。

  另外一批則藉勾索、雲梯自城頭爬上。

  城頭之上已經沒有多少邯鄲守軍,因張參戰死,劉奉被擒,城中之人哪還有鬥志?此刻城門大開,有些人便已經開始逃命,或者在城門口苦戰,反而城頭防守不是那麼緊。

  梟城大軍如洪水般湧來,大舉發起進攻,而城中的守軍早已陣腳大亂。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有點離奇,先是天空中降下巨大的冰雹,砸死砸傷不少人,這使得城中官兵銳氣大減。

  而在那山丘之上,劉秀與王翰的大戰引得天象大變,那無可比擬的詭異場面更是讓人心神俱飛,這些人親眼見到劉秀的神威,而對梟城軍便多了一份懼意。

  張參戰死,劉奉被擒,張義飛領兵出城生死未卜,在一開戰之時,邯鄲城中便減少了一萬餘兵力。再加上王郎下令對返城的戰士施以亂箭,這更寒了邯鄲戰士們的心,削弱了他們的鬥志,此時城門一開,立刻在梟城軍鋒銳的攻勢之下潰散。

  王郎不敢戰,他知道梟城軍衝入城中即意味著什麼。

  正面與梟城軍硬撼,邯鄲軍尚遜一籌,在兵器的裝備之上,梟城軍有著極大的優勢,而在氣勢之上,梟城軍更是銳不可擋。

  王郎心懸父親的安危,現在沒有了這樣一個高手為自己撐台,而十三殺手中的絕殺也慘死,十三殺手已成了過去。

  惟一讓王郎感到安慰的卻是他尚有王翰親訓的死士,死去了七人,還有十七人,這些人保他離開邯鄲應該不成問題。

  王郎絕沒想到事實的發展竟會到如此地步,當日他在邯鄲拼命追殺劉秀,今日劉秀卻領大軍大破邯鄲,這應了劉秀當日說的話:“他一定會回來的!”邯鄲城中喊殺之聲不絕,百姓閉門不出,大街小巷,四處都是廝殺的人群,也不斷有邯鄲軍投降,而且是降兵越來越多。

  賈復與寇恂讓士兵到處呼喊:“王郎已死,降者不殺……王郎已死……降者不殺……”的口號,城中各處都飄蕩著這種聲音,這使得城中的守軍都弄不清真假,因為王郎確實不知去了哪兒,而且混亂之中,誰也沒注意王郎的行動。在這種情況之下,誰還敢負隅頑抗?那豈不是死路一條?因此,邯鄲城的戰士紛紛投降。

  戰局很快便漸漸轉向皇宮和王郎昔日的府第。

  寇恂和姚期諸將早已封鎖了各路口,一入城便搶占了最有利的位置。

  段建、左隆、叔壽、賈复諸人則清理城中各處殘餘。

  此時鐵頭和卓茂也領大軍趕來。

  只怕王郎根本沒有料到他這一逃,加速了城中的戰士投降的過程,使得梟城軍更快地控制了城中的各個出路口,正如昔日王郎封鎖城門追尋劉秀一樣,只是這一次卻沒那麼幸運,因為梟城的數万大軍足以控制住大局,而王郎最遭的是想先帶著皇宮中的東西逃走,但等他想出來時,皇宮已經被全麵包圍了,這一切快得讓他還沒有作好準備。

  但是——無論如何,他必須殺出去!是以,在這種時候,他的十七名死士便發揮了作用。

  王郎身邊的十七死士,在梟城軍中無人能擋,若以一對一,這些人無一是寇恂的對手,但是這些人卻有十七個,便是天機弩對其威脅也不是很大。

  一時之間,梟城軍只被殺得人仰馬翻,竟硬生生被對方殺出了一條血路。

  寇恂諸人也大大吃了一驚,這些死士確實極為可怕,便是他也拿這些人沒辦法,但卻絕不想放過王郎,因此他在後面狂追不捨。

  王郎心中湧起了一絲無奈,但成王敗寇,這是至理,能怪誰呢?此刻,他只想衝出去,在邯鄲之外,尚有王家的一些產業,只要他能找回父親,就還有可能東山再起。

  王翰是他的惟一希望,如果不知王翰還活著,王郎必會留在邯鄲死戰到底,但是正因這份希望使他放棄了鬥志,也使邯鄲的力量潰敗得更快。

  “寇將軍,把他交給我!”一騎白馬飛馳而至,卻是白善麟與一干尾隨而至的家將。

  “白善麟,你這老匹夫!胳膊肘往外拐,我必不會放過你!”王郎一見白善麟,分外眼紅,不由得破口大罵道。

  “怪只怪你是王翰的兒子,怪只怪你是邪宗的宗主,所以,我們注定不能共存!”白善麟語氣平靜地道。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王郎神色大變,大聲問道。

  “我乃無憂林外支,任何與無憂林有關的直系和旁系,都絕不可為禍江湖,只能以正義存在!你身為無憂林傳人的兒子,卻是邪惡組織邪宗的主人,因此便注定成為無憂林的叛逆,惟有死路一條!”白善麟長長地吸了口氣道。

  “你殺我,你女兒將不會有幸福的!”王郎冷笑道。

  白善麟澀然一笑,向身後的人喝道:“死士聽令,立刻給我殺了那十七人!”“是,主人!”白善麟身邊的一群人木然答道,隨即便如蒼鷹一般撲向那十七名似不知疲倦的王家死士。

  “我只想告訴你,白家任何一個人都隨時準備為正義而死。”白善麟淡然道。

  “啊……”白家死士竟全是與敵同歸於盡的打法,只一剎那間,便結束了與王郎死士的戰鬥,他們選擇的方式卻是挨別人一刀,然後破對方一刀,於是,生與死就在一招之間。

  所有人都呆了,在長街之上,十七對死士相互凝視,他們沒倒,是因為刀都在對方的身體之中,於是相互凝視如枯死的木雕。

  王郎頓時記起了前些日子驚擾王翰閉關的一群人,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

  寇恂這身經百戰的悍將也為之呆住了,這些慘烈的殺法,確實讓他心底透出寒氣。

  這就是湖陽世家的死士,真正的死士,只為主人一個命令,便毫不猶豫地去死,這是一種瘋狂!

  王郎也傻了,他本引以為憑的十七位高手,卻在頃刻之間便與人同歸於盡了,這使他一時心中盡是空白。

  “給我殺!”寇恂回過神來吼道。

  王郎卻仍在想白善麟的那句話:“湖陽世家的每一個人都隨時準備為正義而死……”

  △△△△△△△△△

  鄧禹喚來軍醫仔細為劉秀檢查傷勢,經過馬背之上的顛簸,劉秀又吐了幾口鮮血。

  若非鶴涎乃奇世之珍,只怕劉秀此刻早已不省人事了。

  王翰的武功之強,比劉秀想像的更可怕,或是這半年多來,王翰也確實下了一番功夫完善自己的修為。

  劉秀敗了,在最後一招敗在王翰萬念無間之上。

  萬念無間,究竟是什麼武功?劉秀不知道,便是熟知無間劍道的怡雪都不知道,但卻可以肯定這是源於無間劍道。

  怡雪自然聽說過,王翰乃是無憂林近百年來資質最佳的奇才,因此在江湖之中混跡數十載,尚無法讓無憂林找到其踪跡,這樣一個奇才創出一式高於無間劍道的武功並不奇怪。

  劉秀並不會氣餒,至少,他重創了王翰!在兩次交鋒之中,他雖然落入下風,但他的進步卻是誰也無法否認的,而且其進步甚至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天下間能勝王翰的人除了昔日的武林皇帝劉正之外,便沒有人可以做到,而劉秀如此年輕便可以與王翰決戰,這足以將他傳為江湖之中無人可比的佳話。

  劉秀的傷確實極重,但被鶴涎保住了元氣,因此並無生命危險。

  鄧禹此刻擔心的不只是劉秀的傷勢,更多的卻是邯鄲之戰。

  這一戰至關重要,若梟城軍無法攻陷邯鄲,那王郎必死守,如拖上數月,只會嚴重影響逐鹿中原的大計。

  鄧禹自然明白劉秀逐鹿中原的決心,否則劉秀也不會這麼急著讓吳漢平定尤來的大軍。

  劉秀此舉是看出了赤眉軍很有可能會使劉玄的天下覆滅,如果梟城軍不能在赤眉軍攻下長安之前統一河北,只怕到時候戰局難料,也便很難問鼎中原,是以劉秀才必須加快統一北方的步伐。

  任何拖延都可能陷入被動之中,鄧禹也絕對明白眼下的形式,若是他連這個形式也無法明白,那便不配讓劉秀如此看重。

  儘管鄧禹知道劉秀出身市井,在混混之中長大,但是他對劉秀那超卓的遠見不得不佩服,從當日姜萬寶與王常打賭半年內破宛城,定南陽,到後來劉秀斷言綠林軍十個月直搗長安,這一切都沒有絲毫的差池,可見劉秀確實深具敏銳的洞察力和超常的遠見卓識。

  鄧禹在劉玄手下並不得志,因為劉玄並不是一個擅聽別人意見的人,當然,他並不知此刻坐擁天下者並非昔日的劉玄,而他卻胸怀大志欲助明君!縱看天下,惟他與劉秀相交甚厚,更知其智慧和心胸,這才在賭輸之後誠心前來相助劉秀,因此他對今日的邯鄲之戰寄予了極大的厚望。

  怡雪也立在劉秀的身邊,但卻沒有多說什麼,或是根本就沒有必要說什麼。

  劉秀疲憊得只想好好睡一覺,臉色有點蒼白,身上十餘處傷口已包紮好,但內腑受傷極重。

  直到有人提回張參的首級,送來五花大綁的劉奉時,劉秀依然沒有太清醒地說一句話。

  ……

  張參被殺,劉奉受傷被擒,這無疑給了鄧禹一顆定心丸,至少可以保證,邯鄲城不再是那般可怕了。

  而從這結果可以看出,劉秀那些看似多餘的佈置卻是真正的料敵先機,或是對邯鄲之戰早已胸有成竹。

  鄧禹不得不服劉秀用兵之奇,怡雪也為之訝然,她並未見過劉秀用兵,昔日僅只是聽說劉秀用兵如神,因此才能夠很快地在北方壯大起來,而她對兵法並不懂,但看劉秀今日在與王翰大戰之時仍能夠掌握全軍的大局,可見其確實是名不虛傳,而她心中也略湧起了一絲愧意。

  “你們還不給劉大將軍鬆綁!”鄧禹望了那幾名押回劉奉的戰士叱道。

  那幾名戰士忙解開劉奉身上的牛筋。

  “讓劉大將軍受委屈了!”鄧禹極為客氣地上前拱手道。

  “哼!”劉奉不屑地扭過頭去。

  “叫軍醫來給劉大將軍傷口上藥。”鄧禹又吩咐了一聲。

  “別假惺惺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劉奉冷冷地道。

  “我為什麼要殺將軍?將軍乃忠義之士,戰爭只不過是各為其主,並無誰對誰錯和仇恨,現在邯鄲城破,今主王郎已死,將軍與我們之間便已無恩怨,何不坐下來靜心一談呢?”鄧禹很平靜地笑了笑道。

  “胡說!邯鄲城豈會破?”劉奉怒叱道。

  “事實勝於雄辯,不若我們先於此飲酒下棋,待中軍來報如何?”鄧禹依然很坦然自信地道。

  劉奉不由一愕,見鄧禹說得如此自信坦然,他竟不敢應承。

  “怎麼?劉大將軍也對邯鄲沒信心了?”鄧禹笑著反問道。

  “我為什麼沒信心?”劉奉不服氣地反問。

  “那很好!”鄧禹向一邊的護衛道:“設酒,擺棋!”旋又扭頭向劉奉道:“請將軍先包紮一下傷口。”劉奉一愕,他不得不對鄧禹另眼相看,只看這年輕人的氣度,就足以讓人為之折服。

  △△△△△△△△△

  劉奉望著不語的鄧禹故意以言語刺激道:“怎麼不見劉秀?”鄧禹只是淺笑道:“主公已領軍殺入邯鄲,自然不在營地,這裡的一切便由我主事。”“我看是他此刻性命垂危吧?”劉奉試探道。

  “呵呵……”鄧禹不由笑了,道:“我家主公雖然年輕,卻經歷了無數次生與死的考驗,領教過無數高手,不就是區區一戰嗎?略受小傷,但又豈能妨礙他上陣殺敵?”劉奉神色一變,鄧禹的話使他的心神微亂,如果是劉秀親自出手,那麼邯鄲城之破絕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如果說劉秀一點傷也未受,那實難讓人置信,受些小傷也正是情理之中的事。

  “報——”一名中軍大步行入。

  “說!”鄧禹平靜地道。

  劉奉頓時心神大為緊張,也不知道這中軍所報會是什麼消息。

  “在西南方向五里處出現一批敵兵,正快速向我營靠近,人數約五千左右。”那中軍急促地禀道。

  劉奉頓時想起了張義飛那支欲偷襲的戰旅,卻沒料到竟在這種時候才到。

  鄧禹神色不變,只是淡然向帳中諸將道:“李度將軍領一千人馬在營外一里處伏擊,吳喬喜和尤新二位將軍各領五百人馬自兩翼衝擊,魯青將軍便領一千人馬繞到敵方后防,截住其歸路!”“末將領命!”李度諸將皆應聲而去。

  劉奉神色數變,他不知道張義飛是如何佈置的,但看鄧禹如此輕鬆微笑間用兵,倒有點為張義飛擔心起來,他很清楚梟城軍天機弩的殺傷力,若是伏擊,那破壞力是難以想像的。

  “劉將軍該你執棋了,不過你的這一條龍快被截斷了。”鄧禹道。

  劉奉不由得回過神來,他無法不佩服鄧禹的鎮定,如此年紀卻比一個征戰了數十載沙場的老將還要沉穩,由此可見此人的修養確實有過人之處。

  劉奉絕非沒有聽說過鄧禹之名,鄧禹成名之早應是十五歲,那時鄧禹尚在長安求學,乃是京城王孫公子所談論的對象,被許多士大夫謂之為奇才,更難得的是其文武全才,在京城年輕一輩中,並沒有幾個對手,可謂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而鄧禹在梟城軍中的地位也日漸尊貴,更是劉秀身邊的軍師,在河北諸戰之中運籌帷幄,極有大將之風,可以排在劉秀眾將之首,其自不簡單。

  △△△△△△△△△

  張卯的神色有些凝重,半晌才道:“這樣恐怕很難引起大混亂!”“如果我們不作出此決定,只怕根本就無力阻止赤眉軍攻破長安之危,那時,我們一起全都完了。”廖湛苦惱地道。

  “我認為廖侯爺說的沒錯,如果我們劫持皇上離開長安,只要能以此法打敗赤眉軍,皇上定會理解我們一片苦心的,天下百姓也會理解我們。”胡段附和道。

  “如果皇上知道了這事,只怕你我幾人都不免人頭落地!”申屠建有點擔心地道。

  “此事只有我們幾人和安國公知道,安國公也是全力支持我們,若若事敗,我們還可以去安國公那裡,以安國公的十萬大軍,我們也不懼長安。”胡段道。

  張卯眉頭皺了起來,道:“這事尚有些不妥,皇上除長安兵力之外,還有漢中王與舞陰王、鄭王幾處兵力,若是他們聯手,我們只怕也沒有機會。 ”“怕什麼,現在各王自據,根本就沒有閒情管我們,又有樊祟之亂,只要我們行事小心些,必能成功!”廖湛道。

  “我們可以再勸勸皇上,讓其放棄長安……”“皇上在長安享樂慣了,又豈會聽我們的勸告?你沒見皇上在早朝之上一意孤行的態度嗎?”胡段打斷申屠建的話道。

  “是啊,我可不想我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因一個人而毀於一旦!”廖湛忿然道。

  “既然如此,為了江山社稷,我們也只好冒一回險了!”張卯無可奈何地道。

  “申侯呢?”胡段與廖湛的目光不由地都投向了申屠建。

  申屠建不由得苦笑道:“我們乃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既然你們不反對,那我只好跟你們一干了!”“這才是好兄弟!”廖湛不由得拍了拍申屠建的肩,讚道。

  △△△△△△△△△

  “朕就猜到他們會有此心!哼,申屠建呀申屠建,你們也未免也太視朕了!”劉玄神色微有些猙獰地道。

  “柳公公!”“奴才在!”“你立刻傳朕密旨,讓杜吳火速帶禁軍包圍這幾個反賊的府邸,一定要把張卯、申屠建、胡段、廖湛這一干反賊抓住,若是誰敢拒捕,殺無赦!”劉玄肅然道。

  “張公公!”“奴才在!”“你也傳朕聖旨於李松兄弟二人,讓其封鎖長安所有城門,禁止任何人出入,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都不得開門!”劉玄又道。

  “奴才明白!”“哼,想造反?就別怪朕不念舊情!”劉玄深吸了口氣道。

  △△△△△△△△△

  “報——”中軍再次入帳,卻是渾身浴血。

  鄧禹也微驚,但聲音依然很平靜地問道:“如何?”那中軍的氣息有些皺促,但神色間卻極為沈穩,劉奉一看便彷彿已知結果。

  “回軍師,敵軍已被擊潰,降一千九百四十人,殺敵兩千,剩下的向邯鄲方向潰逃,魯青將軍正在追殺!”那中軍很清楚地報出數目,沒有絲毫零亂。

  “嗯,很好,我會給你們每人記功一件。我方傷亡情況如何?”鄧禹又問道。

  “我方有一百七十六人戰死,兩百餘人受傷,但已無礙。”那中軍道。

  鄧禹神色一變,責問道:“怎會傷亡如何嚴重?”“因敵將實在太過厲害,這些兄弟都是在圍堵之時身亡。”“對方是何人為將?”鄧禹問道。

  “張參之子張義飛!”“難怪,好!你先下去吧。”鄧禹微恍然。

  “報——”又一名中軍極速奔入帳中,見到鄧禹便立刻呼道:“軍師,大喜!”鄧禹訝然,頓也喜形於色地問道:“何事大喜?”“邯鄲城破,城中守軍盡降,王郎被擒,劉林戰死……!”“嘩……”劉奉立身而起,卻帶翻了桌幾,神色極為猙獰。

  那中軍嚇了一跳,不由怯怯地望了鄧禹一眼。

  鄧禹心中也暗嘆了口氣,劉林戰死,這是個意外,但心中卻大鬆了一口氣,至少邯鄲已破。

  “將軍節哀,戰場之上各為其主,生死總是難免。”鄧禹安慰道。

  劉奉慘然一笑道:“罷了,罷了,你們也殺了我吧,不用對我如此假惺惺的!”“我們需要的乃是將軍這種人才,如今王郎兵敗,我勸將軍良禽擇木而棲,又何用如此?”鄧禹道。

  “你們殺了我兄長,今後我們之間便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劉奉若是降你,豈不是不忠不孝不義之輩?”“將軍何用如此固執?”鄧禹還想勸。

  “鄧軍師好意劉奉心領,梟城軍中擁有如軍師這般人物,我劉奉敗得心服,但絕不是不識大義大體之人,請軍師代我轉告劉秀,希望我家江山能光復昌盛到永遠!”劉奉說完一聲悲嘯,在鄧禹尚未來得及阻止之時,已一拳擊碎了自己的天靈蓋。

  “將軍!”鄧禹大驚,一把扶住劉奉倒下的軀體。

  劉奉的表情沒有痛苦,卻以虛弱得只有鄧禹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劉奉……一生……無愧……無愧……天地——”鄧禹一時怔住了,劉奉就死在他的懷中,他的心有著莫名的痛楚,就是因為劉奉最後一句話。

  劉奉死了,但最後一句話卻有著無法抹殺的分量——他一生無愧于天地!

  在忠、孝、義面前,劉奉選擇以死來維護自己忠、孝、義的氣節,這給鄧禹心靈的震撼之強是無法衡量的,也正因為這一句話,使得鄧禹成為東漢開國功臣之首,一生皆得劉秀帝業中最親信最得力的功臣。

  帳中的其他梟城軍將領也為之震撼不已,中軍們卻傻眼了。

  “將劉將軍的屍首厚葬於邯鄲城外,傳令不許傷害劉將軍的家人!”鄧禹悠然放下劉奉的屍體,吸了口氣,不無惋惜地吩咐道。

  △△△△△△△△△

  梟城軍以極快的速度清理了邯鄲城中的一切,並出榜安民,對於百姓在此城之中的損失也加以部分補償。

  這些舉措立刻贏得了邯鄲城的民心,而眾敗軍降卒則交由趕回的馮異親自處理。

  劉秀是在邯鄲城破之後的第五天才進城的,因其傷勢太過嚴重,不得不在城外休養五天,而讓馮異和寇恂、鄧禹三人將邯鄲城中一切安置妥當後,他入城也便更安全。

  劉秀入城之時,已經可以騎馬,因其體質奇特,功力也恢復了四五成,傷勢雖未痊癒,卻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這幾日梟城軍在邯鄲城中的表現極佳,這使得邯鄲百姓對這個新入邯鄲的主人極為歡迎。

  事實上,劉秀在北方的口碑本就極好。北方十幾路大小義軍之中,只有梟城軍的紀律最為嚴明,而且各種曆法使得轄區之內百姓皆能安居樂業,盜賊盡去,軍民互敬。

  而梟城和鉅鹿、信都三地之間的繁榮更是有目共睹,許多各地百姓在逃難之時首先想到的便是梟城。

  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又有誰不希望擁有一個真心為百姓著想的明君?又有誰不希望這連年的戰亂早日停止,享受太平安寧呢?因此,劉秀的崛起使得北方百姓皆渴望成其子民。

  梟城軍在邯鄲城中的表現也使邯鄲百姓疑慮盡消,是以百姓主動夾道歡迎,許多人更是欲一睹劉秀之風采。

  由於各種關於劉秀的傳聞,使得人們對這個似乎無所不能、勇敢無敵的年輕霸主心儀嚮往。

  有些人甚至開始關心劉秀是否娶妻生子,或是可能會娶幾位妻子……

  劉秀身邊眾多高手雜在親衛之間以確保其絕對安全。

  當然,這都是因為劉秀依然有重傷在身,若是平時,根本就沒必要在人群之中夾著高手相護。

  鄧禹諸將親自將劉秀迎入城中。

  邯鄲可謂是北方的重城,昔日趙都的遺風尚在,城高牆厚,護城河引清漳水,使得水深河寬,確實是一座堅城。因此,劉秀最先想要的便是得到邯鄲。

  若有邯鄲,再得鄴城,便可藉之為跳板進軍中原。當然,南端的青犢諸路義軍尚是阻礙。

  進駐邯鄲,劉秀立刻收到吳漢的捷報,尤來軍大敗,吳漢斬殺尤來,使尤來軍大部分盡數降服。

  劉秀大喜,在重新整合編排諸路降軍之後,此刻的兵力竟達三十萬之眾,而且這些天,每日都有人願意入伍,各路豪強紛紛投效,使得梟城軍迅速膨脹起來。

  而此刻劉秀再不遲疑,立刻派寇恂、耿拿領兵五萬直擊高湖、重連,合黃河幫兩面夾擊,他要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將高湖與重連擊潰。

  對於遲昭平一直在為他而戰,劉秀心中確實多了許多愧疚和感激。因此,他要盡快擊潰高湖、重連,使得黃河幫與梟城軍順利整合,那時他就可以讓遲昭平留在自己身邊,也正式迎娶這位風雲一時的江湖女強人。

  遲昭平確對劉秀情深義重,這一點所有梟城軍的將領都清楚,也都敬佩,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劉秀,才能其成就帝業。

  ……

  入主邯鄲,劉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會姬漠然。他知道此人是遲昭平的義父,更是一代奇人,因此,他第一件事便是拜會姬漠然,並讓其代自己正式提親。

  然後,才是處理關於王郎的事,而在這之中,劉秀想到了白玉蘭。

  沒有人為難白玉蘭和王賢應,而王郎的其他家人則全都下獄了。

  想到白玉蘭,劉秀黯然欲泣,小晴則自梟城趕來早已哭成了淚人。

  劉秀害怕見到白玉蘭!他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這位昔日情義深重的愛人。

  白善麟確實夠狠心,這一點劉秀也不能不承認。

  劉秀沒有白善麟那般狠,但是不管怎樣,他仍是要見白玉蘭一次,不管會發生怎樣的結果,也不管相互間會有怎樣的情緒,他總不能迴避現實。

  生活是很現實的,現實卻又是殘酷的,如果說這是天命,那便是上天跟他開了一個傷感的玩笑。

  小晴似乎明白劉秀的感受,她可以哭,但劉秀卻不能,他是個男人,更是一方霸主,是睥睨天下的一代宗師,許多的情緒他只能放在心中。

  “主公!”侍衛極恭敬地向劉秀行禮,在他們的眼中,劉秀不僅是主帥,更是神話。

  王郎的皇宮極奢侈,廊橋亭謝,九曲回還,在侍衛們帶領下繞了好遠的路才到白玉蘭和王賢應所居住的地方。

  這裡,馮異已下令不准任何人擅自騷擾,而且屋中所需,必須供應最好的。

  “你們在外面等著。”劉秀揮手阻住鐵頭、赤練劍和一干貼身相護的高手,淡淡地道。

  “主公……”眾人微愕,略有憂心地道。

  “不必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劉秀的語氣極為平靜,他已經學會瞭如何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是王賢應……”劉秀打斷駝子的話,在小院門口頓了一下,這才悠然踏入小院之中。

  小院的桃花開得正艷,如天邊的彩霞,春意昂然不可遏制。

  小院中是一座極雅緻幽靜的閣樓。

  劉秀的到來,讓守在閣樓外的兩名俏婢無所釋從,她們乃是王賢應的婢僕,卻似乎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大破邯鄲、無敵於北方的霸主劉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7
第六卷第八章仁者之情
  這自劉秀身上自然而生的氣勢也可看出。

  昔日劉秀身上並不具備這種氣勢,這是在經歷百戰之後磨礪而出的銳氣,那種氣度則是由於自信而顯示的威嚴。當然,這與劉秀所練的《廣成帝訣》也脫不了關係。

  《廣成帝訣》自內部改造了劉秀的氣質,使其天生所具的皇者之氣充分發揮,而讓人不敢仰視。

  “小婢見過……”那兩小婢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如何稱呼劉秀才好。

  “免禮。”劉秀溫和地吸了口氣道。

  “他們還好嗎?”劉秀望了閣樓內那有點深幽的景像一眼,吸了口氣問道。

  “夫人和主公都好,只是……”劉秀見兩俏婢欲言又止,不由打斷其話又問道:“那些將軍對他們還好嗎?”“很好,他們一開始就不打罵我們,我們想要什麼,他們都送來,也沒打擾過我們。”俏婢又道。

  “那就好。”劉秀吸了口氣,隨即移步向內閣行去。

  “大人請留步,我們去通報一聲。”說話間一名小婢忙匆匆行了進去。

  劉秀不由得止步,心中又湧起了昔日白玉蘭那幽傷而冷靜俏麗的面容,往事彷彿就發生在昨日,一切都那麼清晰明朗。

  “造化弄人。”劉秀自語地嘆了口氣道。

  “大人,夫人說不想見你。”那俏婢出來,神情有點無奈地道。

  劉秀苦苦一笑,卻並沒有止步,依然向閣內行去。

  那兩俏婢一怔,卻又不敢相阻。

  “你來了……”迎上劉秀的是王賢應,王賢應沒有半絲敵意,儘管神情異常頹喪,卻很平靜,平靜得讓劉秀有點意外。

  劉秀望瞭望這個昔日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弟,心中竟有種莫名的憐憫,是以他點了點頭。

  “她在裡面,情緒很不好,也許你可以讓她開心一些。”王賢應的聲音依然那般平靜,卻透著一股無法掩飾的澀然和悲哀。

  劉秀的心也一陣揪痛,他完全可以體會出王賢應的痛苦,那種痛苦的根源就是他愛上了一個根本就不愛他的女人,而且愛得那麼深!

  而更讓王賢應痛苦的卻是他知道白玉蘭心中所愛的人是誰,但他卻無法讓白玉蘭抹去心中的影子。

  劉秀心中也一陣痛,因為他從王賢應的口中聽出了,白玉蘭對他的愛依然是那般深,這才使得王賢應痛苦、悲哀、頹喪。

  愛一個人的偉大,使劉秀並不覺得王賢應討厭,至少,王賢應執著!認真!對感情的執著便連劉秀也自嘆不如,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白玉蘭一定很幸福,王賢應也一定會快樂,但是就因自己的出現,才會產生這般讓人痛心的悲劇。

  劉秀沒跟王賢應多說,只是悠然推開內廂的門。

  他看見了白玉蘭,依然是一襲白裙,顯得更纖瘦。

  沒有看到面孔,只有一個亭亭玉立的背影,給劉秀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卻多了幾分酸楚和無奈。

  “玉蘭!”劉秀喚了一聲。

  白玉蘭沒有動靜,對著一扇開著的窗看院中的桃花。

  “玉蘭!”劉秀又叫了一聲。

  白玉蘭這才似收回心神,卻依然未曾轉身,僅是淡漠地問道:“你為什麼要來?”劉秀怔住了,他為什麼要來?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來看你。”劉秀怔立了半晌,才吸了口氣道。

  “看我?”白玉蘭不屑地笑了笑,笑聲依然很優雅,卻並不轉身望劉秀一眼。

  “是的,看你。”劉秀重複道。

  “我已不是昔日的我,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白玉蘭悠然籲了一口氣,很平靜地道。

  “我並沒有同情你,只是來看你。”劉秀道。

  “這有區別嗎?”白玉蘭反問。

  “有!”劉秀很沉重地道,頓了頓,吸口氣又道:“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外人,如果我同情你就最先要同情我自己!”白玉蘭的身軀微顫動了一下,但並沒有回過身來,吸了口氣道:“可你已經是外人了!你是勝利者,成王敗寇,我不過是你的階下之囚而已!”“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依然是我,你依然是你……!”“你說這些都沒有用,春天的桃花,秋天只會成為果實,它終究會凋謝,沒有人能夠留住時間,也沒有人能夠讓自己的心態停滯在某一點!”白玉蘭幽幽地嘆了口氣,接道:“人,活在現實中,不能讓夢主宰了靈魂,夢可以用,但那終究只是夢,所要面對的仍是現實!”“可是……”“你不要說了,往事再美,只是往事,便像去年的桃花。”說話間白玉蘭把窗子推得更開一點,伸手指著院中的桃花道:“看,這些桃花依然很紅 、很美,但它只屬於今年,你可以在每一朵中找到去年桃花的影子,卻不到去年的感覺,更不會有去年殘存於今日的花朵!”劉秀的目光不由得也投向那片桃花,心中卻更多了幾分酸澀,也更多了幾許無奈,恍惚間,他與白玉蘭之間已經相隔太遠!

  稍頓了一下,白玉蘭又道:“若花開花謝為一個輪迴,那麼我們已經歷了一個輪迴,所面對的,都是新的生活;若是每一個輪迴都承載著一個輪迴的記憶,那沒有人知道他在下一次輪迴後會不會被記憶的包袱壓垮。因此,人要學會遺忘,學會放棄,就像桃花,留戀上一個春天是不智的,在這一個輪迴中,謝了就是謝了,不要留下遺憾和傷感,所以你不該來。”劉秀無語,他真不知該如何去禪述內心的感受,卻不能說白玉蘭所言沒有道理,或許,他真的不該來。

  “王賢應是個好人。”半晌,劉秀突然改口道。

  “是的,他是個好人。”白玉蘭也道。

  “他對你好嗎?”劉秀又問。

  “很好!”白玉蘭隨口應道。

  “好!那我可以讓你們自由來去,我希望你們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劉秀語氣中透出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楚。

  “謝謝,我會記住你的話,如果天下還有安靜的地方!”白玉蘭不無自嘲地道。

  “我走了,你多保重!”劉秀吸了口氣,轉身大步行向門外,在門口卻頓住了,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依然只是看到白玉蘭的背影,白玉蘭並未向他看一眼,抑或是根本就不想見他。

  劉秀不由得心中長嘆,轉身來到廳中,王賢應的神情木然。

  “你們可以自由來去,我希望你能帶她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生活。”劉秀吸了口氣,向王賢應道。

  “我有一件事求你!”王賢應道。

  “什麼事?你說吧。”劉秀道。

  “很多人都是無辜的,我希望你放了那些無辜的人,如果你願意,我願以我的生命換取王家那些無辜的生命!”王賢應堅決地道。

  劉秀的目光掃了王賢應一眼,王賢應並不迴避地與之對視。

  “我答應你,我可以放了那些無辜者,但你必須也答應我一個條件!”劉秀道。

  “什麼條件?”王賢應反問。

  “我要你好好照顧玉蘭,不要讓她再受半點委屈!”劉秀肯定地道。

  王賢應一怔,隨即慘然一笑道:“即使你不說,我也會做到,不管她心中愛的是誰,她都是我的妻子,我最愛的人!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仍不後悔愛上一個不愛我的她!”劉秀心中一陣感動,他還能說什麼?這不知是白玉蘭的有幸還是不幸。

  “你是個好人,至少,你配擁有她!明天我會把你的家人送出城外,然後讓你與他們會合。你需要什麼儘管說,我能做到、能給的,盡量為你準備。 ”劉秀吸了口氣,懇然道。

  “你也是個好人,不過,你不應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我什麼也不需要!”王賢應望了劉秀一眼,吸了口氣不無感嘆地道。

  “我會記住你的忠告!”劉秀吸了口氣道。

  “我也希望百姓有好日子過,你或許能給他們希望!”王賢應由衷地道。

  劉秀不由再打量了王賢應一眼,王賢應依然有些愴然,卻很平靜,頹然的表情中卻有一雙明澈的眼睛,甚或挾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情懷。

  劉秀沒再說什麼,轉身便行出了閣樓。

  △△△△△△△△△

  長安城中四處都是楚軍,馬蹄之聲很快驚碎了寧靜的晨曦,四面城門皆被封鎖,百姓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但很快便有人傳出消息,戶寧侯申屠建及廖府、張府全被包圍,戶寧侯更被禁軍抓住,全家老小皆被帶走。

  於是有人說是他們要造反,皇上派禁軍平亂。

  廖府上下家丁和婦孺也全部被抓,張卯、胡段的侯府亦被抄。

  一時之間滿城風雨,劉玄一次抄掉四位侯爺的家,也確實讓長安城的百姓大感意外。

  四大侯府上下數百人,全都下獄,而四位侯爺卻只有申屠建遭擒,廖湛、張卯和胡段卻下落不明。

  劉玄立刻下令全城搜捕三人,一時之間,長安城中戰雲密布。

  △△△△△△△△△

  “你去見了玉蘭?”怡雪突然問道。

  劉秀覺得有些意外,怡雪居然關心起他的這些事來。

  “是的!”“那她怎麼樣?”怡雪問道。

  “她說桃花一謝一開即是一個輪迴,如果每一個輪迴都留著一個輪迴的記憶,那在下一個輪迴之時,可能會被記憶的包袱壓垮。”劉秀鬱鬱地道。

  怡雪的神色間露出訝色,劉秀轉述的話確讓她吃驚。

  “那你怎麼做?”怡雪又問。

  “你認為我該怎麼做?”劉秀反問。

  “我不知道。”怡雪搖了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可以淡忘,為什麼桃花今年仍開著去年的模樣?”劉秀嘆了口氣,望著手中的書簡自語道。

  怡雪不由淺淺地笑了,道:“沒有人真的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真的可以淡忘,那桃花應該開成什麼模樣呢?”劉秀不由得也笑了,可是心中依然有著一絲鬱悶。

  “你為什麼又回來找我?”劉秀突然把話題轉了過來,反問道。

  怡雪不由笑了笑道:“我的任務是找尋明君,為天下百姓謀求平安!”“那與我何干?”劉秀反問道。

  “我去見過劉盆子!”怡雪突然道。

  “你見過劉盆子?”劉秀頓時也大感興趣。

  “是的,就在上個月!”怡雪道。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劉秀問道。

  “一個極有野心,卻又彷佛充滿仇恨的人!”怡雪道。

  “一個很有野心,又彷佛充滿仇恨?”劉秀訝然。

  “那是一種感覺!”怡雪道。

  “他不是一個放牛娃嗎?”劉秀反問。

  “如果他是放牛娃的話,那麼他就不配做赤眉軍的皇帝,樊祟和徐宣也不會那麼傻的讓一個放牛娃做他們的皇帝!”怡雪道。

  “那他是個怎樣的人?”劉秀惑然問道。

  “一個高手,一個絕對的高手,但在他身上充斥著一股異樣的桀氣,我想他一定是個修習魔功的高手!”怡雪肯定地道。

  劉秀不由皺起了眉頭,惑然不解道:“天下之間還有哪個魔道中人能讓樊祟和徐宣這樣的高手稱臣呢?”“他很年輕!”“邪神已經死於泰山之巔,連天魔門的宗主秦盟也已死亡,天下間除了仙逝的武皇和王翰之外,還有誰擁有這麼強的力量呢?”劉秀不由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就是其中一個嗎?”怡雪笑道。

  “可那人不是我!”劉秀道。

  “但他可能會成為你最強的對手!”怡雪又補充道。

  “所以你就來提醒我?”劉秀反問。

  “不,我是來監督你!”怡雪神秘地笑了笑道。

  “監督我?”劉秀也不由感到好笑。

  “監督你是不是對百姓施以仁政,是不是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怡雪有些認真地道。

  “啊,反正我又不是你理想中的明君,為什麼要這樣監督我?”劉秀故作不解地問道。

  “如果你還那麼小氣地在乎我講過的那些話,算是我找錯了人!”怡雪頓時俏臉一紅。

  “找錯了人,那該怎麼辦?”劉秀心情頓時大好,一副有恃無恐地追問道。

  “那我就只好另尋他人了!”怡雪愣了一下道,見劉秀依然不懷好意地笑著,彷彿明白劉秀故意在逗她,不由又好氣又好笑。

  “為什麼突然又覺得我是你想要找的人選呢?”劉秀笑了笑反問,他也不再開玩笑。

  “你不是很小氣吧?”怡雪又問道。

  “我沒有計較那些,只是我想知道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你應該知道,眼前我雖破邯鄲,但依然舉步維艱,在北方尚有近十路自據的義軍,而中原更有綠林和赤眉,此刻要我談對天下百姓做點什麼似乎為時過早。”劉秀突一正色道。

  “真的想知道嗎?”怡雪想了想問道。

  劉秀點了點頭。

  “因為你代表劉家,這是其一;你轄區的百姓皆能安居樂業,戰士紀律嚴明,曆法清楚,這是其二;北方土地富饒,屯兵積糧為福地,又有黃河之險,足以佔得半璧江山,這是其三;其四則是劉玄雖得天下,卻依然是民不聊生,貪圖享樂,縱容部下。欺壓百姓實屬昏庸無能之輩;其五卻是因赤眉軍劉盆子可能是天魔門之人,而赤眉軍無明確軍紀,治軍無方,更不懂得治政理朝,只知轉戰天下,與流寇無異,因此若其得天下,也必不會治天下!所以,我才會選中你!”怡雪吸了口氣道。

  劉秀不由得苦笑一下,道:“看來你對天下的形式掌握得真夠清楚的。”怡雪不由笑了,道:“別忘了我也身負使命!”“那倒也是,你的使命很偉大,只不過我卻沒有那麼偉大的藉口。說說你會幹些什麼,我也給你安排一些差事。”劉秀望了怡雪一眼,笑了笑道。

  “我的任務何用你安排?想來則來,想去則去!”怡雪不無傲意地道。

  “那好吧,隨你,不過你最好能給我找點更有用的情報,而不是要你分析什麼天下的局勢,這些東西我都知道,我只想知道我尚不清楚的東西。”劉秀神情一肅,正色道。

  怡雪不由笑了,望了劉秀一眼,道:“這個不是問題。”“有你這番承諾,我就放心了,我知道無憂林在天下各地都有支持者,有你相助,說不定還真能讓我過一把'偉大'的癮!”劉秀欣然道。

  怡雪與劉秀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笑了。

  △△△△△△△△△

  劉秀斬殺王郎,並將其厚葬,也算是一種尊重,對當地的百姓或算是一份安慰,畢竟,王郎也在當地百姓心中有些分量。

  至於劉秀釋放王郎的親人,此等義舉卻為百姓所稱道。

  當地百姓對劉秀的仁慈之舉大為心服,而在城中定曆法,立衙門,設兵制,更對此戰之中立有大功的眾將加以封賞。

  “報——長安有欽差到!”一名中軍急忙奔了進來,急促地道。

  劉秀和殿中眾臣愕然,都沒有想到劉玄的聖旨這麼快便來了。

  “快隨我去迎欽差!”劉秀起身領著眾將大步迎出大殿,卻見一群禁軍護著一名宮監自遠處策馬而至,正是劉玄身邊的柳公公。

  “劉秀不知柳公公駕臨,未曾遠迎!”劉秀搶上幾步,客氣地道。

  欽差柳公公見劉秀迎來,也忙下馬,尖聲笑道:“武陽侯何必這麼客氣,奴才此來只不過是為皇上傳一道聖旨而已!”“哦?”“武陽侯劉秀接旨!”柳公公自袖中掏出聖旨念了一聲。

  劉秀與身後的眾將慌忙跪下。

  “武陽侯可以站著接旨!”柳公公道。

  “謝主隆恩!”劉秀便站起身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武陽侯平定王郎之亂,威振北方,揚我大漢國威,功高蓋世,故封為蕭王,並領屬下將領南歸!”劉秀一怔,柳公公卻道:“蕭王,接旨吧!”說著便把聖旨遞出。

  劉秀卻並不伸手。

  “蕭王,皇上可是對你恩寵有加,現赤眉動亂,你為我大漢支柱,一切就要看你的了,接旨吧!”“對不起,請公公回禀聖上,這旨我不能接,眼下河北各路義軍雄踞一地,若是不平河北之亂,勢必使禍事再起,河北百姓將會再受戰亂之苦,待臣平定河北之亂後,馬上回京向皇上請罪!”劉秀突然堅決地道。

  柳公公一時也怔住了,半晌才盯著劉秀道:“你應知拒接聖旨是欺君之罪的!”劉秀並不為所動,吸了口氣道:“我想皇上聖明,必能體諒微臣的此番苦心。請公公回禀皇上,我需平定了河北之後才能南歸!”“違抗聖旨者當斬!”一名禁軍頭領“鏘……”地拔劍而出。

  “鏘……”在眾禁軍拔劍而出之時,劉秀身邊的將領也立刻挺身而起,一時雙方刀劍相向。

  劉秀忙伸手製止身後的諸將,目光悠然投向那禁軍頭領。

  那禁軍頭領被劉秀的目光所視,彷彿是裸露在秋風中,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敢與劉秀對視。

  柳公公的神色也微變,他卻老奸巨滑地打了個“哈哈”道:“既然蕭王已決定,那我就只好如實回禀皇上了!”“有勞公公了!”劉秀坦然道。

  柳公公哪還不知道,這裡是劉秀的地盤,更有梟城勇將無數,一個不好,只會激得劉秀立刻翻臉,說不定還會當場斬殺了他們,因此他並不敢太過緊逼。

  “公公遠道而來,先用膳歇息吧。”劉秀淡淡地道。

  “蕭王請了!”柳公公也笑了笑。

  △△△△△△△△△

  寇恂與耿拿合大軍五萬,加上黃河幫的數万大軍,兩方夾擊,立刻切開了高湖與重連軍的聯合,更以摧枯拉朽之勢連破數城。

  高湖與重連軍的將士也紛紛投降。

  因知王郎兵敗而死,許多高湖將領早已失去了鬥志,且這數月來,被遲昭平和馬適求的兵力騷擾得有些筋疲立竭了,自然無法再抗拒寇恂這股新銳之軍的狂攻。

  僅用十天的時間,高湖與重連便已俯首稱臣。

  寇恂整理降軍,立刻為劉秀送上捷報,而此刻劉秀已調回吳漢,遣其回北方調發幽、冀十郡的兵力北掃大槍;賈復與朱右調守梟城;馮異前往上江、大彤、鐵脛,諸路義軍遊說其歸降未果。

  劉秀便命卓茂、寇恂、姚期諸將出征,以定河內。

  而此刻鄧禹則與馮異、耿拿整合黃河幫與梟城軍,並重要編排高湖與重連的降軍,頓時實力大增,兵力達數十萬之眾。

  ……

  “主公,如今我們兵多將廣,中原大亂,我們應該趁機入主中原才是!”馮異懇然道。

  劉秀望了鄧禹一眼,道:“軍師意下如何呢?”“馮將軍所言極是,中原各地分化,若能把握時機,必可獲利!”鄧禹也道。

  劉秀笑了笑道:“其實我心中早有主見,此刻若入主中原,因南有洛陽朱鮪、李軼大軍,東郡又有赤眉,我們都不宜強攻,而若自平原進軍,必與張步等以硬碰硬,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以我們的兵力,稱雄一方足夠,卻不易與強敵相耗,因此只能先吃軟肋!”“先吃軟肋?”鄧禹與馮異不解。

  “赤眉此去必破長安,若讓其破長安,在西北穩住陣勢,只怕便難以抗衡,因此我們要讓其得長安而無法穩住長安!”劉秀充滿信心地道。

  “屬下不解!”鄧禹道。

  “不能穩住有幾大原因,其一便是遇到強勢攻擊;其二便是糧盡矢絕。只要有這兩個原因中的其中之一,赤眉軍勢必難以在長安久呆,也就只能做流寇之爭了。”劉秀悠然道。

  “河東!”鄧禹與馮異不由同聲道。

  劉秀不由得笑了,點頭道:“不錯,河東乃是長安的糧倉,如若我們得了河東,就是樊祟得了長安也枉然!”“主公高見!河東無強將,守兵也並不多,若我們向河東下手,只要足夠快,當可趕在赤眉軍破長安之前奪下,到時我們坐擁河東、河北兩大糧倉,必能一舉定中原!”鄧禹讚道。

  “不錯,此戰確要足夠快,否則洛陽的王匡領兵回救,必不好對付。若是我們能一舉奪下河東,赤眉軍就必難有所成,再趁赤眉轉攻西部之時,我們便可入主中原,平東海,待赤眉回頭定已不及!”劉秀不無嚮往地道。

  馮異和鄧禹也聽得眼睛大放光彩,劉秀的分析確實是高論,彷彿他們已經看到了他日的勝利。

  “那主公要派誰去攻打河東呢?”鄧禹問道。

  “你!”劉秀肯定地道。

  “謝主公!”鄧禹大喜。

  “我給你挑選精兵兩萬,可自行選編裨將以下的部將,其他人你可以在軍中任意挑選,明日登台拜將!”劉秀悠然道。

  鄧禹更是大喜,忙謝劉秀。

  翌日,劉秀拜鄧禹為前將軍,持節遣西入關。

  鄧禹以韓歆為軍師,李文、李春、程慮為祭酒,馮音為積弩將軍,樊祟(與赤眉軍首領樊祟同名)為驍騎將軍,宗韻為車騎將軍,鄧尋為建威將軍,耿訴為赤眉將軍,左於為車師將軍——向山西進軍!

  △△△△△△△△△

  河北大半已在劉秀梟城軍的控制之下,儘管尚有小股流竄的實力,但是卻並無大礙,幾路義軍的主力已完全被消滅,剩下零星的戰局根本就無傷大雅,但劉秀惱火的卻是王校軍趁他破邯鄲之時,突然發難,進攻梟城。

  王校軍似乎並不想屈居劉秀之下,更知劉秀對河北諸路義軍會逐個吞併,如果他不降服的話,就必會遭到攻擊,甚或步上王郎和尤來的後塵,是以他搶先發難了。

  梟城兵力並不太多,僅萬餘眾,卻有朱右、賈复這等大將,而且更是劉秀經營了多時的營地,王校軍一出動便已被梟城軍知道了消息。

  朱右安排在王校軍中的探子在這時便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王校軍大舉來犯,一開始就受到了朱右的猛烈反擊,而連敗數陣,這使得馮逸飛大為惱怒,但是梟城軍隨後又迅速作出反擊,信都的援兵也很快趕到。

  馮逸飛無奈之下,只好與大槍聯手,這樣卻又成了吳漢所領的十郡之兵的攻擊。

  賈复則領兵橫殺至臨平,其威勢讓王校軍嚇破了膽。

  王校軍大將安其、王德先後戰死於賈復之手,鐵慶豐也大敗一場,臨平被梟城所破。

  馮逸飛只好敗退真定。(今河北石家莊東北)

  賈复領軍緊追不捨,劉秀也領兵北上,助之掃平北方。

  眼下就只有大槍與王校軍兩支義軍尚在北方活躍,但有吳漢的十郡之兵,確實夠了,但劉秀卻必須速戰速決,皆因此刻兵分數路,若在北方留下隱患,則不好籌劃大局。因此,他急於掃平北方之後,就可全力自更始軍手中奪下河內,更平青犢之亂,而且更好地為鄧禹平定河東作後援。

  吳漢的大軍與大槍連交數戰,在訓練之上,大槍這些義軍自然不能與各郡中的精銳相提並論,儘管大槍軍中也有數員猛將,卻無法與梟城軍在北方相比,無論是民心之類的都傾向於梟城軍。

  在連敗了數陣之後,大槍軍的弊端就顯出來了,其部下的戰士很多都偷偷地降於梟城軍,便是一些將領也失去了與梟城軍為敵的信心,因此不戰而降者甚眾,對此大槍也沒有辦法。

  十郡之兵乃大槍軍數倍,如此壓倒性的優勢,幾乎打得大槍抬不起頭來。

  吳漢部下的大將杜茂、遊燦、崔健等無一不是沙場之上的猛將。

  △△△△△△△△△

  鄧禹大軍在當日就攻破箕關(今河南濟源縣西,王屋以南),進入河東(今山西西南部一帶),一路之上百姓、豪傑聞風歸附,使得鄧禹軍迅速擴大,并快速包圍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

  梟城軍來勢極猛,河東諸縣皆驚,迅速結集數万大軍以解安邑之圍。

  鄧禹以巧計在安邑以南伏襲了這批援軍,使其大敗而歸,更斬殺更始大將軍樊參。

  一時之間,朝野皆驚,鄧禹更是名聲大噪。

  與此同時,劉玄知此消息極為震怒,劉秀拒接聖旨,卻又派人攻打他的河東,分明是趁火打劫,更有反意。

  不過,對此劉玄也無可奈何,劉秀是他的弟弟,而眼下更是惹上赤眉之禍,分身乏力,只好下旨讓王匡北上河東平鄧禹之亂。

  △△△△△△△△△

  寇恂南下以十萬大軍橫掃而過,與姚期兩路作戰,一破河內,一破青犢諸義軍。

  大彤義軍因與劉秀素有交情,在火鳳娘子的苦勸之下,舉軍盡投寇恂,以助其平定其它四路義軍。

  梟城軍裝備極為精良,義軍莫敢與之相撼,僅半月即平安五路義軍,更轉助姚期大破河內。

  ……

  劉秀知河內已定,南方義軍也平,心中大喜,與馮異諸人商議,知河內形勢極險,雖得卻不易守。

  洛陽有更始大司馬朱鮪、舞陰王李軼,同時并州地區亦駐有更始大軍,因此對河內形成了南北合圍之勢,而以河內的形式,惟有固守一途。

  與馮異諸人商討不下,劉秀立刻修書鄧禹,徵其意見。

  鄧禹聞河內已得,自是大喜,見劉秀之信便知其意,立回書道:“昔高祖任蕭何於關中,無復西顧之憂,所以得專精山東,終成大業。今河內帶河為固,戶藉殷實,北通上黨,南臨洛陽,寇恂文武兼備,有牧人禦眾之才,非此子莫可當也。”劉秀看信後極喜,立刻遣人拜寇恂為河內太守,行大將軍之職,更修書說:“河內殷富,吾將固是而起,昔高祖留蕭何鎮關中,吾今委公以河內,堅守轉運,給足軍糧,率厲士馬,防遏它兵,勿令北渡而已。”寇恂接令大喜,命姚期領軍北歸,自己則留守河內,下令所屬各縣論武習射,砍伐竹條,造箭百餘萬支,養馬二千匹,收租四百萬斛,以供軍資。

  △△△△△△△△△

  賈復大戰於真定,擊潰王校軍,卻身負重傷,在劉秀趕到之時幾已不省人事。

  劉秀心中大痛,令太醫全力救治,他則返回梟城,在姬漠然的主事之下,迎娶遲昭平,納小晴為妾室。

  一時之間,數郡皆歡,恰吳漢大軍掃平大槍,河北已全部平定。

  劉秀任馮異為孟津將軍,與寇恂一起統率魏郡、河內二郡駐軍,共同抗禦朱鮪、李軼的更始軍。

  △△△△△△△△△

  “報大司馬——”朱鮪近來心緒頗為不寧,馮異在短時間內北攻天井關(太行山關隘,今山西晉城縣南),並攻取上黨郡兩城,這使朱鮪極為惱火,因為舞陰李軼居然未在必要的時候出手,以讓馮異得以逞強。

  “何事如此慌張?”朱鮪有些惱地問道。

  中軍氣喘吁籲地道:“馮異南下攻取河南城皋(今河南鞏縣東部)以東的十三縣,我軍十餘萬人全部歸降——”“什麼?”朱鮪一時呆住了,他沒想到一切竟是這般快,王匡大軍剛被調走,馮異便攻到河南來了,而且還如此快地連連攻下十三縣,他都不知道李軼是乾什麼去了。

  “舞陰王呢?”朱鮪極為忿然地問道。

  “舞陰王沒有動靜……”那中軍怯怯地道。

  “李軼啊李軼,你是在幹什麼?”朱鮪拍案而起道。

  “太守大人已經領軍去討伐那些投降的亂賊了。”那中軍又道。

  朱鮪眉頭一掀,深深地籲了口氣,隨即又坐了下去,淡淡地問道:“太守帶了多少人馬?”“太守領兵一萬五!”那中軍道。

  朱鮪的臉色微緩道:“讓其小心,防止馮異渡河而來!”“有舞陰王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那中軍試探著道。

  “哼!”朱鮪沒有多說什麼。

  △△△△△△△△△

  “主公,孟津大將軍有奏表送上!”侍衛入殿禀道。

  “傳!”劉秀心中極喜,馮異連連送回速報,確實讓他心情大好。

  一會過後,侍衛領著馮異部下的一名偏將走來。

  “末將邳彤叩見主公!”那偏將叩首施禮道。

  “邳將軍不必多禮,孟津將軍有何事上奏?”劉秀淡問道。

  “將軍大破洛陽太守武勃於士鄉(今河南洛陽市東),並命末將送回武勃首級及密涵一封。”邳彤肅然道。

  “哦。”劉秀頓時大喜,歡笑道:“快快呈上!”邳彤解下身上的一個小包,打開卻是一個特製的小木盒,並雙手將之遞給那侍衛。

  那侍衛忙打開木盒,果見一顆人頭放於其中,這才端上帥案。

  “果然是武勃的首級,很好!此人乃是害死我兄長的兇手之一,立刻給我送出城外懸掛起來!”劉秀一見,頓時心中湧出了一股莫名的恨意。

  “這是大將軍給主公的密涵!”邳彤又遞上一封以火漆封好的信涵,呈給劉秀。

  劉秀拆開細看,頓時大笑。

  眾將皆莫名其妙,不知劉秀此笑何意。

  “好!好!馮公做得好,真是妙不可言!李軼呀,我就先讓你們狗咬狗好了!”劉秀突地一正色,悠然吸了口氣道。

  “眾位愛卿,你們知道馮公為何會如此快地奪下上黨兩城,城皋東十三縣,降敵十餘萬,並能在洛陽城外斬殺洛陽太守武勃嗎?”劉秀突然問道。

  眾將更是惑然,不明白劉秀何以突然如此問。

  “馮將軍智勇雙全,曉通兵法戰策,文才武略過人,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取得如此戰功。”海高望出言道。

  “海祭酒所言甚是!”一干人附和道。

  劉秀不由得笑了,道:“海公說的固然很對,但更重要的卻是馮公的一條妙計。諸卿看看馮公的信涵吧!”邳彤不由得愕然,這信涵乃是馮異給劉秀的密涵,可是劉秀居然將之公開傳看,那又是何意?涵中又寫了些什麼呢?

  眾將皆訝,於是將信涵競相傳閱,看之無不欣然而笑,更是恍然,或贊不絕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8
第六卷第九章將卒同心
  朱鮪幾乎快氣瘋了,武勃居然死於洛陽城外,而洛陽城中居然未出救兵。

  “我道李軼何以讓馮異逞能,原來這廝與馮異早有密謀,與劉秀串通一氣,如此逆賊,害死我大將,丟我大片河山,我朱鮪不敢你狗命誓不為人!”朱鮪咬牙切齒地道。

  “大司馬請息怒,事已至此,節哀順變,不如我們奏請皇上,讓皇上革其職位……”“哼,皇上哪還有閒情管這事?你去把冷面殺手蓋延找來!”朱鮪冷漠地道。

  “大人!”那中軍吃了一驚。

  “難道你沒聽到我的話嗎?”朱鮪叱道。

  △△△△△△△△△

  鄧禹的神情略顯委頓,王匡的來勢確實是太過猛烈。

  成丹、劉均為兩翼,王匡為中軍,合兵十萬,一陣衝擊,梟城軍確實難以承受。

  敗陣尚屬其次,最讓鄧禹難過的卻是損失了驍騎將軍樊祟。

  眾將聚於營中,顯然也未自今日大戰之中回過神來,這次敗走二十里,損兵過萬,是以鄧禹不得不重整旗鼓,聚將商議。

  “元帥,我看我們不如退回河北,暫避王匡的風頭吧?”李文心有餘悸地道。

  “是啊,王匡兵力強盛,我們損兵折將,現在士氣低落,實不宜再戰。”耿訴也有些擔心地道。

  “軍師以為如何?”鄧禹目光投向韓歆。

  “敵軍是我軍的數倍,此戰失利,若再戰實難討好,不過若背水一戰,我軍也並非毫無勝機!”韓歆想了想道。

  “末將以為我們實應避開王匡的風頭,不能與之硬撼!”李春出言道。

  “是啊……”帳中眾將似乎都心有餘悸,連樊祟都已戰死,眾人見識了王匡與更始大軍的威勢,確實是心情大壞。

  “軍師說得很對,如果我們背水一戰並非沒有勝望,此次王匡來得太突然,而且我軍太過輕敵,這才使得首戰失利,更折損了一員大將。但只要這次我們準備充足,有必勝的信心,王匡又何懼?成丹又何懼?十萬更始軍又何懼?”鄧禹昂然道。

  “元帥所言極是,主公對我們寄予了那麼高的厚望,若是我們就這樣無功而返,又有何面目見主公?”鄧尋肅然而堅決地道。

  眾將頓時無語,鄧尋的話確實讓眾人心中生出愧意。

  鄧禹不由得笑了,吸了口氣道:“建威將軍所言沒錯,主公對我們寄予如此厚望,讓我們成為第一支入主天下的軍旅,若是無功而返,我們有何面目見主公?寇大將軍平河內,馮大將軍取上黨兩城,更殺武勃,取河南十三縣,降敵十餘萬,而我們遇此小挫便要退回河北,如何向河東老百姓交代?如何向河北的老百姓交代?又如何能在眾將之前抬起頭來?”眾將更是啞然,鄧禹這樣一說,確實把這些人心中的傲氣激發了出來,也更羞愧。

  “因此,我希望大家能齊心協力,團結一致,打一場漂漂亮亮的仗!只要我們有足夠的勇氣,有足夠的信心,就一定會勝!”鄧禹昂然道。

  “一定會勝!”鄧尋帶著應合。

  “一定會勝……”幾名偏將也激昂地舉手叩道。

  “自我們走上軍營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準備好了戰鬥!我們不僅是將軍,也是戰士,為什麼我們會成為將帥?那是因為我們比普通的士兵更勇敢,比那些士兵更擅於戰士,也付出的更多!其實我們知道,戰爭,不成功便成仁,許多跟我們一樣勇敢的人都不幸地去了,我們有幸活下來,但我們絕不可以失去一個超級戰士所擁有的品格和自信!活著,要活得有骨氣!所以,我們沒有理由退縮!”鄧禹聲音激昂地道。

  “元帥,我們誓死追隨你左右戰士到底!絕不退縮!”程慮沉聲道。

  “元帥,無論多麼艱難,我們一定會戰鬥到底!”馮音附和道。

  “元帥,我們要戰……要戰……!”眾將再無異議,全都附和。

  “很好,我們一定要戰,而且還一定要勝,一定會勝!”鄧禹又自信地道。

  “一定要勝!一定會勝……!”“好,你們現在立刻回去整兵,戰士們鬥志必未已調整過來,你們該知道怎樣讓他們更有勇氣一些去面對明日的戰士吧?重整軍容之後,你們便到我帳中共商明日與王匡決戰之事!”鄧禹吸了口氣,肅然道。

  眾將一聽,立刻知道鄧禹的話意,皆各自集合自己營中的士卒,以激勵士氣。

  △△△△△△△△△

  “報太守,洛陽新消息!”寇恂放下手中的書簡,悠然問道:“何事?快報!”“李軼為冷面殺手蓋延刺殺而死,朱鮪派討難將軍蘇茂領兵三萬渡河攻我溫縣(今河南溫縣西),而朱鮪則領兵進攻平陰(今河南郡孟津縣北)。”那中軍迅速禀報。

  寇恂聞言,先是大喜,隨即又向身邊的裨將道:“傳我軍令,立即調兵五千,給我備馬!”“大人,你要去溫縣?”那裨將立刻吃了一驚問道。

  “不錯!”“大人,我看還是等調齊了眾軍再去吧?”那裨將擔心地道。

  “溫縣乃河內要地,失溫縣則郡不可守,怎能稍有遲緩?李軼定是朱鮪所殺,他此次定想奪我河內,這才出兵牽制孟津大將軍。此人極會用兵,我們不可稍有失誤!”寇恂肅然道。

  △△△△△△△△△

  “朱鮪來攻平陰?哼,無非就是想牽制於我,讓蘇茂奪取溫縣,他想的倒是很美!立刻傳我軍令,讓邳彤死守平陰!待我率大軍先破蘇茂後,再解平陰之圍,只要此次能將平陰守到我歸來,必記大功一件!”馮異一聽到洛陽城的動靜,立刻看透了朱鮪的心思。

  眾將對馮異的安排極為信服,只看這次離間之計而使朱鮪派人刺殺李軼便足以證明其智計之深。

  △△△△△△△△△

  溫縣,寇恂兵至而定,守將也沒想到寇恂如此快便趕來,這使他們心中不無感動,更是軍心大振。

  儘管城中兵力不足一萬,但卻憑城而守,有寇恂主持大局,足以安人之心,蘇茂欲奪城也並非易事。

  當然,大戰在即,寇恂已趕到,卻不曾休息地巡城,觀看敵營,因為他知道,明日必有大戰。

  事實果未出寇恂所料,天方亮,蘇茂便令先鋒賈強討敵叫陣,而他則布兵於城外旌旗避日。

  “叔父,讓侄兒去教訓教訓那猖狂的傢伙吧!”寇張向寇恂請求道。

  “小心些,賈強不好對付!”寇恂提醒道。

  “叔父放心,侄儿知道!”寇張大喜。

  “舅父,讓我為表弟觀陣吧!”谷崇也出言道。

  “好!我給你們一千人出城,不敵立回!”寇恂叮囑道。

  與此同時,賈強大罵一通後,正覺有點累,突見城門大開,兩名小將領著一千人馬衝了出來,並在百米外排開陣勢。

  “餵,你叫賈強嗎?聽說你昨夜帳篷沒安頂,可有此事?”寇張帶馬便衝到兩軍陣前,挺槍指著賈強笑道。

  “小娃娃你胡說什麼?”賈強愕然,不明白寇張說這話是何意。

  “要不是如此,你今天舌頭怎會被風吹鬆了,在城下吠了個多時辰!”寇張語氣一轉道。

  “哈哈……”梟城軍不由“轟”然大笑,賈強卻氣得臉色煞白。

  “你是何人?快讓寇恂出來受死!”賈強語氣一轉,吸了口氣道。

  “小爺寇張,對付你們這幫烏合之眾,何用我叔父出馬?小爺出馬已經夠看得起你了!若是識相的話,立刻下馬投降,讓爺饒你不死!”寇張口氣大得讓賈強都氣壞了。

  賈強怒極反笑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小娃娃,今日就先殺了你再取寇恂小兒之命,受死吧!”賈強一夾馬腹,迅速沖至。

  “來得好!”寇張也大叫一聲,策馬便撲殺而上。

  寇張自幼隨寇恂習武,十四歲便隨寇恂南征北戰,在軍中早已頗有名氣,儘管無法與耿拿等相比,但在年輕一輩中也算是佼佼者,是以他並沒有把賈強太過放在心上,但甫一交手,寇張便知道自己錯了。

  賈強的長鉞未至,便已夾著風暴般的暗潮緊罩住了寇張全部的身心。

  寇張座下的戰馬在強大的殺氣和戰意之下竟不敢與賈強正面相衝,而是避而行之。

  戰馬一失控,寇張的攻招便已不成攻招,反將自己暴露在對方的長鉞之下。

  “去死吧!”賈強長鉞以雷霆萬鈞之勢狂擊而下,卷得沙石狂飛,虛空頓時一片迷茫。

  寇張的眼光受阻,但感觀卻極為敏銳,忙反槍扛於背上,剛好擋住賈強這一重砸。

  寇張一聲悶哼,身形翻飛而出,借力落於馬下,保住了一命,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谷崇也看得心驚肉跳,他沒想到寇張竟被賈強一招逼落馬下。

  賈強圈馬而回,寇張卻如踏風般疾迎而上,長槍若出海蛟龍,腳下更踢起如龍捲風般的塵土,一時也迷住了賈強的視線。

  賈強沒能看出寇張的槍影,卻感覺到那股銳風所來的方向。

  “砰……”長鉞以極為準確的角度重擊在寇張的長槍之上。

  同時,賈強卻發現兩股銳風再次襲到,這使他為之愕然,長鉞橫掃,在朦朧的槍影中,駭然發現寇張手中的長槍竟分成兩杆短槍。

  “叮叮……”兩人以快打快,在一錯馬之間,互攻七十八招。

  錯開馬身,賈強眼前頓亮,而寇張卻又自身後追來。

  在地上的寇張似乎更為靈活,攻勢更犀利。

  城頭之上立刻擂鼓助威,雙方的戰士也在鼓譟著。

  蘇茂的大軍並不想攻擊,若其強攻,必讓寇恂閉城死守,那全就要付出太多的代價,因此倒想賈強把寇張生擒活著。

  寇恂僅讓寇張領一千人出城,擺明著並不打算與對方硬拼,只是試探,這也是蘇茂不會盡顯實力的原因。

  △△△△△△△△△

  “大人,你看!”一護衛突地指了指遠處飛揚而起的塵埃向寇恂道。

  寇恂立於城樓之上,舉目遠眺,果見遠處的塵土飛揚,顯然有大批人馬趕到,他頓時大喜,那正是自孟津方向趕來的人馬。

  “快傳我軍令,劉公援兵已到,我們立刻全力出擊!”寇恂立於城樓之上,揚聲高喝,帥旗一揮之下,城頭頓時數十面戰鼓一齊敲響。

  谷崇一聽金鼓齊作,立刻一揮手中大刀,呼喝一聲:“衝啊……”“嘩……”與此同時,城門大開,寇恂一馬當先,領著全城將士如飛一般衝殺而出,直撲蘇茂大軍。

  “劉公兵到——殺啊……”自城中湧出的梟城軍戰士一齊高呼,頓時聲振四野,氣勢如虹。

  戰場頓時殺氣瀰漫,陰雲避日。

  蘇茂大軍也嚇了一跳,寇恂居然突然傾城而出,而再聞劉公軍到,更是有些吃驚。在他扭頭觀望之時,果見一路人馬自背後殺入他的軍容之中。

  一面巨大的帥旗之上飄揚著一個斗大的“馮”字,帥旗所過之處,更始軍一盤散沙。

  “將軍,是馮異的大軍殺來了!”一名偏將吃驚地叫了聲。

  “蘇茂,納命來!”寇恂大殺而至,賈強也嚇得調頭便向陣中跑去,他並不敢與寇恂正面對敵,而且寇恂身後乃是滿城的精兵。

  “殺啊……”馮異居然在這要命的時候來了,沒有人會不知道馮異的可怕,在洛陽城外斬武勃,更連奪十三縣,降敵十數万,如今,也沒人知道馮異帶來了多少兵力,但更始軍頓時陣腳大亂,連蘇茂也穩不住。

  △△△△△△△△△

  馮音的心情極度緊張,王匡的大軍正迅速向他們逼近,十萬大軍黑壓壓地擠滿了前方的所有空間。

  王匡看來是要一舉將鄧禹擊潰,是以傾軍而出,欲以壓倒性的兵力碾碎鄧禹那僅其幾分之一的兵力和梟城軍的信心。

  更始大軍的步伐幾乎統一,漫山遍野的兵馬,每走一步都彷彿有山搖地動之勢,又有若悶雷般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天空極為陰暗,那揚起的塵土在低空之中結成一片暗雲,沉沉地壓在大地之上,生出一種讓人窒息的殺機和死氣。

  馮音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那些梟城軍戰士自然也都心頭怦然,不過這群人乃是鄧禹自梟城軍中精選的最優秀的戰士,皆是身經百戰,生死似乎已經並不能影響他們的鬥志,越是激昂的氣氛,就越能顯示出他們的素質,越能激發他們的戰意。

  梟城軍只有在陣前的幾匹快馬不停地移動,叮囑他們作好戰鬥的準備,卻並沒有向王匡大軍靠近一步。

  鄧禹軍令極嚴,沒有命令絕不可以私自行動,違者當場斬首!是以,儘管王匡大軍以無堅不摧的氣勢逼來,但是梟城軍沒有一人敢退縮。

  在中軍的山丘之上,百面大鼓架於坡上,倒像是一座鼓壘。

  等待是一種折磨,馮音真想立刻衝上去大殺一氣,哪怕是戰死!在今日之戰中,他沒有想可能會活下去。

  在戰爭之中死去,是每個戰士的光榮,儘管鄧禹堅決主戰,但他心中也沒有底,畢竟對手的兵力乃是他的數倍之多,這之間的差距很難想像。

  若想在硬撼之下以少數的兵力勝過對方的十萬大軍,沒有人能保證自己可以活下去,但不管怎樣,鄧禹沒有退縮!

  每個人都會珍惜生命,沒有人想死,鄧禹也不想,但在很多時候,死並不可怕,對於一個人的尊嚴,對於天下所有人的幸福來說,個人的生死又顯得極為渺小!是以,鄧禹在出征河東的第一天起,就沒有想過會有退縮的一天。

  此時鄧禹立於小丘的戰鼓堆前,輕裝輕騎,在他的身後是兩面飄揚的帥旗。

  相隔四里,鄧禹的目光便已與王匡相對,彷彿是兩道電火在虛空中擦過。

  鄧禹讀懂了王匡眼中的殺機,而王匡也讀懂了鄧禹眼中的戰意。

  昔日兩人曾同為綠林軍中的人物,只不過王匡並不怎麼在意這個年輕人,因為他乃是綠林軍主帥之一,鄧禹卻什麼也不是,今日,王匡依然並未將鄧禹放在眼裡。

  天下間能讓王匡懼怕的人並不多,其身經百戰鮮有敗績,僅在昔日王莽大將嚴尤的手下敗過,但此刻嚴尤已退隱,而他敬畏的劉寅也死於非命,天下間真正能在戰場之上與他一較高低者,只怕沒有幾人。

  此次,一開場便讓鄧禹敗下一陣,更殺其驍騎大將軍樊祟,這使得王匡心中多少有些驕傲和狂妄,但當他此刻與鄧禹的眼神相對時,竟微有些錯愕。

  只是因為鄧禹眼神中透著的那股無比堅定的戰意,這股戰意使王匡覺得,彷彿沒有任何人可以戰勝這個對手。

  那是一種感覺,卻很實在,王匡的目光沒有自鄧禹身上移開過,可是他卻看清了梟城軍的形式,對梟城軍毫無反應的冷靜有點吃驚。

  梟城軍在這種時候尚能如此安靜,沒有半絲慌亂,這使得王匡心中頗感意外的同時,更多了幾分高深莫測的感覺。

  三里……兩裡……一里……梟城軍依然沒有動。

  腳步之聲如驚雷般,天空完全陷入一層瀰漫的塵霧之中,但每個人卻又能在這雜亂的喧囂聲中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

  更始軍更可以看到梟城軍自額角淌下的汗滴,那暴漲的青筋,那沉重的壓力幾讓梟城戰士欲爆裂,在他們的思想中充盈的不再是驚懼和恐慌,而是一股欲尋求發洩的力量。

  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殺——“咚咚咚……”兩百面巨鼓同時敲響,鄧禹帥旗一搖:“殺——”鼓聲頓時瀰漫了整個虛空,天地之間蕩漾著一層無法揮去的殺伐之音。

  “殺……殺……殺……”每一個憋足了勁的梟城軍口中也若炸雷般暴出一串厲吼。

  箭矢如雨,在虛空中炸了開來,天地一片黑暗,有若一團巨大的黑云自虛空中壓下。

  梟城軍的戰士在放箭的同時,也奮不顧身地向王匡的主力中軍狂衝而去。

  鄧禹的戰馬迅速破開一條道路,領著一隊精騎若龍捲風般率先殺出。

  “殺……殺……”王匡的部將也高喝,儘管他們人多,但卻被梟城軍這突如其來的發難給怔了怔。

  戰車在健馬的嘶鳴聲中捲起遮陽蔽月的塵埃在戰場上空交錯縱橫。

  儘管王匡極小心,但一直沉寂的梟城軍突然爆出的狂喊,確使他也吃了一驚。

  “劉公必勝,劉公必勝……”梟城軍喊著同一口號,悍不畏死地穿過箭雨闖入王匡的軍陣之中。

  王匡的大軍本擁有著無堅不摧的氣勢,但此刻這股氣勢被先聲奪人的梟城軍一下子給壓了過去。

  這些憋足了勁的梟城軍,一個個都紅了眼,凶狠得讓人吃驚。

  鄧禹卻錯開王匡,領著這一干騎兵如旋風般卷向更始軍的大軍深入,所過之處,必如巨艦破浪一般,使得更始軍亂成一片,其馬蹄所踏盡是血路。

  王匡極惱,鄧禹不與他交手,在這片人多馬雜的戰場之中,他想追鄧禹都不可能,但鄧禹卻專門衝亂他的陣形,以勢不可擋的攻勢將十萬更始軍的佈局擾亂,而給梟城戰士和將領有機可趁。

  那兩百面戰鼓的殺伐之音只讓每一個交戰的梟城軍戰士熱血沸騰,戰意高昂,棄之生死而不顧,狂殺狂砍,將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使了出來。這個時代,沒有人猜得到自己在哪一刻會死,會是怎樣的死法,但每個人都知道,活著的時候絕不可以鬆懈,絕不可以心慈手軟!

  戰爭本身就是殘酷的,在血腥之中才能夠體現戰爭的野蠻和無情。

  殺人者,被人殺,屍相狼藉,馬蹄踐踏,天空中除了瀰漫的征塵便是殺機及那愈演愈烈的鼓聲。

  絕望,無助,慘嚎,怒吼,悲嘶……揉合一起,糾纏交織化成狂野的風暴,百里之外清晰可聞。

  △△△△△△△△△

  蘇茂軍大敗——在寇恂與馮異的夾擊之下大敗而逃。

  寇恂絕不會輕易放過此等良機,狂追猛打直殺至洛陽,更斬殺大將賈強,更始軍在搶渡黃河時,投水淹死數千之眾,更被俘萬餘人。

  馮異在寇恂追擊蘇茂之時,調頭過河直攻朱鮪。

  朱鮪得知蘇茂大敗的消息後,哪還敢戀戰?也只好迅速敗回洛陽,城門緊閉,不敢開戰。

  馮異與寇恂在洛陽城外合兵圍城一周,更奪下洛陽周圍各縣鎮,將洛陽重重包圍。

  劉秀得知河內的消息,大喜!北方此刻早已平定。

  大槍與王校義軍大多降服,此刻又傳來南方捷報,怎不叫劉秀大喜?

  此刻整軍,河北大軍帶甲百萬,氣象一片繁榮,百姓也處於一種相對安定的環境之中,儘管尚有小股未曾臣服的力量,卻已難釀成大亂。何況,以劉秀此刻的威勢,北方又有誰敢不服?

  馮異直接返回梟城,此刻,梟城與高邑形成連城之勢,這是王校軍促成的。

  △△△△△△△△△

  “什麼人?!膽敢驚擾……啊……”劉玄吃了一驚,迅速披衣,立身之時,劍已在手。

  那正在溫柔鄉中的寵妃也吃驚地坐了起來,突地尖叫。

  劉玄也大為愕然地呼了聲:“師尊!”旋又轉頭向那寵妃喝道:“住嘴!沒你的事!”說話間已拉了寢帳的簾子。

  那寵妃還沒見過劉玄這麼兇,立刻嚇得縮於寢被之中不敢出聲。

  “沒想到你當了皇帝后,反應仍然如此之快,看來我邪神沒有選錯人!”那突然闖入者沙啞著聲音笑道。

  “這一切都多虧了師尊教導有言,我聞師尊在泰山之巔為人所害,極為悲痛,沒想到師尊尚活著,那真是太好了!”劉玄極為欣然地道。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為這個消息高興呢!”邪神陰惻惻地笑了笑道。

  “師尊何出此言?徒兒對師父忠心一片,又怎會如此?”劉玄神色有些難看地道。

  “那就好,聽說你要殺廖湛,可有此事?”邪神冷冷地問道。

  “不錯,廖湛與申屠建諸人密謀造反,如此,不僅壞我邪宗門規,更是叛主欺君之罪,所以徒兒絕不能念在舊情之上而網開一面,以壞朝綱! ”劉玄斷然道。

  “嗯,你做得很好,為師今日來找你,是要藉地療傷的。”邪神道。

  “師尊受傷了?”劉玄關切地問道。

  “不錯,秦盟那老東西真陰險,竟在玉皇頂上埋下火藥,若非為師跳落絕崖,只怕也難逃粉身碎骨之厄!不過,為師也是身受重傷,雖然在泰山腳下修養半年多,也僅是揀回一條命而已,因此,我要閉關一段時日,以保證恢復功力!”邪神恨恨地道。

  “火藥?那是什麼東西?連師尊也無法抗拒?”劉玄訝然。

  “我也僅是聽說,至於是什麼東西為師也不明白,但是一點火便會爆炸,可開山裂地!”邪神似心有餘悸地道。

  “師尊便放心在此閉關吧,我立刻去為師尊安排一處密址!”劉玄似乎極為殷勤地道。

  邪神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眼下赤眉大軍已快攻至洛陽,你可以發我邪神令,召集所有邪神門徒前來相助於你。據我所知,赤眉軍與天魔門有很大的關係,秦盟想設毒計害我,我誓報此仇!哼,所有天魔門的人都得死!”“啊,赤眉軍會與天魔門有關?”劉玄也吃了一驚,問道。

  “這不假,只是我尚未能查出是什麼關係,待我出關之後再著手解決此事!”邪神淡淡地道。

  △△△△△△△△△

  “邪神還活在世上?”杜吳吃了一驚,訝問道。

  “不錯,那老鬼居然還沒死!”劉玄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不無憂色地道。

  “皇上不如趁他閉關時將之除去,那樣就可以免除後患了!”杜吳吸了口氣道。

  “此老鬼極為狡猾,他在入關之前暗示朕只有他才有可能對付得了赤眉軍,因為他知道赤眉軍與天魔門的關係!”劉玄嘆了口氣道。

  “那皇上準備怎麼辦?臣一切惟皇上是從,如果皇上要臣調人去除掉邪神,臣立刻去辦!”“不,赤眉軍眼下已快逼至長安,而長安因申屠建之亂而少大將,若有邪神相助或許會好一點,儘管這老鬼最終可能想要奪我的皇位,不過,他一人之力倒不足為患,反而是赤眉數十萬大軍讓朕難以承受!”劉玄吸了口氣道。

  “那皇上要臣如何做?”“朕要你去傳招所有邪神門徒,朕要他們與赤眉先斗上一場,不過,你還要小心行事,不要讓人看出心思。”劉玄叮囑道。

  “臣明白,不過臣還得到一條消息!”杜吳又道。

  “什麼消息?”劉秀反問。

  “關於廖湛、胡段、張卯這幾名亂黨,有確切的消息稱他們去找安國公王匡了!”杜吳望著劉玄的表情道。

  “王匡知不知道?”劉玄神情變得有點冷,問道。

  “安國公應該不知道,因為他還在河東平定鄧禹的亂軍!”杜吳道。

  “那就好,如果王匡也膽敢與他們合作的話,朕必連他也一起殺!”劉玄咬咬牙道。

  “不過,臣以為皇上還是小心為妙,廖湛、胡段、張卯三人去找安國公,他們必有把握,若一個不好,安國公可能會受奸人蒙避。”杜吳提醒道。

  “朕立刻下旨讓王匡把這三個亂賊給我送回京城,否則我必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劉玄聲音極冷,更極為堅決。

  △△△△△△△△△

  鄧禹渾身浴血,神疲力倦,他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也不知自己追殺了多少裡,身邊的戰士一個個地減少,身前的敵人也一個個地減少。

  漫山遍野皆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戰爭已經接近尾聲。

  鄧禹沒死,他感到幸運,而雙方的戰士依然在小股交戰,但更始軍已經逃得七零八落,在梟城軍那無堅不摧的氣勢之下,十萬大軍竟然無法抗拒這僅他們幾分之一的人馬的衝擊。

  戰鼓的聲音依然在響,但已是從那遙遠的地方傳來,不再向最開始那般充滿了殺伐之音,而是一種極慘烈而愴然的音質,不過依然是那種激昂而極具節奏的頻率。

  鄧禹立於馬上,身後僅剩三十餘名梟城戰士,而放眼望去,四面的曠野之中,盡是屍體,破碎的戰車,倒斃的戰馬,斜插的旌旗。

  在許多地方尚冒著淡淡的青煙,天空依然昏暗,塵埃如雲猶未曾散下,遠處的天空依然有淡淡的煙。

  在空曠的戰場之上,尚有低低的呻吟之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鄧禹的戰馬也長嘶了一聲,聲音清越。

  “元帥!”程慮低低地喚了一聲,他的心情也極為沈重,沒有人在這種時候仍能開心起來,在這種時候,鄧禹甚至不知道是自己勝了,還是王匡勝了,大軍已經相互沖散。

  鄧禹的眼睛悠然合上,卻有兩顆淚珠滑落,為死去的梟城軍戰士,也為死去的所有英靈。

  “元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名中軍傷感地道。

  鄧禹回過神來,扭頭望了一下身後的帥旗,又望瞭望三十餘騎,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們還沒有敗!我們的旗沒有倒,我們的鼓沒有停,只要尚有一口氣,就要戰鬥到底!”程慮望瞭望天色,憂心忡忡地道:“可是我們已經戰了一天,現在天色已漸晚了……”“不!那是我們的戰鼓聲!他們仍在堅持,我們就要進攻,我們不能丟下他們!傳我軍令,再殺回去!”鄧禹堅決而肯定地道。

  三十餘名戰士聽鄧禹如此一說,也不再多言,立刻調轉馬首向戰鼓聲傳來之處疾趕過去。

  鄧禹依然是一馬當先,兩名舉旗的中軍已經更換了許多人,卻保證了帥旗未曾倒下。

  沒有人會讓帥旗倒下,哪怕只有最後一個人!

  死亡,已經麻木了,沒有人會懼怕死亡,在每個人的心中,只有戰鬥,疲勞和肌餓並不能讓他們的鬥志稍減,除非他們是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戰場拉開了數十里地,鄧禹一路殺回,卻只遇到小股的戰鬥,或是更始軍圍殺梟城軍,或是梟城軍圍殺更始軍,皆差不多到了強弩之末。

  鄧禹高舉帥旗又重殺而回,立刻給了那些梟城軍無比的鬥志。

  “殺……”鄧禹雖已疲憊不堪,但其戰意依然高昂得讓更始軍心膽俱寒。

  “鄧禹在此,誰敢與敵——!”鄧禹呼聲遠傳,許多更始軍聽到呼聲皆嚇得四散而逃,或被鄧禹這數十騎一陣衝殺,再大亂陣腳。

  更始軍的主要將領都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鄧禹所遇的盡是一些小兵小將,是以殺起來並不費力。

  △△△△△△△△△

  王匡深深地吸了口氣,他身邊僅剩百餘人,餘者或死或散,被沖得七零八落,偌大的戰場,他根本就無法把握形式,但他仍能聽到梟城軍的戰鼓之聲悠然傳來。

  “元帥,梟城軍還在進攻!”劉均的臉色難看之極地通報了一聲。

  王匡點了點頭,又望瞭望身邊的百餘人,他沒有勇氣再調回馬頭殺回去,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此刻梟城軍還有多少,更始軍是否已經潰散,若是憑他這百餘人殺回去,豈不成了羊入虎口?

  “元帥,我們走吧,否則,只怕鄧禹大軍會追來!”劉均提醒道。

  望著滿地的屍體及那自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戰鼓之聲,王匡心中湧上了一種愴然的感覺。

  他敗了嗎?王匡也不知道自己是敗了還是勝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除了他這一隊百餘人之外,還有多少更始軍活著,但他已經沒有勇氣去考試這一切。

  王匡不想死,他拼死拼活打下更始江山,覺得還沒有享受夠,所以他尚想活下去並繼續享受,所以任何太過冒險的舉動他都不願去做。

  “走吧!”王匡望瞭望那戰鼓聲傳來的方向,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

  “駕……”劉均鬆了口氣,他此刻已是沒有一點鬥志,梟城軍不要命地拼殺那股狠勁,也讓他心中發寒,不管他殺敵過百,一身浴血,但已經心膽俱寒,沒有勇氣再調頭殺回,這一切,也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他怕死!

  王匡走了,他並不知道他的這個決定改變了整個戰局,更不知道在他決定走之前並未敗陣,但是在他不敢調頭殺回,而選擇逃走之後,更始軍才是真的徹底敗了!

  △△△△△△△△△

  鄧禹調頭殺回,確實又激活了整個戰場,激活了每一個梟城戰士的心和鬥志。

  鄧禹沒有想過能活著,是以他身上所散發的是一往無回、無堅不摧的鬥志,所過之處,更始軍將盡皆披靡,於是他殺入一個又一個的包圍圈,殺散一隊又一隊的更始軍,在他身後的梟城軍戰士也越聚越多。

  那兩面高揚的帥旗迎風抖動得更烈,儘管染上了一片血紅。

  鄧禹向戰鼓聲傳來的地方殺回,在他身後的梟城軍戰士迅速匯成一股洪流般的力量,所過之處,敵軍望風潰散。

  王匡已經走了,更始軍的大將並沒有人敢回頭,也沒有能與鄧禹對抗的人留在這個寬廣的戰場之上……

  鼓聲越來越清晰,鄧禹聽到了殺喊之聲,依然激烈,依然那般讓人熱血沸騰。

  鼓點略有些零亂,卻尚能體現出無限高昂的鬥志,也僅只是亂了一下,便立刻又再一次激昂起來。

  鄧禹殺了回來,他看到了那座土丘,看到了那位置已經零亂的鼓陣,看到了一個鼓手死去,另一個士兵緊接撲上拿起鼓錘的情形,更看到了梟城軍戰士死守著那一片土丘,組織了更始軍的一次又一次攻擊。

  死去的人沉寂了,活著的人依然在奮力拼殺,他們似乎明白,這戰鼓聲的重要,似乎想用所有的生命來延續這戰鼓那激昂悲愴的聲律。

  每一個持錘的人便像是高舉帥旗的人一樣,他們可以一個個地死去,卻不願戰鼓聲有一刻停竭。

  鄧禹的心中有一團火在燒,整個人彷彿要沸騰起來,鬥志、力量、信念如一股洪流般自那鼓聲中透入他的軀體,頓時如瘋般向那數千圍攻梟城軍的更始軍衝殺而去。

  每一位梟城軍也皆瘋狂了起來,儘管他們的敵人比自己強大,但這一刻已經沒有人計較這個,他們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戰鬥!

  “兄弟們,殺啊……”“元帥回來了……”“鄧禹在此,誰敢與我一戰——”鄧禹重槍一搖,聲如炸雷般。

  土丘之上的梟城軍戰士看到兩杆帥旗,及鄧禹居然領著大隊人馬又殺了回來,不由得大喜,鼓聲更是激昂、急促、密集,如億萬馬蹄一齊踐踏地面。

  那群正在土丘之上苦守的梟城軍戰士頓時鬥志大盛,疲勞彷彿在一剎那間全部消失,自土丘之上反僕而下。

  眾更始軍也大吃一驚,他們本想殲滅這股頑固的梟城軍,卻沒料到大戰了一天,鄧禹反而又自背後殺了回來。

  鄧尋苦守,渾身是傷,箭矢用盡,卻無法擊退這群更始戰士,都快絕望了,不過,若不是因為這股人馬是由成丹親自指揮,只怕鄧尋早就突出了重圍,但成丹乃是身經百戰的猛將,昔日在王常的部下與張卯並稱為兩虎將,雖地位略次張卯,卻也是一個絕沒有人敢忽視的角色。是以,鄧尋只好仗著天機弩之利苦守,使成丹不敢身先士卒地強攻。

  若是成丹親自上前攻擊的話,鄧尋早死了,這一刻,鄧尋見鄧禹居然又殺了回來,其心中的歡喜之情自是難以言喻。

  “殺呀……”鄧尋一馬當先地向土丘之下狂衝。

  成丹也吃了一驚,這一刻他兩面受敵,儘管仍佔著人數的優勢,卻無法占到便宜,但——他依然無懼地迎上鄧禹!

  成丹始終相信,鄧禹能殺回來,王匡也定可以,只要他再堅持一會兒,一定會勝!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以自己的十萬大軍會敵不過鄧禹的區區兩萬人!儘管這一戰付出的代價確實是慘重了一些,但只要最後能夠取得勝利,保住河東,他便可以向劉玄交代了。是以,成丹毫不猶豫地迎上了鄧禹。

  鄧禹將近敵陣,便覺一股潮水般的氣機向自己湧來,心中一驚之時,便已與成丹目光相對。

  第一眼望成丹,鄧禹便沒敢有半點小視之心,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絕對的勁敵。

  成丹也不敢小看鄧禹,任何一個完全把生死拋之腦後的敵人他都不敢小視。

  自鄧禹的眼神之中,成丹發現了這一點,那就是鄧禹根本就不曾把生死放在心上,那股一往無回的氣勢,使得鄧禹的衝刺變得慘烈而鋒銳。

  重槍無招,鄧禹只是帶著自己的身子,馬兒的衝力,以最猛悍、最直接的方式狂撞向攻來的成丹。

  “轟……”兩股狂野的勁道在空中相接,鄧禹與成丹同時被強勁的衝擊力自馬背之上震落,而氣旋糾結成風暴一般卷飛地上的碎葉塵埃,使得空中一片迷茫。

  鄧禹身子並未落地,而是落在一名梟城軍戰士的肩頭,借力又若大鳥一般直撞向成丹,大槍化成漫天花影罩定成丹攻擊的每一寸方位。

  成丹落地,若木樁般一動不動,待鄧禹的漫天槍花灑落之時,手中的檳鐵大棍如擎天之柱般直破長空,擠入槍花之中。

  槍花頓散,槍影凝斂,自鐵棍一端滑下,直襲成丹的胸膛。

  “當,當……”成丹的大棍狂絞,竟將鄧禹的槍頭牽引向一旁,而棍身依然毫不遲疑地砸向鄧禹。

  “噗……”而在此時,鄧禹做了一個傻得讓人感到意外的動作——棄槍,出指!

  鄧禹居然在這種要命的關頭棄槍!

  成丹也為之愕然,他從沒想過會有人認為手指比長槍更有用,但鄧禹所做卻是一個事實。

  鄧禹出指,指向那正撞向他胸膛的檳鐵大棍!

  連成丹都覺得鄧禹有點傻,或是有點可憐。

  “砰……”鄧禹的手指與大棍的棍頭相觸,爆出一聲輕響。

  手指未斷,鄧禹未死,而在手指稍緩棍勢之際,鄧禹的手便已抓住了棍身。

  “天一禪指!”成丹似乎記起了什麼,想起了什麼,是以吃驚地呼叫了一聲,但與此同時,他只覺得天空頓黑,彷彿有億隻蒼蠅在剎那間結成雲朵向他撲來……

  這是什麼?沒人知道,成丹也沒想到是什麼,但他感覺到了無數的銳風襲體,他想移棍,但棍在鄧禹的手中。

  “呀……”成丹一聲低嘯,在剎那間,他也棄棍出劍。

  劍如水銀洩地,又若一道水幕,雪亮得讓人以為是一塊巨大的玉盤。

  是暗器,鄧禹竟在剎那間使出瞭如此之多的暗器,這讓成丹吃驚!不過,此時他記起了江湖中的傳聞,鄧禹的兩大絕技“天一禪指”和“暗夜流星”的暗器手法,如此看來,這便是鄧禹最為成名的暗夜流星了。

  暗器一觸劍鋒立刻彈飛而散,成丹的劍便像是一張光盾,沒有一顆暗器可以穿透其中,但成丹突覺手中的劍狂震。

  一股強大的勁氣直破劍盾,鄧禹竟抓著那根檳鐵大棍合著自身的重量如一支怒箭般撞下。

  成丹大驚,那鐵棍的力量竟將他的劍網撞開,棍勢直搗黃龍,這正是剛才他對付鄧禹的招式。

  “叮……”成丹長劍一引,棍身自他身邊斜斜掠過,驚險之極,但成丹卻在剎那間覺得眼前一陣乍亮,一道淒美絕倫的光彩若天邊劃過的流星,乍亮又乍滅。

  成丹呆立,心中一片空白,他只感到一股寒意自心頭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擴散,手中的劍便定格於虛空之中。

  鄧禹落地,踉蹌兩步,拄棍而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成丹定定地盯著鄧禹,嘴角間突地滑下一行血水,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流星……”鄧禹望著成丹胸前的一個血洞,沉重地點了點頭,重複了成丹的話:“是的,流星!”成丹眼神中泛出一絲黯然的苦澀,蒼涼的笑容卻自嘴角邊泛起,然後悠然仰天而倒。

  鄧禹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終於殺了成丹,但他為了找出成丹那一道破綻的裂隙,差點付出了整條手臂。

  幸運的是成丹棄棍,這使鄧禹製造出了自己所要的機會,只要擁有一個機會,流星便可以破入對方的胸膛。

  暗夜,流星,最可怕的殺招是流星,到目前為止,鄧禹僅用了第一個流星!但卻以此換來了此生最有意義的一場胜利。

  ……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9
第六卷第十章暗夜流星
  成丹戰死,這使更始軍戰士驚呆了,在梟城軍兩頭夾擊之下,儘管佔了人多的優勢,但在鄧禹殺了成丹的那一刻,也完全摧毀了他們的信心和鬥志,所有的人立刻如炸開窩的馬蜂,四散潰逃。

  鄧尋與程慮大殺一通,俘敵千餘。

  鄧禹緩了口氣,艱難地爬上馬背,再聚合大軍,卻只有兩千餘人,不過此仗卻是大勝一場。

  鄧禹望著漫山遍野的屍體吩咐程慮清點戰場,而在天黑之時,馮音、宗歆、李春各領回近千人馬,左於也領著七八百部屬趕回。

  鄧禹領兵迅速攻向安邑城,他絕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安邑城中之兵早被王匡調出,城內人馬並不多。

  鄧禹趕到之時,卻發現安邑城頭已插上了梟城軍的大旗。在他來到城下之時,城門立刻大開,一隊十餘人的人馬迅速奔出。

  “韓軍師!”鄧禹不由大喜地呼了聲。

  自安邑城中奔出的人竟是他的軍師韓歆,這怎麼不讓他大喜過望?

  “末將迎接來遲,還請元帥恕罪!”韓歆趕到鄧禹馬前跪倒。

  “快快起來,你大破安邑城,何罪之有?”鄧禹忙下馬扶起韓歆,歡喜之極地道。

  “請元帥和諸位將軍入城!”韓歆起身,吸了口氣道。

  “真有你的!”宗歆一拍韓歆的肩膀,讚許道。

  鄧禹忙讓眾將士入城,進城才知,安邑城中只有八百梟城軍戰士。

  韓歆殺出重圍,便直撲安邑,趁城中兵馬空虛時一舉將之奪下,並緊閉城門,換上梟城軍的大旗。

  更始軍發現不妙時,安邑已被攻下,許多人都弄不清怎麼回事,還以為梟城軍又有援兵來了,都嚇得逃散。

  眾梟城軍四面衝殺,將更始軍衝殺得七零八落,使更始軍都有些懼意,想退回安邑城中,反被韓歆射殺,於是更始軍許多人以為己方已敗陣,哪還敢戀戰?便四散而逃。

  韓歆雖然有些投機取巧,沒有在戰場上太過血腥地殺到最後,卻為此戰建下大功,這自是讓鄧禹歡喜。

  在安邑休整一夜,一些被沖散的梟城軍戰士陸續地聚回,竟尚有萬餘眾!但王匡的十萬大軍已敗得不見踪影,王匡更是逃到了黃河。

  清點戰場後,發現此戰繳獲物資無數,降敵數千。在這一場不對稱的大戰之中,鄧禹居然以大勝結束,這怎不讓梟城軍戰士激動不已?

  王匡大敗,安邑已失,河東郡太守哪還敢再戰?立刻寫下降書,願歸服梟城大軍,這更使得鄧禹欣喜不已。

  △△△△△△△△△

  公元二十五年六月,先是寇恂與馮異大敗蘇茂大軍,逼朱鮪苦守洛陽孤城,後又傳來鄧禹大敗王匡於河東,更奪下河東諸地,而河北各路義軍也被劉秀完全吞併。其時,劉秀已是跨州踞地,帶甲百萬,在眾臣的相勸之下,適時稱帝。

  六月,劉秀在高築台(今河北高邑縣)登基稱帝,改元建武,史稱東漢政權。

  劉秀登基,立刻遣使趕向河東,拜鄧禹為大司徒,封為贊侯,更對其“運籌帷幄,決胜千裡,平定山西”的功績深加褒揚,時年,鄧禹才二十四歲。

  馮異因其在鎮壓河北義軍屢建大功,更在破蘇茂大軍中也立下大功,被封為應侯。

  賈复傷勢盡好,被劉秀任為統管禁軍的執金吾,封冠軍侯。更在賈复傷重之時因其妻身懷六甲,許諾:“其生女耶,我子娶之;若生子耶,我女嫁子!”因此,賈复可謂受極恩寵。

  吳漢因奪鄴城,平尤來,更滅大槍諸路義軍,故劉秀拜其為大司馬,統帥全軍,更封舞陽侯。

  劉秀讓其領兵攻打洛陽,讓賈复領兵協助,阻擊陳牧大軍。

  河北即定,劉秀絕不會閒著,他必須在赤眉軍奪下長安前南征。

  △△△△△△△△△

  “皇上,臣查到了藏宮的下落!”姜萬寶自南方匆匆北上,趕入宮中,在魯青的引領之下來到御書房沉聲道。

  “哦?”劉秀大喜,忙下座扶起姜萬寶,喜問道:“可有我兒的下落?”姜萬寶神色有點怪,澀然道:“藏宮此刻正陷身西域王母門中,我們的人尚沒有與他取得聯絡,我的消息只是自西域王母門的弟子口中所得。”劉秀神色大變,深深地吸了口氣問道:“那他是死是活?” “他還活著,因為西域王母門的人也想從他的口中得知皇子的下落!”姜萬寶吸了口氣道。

  “西域王母門為什麼也想要知道皇兒的下落?”劉秀的眸子裡透著濃濃的殺機道。

  “因為皇上去年在內丘不僅殺了無我尊者,更差點讓大日法王命喪內丘,因此大日法王想以皇子向皇上報復,而他們知道當年可能是藏宮帶走了皇子,這才將藏宮囚禁於西域王母門。臣已派出一百二十名探子去了西域,卻有四十七人死於王母門之中,其餘的人也沒有辦法接近藏宮。”姜萬寶嘆了口氣道。

  “很好,你這些年來為我操勞這麼多,想我怎麼封賞你?”劉秀拍了拍姜萬寶的肩頭,語氣極為緩和地道。

  “臣只想一心為皇上辦事,皇上對臣最好的封賞就是能給臣更多的任務!”姜萬寶一驚,忙跪下道。

  “起來,不要臣呀皇上的,在這裡,你依然是姜萬寶,我依然是林渺,稱我劉秀也行,我不習慣這般虛偽的客套話!”劉秀懇然道。

  “微臣不敢,皇上既已登基便貴為九五至尊,微臣若有言語之失,還請皇上責罰!”姜萬寶不由得冷汗一冒,慌忙再次跪下。

  “看你這樣子,好吧,我也不勉強你廢除這麼多禮節,便封你為樞密大使,執我御賜金令行於江湖商界,在江湖中替我查奸商臟官,更為我培植武林力量,此金令有生殺大權,對任何地方上的奸商臟官可以先斬後奏!”說完劉秀自袖中掏出一面純金的五寸令牌。

  姜萬寶一看忙跪地大喜道:“謝皇上如此大恩!”“呵,此官無品,也不能隨百官入朝,但憑此金令你可以自由入宮見駕!不過,你不要認為這是一件輕鬆的事,你還得及時向我回禀天下各地民間的動向,憑此令,你可調動各州縣任何衙門或官府的三千將士,以助你完成特別的任務。”劉秀笑道。

  姜萬寶雙手接過金令,只見正面刻著“樞密”兩個古篆字,反面卻刻著龍形圖紋,顯然是劉秀早就讓人準備好的。得知此金令擁有如此多的大權,姜萬寶心中之歡喜自是難以言喻,並立刻向劉秀立誓效忠。

  劉秀自是歡喜,他相信姜萬寶的能力,而要論及開國功臣,姜萬寶才是最大的開國功臣之一,若沒有此人在江湖中各方的運作,及小刀六的全力支持,他又如何能夠有今日之帝位?不過眼下天下尚是各自為政,雖然自己稱帝更雄踞北方,但說到統一天下,那還不知會是何時,而江湖中的動亂才是最具破壞力的,目前天下尚有邪宗、天魔門,甚至什麼邪神門徒,這些人隱患無窮,而且是大軍根本就無法解決的。因此,劉秀才想讓姜萬寶設立樞密機構,隱於江湖之中掌握江湖動態。

  治天下不僅只是要擁兵,更要使江湖也能安定,那樣才不會出現大亂子,而且眼下各地勢力皆雄踞一方,必須藉助江湖的力量才能夠更好地把握各地方的軍事動態,找出其破綻。

  “湖陽世家的人會全力協助你的行動,一切行動皆要保持秘密,而你的身分也更要保密!”劉秀叮囑道。

  “謝皇上提醒,微臣會小心的。另外,微臣尚想讓三人相助。”姜萬寶提議道。

  “你要誰相助呢?”劉秀反問道。

  “刑家兄弟和歐陽振羽!”姜萬寶道。

  劉秀不由得笑了,點頭道:“很好,朕答應你,待朕統一了天下,再調你們回京!”“謝皇上恩准!”姜萬寶大喜道。

  劉秀的神色旋一正,長長地吸了口氣道:“你認為要破西域王母門需要多少兵力或高手呢?”姜萬寶不由一怔,思索了一會才道:“如果只是西域王母門,那麼五千普通兵力即可,若是高手,則兩百名好手足夠!但若想清除王母門,卻無法不驚動西域其它各派的勢力。”劉秀的眉頭微皺,此刻讓他出五千兵力那隻是小事一樁,但是他也明白,王母門在西域根深蒂固,想滅王母門,便不可避免地要面對西域的各部割據勢力,而他們也絕不可能允許外人帶五千戰士去大殺一通,事實上劉秀調離兩百名好手前去西域也不是易事。

  此刻軍中雖然高手如雲,但大舉征伐中原正是用人之際,又怎能調太多的高手去西域?這樣只可能顧小失大,不識大局。

  姜萬寶知道劉秀很為難,他並不是看不清眼前的形式,可是他也很明白劉秀對皇子的關心,而這位皇子還很有可能便是往後的太子,是以薑萬寶也急。

  “皇上,微臣倒有一個主意,不如由我在江湖之中以重金聘請一些高手去西域對付王母門門,待他們與王母門先消耗一些時,我們再領著高手殺入王母門。”姜萬寶提議道。

  劉秀搖了搖頭道:“此事只會打草驚蛇,反會暴露你的身分,而且以大日法王的武功,你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若想滅王母門,就必須先殺大日法王! ”姜萬寶只是聽過有關大日法王的傳聞,並沒有真正見識過,皆因他並不太管江湖中事,平時面對的多是生意賬目之類。

  “微臣倒想起一人!”姜萬寶道。

  “誰?”劉秀喜問道。

  “蕭老闆!”姜萬寶道。

  劉秀眼睛一亮,道:“快去把他給我找來!”

  △△△△△△△△△

  小刀六身上的傷已經好了,絕殺的那一擊還真狠,差點沒要了他的命,但也足足讓他靜養了三個月才康復過來。

  近日來,小刀六倒也很愜意,整日躲在信都城中,若不是被任靈看得緊了點,那他的日子會更舒坦。

  不過,小刀六也享盡了任靈溫柔的一面,至少在他重傷的這些日子,任靈幾乎是總在他的床頭邊,這使他頗有點感動,所以在傷好之後就只好補還給任靈,陪在她的身邊了,連劉秀想封他做個什麼王的都不要。

  小刀六沒想到劉秀又來找他,儘管任靈是滿心的不歡喜,但這是聖旨也沒辦法,現在的三哥已不同往日的三哥了,所以小刀六讓她在殿外相候,她也不得不守在殿外了。

  小刀六來到殿外,便有人引入殿中,這裡的每一個宮監和侍衛都知道這是個什麼人物,儘管沒封個什麼官,但比任何官都要有權威。

  “六子見過皇上!”小刀六被領進御書房,見姜萬寶也在,便向劉秀深施一禮道。

  “不用跟我客氣,我叫你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去做!”劉秀也並不擺架子。

  小刀六鬆了口氣,笑了笑道:“我以為你又要給我個什麼勞什子官噹噹。”姜萬寶不由得好笑,卻不敢笑,大概也只有小刀六敢和劉秀這般說話。

  “做官有什麼不好?那麼多人都想做,你為什麼就不想?”劉秀又好笑又好氣地笑罵道。

  “無官一身輕,要是做了官,那就什麼都要聽你的了,倒不如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商人,不用想著什麼大的責任之類的東西,那多開心?你也知道我這腦子一天到晚算著錢,要是做你的官,萬一某天成了貪官,被砍頭了怎麼划算?所以還是不做為妙。”小刀六悻悻地笑道。

  劉秀苦笑了笑,他與小刀六一起長大,自然了解這位兄弟,儘管小刀六聰明之極,做生意更是精明得嚇人,但卻並不是一塊治理百姓的料,也便沒有強逼。

  “你要我做什麼事?”小刀六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要滅王母門!”劉秀肯定地道。

  小刀六頓時眼圈一紅,半晌未語,忽突然道:“我早就想去,要不是傷勢一直未好,我早到了西域!”姜萬寶一愕,劉秀心中一陣淒然,輕嘆了口氣道:“今次不僅僅要滅王母門,更要救出一個人!”“誰?”小刀六訝然問道。

  “藏宮!”劉秀道。

  “藏宮?他怎會在王母門?那你兒子呢?”小刀六吃了一驚道。

  “大日法王就是想從藏宮的口中知道皇兒的下落,所以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得出皇兒下落之前救出藏宮,滅王母門!”劉秀堅定地道。

  “好,我這就去!”小刀六乾脆地道。

  劉秀知道小刀六和他一樣,對梁心儀的死一直都耿耿於懷,也永遠忘不了此仇恨,那是因為他們愛得同樣深!

  仇恨有時候能化成一股無堅不摧的動力,有時卻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

  “不!這件事情必須從長計議,因為任何想打擊我的人,都會想要你的命!你比大日法王更有價值!”劉秀肯定地道。

  小刀六苦苦地笑了笑,旋又不無驕傲地道:“任何想要殺我的人,都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這是你教給我的一句話!”劉秀不由得也笑了,道:“但是我不希望給你留下太大的風險,那並沒有必要,所以我們還要分析好形勢!”“那你要我如何做?”小刀六反問。

  “我要你先派人前往匈奴,讓他們出兵騷擾西域,使隴西的隗囂和姑師沒辦法兼顧其它。”劉秀道。

  “這個好說,呼邪單于與我關係不錯,只要給他點好處,他必然肯幹!”小刀六自信地道。

  “而後姜先生便去姑師和隗囂陳明利害,我們在孤立了王母門後,便開始消滅他們!”劉秀道。

  “這樣倒也不錯,不過會耗去更多的時間。”小刀六擔心地道。

  “我們可以雙管齊下!要相信,我們三人聯手,是天下無敵的!”劉秀傲然道。

  “我們三人?”小刀六訝然。

  “不錯,是我們三人!我決定親自去一趟西域!”劉秀肯定地道。

  “啊,你乃九五至尊,怎麼可以離此而去?”小刀六吃了一驚問道。

  “我自有安排,一天沒找回皇兒,我便一天無法安心政事,所以我必須親自出手!否則你們沒人能對付得了大日法王。”劉秀吸了口氣道。

  姜萬寶也極為吃驚,憂色忡忡地道:“皇上,還請三思!”“此事我已深思再三,若是想要出行,惟有這兩個月之中才是最好的時機,而且很多事情並不是軍隊所能解決的,需要的是來自江湖的力量!”劉秀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那這百萬將士的問題又怎麼安排呢?”姜萬寶憂心道。

  “朕要設立尚書台,由它暫管各項事務,而其它的則分由各路將帥自主。不過,這也是你這樞密大使表現的時候,無論我在哪裡,你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告訴我各地的軍情戰報,更要能快速地傳達我的命令於各地!”劉秀吸了口氣道。

  “尚書台?”小刀六和姜萬寶皆愕然。

  “就是專為朕打理政事、處理公文之處,其職屬三公九卿之外,已有了人選。至於西域之事,你們立刻去給我安排,我決定親自前往!”劉秀肯定地道。

  “可皇上乃萬金之軀,若是有個閃失,微臣則是萬死不辭了!”姜萬寶頭上滲出了汗水。

  劉秀不由笑了,傲然道:“天下之間,能夠威脅到我的人尚不多,昔日我獨行江湖,何種風浪未曾見過?今日,天下間可與我並駕齊驅的高手又能有誰?”小刀六無可奈何地道:“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劉秀不由又笑了,拍了拍小刀六的肩頭道:“別忘了,我們在宛城的時候乃是搗鬼專家,想算計我們,只怕這種人物還沒出世吧?”小刀六不由得悻悻一笑,並無得色,因為他知道劉秀此刻是鐵了心要去西域,想阻攔也是攔不住了。

  “既然如此,我蕭六隻好豁出去了,保證不讓你比我先死就是!”小刀六哭喪著臉道。

  “不准說死!”劉秀輕打了一下小刀六的嘴,笑罵道。

  姜萬寶臉色都變了,此刻的劉秀已不是昔日的林渺,君臣有別,而小刀六說話仍然是如此無拘無束,連這般忌諱的話也敢說出來。

  小刀六不由聳聳肩,無辜地笑了笑,並沒有半絲懼意。

  “那還不去為我準備一切?”劉秀瞪著小刀六那無辜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地叱道。

  “遵旨!”小刀六頑皮地鞠了一躬,隨即便退了出去。

  “皇上,蕭老闆一向狂放不羈,還請皇上不要見怪!”見小刀六退出了御書房,姜萬寶忙懇然道。

  劉秀淡淡一笑道:“朕比你更了解他!朕從來都不曾怪罪他,若是他想要朕的江山,朕也可給他一半!”旋又正色道:“你也立刻去安排一切吧,任何事情都需做得妥當,此事更要極度隱密,我已讓人去叫歐陽振羽了!”“臣明白,這就去打理!”

  △△△△△△△△△

  “聖旨到——”王匡近日心神頗為鬱悶,居然在鄧禹手上大敗,而且其部下十萬大軍損兵折將,這一仗確實打得窩囊,這還不說,成丹戰死沙場,這使得他部下的猛將又少一員,其損失甚至比失去數城還大。

  成丹在綠林軍起義之初便是他部下大將,這麼多年來,雖然在王常的部下呆了一些時間,但與他之間的關係親如兄弟,王匡自然悲傷。

  正在神思之際,突聞“聖旨到”,王匡不由嚇了一跳,忙擺好香案叩首接旨。

  “皇帝詔曰,今安國公兵敗河東,失我大片國土,更損兵折將,論罪當誅,但念其為我大漢江山立下赫赫戰功,更對朝廷忠心耿耿,是以給予戴罪立功的機會!寡人得知亂臣張卯、胡段、廖湛三人正潛於你所轄境內,限爾十日之內擒此三賊以折己罪——欽此!”“安國公接旨吧!”那欽差念完聖旨,立刻合上遞向王匡。

  “慢——”一個冷冷的聲音悠然傳來。

  王匡和那欽差不由得將目光投向聲音傳來之處。

  欽差和王匡的神色皆為之大變,脫口呼道:“張卯!”“給我拿下!”欽差一見張卯,不由得立刻吼道。

  而便在欽差剛傳出之時,張卯的劍如一縷雪芒般劃破虛空直射向欽差。

  隨欽差而至的禁衛立刻也皆出手截向張卯。

  王匡一時愣住了,張卯與他的交情一向極好,而且此刻突然出現在這裡,實在是他極為意外。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該出手還是不該出手。就在他猶豫的一剎,禁衛高手便已與張卯交上了手,但王匡卻看到了另外一縷暗淡的光影掠向欽差的背門。

  “小心!”王匡不由得叫了一聲。

  欽差也感到了異樣,轉身、拂袖,手指如鉗般掠出。

  “噗……”欽差將聖旨交於右手,左手夾住的卻是一條青綠色的大蜈蚣!不由大吃一驚,但還來不及拋開之時,已被蜈蚣咬了一口。

  欽差駭然,整條蜈蚣在其指間爆碎,他更是毫不猶豫地拗斷傷指。

  王匡也不由得吃了一驚,欽差的反應速度,絕可稱得上快捷之極,而且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高手!只看其當機立斷斷指以阻止毒氣上升,便知此人是經過極端訓練的狠角色。

  王匡府中的護衛也呆住了,他們沒有王匡的命令不敢擅自出手,其形勢倒成了是欽差與張卯交手。

  “胡段——”欽差的眸子裡透出濃濃的殺氣,仇恨彷若烈火一般燃燒在他的眸子裡,一出手便自毀一指,這怎不叫他恨?

  聖旨尚在手中,王匡並未接旨,但胡段已經攻上來了。

  “五毒掌!你是五毒盟的人!?”欽差尖聲叫了一聲,聖旨頓時縮入袖中,同時合身投向胡段的掌影之中,氣勢凜冽,狂野有若暴風驟雨。

  王匡吃了一驚,眼前的太監其貌不揚,竟擁有如此功力,出手如此犀利,而他居然並不認識,也沒想起過江湖中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如此看來,皇宮之中確實是藏龍臥虎,而劉玄身邊更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高手。

  “砰……”胡段與欽差同時悶哼了一聲,各退三步,衣袂飄飛,強大的氣勁將殿中的桌椅掀得亂七八糟。

  欽差一退即攻,中間似乎沒有半刻停頓,利落得連胡段都為之吃驚。

  胡段吃驚不小,欽差的攻速快極,僅在剎那間便攻出了一百餘招,若不是左手斷了一指,只怕他已經很狼狽了。

  胡段疾退八步,再反擊出五招,但一出手便逼退了這名欽差,因為他灑出了數十點青影,卻是那青褐色的大蜈蚣。

  欽差退,忽覺一道銳風自側方襲來。

  “廖湛——”王匡驚呼了一聲。

  “砰……”欽差在百忙之中出掌,阻住了廖湛的偷襲,但不由自主地跌出三步。

  “啊……”欽差一聲慘叫,這跌出的三步正好將他陷落在那蜈蚣群中,立刻被幾隻落在身上的大蜈蚣狂咬了幾口。

  “你們幹什麼?”王匡大急,他再也不能不出手了!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等他意識到廖湛等人要殺欽差之時,再出手已略顯有些遲了。

  “砰……”廖湛與王匡對了一招,各退兩步,王匡府中的衛士立刻也跟著出手了。

  “去死吧!”胡段不管這些,在欽差劇痛難忍之時迅速出手,掌勢結結實實地印在欽差的胸膛之上。

  “呀……”欽差慘嚎跌出,立時斃命。

  廖湛見欽差已死,立時住手,王匡大驚撲上欽差的屍體,一探其鼻息,居然沒氣了,頓時愣住了。

  王家的護衛立時將三人圍於當中,只要胡段諸人一有異動,立刻便會變成三具屍體。

  那幾名禁衛高手也傻眼了。

  “你們殺了他?”王匡幾乎是恨得牙癢癢,這三個人竟在他的府中擊殺了欽差,現在他在劉玄面前可謂是百死莫辯了。

  “不錯!我們殺了他!安國公,你應該知道我們三人的心思。這座江山乃是我們打下來的,我們可不想讓這般眼睜睜地看著劉玄將之丟給了赤眉軍,不如你起兵,我們都聽你的!”胡段肯定地道。

  “你這簡直是胡鬧!”王匡幾乎有些氣極敗壞地吼道。

  “現在我們已經殺了欽差,你也逃不了乾系,即使你將我們三人送回長安,劉玄也絕不會饒你的!不如我們一起反了吧!只要我們聚合舊部,又何懼劉玄?”張卯咬牙道。

  “安國公,快殺了這幾個亂賊,我們會在皇上面前證明你的清白!”那幾名禁衛高手怒極,憤然道。

  王匡一時心中猶豫起來,因為他尚沒有下定決心要反劉玄,當然,如果不是他剛剛大敗一場,手下的將士損失了一大半,他倒不怕與劉玄對抗。可是河東之役,損兵十萬外加許多將領,便連成丹也戰亡,這使王匡不能不估計一下自己所擁有的實力。如果是沒有一點把握,他寧可殺了胡段諸人,以向劉玄表示忠誠,而此刻劉玄正值用人之際,想必也不敢拿他怎樣。而這幾名禁衛高手的話,更讓王匡有點心動!

  “劉玄根本就不會放過你,因為他不是真正的劉玄!”廖湛語出驚人地道。

  “你胡說!”那禁軍高手更是大怒。

  王匡一怔,也叱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真劉玄早在宛城的時候就死了,現在的皇上乃是劉寅的親兄弟劉仲,也便是那個在昆陽立下大功的劉仲!”廖湛肯定地道。

  王匡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道:“你是在污衊皇上?”“我為什麼要說謊?因為真劉玄是我親手所殺!真劉玄乃天魔門的大護法,而這假劉玄乃邪神弟子,我自己便曾是邪神門徒!更被邪神自小遣入天魔門,成為天魔十二聖使之一!這一切,都只是邪神策劃的一個陰謀!”廖湛在這個時候再敢不作任何隱瞞,坦然道。

  “那漢中王劉仲又是誰?”王匡的臉色頓時發白,冷問道。

  “他乃是劉仲最信任的堂弟劉嘉,也便是昔日說服我們綠林軍各支聯合的劉嘉!你知道為什麼劉嘉突然從江湖中消失嗎?那是因為他以改頭換面之術變成了劉仲!而劉仲也改頭換面成了劉玄!說白了,現在的皇上只不過是一個政治的偷機者罷了!”廖湛毫無懼意,更是憤然地道。

  “廖兄,這一切可是真的?”胡段和張卯也大大地吃了一驚,問道。

  “這當然是真的,我廖湛何時騙過你們?”廖湛正容道。

  “可是為什麼你不早對我們說?”胡段和張卯也有點生氣地道。

  “因為我也害怕邪神門徒的報復,我敢背叛劉玄,但我不敢背叛邪神!”廖湛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顯出一絲無奈和恐懼。

  王匡諸人頓時啞然,廖湛居然覺得邪神門徒會比當今天子還可怕,這怎不讓他們啞然?

  “但是邪神已經死了呀!”胡段不解地道。

  廖湛苦澀地笑了笑道:“你根本就不會明白邪神門徒的可怕,即使邪神已經死了,他們也絕對不會放過任何背叛邪神門規的人,無論你躲在哪裡!”胡段與張卯有些不以為然,但廖湛的解釋卻讓王匡的心動了。

  他知道廖湛並不會說謊話,江湖人或許知道天魔門的許多秘密,卻沒有人知道邪神門徒的秘密,這群人似乎比天魔門更為神秘,更難揣度。

  “安國公,不要聽這亂臣妖言惑眾,他不過只是想保命,才出言污衊皇上,這種人死不足惜!”那幾名禁軍高手提醒道。

  “安國公,別忘了劉寅的死你也有份,劉仲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廖湛沉聲道。

  “你給我住嘴!”王匡對著廖湛怒吼一聲,“鏗鏘……”一聲拔刀而出,抵住廖湛的咽喉,冷厲地道:“你信不信我先割掉你的舌頭? ”廖湛頓時無語,王匡身上佈滿了殺機,刀鋒之上的寒氣透入他的皮膚之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自然不敢再說話。

  “安國公,我們幾人本是來投奔你的,以為你是條漢子,是個胸怀大志的英雄人物,看來今日我們是找錯人了!”胡段語氣極為冷淡地道。

  “我們幾個死不足惜,只可惜我們一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這樣被那小賊給竊了去,現在又雙手送給了赤眉軍!”張卯也故意道。

  “你們既然如此多舌,那我只好先殺了你們再說了!”王匡冷哼一聲,刀鋒疾轉,斜斬而出,直劈張卯的脖子。

  張卯目光依然極為堅定地對視著王匡,似乎毫無半點懼意,死亡對他來說彷彿並不是太在意,但王匡這一刀並未斬下。

  王匡的刀並沒有斬向張卯,而是在中途刀鋒悠然一轉,以更快的速度斬向那幾名禁軍高手。

  “呀……”一名禁軍高手還沒有意識到怎麼回事之時,腦袋便已經飛快滾落,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張卯和胡段等人一呆,王匡卻已經一聲令下:“殺——”王匡府中的護衛先是一怔,隨時立刻明白,調頭便攻向那幾名禁軍高手。

  禁軍高手們先是一怔,旋即大怒,但在他們還沒組織起有效的攻擊之時,又被放倒兩人,剩下的五人立刻作困獸之斗在大殿之中大戰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9
第六卷第十一章不死邪神
  “皇上,安國公造反了,他殺了欽差大臣,還包庇張卯等一干逆賊,而且張卯更在調集他的兵馬與王匡會合!”趙萌極速趕回長安,神色有些憂慮地道。

  劉玄聽罷,神色也顯得極為陰暗,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朕就知道王匡有反骨,他會後悔的!”“皇上,微臣還聽到了一些極為不好的謠言。”趙萌欲言又止道。

  “什麼謠言?”劉玄冷聲問道。

  “臣不敢說!”趙萌臉色有些難看地道。

  “有何不敢說?既已知是謠言,又何必懼怕說出來?朕赦你無罪!”劉玄神情冷峻地道。

  “他們散播謠言說皇上不是真身!”趙萌壯著膽子道。

  劉玄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才稍止住笑聲道:“他們還真能造謠,居然能找出這麼好笑的謠言,朕不是真身是什麼?難道人還會有假身?”朝中眾臣見劉玄如此,不由得微鬆了口氣,從劉玄的表現來看,外面所傳的看來是十足的謠言。

  “皇上,此刻王匡正與張卯結聚大軍,我們必須先清除他們,否則到時分散作戰,只怕難以周轉!”鄧曄懇然道。

  “鄧愛卿的心意朕明白,你不必擔心,朕早就已經讓人前去了,想必漢中王的大軍此刻已經夠王匡和張卯這一干亂黨受的,你依然回前線盯防赤眉,這才是我們最大的後患!”劉玄深深地吸了口氣,自信地道。

  朝中眾臣再次鬆了口氣,平日里,他們皆見劉玄不太理政事,而且只知在后宮作樂,但在這種節骨眼之上,依然有一國之君的風度,指揮若定,更是胸有成竹,這到底表示劉玄尚未昏到不識大體和大形勢的地步。

  “皇上,臣有奏!”謝躬出列道。

  “尚書令有何事禀奏?”劉玄淡問道,他對謝躬稍有些不滿,那是因為謝躬北征尤來失利,後又丟了鄴城,讓吳漢揀了個便宜。

  “鄧禹奪我河東,河東乃我長安之糧倉,我們還需奪回此地,而且河東逼近長安,也可謂是我大漢的門戶重地,若讓鄧禹這幹亂賊所得,必威脅到長安的安全!”謝躬語重心長地道。

  “朕明白這個道理,你以為朝中除漢中王及那幾位正在拒赤眉的大將之外,誰比王匡更有能耐?”劉玄不答反問道。

  謝躬一時無語,若說到行軍打仗,王匡確實是難得的將才,更是身經百戰少有敗績的統帥,朝中的確沒有幾個人敢稱自己比王匡更厲害,謝躬也不例外。

  “其實朕早想解決此事,但若兵力分散,長安又如何防禦?若丟了長安,我大漢又何以存於天下?因此,做事切忌急躁,解決了最該解決的問題才能夠條理分明地去對待所有其它的事。”劉玄口氣很和緩地道。

  眾臣心中更安,便連謝躬也感訝然,忙道:“皇上聖明,原來皇上早已胸有成竹,是微臣多慮了!”劉玄不由得傲然一笑,他知道這些日子來自己確實是做錯了許多事情,也把宮廷的生活過得太糜爛了,而這兩月之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也使他多了一絲沉重的壓迫感,這才多花了一些時間打理政事,但此刻整個天下已經亂成了一團。

  “朕之所以沒有再理會鄧禹,那是因為有他在河東窺視,赤眉軍在華陰也會感到一種壓迫感,儘管那裡離洛陽近,但距赤眉更近!劉秀野心勃勃,難道就不想吞併赤眉嗎?只要我們能緊守住長安,他們兩路人馬終會成為狹路相逢的勁敵。那時,我們的危機就會不解自消,而且還可以坐收漁人之利,這又何樂不為呢?”劉玄侃侃而道。

  眾臣聽得不由連連點頭,突然之間,他們竟覺得劉玄不只是一位至高無上的帝王,更是個放眼天下的一軍之帥,頗有遠籌帷幄、決胜千裡的味道!頓時眾臣無不心生敬意,昔日對劉玄的一些偏見也盡消。

  △△△△△△△△△

  “如果有人告訴你,邪神從泰山上跳崖,沒有死你相信嗎?”劉盆子淡淡地笑了笑,向樊祟問道。

  樊祟吃了一驚,訝問:“邪神沒死?”劉盆子長長地吸了口氣,漠然笑了笑道:“不錯,他沒死!趙飛飛追殺了他八百里,卻仍是被他逃了,若我估計沒錯的話,此刻他應該在長安!”“邪神受了重傷?”樊祟微鬆了口氣問道。

  “當然,如果不是因受了重傷,趙飛飛根本就不可能追得到他,更不可能回來見我了!”劉盆子道。

  “那我們是不是要趕快攻下長安呢?”樊祟有些憂色地問道。

  “長安並不是那麼容易便被攻下的,而且這些日子來,劉玄在拼命地向城中儲運糧草,顯然他已經作好穩守長安的打算,而我們的糧草卻不足以與之相比!若如昔日綠林軍圍攻宛城一樣,時日持久,只怕對我們很不利!”劉盆子想了想道。

  “那皇上認為應該如何呢?若是讓邪神功力恢復,只怕對我們更加不利!”樊祟道。

  “話是不錯,但我們也不能盲目,首先我們得有一個儲糧之地,諸如鄧禹奪下了河東,便控制了大部分的糧食一樣。而此刻他們又在我軍背後,僅一河之隔,不能說不是一種威脅。因此,我們也必須為糧草作打算,而眼下最好的目標便是關中!”劉盆子道。

  “關中?”“不錯!雖然關中不如河東,但也是進可攻、退可守的要地,且糧草充足,坐擁此地,可保糧草無憂,反之長安便失去四面糧倉,僅城中積糧也維持不了多久!”劉盆子道。

  “皇上聖明!此策果然絕妙,那屬下明日便下令西攻關中!”樊祟欣然道。

  劉盆子笑了笑道:“劉玄儲糧,且阻我們於河陰,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我們與梟城軍先對上,他卻坐收漁人之利,那我們就偏不如他所願!”“我們就與梟城軍來個東西夾攻,長安便成了甕中之鱉了!”樊祟也不由得笑了。

  △△△△△△△△△

  這些日子來,王匡沒有半刻鬆懈,他知道,任何一刻的鬆懈都有可能成為自己終身的遺憾。

  如果事實真如廖湛所言,這個劉玄乃是劉仲,那麼此人絕對比真劉玄更為可怕!

  王匡很明白劉仲的才能,昔日昆陽之戰,便是其以少勝多,大敗王邑百萬大軍,其膽識、戰略,在綠林軍中鮮有人能與之相比,而且其敢殺劉玄而取而代之,可見此人行事只計成敗,更是不擇手段。

  昔日在綠林軍中,也只有劉寅兄弟二人最為搶眼,或許王常是一個例外。

  王匡雖然高傲,但他絕不敢輕視舂陵劉家的兄弟,這也是他縱容劉玄除掉劉寅的原因。

  劉仲對治軍極為有方,而且曆法嚴明,只是王匡不明白何以劉仲成為天子之後,卻如此昏庸,是以他對廖湛的話尚不全信。

  不過,他也並不是一個大意的人,在決定殺那幾名禁衛之後,便開始了積極備戰。他知道不管劉玄是真是假,都一定會派兵攻打他。

  而此刻長安城中的兵馬並不多,又有赤眉之禍,能分出的兵力,他並不懼,而長安可用之兵都在遠處,調來此地,也絕對需要一段時日。是以,他尚有足夠的時間準備一切。

  王匡是這樣想的,不過,事實會否是如此,卻並不是由他所想,所以在漢中王劉嘉大軍逼臨城下之時,他愕住了!

  漢中王的大軍來得太快,而且是十萬大軍齊發,這不僅讓王匡嚇了一跳,廖湛和胡段也大大地吃了一驚。

  張卯的舊部尚未曾聚齊,劉嘉便已趕到,這使王匡的許多計劃都不得不打住,應戰更是有點倉促。

  劉嘉大軍一到,立刻以極強烈的攻勢,狂攻下三城。

  胡段首次出戰,卻被打得大敗而歸,王匡只好守住所剩的兩座城池,並不敢輕易出戰。

  三輔之地的百姓,對王匡和張卯本就極為痛恨,皆因此二人平時在三輔作威作福,殘暴虐民,而此刻劉嘉的大軍攻到,許多百姓都知道漢中王乃是一個愛惜子民的將帥,很多人都暗為劉嘉出力,這才使得王匡迅速痛失三城。

  張卯此刻也倉促調聚了大軍趕來,卻被劉嘉的軍馬伏擊,使其形式更亂。

  王匡和張卯也沒想到劉嘉大軍如此犀利,攻勢如此之猛。

  或許只是因為王匡在河東新敗,戰士的鬥志低落,抑或是因此戰乃為更始軍內部的戰爭,而使得戰士們無法賣力作戰。

  王匡和張卯對此也是毫無辦法,而且協助劉嘉的大將申碭,本是三輔豪強,在三輔各地極有號召力,這使得王匡和張卯的處境更為艱難。

  不過,事已至此,已沒有回頭路可走,戰爭只有勝者與敗者之分,沒有強弱的定義!

  △△△△△△△△△

  “什麼?你是說赤眉軍的主力已轉移?”劉玄神色微冷,問道。

  “不錯,據探子來報,赤眉軍繞過了我們所守的城池,似是向關中方向進發!”於匡肯定地道。

  劉玄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深深地吸了口氣,向謝躬問道:“關中有多少兵馬?”謝躬一怔,眉頭皺了起來,道:“估計僅五萬左右。”“五萬兵力,而赤眉軍主力至少在十五萬以上,看來關中難保了!”劉玄嘆了口氣道。

  “那也不一定,關中城堅,若是固守,赤眉軍只怕也難討到好處。”謝躬道。

  劉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吸口氣道:“傳朕旨意,將關中的糧草準備好,除留下必要的之外,其餘全部運回長安!”“啊,若是如此,只怕會動用太多的人力……”“哼,難道你們覺得朕應該把這些糧草留給赤眉軍,以備他們來攻打長安嗎?”劉玄冷冷地打斷兵部侍郎的話,冷問道。

  “臣知罪!”兵部侍郎吃了一驚,忙請罪。

  “哼,知罪就好!你們又能給朕出什麼好主意!能有辦法退赤眉軍嗎?能讓樊祟降服於朕嗎?”劉玄大聲叱道。

  殿中眾臣皆不語,劉玄所言也確實是事實。

  頓了頓,劉玄又道:“朕養你們便是為了讓你們能為朕治理國事,打理天下,可你們睜眼看看——眼下這個天下已亂成了什麼樣子?!朕稍稍疏懶一點,你們也跟著疏懶了,現在赤眉都快兵臨城下了,你們認為朕能怎樣?”“臣以為,我們應守於長安,與赤眉打穩守之戰方是上策!”鄧曄壯著膽子道。

  劉玄頓住罵聲,望了鄧曄一眼,淡淡地問道:“鄧愛卿何以認為這是上策呢?”鄧曄想了想,直言道:“臣以為,目前我們除了固守堅城之外,在京城之中並無人真的可以在平原征戰中勝過赤眉軍!”“你是說我軍中無人?”劉玄並不生氣,很淡然地反問道。

  “不!我朝兵多將廣,只可惜都分散得太遠,諸如漢中王便是足可拒赤眉之人,但卻要平王匡之亂,而鄭王又遠在南陽,大司馬卻在固守洛陽,否則,赤眉焉能張狂!”鄧曄環顧四面,直言不諱地道。

  儘管殿中諸將多有微詞,卻也不敢與漢中王、鄭王和朱鮪相比。

  “這便是你要固守長安的理由嗎?”劉玄反問道。

  “這只是其一!”鄧曄又道。

  “那何為其二?”劉玄問道。

  “其二則是我們可以集中兵力,保存實力,以待外援趕到,全力一擊!而固守長安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持久地將赤眉軍拖到冬天!赤眉軍皆是來自東方,而且其裝備不全,兵馬雖多,卻多是農民,並無禦寒之物,若是到了冬天,這西北的苦寒必讓赤眉難以承受,其鬥志和戰力定然大損,而且只要我們調來關中的糧草,相信固守長安一年兩年都沒問題,此城中水源充足,而赤眉軍即使奪得關中,也僅是空城幾座,沒有糧草,其勢必難以長駐。若是我們能再支持半年,在飢寒之中,赤眉軍又能有何作為?而我軍則是養精蓄銳,到時必能一擊成功!”鄧曄分析道。

  “鄧將軍所言果然是好計!”謝躬也不由得讚道。

  劉玄頓時神色頓緩,不無讚賞地道:“鄧愛卿此話正說中了朕的心事!赤眉軍只是勞師遠征,近日之所以軍心振奮,皆因連勝數仗!若是我軍憑城而守,其數月不能攻下,必銳氣大減,軍心思歸,屆時自然是不攻自潰!”“皇上聖明,智比天人!”趙萌趁機道。

  “趙卿家不用贊朕,多去想點如何備用守城之器吧。”劉玄不冷不熱地道。

  “是!是!皇上教訓得是!”趙萌忙道。

  鄧曄顯出一絲鄙夷之色!對於這個昔日極受劉玄之寵的人,鄧曄並不怎麼看好,皆因其只懂權術搬弄是非。

  “哼,廖湛幾人真是蠢,居然想朕棄長安而流動作戰,可惜呀可惜!”劉玄不由得嘆了口氣。

  殿中眾臣不由得愕然,劉玄居然為幾個叛臣而叫可惜,確使他們感到意外,卻不敢插嘴多說話。

  劉玄又嘆了口氣道:“如果不是他們膽敢叛朕而去,朕又何必守於長安?”頓了頓,旋又道:“好了,關中運糧之事,便由尚書令去辦吧,絕不可有失!退朝!”“微臣明白!”謝躬應了聲道。

  △△△△△△△△△

  大漠風沙極烈,劉秀還是第一次嚐過這種大漠風沙的滋味,不過也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大漠,對劉秀來說,確實是陌生的,但卻並不讓他感到憂慮。無論置身何處,他都不會真的擔憂。

  當然,劉秀不急,但他身邊的親衛卻一點都不敢稍有鬆懈,畢竟此刻劉秀的身分已不同於往日。

  對於大漠,劉秀不熟悉,但小刀六熟悉!那五百飆風騎更是有許多人對大漠熟得不能再熟了。

  這次劉秀選擇走大漠前往西域,本就是想避開中原的許多勢力,直抵姑藏。

  這些年來,西域王母門不斷向中原發展,也不斷地由樓蘭諸國的發展向長安靠近,而且在西部各地都有相關的組織,所以王母門在西域的影響極大。

  劉秀此行並不全是為了赴西域王母門,更重要的卻是要出使西域,親會大漠和西域的匈奴諸部。

  對於來自西域的支援,劉秀的體會倒也深刻,若不是呼邪單于的匈奴馬和鮮卑的三河馬,他的騎兵又怎可能縱橫河北而沒有敵手?而與匈奴之間的修好也是極為重要的。

  “前面是胡屠族的地盤,再往北便可以至龍城,向西則是涿邪山。”黑鷹一組的組長格朗上前禀報導。

  “既然到了這裡,就去胡屠族補充一些食物和水吧。”劉秀想了想道。

  “我們這麼多人一起去,只怕會讓他們以為我們是馬賊。”小刀六笑道。

  “哦,我們不過二十人而已,很多嗎?”劉秀訝然反問。

  “看,我們一個個都這麼驃悍,二十個可不簡單呀!”小刀六又笑道。

  劉秀不由得笑罵了一聲,打馬便向正前方奔去。

  △△△△△△△△△

  胡屠族,乃是活動於燕然山與涿邪山一帶的游牧部落,其屬匈奴所統,部落不大,但男女老幼皆學騎射,民風極為強悍,可算是匈奴支系中的一個極為出名的部落。

  胡屠族位於龍城以南,浚稽山以北,距範夫人城也極近。

  劉秀首先看到的是遍野的牛羊、駿馬,還有稀稀落落的圓頂帳篷,以及騎於馬背上揮舞著牧鞭的年輕男女們。

  這些人的身姿極為矯健,在馬背之上更是靈活如飛。

  再深入牧區十數里,便立刻有一隊人馬迅速迎了上來,擋住了劉秀諸人的去路,並“嘰哩呱啦”地說了一通。

  格朗忙對劉秀諸人解釋道:“他們問我們是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你告訴他們,我們從中土梟城來,去龍城。”劉秀向格朗道。

  格朗隨即迅速迎上胡屠族的那隊人馬,並“嘰哩呱啦”一通,那群人的臉上立刻顯出戒備之色。

  沙裡飛看得極不耐煩,打馬上前卻以另一種語言說了一通。

  那隊人的神色立刻變得恭敬,並向沙裡飛拱手,以相同的語言道了幾聲。

  “他們在說什麼?”劉秀不由得微愕然,他對這大漠異族的語言是一點也聽不懂。

  小刀六也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也聽不懂,剛才他們說的不是匈奴話,對格朗說的匈奴話我倒是聽得懂一點。”“他們說的是胡屠話。”格朗也有點尷尬地道,他也聽不懂,但卻知道沙裡飛說的是何種語言。

  那群人中一名驃悍的年輕人向格朗一拱手,隨即又說了一通。

  格朗又翻譯道:“他們說請我們跟他一起走!”劉秀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沙裡飛。

  “禀主公,我認識他們族中的格蒙吉亞長老,還曾救過他一命,所以他們知道是我,便讓他帶我們去格蒙吉長老家。”沙裡飛道。

  “哦。”劉秀釋然,倒是極為欣然,看來這次自飆風騎中挑選出來的人確實沒錯,倒使自己方便不少。

  “好吧,那就讓他帶路吧!”劉秀道。

  一行人隨那健碩驃悍的年輕人一路飛馳,很快便來到一座山谷之中,一路上不斷有人向那年輕人問好,卻並無人再來盤查。

  山谷之中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各式帳篷,一條小河自谷中流過,倒也清幽僻靜,而更有很多婦孺在谷中梳理著羊毛,或戲耍,倒也顯得極為溫馨。

  年輕人在一頂極大的白色帳篷外停了下來,並向劉秀諸人示意,然後才鑽入帳中。

  劉秀諸人下馬,不過片刻,便見自帳中行出一矮實的灰須老者。

  “格蒙吉亞,還認識我嗎?”沙裡飛大步而上,卻是以漢語喚了一聲。

  那老者眼睛一亮,朗聲歡笑,大步擁上沙裡飛,以生硬的漢語道:“朋友!朋友!”沙裡飛也不由得大笑起來,兩人就像親兄弟一般相擁,半晌才鬆開。沙裡飛忙向格蒙吉亞介紹劉秀和小刀六道:“這兩位是我的主人!”然後又向其他人介紹道:“這些人是我的兄弟!”格蒙吉亞忙向劉秀和小刀六施禮,顯然是因沙裡飛的原因,而對劉秀和小刀六特別尊敬,另外也有感於劉秀身上自然流露的氣勢。

  “格蒙不知貴客來臨,未曾遠迎,就請進帳休息吧!”格蒙吉亞的漢語說得不流暢,卻也能讓人聽懂,這倒讓劉秀感覺親切一點。

  “長老不必客氣,我們只是路過此地,這才前來打擾。”小刀六笑了笑道。

  “格蒙聽說過閣下的大名,呼邪單于的貴賓!今日得見真是英雄!”格蒙吉亞似乎對漢語用詞並不太準。

  劉秀聽來微覺有趣,小刀六卻顯得有些謙虛。

  格蒙忙讓其妻準備乳烙、馬奶酒,這二十多人擠在帳中,顯得有些擁擠,所幸這是個大帳。

  “察柯,先把塔木吉亞和塔桑吉亞找回來!”格蒙竟以漢語向剛才領路的年輕人吩咐道。

  年輕人忙轉身出帳,眾人微訝,格蒙不由笑著解釋道:“他能聽懂漢語,只是不會說而已,塔木和塔桑是我的兩個兒子。”眾人這才恍然。

  △△△△△△△△△

  “皇上,王鳳也反了!”兵部侍郎蔡旦神情有些沮喪地道。

  劉玄在帷幕之後,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殿中一片死寂。

  “皇上……”“朕已經聽到了!”劉玄的語氣有些蒼涼,殿中數臣皆不再言語,誰都不知劉玄想說什麼,或是想決定什麼,惟有繼續沉默。

  “王鳳是不是已經與王匡合兵了?”劉玄淡淡地反問,語氣顯得格外平靜,平靜得讓人有些意外。

  “皇上聖明!王鳳領兵五馬已在三輔與王匡、張卯等人聯合,此刻正與漢中王相持不下!”蔡旦無可奈何地道。

  劉玄有些愴然地笑了,冷然道:“朕就知道王鳳天生反骨,與王匡乃一丘之貉,所幸朕沒有給他太多兵權!”頓了頓,劉玄又道:“傳朕旨意,讓破虐將軍於匡領兵一萬前去相助漢中王,此戰只許勝!”

  △△△△△△△△△

  “朕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去辦!”劉玄望著杜吳,語氣極為肯定地道。

  “皇上請吩咐,臣萬死不辭!”杜吳肯定地道。

  “不!這次朕只是要處理邪神門徒的事,廖湛不僅背叛了朕,更違背了邪神門規,因此,此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留於世上!”劉玄肯定地道。

  杜吳一怔,點頭道:“微臣明白!”“明白就好,這幾個叛賊,若能除則除,不論採取什麼手段!”劉玄又道。

  “臣這就去辦!”杜吳肅然道。

  △△△△△△△△△

  察柯神色有些慌亂地奔了進來,向格蒙吉亞“嘰哩呱啦”一通。

  格蒙吉亞的臉色頓變,身子“騰”地立了起來,向劉秀諸人一拱手道:“請你們先坐一會,我去去就來!”劉秀訝然地望了格蒙吉亞一眼,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卻並不能聽懂察柯的話。

  沙裡飛卻聽懂了察柯的話,是以臉色微變。

  格蒙吉亞似乎並沒有太多客套,舉步便向外趕去。

  沙裡飛忙向劉秀道:“是狼居人入侵搶掠,他們已經在族外的平原之上打起來了!”劉秀和小刀六一怔,對於漠外的情況他尚不太清楚,儘管聽說過狼居人居於狼居胥山一帶,卻並沒有真個在意這幫域外之民。

  留於帳中的老婦人的神色尚很鎮定地讓劉秀諸人吃喝,似乎並不擔心外面的戰爭。

  “主公,我們該怎麼辦?”沙裡飛神色有些尷尬地問道,皆因他與格蒙吉亞交情極好。

  小刀六也將目光投向了劉秀,似乎是在等待劉秀下令。

  “不若我們也出去看一看吧,這一路來太安靜了!”劉秀道。

  “主公,你留在這裡休息,我們去就行了!”蘇氏兄弟忙道。

  劉秀不由得笑了笑道:“你們認為我有那麼不堪一擊嗎?”“屬下不敢!”蘇根忙道。

  “要去大家便一起去吧,人多熱鬧。”小刀六也笑了笑,立起身來道,他從來都不反對劉秀的決定,因為一直以來他都對劉秀無比的信任,從不認為有什麼事真的能難住他這位兄弟,這也是他全力支持劉秀的原因之一。而事實也證明,跟著劉秀,他們一直都在成功,一直都是一帆風順。

  此刻的劉秀確已不是昔日的林渺,身分不同,但其武功卻是當世鮮有對手,如果說劉秀無法保護自己,那其他人則更是不可能保護得了他,是以小刀六根本就無懼。

  小刀六諸人要出去,倒讓格蒙吉亞的妻子嚇了一跳,不過她自是無法勸阻劉秀和小刀六的決定。

  山谷之中似乎有點冷清,不過正有大批牛羊湧入山谷,顯然是胡屠族牧民知道有敵來犯,便將牧群趕回了。

  “看來戰事尚沒開始,真不知在這大草原上作戰有什麼特別!”劉秀已很久沒有出手了,尤其是近幾個月,許多事情都由部將打理,其手下戰將如雲,很多事情只要他一句話,便可以完全辦好。對於他來說,雖然每天有許多政事要處理,卻也渴望能痛快地戰於沙場。

  當然,劉秀也很清楚,自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此刻他已不再只是屬於自己,而是屬於百萬軍隊,千萬百姓,更是寄託著大漢江山的希望。因此,他絕不能不愛惜自己,也絕不可以放任自己,這是他選擇居於梟城而不出征的原因。

  天下人皆公認,劉秀善於用兵,並以奇詭著稱,更不曾有過敗績。劉秀也很自信自己的軍事才能!事實上,他一直都極為自信,便是在天和街尚只是一個小混混之時,也同樣如此。

  劉秀打馬沖在最前,魯青與鐵頭相伴左右,後是赤練劍與駝子。

  小刀六身邊則有蘇氏兄弟相護,歸鴻跡獨自一騎,顯得有些落寞寡觀,餘者皆是飆風騎中挑選出來最為精銳的戰士。這樣一群人,確實可以組成一個極為浩大的陣容。

  當然,這些人並不是戰場上的大陣容,而只屬於江湖。

  飆風騎的戰士早已分批趕到了酒泉,劉秀只是不想太引人注意,這才只與這極少數人同行。

  劉秀帶馬跑上一個平緩的山坡,放眼望去,卻見遠方塵土高揚,平原遠處點點人影迅速集合,並不斷湧向胡屠居地,顯然是胡屠族的戰士們。

  大批的牛羊也拖起陣陣塵土向山谷方向趕來。

  “看來狼居人來了好多人!”沙裡飛望瞭望遠方的塵土。

  格朗卻已伏於地上側耳貼地傾聽,半晌才道:“狼居人有兩千一百零五騎!”劉秀大訝,不無讚賞地望了格朗一眼,問道:“你敢肯定?”“小人敢肯定!”格朗自信地道。

  “他是大漠中最好的獵人,他的耳朵還從未出現過錯誤。”小刀六也肯定地道。

  “胡屠族有多少人?”劉秀想了想問道。

  “加上婦孺只怕也不到兩千人!”沙裡飛略顯憂色地道。

  “奇怪,狼居族怎會派出這麼多人對付胡屠族,難道不怕呼邪單于的匈奴騎兵嗎?”小刀六皺了皺眉,惑然道。

  “而且狼居胥山距此地相當遠,何以會長途跋涉於此呢?”沙裡飛也奇怪地道。

  “那隻有一個可能,這些人並不是狼居人!如果說有一隊兩千餘人的狼居騎兵自狼居胥山趕來,只怕一路之上早就風聲鶴起了,我們從範夫人城中趕來之時又豈會聽不到消息?”劉秀估計道。

  “那會是什麼人?在大漠之中,又哪來的這樣一股力量?該不會是馬賊吧?”小刀六也猜測道。

  “恐怕惟有匈奴人自己才能驅如此多的騎兵來這裡吧!”劉秀笑了笑道。

  “匈奴人自己?”眾人不由愕然,皆有點不信,因為胡屠族本就屬於匈奴的部落。

  “主公,你看,那邊還有大隊人馬趕來!”格朗目光投向山谷的另一面,訝道。

  劉秀眉頭一皺,略有些憤然道:“這才是他們的真正殺招!”“他們用大隊人馬引出胡屠戰士,而後再以另一股襲擊其本部!”“嗚……嗚…… ”一陣長長的號角之聲驚碎長空,山谷中立刻沸騰了起來,一些年輕的女人們竟也負箭備弓躍馬沖向號角之聲傳來的山坡。

  “看來他們也發現了這些想偷襲的敵人!”小刀六道。

  “但是他們只有百餘女子,又怎能擋住那近千鐵騎?”格朗擔心地道。

  “那隊人馬有多少?”劉秀向格朗問道。

  “大概有八百餘騎!”格朗用耳貼地聽了一下道。

  “好!我和鐵頭、魯青去對付這八百騎,你們都去相助格蒙吉亞對付那兩千騎兵!也該是我們鬆鬆筋骨的時候了!”劉秀意興高昂地道。

  “皇上!”赤練劍不由擔心地叫了一聲。

  “難得我今天心情不錯,你就不要這樣稱呼了,這是我的命令!不過,你們都必須活著回來見我!”劉秀沉聲道。

  “是!”赤練劍知道再說什麼也是多餘的,反而只會讓劉秀不高興,是以惟有不語。

  眾人雖略有擔心,卻不敢違抗劉秀的話,不過許多人都相信劉秀即使不敵,自保是絕對沒問題的,倒是鐵頭和魯青大為振奮。

  能與劉秀並肩作戰確實是一件很痛快的事,當年初入河北之時,便與劉秀一起救了火鳳娘子,殺得確實痛快,而後征戰沙場,劉秀也會常讓他二人相伴左右,可以說是集信寵於一身。

  這一刻劉秀又要他二人與之並肩作戰,確實讓他們心中感到痛快。

  “走了!”劉秀不再多說什麼,一打馬,便向山谷的另一邊奔去,魯青與鐵頭自不甘落後。

  其他人望了劉秀的背影一眼,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也打馬向格蒙吉亞的方向飛馳而去。

  △△△△△△△△△

  “師尊出關,乃是我長安之幸,弟子特為師尊準備了酒宴!”劉玄的神態顯得極為恭敬。

  邪神悠然地伸了個懶腰,沒有回答劉玄的話,卻大笑起來,半晌才止住道:“真是痛快!真是痛快!天下去了劉正和秦盟,誰人還能是我之敵? !”劉玄的臉上閃過一絲冷意,一閃即逝,上前笑道:“恭喜師尊天下無敵!”“哈,很好,為師天下無敵,自不會虧待你!”邪神傲然道。

  “謝師尊!”劉玄忙道。

  “你知道為師想要什麼,也明白為師當年培養你的目的!”邪神淡淡地道。

  “弟子明白,一旦弟子坐擁大漢江山,師尊便可成為武林皇帝!”“哈哈哈……”邪神一陣爽快的大笑,點頭道:“看來你還一直記著師尊的話,果然是我的好徒兒,到時你做你天下百姓的皇帝,我便做武林諸派的皇帝,這天下是你我師徒二人的!”“是啊,整個天下都是我們師徒二人的!弟子準備了數天,擇個吉日便封師尊為武林皇帝鎮國公!”邪神頓時喜道:“好徒兒選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就明天吧!”劉玄先是一怔,旋又笑道:“好!一切都由師尊作主,就明日,只要弟子一天是大漢天子,師尊便永遠都是大漢的武林皇帝鎮國公!”“好!為師就保你長駐帝王寶座!”邪神也頗為欣然,肅然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40
第六卷第十二章異域風情
  劉秀的健馬如飛般插至那一群女戰士陣前,帶著戰馬打了個旋,在揚起的塵土之中向眾人淡淡一笑。

  “有誰會說漢話?”劉秀聳聳肩問道。

  那一群女戰士與幾名男騎士都以戒備的眼神望著劉秀。

  “你是什麼人?”其中幾名女騎兵手把彎刀之柄警惕地問道,竟是標準的漢語。

  “哦,能聽能說就好!我是格蒙吉亞長老的朋友,想幫你們多殺幾個馬賊!”劉秀鬆了口氣笑道。

  “哦……”那些人這才微鬆了口氣,對劉秀不再有敵意。

  魯青和鐵頭很驚訝地打量著這些異族的年輕女人們,竟有些微傻。

  那些女人們也很大膽地打量著劉秀和鐵頭等三人,不過,更多的則是將目光放在劉秀身上。

  “他們來了!”那幾名男騎士提醒道。

  “各位姑娘們,你們先為我觀陣,讓我去對付那些人,免得你們美麗的手弄髒了。”劉秀將馬頭兜了一圈,長聲道。

  “你一個人?”那幾名女子大愕。

  “還有我們倆呢!”鐵頭咧嘴一笑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是我們的客人!在這裡,我們並不想讓客人受到任何傷害,還是請你們迴避吧。”隊中行出一紅馬,馬背之上的少女以一種極為平靜的口吻道。

  劉秀不由得打量了一下馬上的姑娘,此女極為高頎,因戰略所需,身材更是裹得極為惹火,微黑的皮膚透著健康的紅潤,倒有一種異域的粗獷豪放之美,雖然置身這群年輕女人中不是最漂亮的,卻是最有氣派的。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劉秀問道。

  “她是我們族長的女兒黛吉亞!”一名長舌的美人搶著回答道,並向劉秀拋了幾個媚眼,與一旁的幾名少女一起笑得有點神秘。

  劉秀不由心中感到好笑,不過倒也受用,能讓漂亮女人喜歡自不是一件壞事。

  黛吉亞瞪了那女子一眼,隨即又扭頭向劉秀道:“你是格蒙伯伯的朋友,我們就有責任讓你們安全,請你們回帳中休息吧!”“這是什麼話,我們手正癢著,為什麼要回去?”鐵頭把大鐵槳向肩頭一扛,有些不高興地道。

  魯青則乾脆站在馬背上向鐵頭道:“兄弟,我們不管他,先去殺一陣再說!”這正中鐵頭下懷,道:“好!好!”黛吉亞臉色一變,但其餘女子見魯青那樣子,不由得摀嘴笑了起來。

  “小姐,請把你的弓借我一用!”劉秀伸手向黛吉亞道。

  黛吉亞一怔,但仍是解下了背上的大弓,並送上一壺雕翎箭。

  劉秀一笑,毫不客氣地接過大弓,一帶馬頭道:“你們先在這裡等一會兒!”說完已如旋風般向那濺起漫天塵埃的馬賊衝去。

  黑壓壓的一片,自遠處奔來,倒像是大草原上的野馬群。

  “餵——”黛吉亞不由地叫了一聲,但是劉秀根本就沒回應。

  魯青和鐵頭也打了個口哨,呼嘯著追在劉秀之後,向那一群馬賊奔去。

  “跟上!”黛吉亞大急,她又氣又惱,這三人像是傻子一般,居然憑三人之力就想阻這近千馬賊,這怎不讓她惱?要是這些客人有個三長兩短,還真無法向格蒙吉亞交代,儘管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戰爭,結果可能沒有人能夠倖存,但劉秀畢竟是他們的客人。

  當然,這些人對這三個客人的勇敢也不由得欽服。

  劉秀只感到極為爽快,大草原上風疾草長,他遠遠便嗅到了那股強烈的殺氣自草原的另一端蔓延過來,這種感覺讓他激動,讓他心頭熱血上湧。

  儘管劉秀年紀並不大,但所經歷的戰爭和決鬥絕不少,這是一種在戰場之上所訓練出來的銳氣。

  敵人的身影在他的視線中越來越清晰,馬蹄之聲如奔雷一般在心頭滾過。

  劉秀不由得一聲長嘯,手中大弓立時若滿月般張開,三支雕翎箭幾乎是同一時間射出,呈一道奇蹟的弧線破入馬賊的陣中。

  馬嘶、人嚎,三支怒箭彷彿是三柄巨錘一般扎入三名馬賊的心窩,使之軀體自馬背之上撞飛兩丈才落地,而箭勢未竭,洞穿前一人的胸膛再射入其後之人的心窩。

  三支怒箭射殺九人,這才悠然落地。

  箭彷彿擁有強大的靈性一般在虛空拐彎!

  只射出連珠三箭,劉秀便悠然收弓,戰馬也悠然停住。

  在大草原上,在兩隊即將交鋒的騎兵之間,彷彿是一座巨大無邊的山岳。

  無論敵我雙方的騎兵都帶住了馬韁,只因為震撼於劉秀的氣勢。

  那三箭的氣勢幾乎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他們無法想像世間竟有如此神奇的箭技!

  “希聿聿……”戰馬長嘶,劉秀夾在雙方的陣形之間,顯示出不對稱的力量。

  黛吉亞和她身邊的女將們也都呆住了,為劉秀這三箭的神威所懾。

  馬賊迅速安靜下來,戰馬低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劉秀的身上,竟沒有人敢再向前逾越一步。

  “你們這些馬賊聽著,我們主人今天並不想大開殺戒,如果你們知趣的話,立刻領人滾回去!”鐵頭拉開大嗓門喊道。

  “你們從哪兒來就滾回哪兒,否則休怪你家矮爺不客氣!”魯青也吼道。

  胡屠族的少女戰士們也都有點樂了,這個戰場之上的氣氛似乎極怪,她們本以為這會是一場不對稱的惡仗,更對劉秀這三個外來的客人很擔心,可是這一刻這三人卻沒把這近千在草原之上橫行無忌、殺人無數的馬賊放在眼裡。

  事實上,這群馬賊也確為劉秀諸人的氣勢所懾。

  馬賊的頭目是個面目極為陰鷙的中年人,卻並不像是胡人。

  “你們是什麼人?這只是我們與胡屠族之間的事,你們這些中原人搗什麼亂?”那中年人厲聲問道。

  “我看你不也是中原人嗎?那你又為何要與馬賊混在一起呢?”魯青冷笑道。

  “如果你們不聽勸告的話,那我只好連你們也一併殺了!”那中年人的語氣極為強硬,儘管他也被劉秀那一手所懾,但是他卻相信自己人多的力量,而且對方全都是一些女流之輩,自然是無懼。

  胡屠族的女戰士全都箭上弓弦,她們並沒有指望什麼,知道最後一戰總是難免,因此時刻作好戰鬥的準備。

  “我們不知道你們與胡屠族有何仇怨,不過,我是胡屠族的朋友!你是他們的敵人,也將成為我們的敵人!我再重複一遍,今天本人並不想大開殺戒,你們從哪兒來,就帶著你們的人回哪兒去,否則今日這裡註定是你們的墳墓!”劉秀淡淡地開口道。

  那中年人神色一變,怒極反笑道:“好狂的口氣!與我們作對的人,從沒有一個好下場,我想你們也不例外!”劉秀冷冷一笑,卻把大弓拋回給黛吉亞,目光投向發地一干表情中透著無限狠意殺機的馬賊,卻沒有再說什麼。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我胡屠族從未結怨大漢諸族,也從未見過你們這群馬賊,你們又是從哪裡來?”黛吉亞叱道。

  中年人邪邪一笑道:“美人想知道嗎?待會兒本大爺會帶你去我來的地方與你好好爽一把的,到時你就會知道哪是哪兒了。”“無恥! ”黛吉亞怒叱道。

  “哼!本大爺看中你是你的福氣……”“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退還是不退?”劉秀聲音中透出淡淡的殺機,冷問道。

  “殺……”那中年馬賊頭目不待劉秀那句話說完,便已大吼一聲。

  近千騎頓如潮水一般向劉秀這方湧來,這些凶悍的游牧民族戰士根本就沒想過什麼是怕。

  “找死!”劉秀一帶戰馬,仰天一聲長嘯,裂雲破風,直上九霄,更彷彿有層層氣浪隨聲波向四面輻射。

  “希聿聿……”劉秀座下的戰馬也一聲長嘶,有若龍吟,四蹄騰空而起。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劉秀已經消失在馬背之上,而在這浩渺的大草原之上已騰起一陣狂野無倫的颶風。

  風中,一道白鏈化成一柄巨型長刀自天空墜落。

  強大無倫的殺氣與刀氣無孔不入的如網般自虛空罩落——天地頓陷入一片白茫茫之中,被馬蹄攪起的塵土卷在風暴中,夾在白茫茫的世界裡,以無與倫比的破壞力向四面延展。

  驚呼聲、馬兒的悲嘶聲、慘嚎聲,還有那裂雲的長嘯聲,在這刮下的颶風之中撕成了碎片,再化為虛無。

  在強烈的光亮刺激之下,所有人都禁不住閉上了眼睛。

  那群馬賊的勁箭也全都射向了那白茫茫的一片虛空,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是否已攻擊到了所要攻擊的目標,更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向那未知的空間裡放箭。只是一股讓他們無法抗拒的壓力使之知道,在那片蔓延的白茫茫的虛空之中存在著可怕的危機。

  白茫茫的世界僅一閃之間,一閃而過的迷茫,但戰場之上的情況已經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首當其衝的馬賊們彷彿被颶風掃過的莊稼,七零八落地橫於地面之上。

  在大片空闊的地方,草原上的草木全被絞碎,而在碎木般的草上是狼藉的人身馬屍。

  最先讓人想到的是那自虛空中劈下的巨大長刀,然後眾人才會下意識地尋找劉秀的存在。

  那千餘勇悍的騎士卻在一剎那間倒下近百人,而他們射出的箭竟化成碎末自空中墜落,再看之時,劉秀已若天外飛仙般落於馬背之上。

  馬賊們此刻竟再也無法以凶悍的姿態面對這一切,那中年頭目更是心膽俱寒,所有馬賊都繞開了劉秀,但卻並非是再次攻向胡屠族的戰士,而是向荒野衝去。

  鐵頭大喝,他並不是一個習慣甘於寂寞的人,一直以來,他都有著極重的殺心,對於兩軍對壘的情況,他都習慣以最勇悍的姿態出現,是以他策馬便追!

  劉秀一聲低嘯,目光卻罩定了那有些憂鬱的中年人。

  中年人只覺得隨劉秀目光所至的竟是一股有若暗潮般的氣機,僅在剎那之間,自己便彷彿裸露於森寒的北風之中,一種莫名的恐懼和孤獨感幾讓他絕望。

  劉秀的目光之中彷彿透著異樣的魔力,在千軍萬馬之中,在那遙遙的距離之下,似能將人陷入一個只有死亡與冰寒的廣曠世界,讓人的靈魂和精神隨著虛無的幻想在絕望和恐懼中崩潰……

  “呀……”中年馬賊頭目在與劉秀目光相對的剎那間,竟狂噴出一大口鮮血,如遭雷擊般自馬背之上翻落。

  一切的發生都像使人做了一場夢一般,鐵頭並沒注意到這些,但魯青已經快騎拉起了那自馬背之上栽落馬下的馬賊頭目,而此刻鐵頭的大槳已砸碎了第二十一個馬賊的頭顱!鐵槳之上沾滿了鮮血和漿液,幾乎沒有人能硬接他一槳,那些羽箭射在他身上,卻彷彿射中敗革,僅只能傷其一點皮毛而已,但這卻更激起了鐵頭的兇性。

  眾馬賊並未與胡屠族的女戰士們交鋒,便已經開始逃竄,在他們根本就惹不起的死神面前,都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

  劉秀那不可戰勝的氣勢和攻勢,使得這群在大漠之中悍不畏死的游牧騎兵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生命,對於每一個人都只有一次,儘管有著許多不如意的地方,卻並沒有人想死。人們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沒有了希望!只要活著,就會擁有希望,是以此時眾馬賊不再強求殺敵,而只求自保。

  “殺……”黛吉亞一聲低喝,那百餘名女將也趁機發動了。對於敵人,就像是對待狼群一般,最好是能趕盡殺絕,至少也是越殺得多越好。是以,這些逃竄的馬賊們便成了這些美女騎士們的箭靶。

  劉秀不由得帶住馬韁,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並不介意戰爭,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並不是所有胡屠族的敵人都真是他們的敵人,是以一開始他並不想痛下殺手,但後來他還是出手了。只不過,他也不會在這種雙方混戰的時候再出手。

  或者說,這種混戰場面已不值得他再出手!在沒有對手的世界裡,不對稱的形勢只會讓人感到寂寞。

  劉秀稍感有些寂寞,殺人之時,他並沒像鐵頭那般感到那般痛快和有成就感,是以鐵頭能殺得不亦樂乎,他卻不能。

  劉秀只是靜靜地跟在這群女將們的隊伍後面,並不參與圍殺,僅作萬一的時候出手相救。

  於是一行人追殺馬賊二十餘里,只殺得這群馬賊哭爹喊娘,僅剩兩百餘人四散逃逸,餘者或死或傷或被俘。

  這群姑娘們個個滿載而歸,殺人彷彿對她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沒有一點手軟的跡象。

  而在歸途之中,鐵頭和魯青已經成了她們心目中的英雄,鐵頭一人居然割下了九十七顆敵人的頭顱,魯青雖然少一些,但也有六十餘顆,這兩人在戰場之上的勇猛幾乎讓這群異族美少女們崇拜得無法形容。

  尤其對鐵頭,那縱橫無敵的攻勢,狀若天神,殺的那些馬賊們心膽俱裂,那幾名胡屠族的男戰士們也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劉秀不只是英雄,更像是神,一尊守護神!儘管他比魯青與鐵頭更具魅力,但卻沒有幾人敢想像自己能與之匹配,是以他反而顯得有些落寞,不過卻沒有人能掩其光芒與氣勢。

  鐵頭自是志得意滿,對那些美少女們挑逗直率的表示更是色與魂授,他的戰利品更有那幾名胡屠族的男戰們拖著,那幾人彷彿成了他與魯青的下屬,這使得他們有心情與這群美女們逗笑調情。

  讓劉秀意外的是這些女戰士竟全懂漢話,至少也會說上幾句,這使得鐵頭和魯青都不再寂寞。

  劉秀自然不反對鐵頭和魯青這方面的私人問題,倒極想這對難兄難弟給自己極為忠心的部將安排一個更好的歸宿。是以,他對鐵頭和魯青在很多方面都會予以關照。

  △△△△△△△△△

  劉秀趕回胡屠族之時,胡屠族的男人們也紛紛趕回。儘管許多人傷痕累累,也有一些人戰死,卻擊退了來犯的敵人,更俘敵四百餘人,可謂是大獲全勝。但當他們看到這些女戰士們居然也俘獲了近百名敵騎時,不由訝然,更對這群女人們刮目相看。

  黛吉亞最先迎上自戰場上回歸的男人們。

  “爹……”黛吉亞的到來,使得那些自谷口返回的男人們全都下馬牽韁而行。

  “好女兒!你是我的驕傲——”族長格木吉亞眼見黛吉亞居然領著這一群姑娘們殺退了敵騎,更俘獲大批敵人,歡喜之極地讚道。

  那群男人們也都顯出讚許敬佩的神色。

  “這一切還多虧了這位中原來的林大哥!”黛吉亞指了指一旁的劉秀,充滿敬意地道。

  格木吉亞忙放下黛吉亞,大步迎上劉秀,張開懷抱擁住劉秀的肩頭,懇然而無限感激地道:“朋友,我們胡屠族的朋友!”“朋友!朋友……”那群胡屠族的戰士們立刻應聲相合。

  格蒙吉亞也趕上,解釋道:“我們胡屠族的朋友永遠都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我們最尊貴的兄弟,所有屬於我們的東西,也都屬於你們!”劉秀這才明白什麼是所謂的朋友,不由得也擁了一下格木吉亞那寬厚的肩膀,肅然道:“你也是我們的朋友!”格木吉亞和格蒙吉亞相視望了一眼,不由爽朗地笑了。

  那群胡屠族的戰士們也都大為振奮,他們親眼目睹劉秀的那群部下人人以一敵百,不僅如此,更有幾人厲害得讓他們吃驚,是以對這群來自中土的人都有著無限的敬意,後再聽那幾名姑娘們大談鐵頭與魯青竟殺敵百餘,而鐵頭更似是刀箭難傷,這使得那群胡屠族的年輕人神往不已,倒是劉秀那神話般有若魔法的功夫,沒人理會。

  鐵頭立刻成了這許多人的英雄,碩壯的身軀被拋起,然後又落在人堆裡,再拋起,如此反复,把他顛個七葷八素,一旁的駝子和蘇氏兄弟不無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魯青個子矮小,從人堆之中溜出沒人知道,不過也惹得那群姑娘們大笑不止。

  “這些人究竟是何來歷?在這片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馬賊群?”劉秀淡然問道。

  格木吉亞嘆了口氣,面顯憂色地道:“這些人很可能不是馬賊,也不是狼居胥人!”“哦?”劉秀並不意外,卻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不過他也不便詢問太多,來到這裡,只不過是路過而已。

  “我會審問這些俘虜的!”格木吉亞說著籲了口氣,向族中的男女戰士們道:“為了歡迎我們尊貴的客人,晚上,我們可以痛飲一場!”年輕人頓時歡呼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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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州城,城防極嚴,這是王匡所剩的最後兩座城池之一,漢中王劉嘉的兵力強盛,而劉嘉也是頗會用兵之人。

  舂陵劉家確實人才輩出,劉寅、劉仲、劉嘉,無人不是自小熟讀兵書戰策,更皆是文武全才,便連那個從小不在舂陵劉家長大的劉秀也是天下鮮有的奇才,這確不能不讓人驚服。

  當然,這可能與武皇劉正也是出自舂陵劉家有關,是以舂陵劉家的子孫沒有不爭氣的人物。

  劉嘉昔日在綠林軍中帶兵不多,卻仔細研究過許多將領的戰略,包括嚴尤與劉寅諸人,後來更始政權成立,才隨劉寅、劉仲行軍作戰頗多,再後來便成了獨當一面的人物,尤其是劉寅被害之後。

  王匡、王鳳之輩則是昔日參與加害劉寅的同謀之一,是以劉嘉對這幾個人絕不會客氣。

  當然,王鳳起兵響應,這使得王匡的壓力稍減。但是隨著於匡增援而至,一開始便偷襲了王鳳押送而來的糧草,這讓商州各地有些緊張了。

  商州城中的糧草本來儲備就不太多,因為河內之戰,損失甚重,現在糧草又被劫,軍無糧草又如何能打仗?因此,王匡和廖湛諸人也確實有點發愁。

  而且這個長了節地裡的莊稼都沒有成熟,在城外收購也難,事實上在三輔之地,百姓們本就生活於苦難之中,便是收穫的季節裡,糧食也沒有多少。

  劉嘉此次出漢中,幾乎帶領了大部分的將士,而且這些將士大多都是昔日舂陵軍的舊部。

  昔日舂陵軍雖人數少,卻是人才濟濟,便是後來的李軼,因功封為舞陽王,而劉嘉的副帥宗佻便是昔日與王鳳、王常、李軼共戰昆陽的猛將之一,更是昔日與劉仲和李軼一起衝出昆陽尋求救兵的十三死士之一。此人武功和才智絕不在李軼之下,卻因受王鳳、王匡的排擠未能封王封侯,後被劉玄派到漢中作太守,因此這次與劉嘉共同出征王匡。

  宗佻負責攻取另一座由張卯緊守的洛南城。

  張卯的消息網也被截斷,彷彿是孤軍苦守,開城相戰,被宗佻連殺數將,害得張卯再不敢開城迎戰。

  張卯知道宗佻的厲害,皆因昔日他也是十三死士之一,因此明白宗佻的武功與謀略比他都勝一籌,他從不敢打沒有把握的仗,更不會明知不敵也去戰。

  廖湛這幾日的神情並不太好,他總有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多年來,廖湛都沒有這種預感,也從來未曾怕過,但是這些日子來竟然心中總有一絲懼意,甚至有點後悔不該意圖造反。劉玄待他確實不薄,儘管這些日子來劉秀對趙萌和杜吳更加信任,對他疏遠了一些,但是至少也能風光無限地橫行長安。

  不過,現在一切都是無法挽回的,他不僅背叛了劉玄,更背叛了邪神門規,這或許便是他不祥預感產生的主要原因。

  儘管這幾日他身在商州城中,卻也頗感不怎麼安全,是以很少走出王府,不過他也實在是悶不住了。

  每天都活在陰影之中並不能解決問題,王匡都對他有意見了!在別人眼裡,彷彿他變成了膽小之人,是以廖湛也想出去走走。

  商州城中雖然已經很蕭條,卻並不缺少花錢的地方,更不缺酒館、青樓、賭坊!畢竟這裡是三輔的一座重城,靠近長安,因此在未戰之前,也是極為繁華之地。

  戰爭只能對貧民百姓造成最為徹底的傷害,而對於那些真正的有錢人和豪強卻並不能有什麼特別的影響,因為無論誰當政,誰得天下,想要治理好一方地域,就必須有當地的豪強支持,否則一切都是妄然。

  因此,對於各地的豪強來說,儘管戰爭對他們有影響,但他們依然有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

  在商州僅剩的幾家酒樓已經買不出什麼酒菜了,但在青樓之中,卻依然能讓人找到快樂,因為這裡並不用買賣酒菜。

  廖湛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風流了,昔日在長安之時,風流瀟灑沒幾人能比,那時劉玄並不怎麼打理朝政,而像他這樣受寵的侯爺們是因戰功起家,根本就不用打理什麼政事,因此在京城無聊的時候自然縱情享樂。

  在綠林軍之時,廖湛與王匡、王鳳諸人本就不擅於約束自己和部下,屢屢犯事、享樂,若不是如此,綠林軍怎會三分而去?後來若非劉寅,只怕綠林軍還只能隅於綠林山一帶。

  劉寅的加入,使得綠林軍紀律嚴明,更制定了各種曆法!以劉寅治軍之法幾乎使綠林軍上下煥然一新,這也使綠林軍擁有了得到天下的基礎,但是這也使劉寅得罪了王鳳、王匡、廖湛這些人,從而埋下了禍根。

  劉寅死了!劉玄並不怎麼理朝政,天下打下來了,所以廖湛、王匡、王鳳諸人也便故態萌發,縱情聲色之中,也使得天下百姓再次陷入苦難之中。

  這些日子來,廖湛確實忍耐了很久,是以這次他走出王府,想出門尋樂子,第一個想到的也便是青樓。

  青樓是在任何朝代都無法缺少的溫柔鄉,在這裡醉生夢死者不知凡幾。

  廖湛並未騎馬,而是選擇了坐轎,這對他來說,已是難得,不過這樣更能掩人耳目。

  “侯爺,我們已經為你全準備好了!”龜奴早就知道廖湛要來,是以轎子一到,便立刻迎上,表情有些神秘地邪笑道。

  廖湛豈有不明白這種笑意的本質?不由堆出一種只有男人才能意會的笑容問道:“是什麼樣的貨色?”龜奴神秘地笑道:“是前幾天才送來的原裝貨,專門等候侯爺先品嚐的,保證讓侯爺滿意!”“哈哈……”廖湛笑得有些詭異,眼中卻發出奇異的光彩。

  “快帶本侯爺去!”廖湛道。

  “請跟我來!”龜奴領著廖湛轉入偏門,那群護衛也緊隨其後,以最高的警惕打量每一個方位!這些人都是廖湛的親信,因廖湛擔心邪神門徒的報復,是以讓這些人隨身保護。

  走偏門也是廖湛的意思,他並不想自己的行為滿城皆知,那隻會影響軍心,只怕王匡更會責怪他,因此這一切都安排得極為神秘。

  天水坊是商州最好最大的青樓,不過由於戰爭,已使其生意減去大半,因此,現在的經營並不太好,僅只是留下了兩間閣樓的生意,其它的都是空著的。

  廖湛也覺得院落之間有點蕭條,不過,這正合他意。

  天水坊的老闆是個極為知趣的人,專門為廖湛準備了一座小樓,清靜、優雅,在黃昏時分更有著一種極妙的情調,或許是浪費。

  廖湛見慣這種環境和意境,有時候,他也喜故作風雅,而選擇這種時間出來,因為他在晚上會把相中的人帶回府中享用,沒有女人陪著過夜的日子並不好受。

  這也是廖湛今日乘轎出門的另一個原因!

  天水坊的小榭、亭、樓皆別具一格,更多的是仿長安的飛鳳樓而建的。

  “侯爺,你要的人就在裡面!”那龜奴引著眾人走進小樓,指了指一間繡房道。

  “你們在外面等著!”廖湛向十數名護衛吩咐了一聲,整整衣衫,卻聽得繡閣之中傳出一陣琴音,有若一泓清泉自閣樓之中流淌而出一般,令人心神頓爽。

  廖湛望了龜奴一眼,拉住龜奴欲推門的手,道:“你也在外面!”龜奴一怔,悻悻地笑了笑,廖湛卻極為輕柔的推開門,腳步很輕地踏入閨閣之中。

  龜奴輕輕帶上房門,廖湛循音進入一個偏廂的臥房,心情竟有些急切,但讓他捕捉到的只能是一個側影。

  閨房之中飄著一種淡淡的香味,如蘭香一般清淡,嗅之讓人心中蕩漾著一種春情。在琴音相伴之下,使人心神似飛越到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秀發如瀑,彷彿遮擋了半張面孔,廖湛移步走近,腳步很輕,似是怕驚碎了這種感覺,驚碎了這美麗的意境,直到他走這女人的身邊,女子依然沒有回過頭來,只是很自然地以春蔥般的玉指撥動著琴弦,有種說不出的優雅。

  廖湛沒動,只是輕嗅著自秀發間飄散出的一股獨特的香味,並靜靜聆聽著琴音,也不願太唐突地打斷琴音。

  靜立半晌,琴音忽止,廖湛這才回過神來,讚道:“好!”“好嗎?”那女人淡漠地反問了一聲,悠然扭過頭來。

  廖湛一看頓時大吃一驚,脫口低呼:“麻姑!”也同時出手擊向那女人的頭頂。

  女人淡淡地笑了,卻並沒有躲避,僅以春蔥般的玉指斜斜戳出。

  “啪……”廖湛的手掌擊落在女人的額頭,但讓他驚駭若死的卻是他居然發現自己的手上竟沒有一絲力道,擊在對方的額上便像是搔癢一般,而女人的手指卻已經封住了他的穴道。

  “你,你……”廖湛的臉色變得慘白,此時他心中的沮喪是難以形容的,甚至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那女人笑得極為優雅,美麗而年輕的面龐之上堆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歡悅。

  “知道為什麼沒有力量了嗎?”女人笑嫣如花。

  “你在房間里布下了毒?”廖湛聲音有點發冷地問道。

  女人笑了笑道:“那不是毒,只是一種來自身毒國(又指天竺國,即今日的印度)的香料,那隻會讓人心生情慾!在婆羅門中,這是必備最常用的,但是這種香料與另一種香味相合則會使人筋軟骨疲,力道暫失。”“另一種香味?”廖湛頓悟,後悔地道:“這種香味便在你的頭髮上! ”女人又笑了,道:“你果然很聰明,難怪邪神從小就把你送到天魔門臥底,還能成為二聖之一,像我就沒有這種機會!”女人似乎不無感慨,頓了頓又道:“不過,遺憾的是你不該背叛邪神門規,不該走錯這一步!難道你不知道背叛邪神門規的人將不會有好下場嗎?”廖湛無語,臉上閃出一絲驚懼,有些企憐地道:“邪神都已經死了,你又何必忠於他的門規呢?如果你今日不殺我,廖湛必當重謝!”“你真是天真!你以為邪神真的會這麼容易死嗎?你以為就憑你幾句 就可以改變邪神門徒的信仰嗎?”女人不屑地望了廖湛一眼,有些悲憫地道。

  “邪神沒死?不可能!”廖湛臉色更變,竟滲出了一串汗珠。

  女人依然笑得很甜,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塵土,悠然道:“我為什麼要騙一個將死之人?邪神明日將會被封為鎮國公,更被尊為繼劉正之後的武林皇帝,如果你不是這幾日都龜縮在王府之中,早就應該知道這個消息了!”廖湛臉色變成了死灰色,想到邪神,他的心便在顫栗。

  “念在我們昔日同門的份上……”“你應該很清楚,邪神門徒是不可以擁有感情的!至少在感情與門規相沖之時,選擇的應是門規!當年我們訓練之時最殘酷的經歷便是要殺死自己同門師兄弟,然後勝者生存……”“你不要說了!你說你要怎樣才能夠不殺我?”廖湛打斷女人的話,幾近哀求道。

  “這麼多年來,你變了!原來邪神門徒也有人害怕死亡!”女人淺淺地笑了,無論任何舉止都顯得那麼優雅,那般賞心悅目,但在廖湛的眼中,這一切卻是那般的恐怖和陰森。

  廖湛無語,他後悔不該出門,而更多的卻是後悔不該來天水坊。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邪神門徒的可怕,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邪神門徒的無孔不入!甚至比之當年殺手盟的蒼穹十三邪更讓人恐怖!但事實上他卻出來了……

  “你若殺了我,也不可能活著離開商州,甚至是這天水坊!”廖湛終於為自己找了一點勇氣,他還記得守在門外的十幾名護衛高手,只要他一聲呼喝,這些人便立刻會為他拼命。

  女人不置可否地瞟了廖湛一眼,淡淡反問道:“你以為憑這些人就能夠讓我留下嗎?那你也未免太小看邪神門徒了吧?”廖湛心中豁了出去,此刻已沒有什麼好講的,他很明白邪神門徒的殘忍、冷酷、絕情,在最後的希望破滅之後,他已經沒想過眼前的女人會真的放過他。

  穴道被封,真氣無法運行,這讓廖湛幾乎放棄了掙扎,但卻希望門外的護衛們能突然闖入救他一命。

  當然,這只是一種奢望,他知道門外的護衛們或許以為此刻的他正在調情。

  “如果你想試試的話,我只有認命了!因為你肯定不會留下我讓我知道結果!”廖湛語氣竟極為平靜地道。

  “你確實是個極為明白事理之人,與這種人說話可以省去很多麻煩,念在我們同門一場,我便給你一個痛快吧!”女人悠然道。

  “來——”廖湛突地高喊,但聲音卻戛然而止,因為女人已經切下了他的頭顱,在鮮血尚沒來得及濺上身體之時,女人已提著廖湛的腦袋直射向閣樓之中的窗子。

  廖湛的呼叫頓變成破裂的聲音,但也驚動了閣樓之外的護衛。

  “嘩……”閣樓的門被撞開,但在這幾人撲入房中之時,女人已提著廖湛的腦袋飛出了閣樓。

  女人的速度不謂不快,但讓她意外的卻是,在窗外也會守候著廖湛的護衛。是以,在她乍一破窗而出時,迎向她的卻是兩柄利劍。

  劍快如驚虹,角度刁鑽,這群人的反應速度之快,確讓女人意外。

  “錚……”女人橫琴而擋,兩根琴弦崩斷之際,立刻彈射而出,自側方襲向劍手。

  那兩名護衛也極為靈敏,一擊即退,險險避開琴弦,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再變換方位之時,那斷弦的琴中竟射出一蓬霧一般的牛毛細針。

  針細且快,在兩名護衛的慘嚎之中,女人沒有停留,她似乎明白,廖湛說的沒錯,如果陷身這群人之中,今日她也便惟有死路一條。

  “嘩……”女人聽到身後窗子碎裂的聲音,更聽到了那氣勁爆發的聲音,吃驚之餘,立刻甩出三顆黑丸。

  那群護衛剛追出閣樓,便見三顆黑丸在空中相撞,頓時爆起一團濃濃的黑霧,並散發出刺鼻嗆人的氣味。

  這些人頓時駭然驚退,待他們再看之時,那女人已經不見了踪影。

  △△△△△△△△△

  “恩公,只怕你們此刻不宜前往龍城!”格蒙吉亞找到正在欣賞篝火舞會的劉秀,語氣有些沉重地道。

  劉秀一怔,收回目光,訝問道:“為什麼?”“剛才我們審問了這群俘虜,他們正如我們所料,竟是右賢王派來的!”說著格蒙吉亞嘆了一口氣。

  “你們匈奴的右賢王?”劉秀訝問道。

  “不錯,正是呼邪單于的二王子!”格蒙吉亞有些憤然地道。

  “他為什麼要派這麼多人前來剿滅你們?難道你們不是匈奴的一部嗎?”劉秀惑然不解。

  “這事說來話長,皆因現在單于已經年老力邁,於是將來由誰繼承單于之位卻成了爭議。若按我們匈奴部的歷來傳統,自當是左賢王接任,但是右賢王卻對單于之位窺視已久,更大量培植親信,建議讓匈奴各部推舉產生單于,以讓單于的繼承人得民心,服各部之眾!呼邪單于聽信了這個建議,於是前些日子便下召各部,讓各部在左右二位賢王之中選出一位單于繼承人。後來,左賢王仍以多一票取勝,這下惹怒了右賢王!”“你們就是推選左賢王的各部之一?”劉秀恍然問道。

  格蒙吉亞點頭道:“我們一直都受左賢王的關照,可以說是他的忠心部落,因此右賢王要對付,自然會首先選擇我們!”“那他們就不怕呼邪單于知道嗎?”劉秀訝然。

  “若不是右賢王有恃無恐,自然不敢如此。此刻他請來了西域王母門的大日法王,並將之推薦給呼邪單于,此人武功蓋世,又富心機,單于竟讓他做我們的國師,現在有他給右賢王撐腰,自是有恃無恐了。”格蒙吉亞忿然道。

  “你是說你們的國師是西域王母門的大日法王?”劉秀吃了一驚,問道。

  “恩公也認識此人嗎?”格蒙吉亞訝問道。

  “自然認識!”“如今你破壞了右賢王的好事,這些人絕不會放過你的,所以,如果你要去龍城,只怕會被他們所害!”格蒙吉亞提醒道。

  “大日法王在龍城嗎?”劉秀不由得問道。

  “不錯,因為單于身體極壞,隨時都有可能歸西,他要幫右賢王奪下單于之位,因此這些日子一直在龍城!”“難道你們就任他在龍城胡作非為?”劉秀訝問道。

  “可是我們又有誰能勝他呢?連左賢王都拿他沒辦法,大日法王的武功已是天下無敵,他還有幾個弟子也都是極為厲害的人物,在我們匈奴族中,幾乎難有人能勝過其弟子,就更別說大日法王本人了。”格蒙吉亞地可奈何地道。

  劉秀立刻明白,格蒙吉亞指的是誰,他也很明白,苦尊者、空尊者之厲害,也難怪匈奴人會害怕,但他心中卻大為歡喜,如果說大日法王在龍城,那麼在王母門之中便不會有太多的高手,他也可以改變一下原定的計劃,不必親自去西域了。有狄氏三英所帶的高手與早就安排在那裡的飆風騎戰士,應該沒什麼問題,他對姜萬寶的安排極為放心。

  “恩公!”格蒙吉亞見劉秀發楞,不由喚了聲。

  劉秀不由得笑了笑,收回心神道:“我想去見見左賢王,不知長老可否代我引見?”“啊,恩公想見左賢王?”格蒙吉亞訝問。

  “不錯,說不定我可以幫他的忙!”劉秀肯定而自信地道。

  “可是此去龍城極為凶險,那個大日法王實在太厲害!若恩公有個……”“大伯,你們在聊什麼聊得這麼投機?”黛吉亞插上前來,打斷了兩人的話。

  “沒什麼。”劉秀接道。

  “我請你去跳舞!”黛吉亞可不管什麼,伸手極為大方地道。

  “我?”劉秀指著自己的鼻子,訝問道。

  “不是你難道還會請我伯伯跳呀?”黛吉亞笑道。

  “可是我不會跳舞呀!”劉秀不好意思地道。

  “我可以教你呀,你看他們不也是跳得很高興嗎?”黛吉亞指了指鐵頭和魯青諸人道。

  劉秀頓時差點把剛吃進去不久的紅燒牛肉給噴了出來。

  鐵頭那壯碩如牛的身材跳起舞來像是搖晃的大黑熊,魯青跳起來倒是極為靈活,但像一隻跳蝨一般在人群中竄來竄去,一大群姑娘們圍著他兩人轉著,合著節拍舞起胡屠族獨特的舞姿,相襯之下,確實是極為滑稽的對比。

  “來呀!”黛吉亞催道。

  小刀六在人群之中倒舞得自然而輕爽,此時見劉秀的窘態,不由擠眉弄眼的。

  “恩公,去吧,我先退下了!”格蒙吉亞不由慈和地笑了笑,退了開去。

  劉秀無奈,只好抓著鴨子上樹,被黛吉亞牽入了篝火堆中。

  族中的男女們立刻圍過來,將他與黛吉亞圈在當中,旋舞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41
第六卷第十三章布衣王爺
  王匡大怒,也大驚,這群護衛竟沒有人能看清女刺客的面目,而且廖湛居然在青樓之中被殺!他氣恨廖湛也太不爭氣了,在這種大軍壓境之時,還有心情尋花問柳。

  廖湛之死,天水坊也跟著遭殃了,那龜奴被拉來問過話後,立刻斬首,天水坊的鴇母、老闆統統斬首,那群青樓女子或逃散,或被抓去充當官妓,整個商州城亂成了一團。

  四面城門緊閉,四處張貼女刺客的畫像,城中戰士挨家挨戶搜尋,王匡似乎不將此女刺客揪出來,絕不甘心。

  不過,王匡自然知道,這女刺客膽敢孤身入城誅殺廖湛,就絕對不會是簡單人物,甚至在城中很可能有很多同黨。

  廖湛之死,對商州城中將士的精神打擊不謂不小,本來商州連日來在與劉嘉的對抗之中處於下風,現在刺客竟在城內殺了廖湛,這自然不能不讓人心寒。

  胡段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很多,他來到王匡的帥府之中,臉上的倦意明顯得無法抹去。

  “你來了?”王匡的心情也極為沈重。

  “我剛看了廖湛的屍體!”胡段深深地吸了口冷氣道。

  王匡不語,只是淡淡地望了胡段一眼,隨即又把目光投向那窗外的黑暗。

  “好鋒利的刀!好快的刀!”胡段又似乎是在自語地道。

  “我知道!”王匡語氣平靜之中透著些許的無奈。

  “我卻看不出是哪一門派的刀法!剛才我也去查了一下那閣樓!”胡段道。

  “哦?”王匡略有些意外,問道:“有什麼發現?”“在閣樓之中點著一爐奇怪的香,並無毒,但我查過,這種香味一旦與另一種味道合在一起,便可成為一種讓人暫失功力的毒,廖湛是中毒在先,這才為人所乘,但在那閣樓之中並沒有那種香氣的香源,我猜,那種香味必定是從那女刺客身上散發出不的!”胡段分析道。

  “可是那又如何?”王匡不明白胡段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人都已死了,至於如何死的已不怎麼重要了。

  “我在城中挑選了一批極為優良的獵狗,只要刺客尚在城內,我就一定能找出她的踪跡!”胡段肯定地道。

  王匡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彩,咬牙道:“我絕不能讓廖湛白死!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我估計刺客可能是邪神門徒,你也要小心,說不定在城中尚存在著她的大批同黨,最好不要打草驚蛇,我要一網打盡!”“我明白!”胡段略有一絲倦意地籲了口氣,焉焉地道。

  王匡心中卻多了一絲無奈的感慨,他知道胡段這些日子來確實很疲倦,但這又有什麼辦法,都怪廖湛不爭氣。

  △△△△△△△△△

  劉秀在格木吉亞那裡再一次證實了大日法王在龍城,而且連苦尊者和空尊者也都在龍城,這使他改變了計劃,立刻讓格朗飛鷹傳書至休屠,再由休屠的飆風騎戰士將消息送到身在張掖的薑萬寶手中。

  在大漠之中最快的傳書方式,就是經過特訓的鷹,而沒有鴿子,因為會有太多蒼鷹對這種小動物垂涎欲滴,而只有最為凶狠的鷹才是首選。

  當然,劉秀自不會僅將希望寄於鷹身上,同時也派出兩名飆風騎戰士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休屠,兩路並發,才會更加保險。

  胡屠族的款待確實是別開生面,而這裡的女人們尤其膽大豪放,鐵頭和魯青僅舞了一半便不知被幾位姑娘們誘拐到哪兒去了,這讓劉秀極為惱火,他還真擔心這兩人弄出什麼事來,若不是沙裡飛向他解釋,說這裡的女孩子並不太注重貞操之類的,而且男人們也不會在意,他還真會過意不去。

  讓劉秀訝然的是,在匈奴諸部之中,便連妻子也很混亂,他們沒有妻子的說法,妻子只是一種財產貨物而已,當兒子繼承了父親的財產之後,父親的妻妾也會變成他們的妻妾,有時連嫂子也可成為自己的妻子,這些讓劉秀聽得頭都大了。

  而像他們這般尊貴的客人,只要那些未嫁的女人們願意,他們可以隨便遊戲,便是他們索要別人的妻妾,這些人也會毫不猶豫地拱手相讓。

  劉秀還是第一次走入匈奴的生活,也是第一次了解到這些在中原看上去都是大逆不道的事,在這裡反而變得像是家常便飯一般。

  劉秀並不介意逢場作戲,不過,此刻他的身分不同,往後更有可能會是大漢天子,自然不能太過放縱。

  格木吉亞對劉秀極為尊重,劉秀說想見左賢王,他立刻表示願意引見。身為一族之長,自然擁有著別人所不及的眼力,他很清楚,眼前的這群人擁有著不可估量的力量。

  儘管他並不清楚這群人的具體來歷,卻明白小刀六昔日還與呼邪單于有過大量的交易,在匈奴人中也是個極出風頭的商家,連呼邪單于都對其另眼相看,至少在目前看來,這些人應該會成為右賢王的敵人,也便可能成為左賢王的朋友。

  格木吉亞對左賢王極為忠誠,是以他也希望劉秀諸人的出現能幫左賢王扭轉局面。至少,讓左賢王成為單于,對胡屠族是極為有利的,是以格木吉亞將龍城之中的形式和現狀毫不保留地一一告訴了劉秀。

  劉秀最想知道的情況自然是關於大日法王,對於什麼左右賢王爭權奪利卻並不是太在意。不過,他也明白,如果想要對付大日法王,不與左賢王聯手,只怕便是殺了大日法王也難逃出匈奴騎兵的追殺,儘管他並不怕,但是惹上匈奴這樣的強敵總不是件好事。

  △△△△△△△△△

  商州城中四處都是亂竄的獵狗,對每一個胡同和每個角落都仔細地搜尋。

  因為廖湛之死,確讓商州城中大動干戈了,獵狗的鼻子在這種時候完完全全地派上了大用場,但遺憾的卻是追尋的最後結果竟是在一條通往城外的水道中。

  追兵下入水道之中,駭然發現這竟是可以讓敵人自由出入的暗道!

  胡段也大驚,暗自慶幸劉嘉並沒有事先發現這條暗道,否則,只怕劉嘉的人已經有一大部已經在商州城中了,那時只要從內部打開城門,商州豈有不破之理?

  胡段立刻讓人通知王匡,並在這條暗道的入口設哨,並填埋沙土,以免為人所乘。不過,此刻他也明白,追尋廖湛的仇敵大概無望了,這刺客對商州城之熟悉,讓人吃驚,而身為一個女人,竟能自如此又臭又髒的水道之中鑽進鑽出,可見此人確實是經過特殊訓練的。

  商州城中的百姓極為清苦,其糧食許多都被王匡徵集了過去,以作軍備,很多百姓都已經數日未能進食,在這種情況下,城中的百姓幾乎已經對王匡絕望了。

  城中餓死之人比比皆是,而這次城中動盪,許多百姓都以為是城外的大軍已經攻破了城池,皆興奮地趕出來,但後來卻知是刺客殺了廖湛,這個消息讓城中的軍士沮喪,卻讓百姓生起了反抗的希望,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把!於是,在城中一些稍有頭臉之人的引領之下,商量起獻城之策來。

  △△△△△△△△△

  劉嘉也感到了城內的動盪,那城頭的燈火比往日更多,更聽到了陣陣自城中傳出的喧鬧聲,這讓劉嘉惑然,但同時也極為欣喜,其大軍迅速開至城下。

  雲梯、樓車、各種登城器具也都推了出來。

  “報王爺,帳外有一女子想求見王爺!”一名中軍迅速奔進,神情有些古怪地道。

  “一個女人?”劉嘉也怔住了,在這種時候,居然有一個女人要見他。

  “不錯!她……她還帶著一顆人頭,想請王爺借她一匹戰馬!”那中軍的表情依然是極為古怪。

  “一顆人頭?誰的?”劉嘉更是奇怪,在這種時候,一個女人來見他已經很奇怪了,而且還帶了顆人頭,這不是更奇怪嗎?並且聲明來此是藉一匹馬,這也確實不能不讓人驚訝和不解。

  “是廖侯爺的人頭!”那中軍猶豫了一下道。

  “廖湛的人頭?”劉嘉大喜,立身而起,問道:“她在哪裡?讓她來見我!”“王爺,我看還是小心為妙!”主簿宋義提醒道。

  “主簿認為有何不妥之處嗎?”劉嘉反問道。

  “王爺當知昔日荊柯刺秦王的故事,荊軻取秦叛將之首級去見秦王,卻落個圖窮匕現之局!”宋義淡然提醒道。

  劉嘉不由得笑了笑道:“我可沒有嬴政那般偉大,何況對方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現在王爺肩負大漢江山的重任,乃大漢之樑柱,若稍有閃失,則我等死不足惜呀!”宋義肅然道。

  “好!我會小心的,傳侍衛上殿!”劉嘉知道宋義的意思,此人一直都跟隨著舂陵軍,乃南陽的豪強,對劉家確實是忠心耿耿,更像是一個長輩一般徇徇善誘,而他部下若不是有這些人在,只怕想勝王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爺,她已經帶到了!”那中軍回禀道。

  “讓她進來!”劉嘉淡淡地道。

  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子提著一顆人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坦然而入,那玲瓏凸透的軀體充盈著無限的生機和活力,暴發出無窮的誘惑力。

  女人似乎並沒有發現那一雙雙都快瞪出眼眶的眼睛,以及那因吞口水而上下竄動的喉結,抑或是她根本就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的行為舉止。

  她的臉色略顯紅潤,濕漉漉的頭髮披於肩頭,把臉龐遮掩了一些,卻無法掩飾其天生的麗質。

  女人的臉上依然掛著坦然恬靜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眉眼間透出無限優雅的氣質,一步一搖,若風中之荷,雨中水仙,自有無以言喻的魅力。

  但破壞這一切美好形象和氣質的卻是女人手中所提的一顆泣血的人頭!

  火把的光亮之中,人頭顯得慘白,但許多人卻可以辨出此人正是昔日不可一世的廖湛!

  一個女人殺了廖湛,而且還提著人頭極為招搖地走過千軍萬馬來到帥帳之中,這的確有些難以想像。

  “民女麻姑見過王爺!”女人來到帳中極為優雅自然地行了一禮,語如燕歌,煞是好聽。

  “起來!”劉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他不能否認這個女人的美麗,更不能否認這個女人有一種足以讓天下所有男人都心動的氣質,即使是他也不例外。不過,劉嘉擁有著別人難以相比的自製力,這是舂陵劉家每一個子孫都要從小修習的課程。

  就只是因為他們是舂陵劉家的子孫,是武林皇帝的後人,因此他們便擁有了外人難以與之相比的定力。

  “謝王爺!”女人抬起頭來,目光穿過虛空,直視著劉嘉,含著淡淡的笑意,坦然優雅的笑容卻有著幾讓人瘋狂的誘惑。

  “你剛自商州城中出來?”劉嘉並不為其所動,淡然問道。

  宋義的目光低垂,他一向老成持重,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絕不簡單!因此,他不能不讓自己提高警惕,以防萬一。

  “不錯!”女人坦然答道。

  “那你定知道入城的秘道!”劉嘉眸子裡閃過一絲厲芒,肅然問道。

  “是的,但只怕此刻那已經不再是秘道了!”女人平靜地道。

  “為什麼?”劉嘉訝問。

  因為他們利用獵狗追踪我的行跡,相信定然已經發現了我出城的那條下水道!“女人解釋道。

  劉嘉打量了眼前這個女人一眼,女人依然很坦然,似完全不知道自己玲瓏凸透的軀體是如何的具有吸引力,是多麼的惹眼。

  “廖湛是你殺的?”劉嘉也不能不佩服這個女人的膽量和鎮定,彷彿是一副天生就是誘男人下地獄的樣子。

  “不錯!”女人回答很肯定,也很自信。

  “你一個人?”宋義也有些吃驚地問道。

  “不錯!”女人的回答依然肯定而自信。

  殿中的眾將士皆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憑什麼殺了他?”劉嘉口氣依然極為平靜地問道。

  “憑我是個女人!”女人的回答依舊很讓人意外,更多的卻是透自骨子裡的一份傲氣。

  劉嘉無語,這是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但卻是那般無可挑剔。

  “據我所知,廖湛在城中護衛極多,也常居於王府不怎麼行動,你一個人又怎麼能接近他?”宋義道。

  “不錯,他的確有很多護衛,也極為小心謹慎,但遺憾的是,他始終是個男人,男人總離不開女人,更遺憾的是,他比許多男人更耐不住寂寞,所以我能殺了他!”女人拂了一下粘在一起的頭髮,坦然道。

  殿中的將士無一不是男人,聽到這話也無不臉熱心跳,這女人居然如此直接而坦然地說出這樣一番話,確實有著難以形容的刺激感,再加上那惹火的軀體,幾乎讓殿中所有的將士體內都燃起了熊熊之火。

  畢竟這些男人離家日久,軍中生活更是清苦枯躁,哪會見到這樣惹火的女人?何況此女人不僅貌美如花,更舉手投足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力,那挺起的胸脯彷彿會說話一般。

  “你是在哪裡取下他人頭的?”劉嘉吸了口氣,他都無法摒棄心中的那縷遐思,與這樣的女人相對久了,他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把持得住。

  “天水坊的閣樓之中!”女人並沒想過要隱瞞什麼。

  劉嘉的目光溫和了一些,心中已經明白了一個大概,語氣也顯得緩和了許多,道:“你為什麼要殺廖湛?”“因為他是我組織中的一名叛徒,所以我特地前來殺他!”女人坦然道。

  “你組織的一名叛徒?什麼組織?”劉嘉訝然問道。

  “這是我們組織的秘密,請恕我不便相告。否則,我也會是與叛徒同樣的下場!”女人不卑不亢地道。

  “王爺問你話,你……”“劉村!”劉嘉叱了一聲,這才對那女人悠然一笑道:“我不勉強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無論如何,你殺了廖湛都是我們的朋友。你說,你需要什麼,只要我能給你的,你儘管說!”“我不要什麼,我只要王爺借我一匹好馬,能讓我在明天中午之前趕到長安!”女人平靜地道。

  眾將再愕,這女人竟不要獎賞,而只要一匹好馬,並要在明日中午之前趕到長安,眾人不由得對面對這女人的身分和意圖胡思亂想起來,但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確實是太讓人意外了。

  “你要去長安?”劉嘉訝然問道。

  “不錯,我要去長安!”女人再重複了一遍。

  “很急?”劉嘉又問。

  “很急!”女人肯定。

  “好!”劉嘉笑了,向一旁的中軍道:“把我的玉麒麟牽來!”“王爺!”那中軍不由得吃了一驚。

  女人也有些意外,第一次很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劉嘉,竟發現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有一種特別的氣勢與魅力,俊逸不凡的容顏配著那深邃而明澈的眼睛,透著深深的睿智和乾練,不怒自威的形態,擁有了在千軍萬馬之中無數次征戰後所留下的滄桑和王者的霸氣。

  女人的心竟沒來由地波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極為欣然的笑容,反問道:“你不問我去長安干什麼?”“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不反對!我說過,並不想勉強你做你並不喜歡做的事!”劉嘉也笑了。

  女人以手捋了一下粘在額前的秀發,極為優雅地笑了,卻並沒有說什麼。

  “你是不是應該去換一身衣服,難道你不怕受了風寒嗎?”劉嘉悠然問道。

  “如果有衣服可換,我也不會狼狽成這樣來見王爺,這是很不敬,王爺沒怪民女已經很感激了!”女人很坦然道。

  “在我軍之中並無女眷,因此沒有合適的衣服給你,但如果你不介意,就將就著穿本王的衣衫吧。”劉嘉伸手向一名專門為自己打理後勤的中軍揮了揮手。

  殿中的眾人都很驚訝,不過許多人皆明白劉嘉對下屬向來極為關心,對每一位部將都有如子侄,更是極為節儉。

  “王爺,可你只有兩套挽洗的衣裳呀!”那中軍有些為難地小聲道。

  “那就都拿來!”劉嘉肅然道。

  殿中眾將心中大訝,他們怎也沒料到堂堂漢中王,在軍中只有兩套換洗的衣裳,眾將士心中皆一陣感動。

  女人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任誰都不會相信堂堂漢中王,十幾萬大軍的最高統帥,大漢天下的頂梁之柱,竟然只會有兩套衣服在軍中挽洗。

  女人心中也一陣感激,她來根本就沒想過劉嘉不僅贈馬,還會贈衣,而且是僅有的兩套換洗衣裳,這使她想到天下百姓皆傳漢中王極善待百姓,漢中無有不服者,且其節儉到將朝廷的俸祿大部分救濟於難民,而府上人人節儉。今日看來,應該不假。

  “謝王爺好意,民女另想辦法好了!”女人見此情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如果你瞧不起本王,可以不用接受!”劉嘉爽朗一笑道。

  女人不好再說什麼,肅然跪下,懇然道:“那民女先謝過王爺!”“不必!這一路有四百餘里,本王的玉麒麟乃是大漠血汗寶馬,日行千里,若不出意外,明日上午你便可趕到長安!”劉嘉悠然道。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彩,一閃即逝,那中軍已捧來兩套折疊得極整齊、極乾淨的衣袍。

  女人望了一眼,卻是兩套質地稍柔軟的棉織衣料所縫製的袍子,做工倒是極為精細,兩套一新一舊,而舊袍入目處赫然竟有一道長長的補丁,斜斜地裸露在腰肋位置,彷若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疤。

  女人不由得望了劉嘉一眼,心中湧起了一股無法形容的感覺。她看到的彷彿已不再是那肅然而冷靜的王爺,而是一尊偉岸的神!她幾乎可以猜到,在劉嘉的腰肋之上定有一道長長的刀疤,這或許是戰爭留給劉嘉最為沈重的紀念。

  “好了,你可以到我帳中換上衣服趕路了,我已讓人給你準備好了乾糧和水!”劉嘉語氣極為平靜地道。

  “謝王爺,王爺之恩,民女來日定當相報!”女人語氣極為堅定,向劉嘉深深地施了一禮,便隨那名劉嘉的親衛中軍行出了帥帳。

  待女人離帳,劉村有些不自然地道:“王爺,這……”“不用多說!此刻城中必定是極亂,乃我們攻城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不能有誤!”劉嘉吸了口氣,打斷劉村的話道。

  “可是這樣只怕會付出太大的代價,反正商州糧草不多,只要圍困一些時日……”宋義提議道。

  “我們沒有時間再等了,赤眉軍此刻正攻向關中,我們若是拖久了,只怕赤眉軍會攻到我們的后防,那時,我們就要背腹受敵了!時間才是最為重要的,因此我們必須盡快攻破商州城!”劉嘉肅然道。

  眾將頓時也意識到形式緊迫,眼下惟有攻城一途了。

  △△△△△△△△△

  王匡的心神也繃得極緊,這些天來,劉嘉天天擺出一副攻城的架式,卻總是虛張聲勢,但金鼓聲一作,他也不得不起來,這使得王匡這些日子來都沒能休息好。

  劉嘉的戰術也確實夠絕,每天晚上必讓人輪番擂擊戰鼓,造成攻城的假象,讓城中的軍士幾日夜晚都無法安睡,而讓他部下的戰士卻輪番休息。

  城中的將士本就食不飽,現又飢又疲,鬥志更是一落千丈,而眼下廖湛被殺,更是嚴重地打擊了城中守軍的士氣。

  針對劉嘉的戰術,王匡也不得不讓城中的守軍輪番嚴守,讓他們不必因鼓聲而驚起。

  此刻劉嘉大軍又是鼓聲大作,當城中守軍習慣性地以為是假攻之時,那些雲梯和樓車已經架到了城下。

  “殺……啊……殺……”喊殺之聲如雷般驚起,夜空若沸,殺氣充盈了每一寸空間。

  箭矢若雨,火把的光亮更是將城內外的天空映得通亮。

  整個商州也似乎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劉嘉親自督戰,一切能用的方式都用上,比如挖地道之類的,更以巨大檑木沖撞城門。

  城頭也是一片忙亂,傾沸水、倒火油,更以巨石相砸。

  雙方之爭幾乎已近白熱化,而此時,王匡卻駭然發現城中湧出數百操持著各種家具作武器的貧民,他先是大喜,以為這群百姓也是前來助他守城的,那群守城的戰士也以為如此,是以便放他們奔入警戒線,但這些人卻直衝城門,更對駐守城門的戰士一陣猛打。

  事發突然,這些官兵手中的兵器都被貧民們搶了去。

  “快開城門——”有些百姓高喝,而大部百姓則是直撲城門。

  王匡幾乎傻了,這群百姓居然要為劉嘉打開城門,若真是如此,又豈能保住商州城?

  “給我殺了他們!”王匡高喝。

  大批的守城軍迅速向城門口擠去,但是他們也無法不顧忌來自云梯和樓車上的攻擊,城外的擲石機也使得城頭狀況極為不妙。當然,如果不出意外,堅守卻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儘管劉嘉的部下皆悍不畏死,上下一心。

  那群百姓也似乎都割出去了,拼命地阻住守城軍的攻擊,讓開城門的人順利取下門柱。

  “轟……”城門在外面的檑木狂撞之下猛地打開。

  城外的劉嘉看了大喜,大旗一揮:“衝啊……”劉村領著大隊騎兵迅速撲向城門,而步卒也如潮水般湧入城中。

  那群百姓也跟在劉嘉的軍中猛攻城內的守軍。

  劉嘉的將士絕不會亂殺普通百姓,但見城門口聚集了這麼多的普通百姓幫他們殺敵,立刻明白這群人很可能便是使他們輕易撞開城門的人。

  王匡立在城頭之上,看著這一變故,也不由得一陣怒嘯,但此刻已無回天之力了。

  “元帥,我們走吧,城破了!”王匡的親衛提議道。

  “走?走到哪裡去?”王匡反問道。

  “我們去洛南,張侯爺尚在那裡,到了那裡我們再從長計議!”那名親衛道。

  王匡不由得嘆了口氣,道:“看來也只能是這樣了,我們從北門走吧。”……

  商州城的抵抗並不是太過強烈,僅只是胡段所守的南方極為頑強,但胡段卻被劉村斬殺,是以守軍只好投降。

  而王鳳和王匡則棄城而逃,自北門向洛南趕去,更帶走了一大批親信。

  劉嘉早就在前往洛南的路途埋下伏兵,這是防止兩城之間相互聯繫,所作的預備,但在這一刻卻成了一著極好的伏兵。

  在黑夜之中,亂箭如雨,幾乎讓王匡與王鳳身邊的戰士死傷大半,而劉嘉部下大將崔次、祈蒙、崔武三人更聯手合戰王鳳、王匡,在優勢的兵力之下,幾乎是十幾位好手合圍這兩名昔日在綠林軍中不可一世的人物。

  王鳳和王匡自城中殺出,已是極疲,這些日子來也沒能休息好,現在又急於脫身,並無鬥志,竟在這十幾名好手的圍攻之下一時無法脫身。

  王鳳和王匡也有點吃驚,劉嘉軍中竟然有這麼多的好手,而且這些人似乎全都悍不畏死,每每出手都是與敵俱亡的打法,即使王鳳、王匡的武功蓋世,一時對這些人也莫可奈何。

  這些人使王匡想到了那日下旨的欽差,像那名欽差般的高手,他便不知劉玄身邊究竟有多少,但他隱隱知道,昔日劉寅為舂陵劉家培養了一批極為精銳的死士,而這些人在昆陽之戰中確實是以一擋百,若非這些人,只怕昆陽之戰很難取得勝利。也正因為如此,才讓劉玄感到了來自劉寅的威脅。

  舂陵軍在更始軍的四支組合之中是兵力最少的,卻是最具攻擊力和破壞力的,也可以說是四支大軍中最強最具潛力的一支!而劉寅死後,這引起人便全部歸至了漢中王的部下。

  漢中王擁有這些力量,更證明了廖湛對劉玄的評斷。惟有現在的劉玄是昔日的劉仲,這才會如此毫無顧忌地將最強的兵力交給漢中王劉嘉。

  若眼下的劉玄是真正的劉玄,又怎會不懼劉嘉借所擁有的最精銳的戰士為劉寅報仇呢?

  事實上,這些與崔次、祈蒙三將一起合攻王匡、王鳳的人,正是昔日劉寅秘密訓練出來的死士!

  這些人只會忠於舂陵劉家,昔日劉寅也只能暗中培養了兩千戰士,後來轉戰天下之時,這些人損失近半,而且現在也有很大一部分隨劉琦琪保護著舂陵劉家,及運作舂陵劉家的各項生意,在劉嘉軍中也不過數百人而已。但這數百人卻絕對是不可輕忽的力量,這些人皆由劉嘉和劉村親自指揮,每一個人獨立作戰,都可稱得上是江湖好手,一上戰場成為一個整體之時,則是一支無堅不摧的攻擊力量。

  劉嘉自然知道王匡和王鳳都是當世之中難得的高手,儘管崔次、崔武兄弟和祈蒙也都是昔日宛城之中名聲赫赫的高手,但與這兩人相比,卻相去甚遠,所以他便派了三十名死士相助三人守住北門,這一刻卻派上了用場。

  劉嘉此時也急速向商州城中追出,王鳳、王匡乃是昔日害死劉寅的兇手之一,即使他們並不是叛臣亂黨,劉嘉也不想放過這兩人!而他明白,有崔氏兄弟阻住一段時間,自己應該有機會追上這兩人。是以,他讓宋義和劉村整頓商州城,而他則親自追殺王鳳和王匡。

  王鳳和王匡很明白,如果他們不能突出包圍,待劉嘉趕來,那他們便惟有死路一條!儘管若論單打獨鬥,劉嘉並不敵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劉嘉身邊的高手如雲,足以對他們構成致命的威脅。

  而此刻隨他們衝出商州的親衛戰士已經死得差不多了,而他們也僅是在這十幾人的圍攻之中稍佔了上風,這如何能讓他們不急?

  而越急卻越無法闖過這重重的糾纏圍殺,反而陷入了苦鬥之中。

  王鳳心中大恨,這些昔日的小將,今日卻讓他難以施展手法。不過,戰爭本就不像是江湖決鬥,沒有原則,沒有規矩,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殺死對手為目的,昔日的武功招式反而花巧太多,在戰場上只能是以最為實用的方式解決問題。

  在同等的局限之下,又在群戰之下,超卓的武功雖然有用,但是卻無法發揮至極致,除非棄馬!

  棄馬,不讓馬背限制自己的身法和空間,這只能是王鳳和王匡的選擇。

  王鳳和王匡並不是傻子,他們很清楚自己該作出怎樣的選擇,此刻並不只是兩軍對壘,更多的應該是逃命,是以兩人同時自馬背之上彈射而起,穿出那十數匹戰馬的夾擊。

  “希聿聿……”王鳳和王匡的兩匹戰馬頓時慘死。

  崔氏兄弟諸人也皆躍空而起,他們並不想讓王鳳和王匡逃脫。

  “砰……”王鳳和王匡彈上虛空,卻在半空之中互擊一掌,兩道氣勁瞬間炸開。

  崔氏兄弟躍上虛空之時,王鳳和王匡已藉這掌勁的互推之力向兩個相反的方向彈去,若夜鳥一般投向黑暗。

  王鳳和王匡根本就沒有再戰的意思,此刻他們能夠做的,便只是逃!

  馬都已經棄了,說明其已下了無比堅定的決心!要知道兩人的座騎都是陪他們征戰了多年的寶馬良駒,就像是生死兄弟,但這一刻為了自己保命,而不得不棄它們而逃。

  崔氏兄弟在空中攔截卻撲了個空,暗罵王匡與王鳳狡猾,但卻沒辦法,他們的功力不如王匡兩人,更沒想到王鳳和王匡會這樣逃走!力竭而落之時,喝道:“給我追,別讓他們跑了!”那群戰士和劉家死士們立刻帶馬向兩人投林的方向追去。

  王鳳和王匡分道而行,借夜色之便,只要入了樹林,他們就不怕逃不了。以他們的輕功,儘管長途跋涉無法與馬兒相比,但也不至於甩不開追兵。

  儘管兩方只不過狂戰了數個時辰,但王鳳和王匡卻感全身幾乎脫力,更身受數處輕重不一的傷。

  在疲憊不堪的情況下,他們心中所想的就是盡快逃出險境和追殺,而並沒想著要藉樹林對付追兵。

  事實上他們也很明白,即使是能夠多殺幾名追兵又能如何?對大局依然無法補償!

  劉嘉追來之時,地上只有狼藉的屍體,王鳳和王匡已早消失在夜色之中。

  崔氏兄弟有些慚愧地禀報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劉嘉並沒有責怪,只是淡淡地道:“以他們的武功,你們很難將之留住,這不怪你們,你們立刻領五千兵馬到通往洛南的各條道路之上布哨嚴查,不要讓他們有機會逃入洛南城!”“是!”崔氏兄弟領命而去,他們也明白,王匡兩人很有可能會去洛南與張卯會合,現在也只有張卯固守的洛南才是他們可投的地方,只要封鎖了那裡的幾條路口,就不怕王鳳和王匡不露面。

  當然,誰都知道,王匡兩人是絕對不好惹的!

  △△△△△△△△△

  飢餓像鞭子一般抽打著王鳳的心,戰了半夜,又逃亡了半夜,他從沒有過今日這般狼狽。

  因為廖湛之死,這使得他連晚飯都沒吃,後來攻城戰就開始了,在瘋狂的殺戮之中不斷地耗損體力,卻沒有任何時間補充。

  城破之時,他又只好與王匡殺出重圍,再遇崔氏兄弟的伏擊,這一環套一環的徵殺,即使他武功超絕,也難以承受如此大的壓力。

  征戰之中,傷口都沒能好好地包紮,血也流了不少,這拼命的狂奔,已讓他接近脫力,也只有在停下來之時才知道什麼是飢餓,什麼是疲勞。

  昔日在綠林山之時都沒有這般辛苦過,便是在雲夢澤中聚眾取義,也因他是頭領,並未真的與那些難民一樣吃那麼多的苦。

  王鳳與王匡本是堂兄弟,更是生活在同一大家族之中,王鳳之父乃是昔日紅陽侯王立,但後來王莽奪權,這才斬殺了紅陽侯。

  若論輩分,紅陽侯乃是王莽的叔父,而王鳳則是王莽的堂兄弟,但王莽殺了王立之後,王鳳便立志報父仇,這才謀劃多年,散盡家財救助難民,而藉機起義,這也是何以王鳳本性之中抹不去貪圖享樂的原因之一,但是他卻沒有想到今日落到有若喪家之犬的地步。

  天色漸亮,王鳳也不想再跑,這一路之上,確實是疲憊不堪。

  是以,他選了一座山頭,靜座調息,企圖盡快恢復體力,而且更能觀察四面的動靜,若不是飢餓讓他難以承受,只怕他仍想等到中午再離開這座山頭。

  但在朝陽升起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不遠處的一個小村莊竟升起了裊煙,這使他本來就飢餓的腸胃更是受不了,因此,他不得不向那小村莊趕去。

  ……

  村莊極為安靜,稀落的幾戶人家,倒也別有一番清雅。

  王鳳顧不得渾身血衣,便大步走入村中。

  村民們皆嚇了一跳,這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使他們皆躲得遠遠的。

  此時王鳳的鼻子極為靈敏,竟能嗅出屋中熬粥的香味,是以毫不客氣地便闖入了熬粥的小院之中。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是誰光臨寒舍,何不入內一敘?”王鳳一踏入農家小院,便聽得一聲淡泊而平穩的聲音傳了出來,不由嚇了一跳,這聲音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他卻記不起在什麼時候聞聽過。

  而到了這一地步,不管對方是敵是友,惟有硬著頭皮推開草蘆之門,但在他推開門之時,不由得大吃一驚,脫口呼:“嚴尤!”王鳳大驚之下,幾乎要調頭就走,但腳下卻不聽使喚,因為他知道,如果嚴尤要殺他,以他此刻的狀態,很難逃脫。

  草蘆中人也大為驚訝,因為這推門而入的人竟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是以他扭頭望了一眼,也不由得大感意外。

  “王鳳!”屋中熬粥之人竟然正是昔日曾在王莽朝中任過大司馬的一代名將嚴尤!

  王鳳怎也沒想到,昔年縱橫沙場鮮有敗績的一代名將,更曾是綠林軍最強對手的嚴尤,居然會寄身於這荒村的茅舍之中,這一切都是那般不可思議。

  “我道是誰,原來是昔日故人,若蒙不棄,則共飲一碗粥吧。這荒山野嶺的,也沒什麼好招待客人的,還望別見笑!”嚴尤似乎已經忘了昔日在兩軍陣前苦戰的經歷,語氣極為平和。

  王鳳一陣猶豫,不知嚴尤葫蘆賣的是什麼藥。

  嚴尤似乎看出了王鳳的心思,淡淡一笑道:“我已經不是昔日的嚴尤,早就不問天下之事,在風塵中游蕩了那麼多年,早已堪破一切,是以隱居於荒山之中以圖自在安逸。內人與犬子送布去集上賣了,所以我只好自己動手熬粥,想必你也是餓了,不若喝兩碗再上路吧。在這裡,我並不想見到血腥之人。”王鳳這才恍然,故作沒事地笑了笑道:“想不到昔日威振天下的嚴大元帥居然如此超脫,倒是我王鳳讓人笑話了,既然這粥是嚴大元帥親自熬的,我倒真想喝兩碗!”嚴尤淡然笑道:“我已不是什麼大元帥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王兄弟是從商州城而來,這粥你趕快喝了吧,我這裡不便留客,也不想為世俗侵擾了此地的安寧,請了!”王鳳望了嚴尤一眼,又望瞭望那甕中的粥,道了聲謝,也不再客氣,更顧不燙,大口大口地狂喝起來。

  嚴尤似乎並不在意王鳳的樣子,只是很自在地理動著柴禾,彷彿這一切都已經是生活的主調。

  “謝嚴兄的粥,王鳳今日謝過了,他日若能重見,必當重謝!”“我並不需要人感謝,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比安寧的生活更讓人滿足,跟著我來此隱居的都是我的舊部,許多人都與你有仇,你還是盡快離開此地吧,否則,只怕會對你不利!”嚴尤淡然道。

  王鳳一怔,立刻明白怎麼回事,但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感觸,或愴然,或無奈,也不知道這一切是因為嚴尤才發的感慨還是因為自己的際遇。

  “就此靠辭!”王鳳向嚴尤施了一禮,卻是極為誠懇的,對於這位昔日讓他們害怕的名將,王鳳的心底從來都是有著一種特殊的敬畏。

  “不送!”嚴尤語氣依然很平靜,根本就無法看出其心中的喜憂。

  王鳳再不逗留,他也擔心劉嘉的兵馬追來,是以快速退出嚴尤的小院,但出了小院才幾步,便發現村口已被幾條偉岸的身影堵住,整個村莊瀰漫著一層強烈的殺氣。

  王鳳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懼,他認識這些人,正如嚴尤所說,這些人都是昔日追隨嚴尤征戰天下的高手、舊部,但此刻卻成了王鳳的災星。

  “讓他去吧,過去的都過去了,強記著仇恨只會讓心更沉重,只會讓自己的罪孽更深重。”嚴尤的聲音如一縷輕風般飄出小院,瀰漫了整個村莊。

  那幾人的神色微變,似乎對嚴尤的話奉若聖旨,立刻向兩旁讓出一條道。

  王鳳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急速離開這奇異的村莊,他確實沒想到在這一個荒野孤村之中,竟隱居著一代英傑。

  王鳳已經不知道這裡距離商州多遠了,在山與山之間,甚至都不知朝什麼方向走,他知道自己迷路了,至少,如果他仍堅持走山道的話,一定會迷路!因此,他惟有順著山邊的小道一直前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朝哪個方向走。

  直到他發現一座搭於路邊的茶棚,更感受到一股極強的殺氣之時,仍不明白敵人所處的方位。

  但他卻知道,殺氣是來自茶棚!

  △△△△△△△△△

  “皇上,廖湛的首級已經奉上,請皇上過目!”杜吳雙手呈上一顆仍然不失新鮮的人頭。

  劉玄只是望了一眼,便已辨明此頭正是廖湛的,不由得大為欣然,問道:“誰出的手?”杜吳掃了一下劉玄身邊的幾名宮侍,小聲道:“麻姑!”劉玄眉頭一掀,道:“朕聽聞她乃是師尊眾徒之中最優秀的人物之一,只是一直無緣得見,卻沒有料到她竟能取下廖湛的腦袋,你告訴她,朕想見她!”“皇上,可是她送來首級之後便前去邪神那裡了。”杜吳有些為難地道。

  “哦。”劉玄眉頭擰得更緊。

  “這麼說,朕想見她,只好去師尊那裡找尋了?”劉玄有些惱火地道。

  “讓臣先去看一看。”杜吳想了想道。

  “不必,你陪我同去就行,我倒想看看麻姑究竟是如何杰出的人物!”劉玄有些固執地道。

  “可是,皇上還要舉持禮祀啊?”杜吳提醒道。

  “哼,朕知道,朕至少也應是邪神門徒的半個主人,有權知道邪神門徒的事情和秘密!若非如此,朕要拜邪神何用?要這武林皇帝何用?這天下,是朕的大漢江山!”劉玄極為忿然地道。

  “皇上請息怒!”杜吳忙勸道。

  “是啊,皇上請息怒!”柳公公也上前勸道。

  “此刻是小不忍則亂大謀,有邪神在,才能更好地號召邪神門徒共對大敵!我們眼前最大的敵人乃是赤眉軍!”杜吳提醒道。

  劉玄咬牙切齒地吸了口氣,又坐向禦坐,他知道杜吳所言沒錯,眼下最大的敵人不是邪神,而是赤眉軍!

  “長安城中的糧草儲備如何?”劉玄籲了口氣,話題一轉問道。

  “關中的糧草大部分運回了長安,已派重兵把守,所有的倉庫都已儲滿,又新建了五個倉庫,僅城中之糧可供軍需一年絕無問題。”杜吳道。

  “很好!鄧曄果然會辦事,就算那老東西破不了赤眉,我們也可憑長安城穩守一年,拖到冬日,便是赤眉軍的死期,那時再除掉那倚老賣老的老鬼!”劉玄狠聲道。

  “皇上聖明,鄧曄將軍已經在城內外各處佈置,徵聚了大量守城之物,李松和李況二位將軍已命城內外大量造箭,相信即使赤眉軍能攻到長安城外,也不可能討得了半點便宜。”“這就好,如果能拖上半年,赤眉軍不僅要對付我們,更要面對梟城軍的背後攻擊!有探子來報,鄧禹在河東大量儲糧造箭,似是有意渡河出擊,那時就會有赤眉軍頭痛了!”劉玄冷笑道。

  “如鄧禹真的渡河出擊京師諸地,這對我們也會是強大的威脅呀!”杜吳擔心地道。

  “我們固守長安,養精蓄銳,就讓赤眉與他們先爭一場,我們也可以坐收漁人之利,至少也會更多一些機會!”劉玄道。

  “皇上,臣覺得,劉秀在北方的勢力只怕比赤眉更可怕,洛陽有消息來報,大司馬只能苦守洛陽,倒使洛陽像一座孤城,皇上應該讓鄭王或是梁王劉永發兵前救,否則,若失洛陽,我大漢便只有半璧江山了!”杜吳擔心地道。

  劉玄神色微變,有些不悅道:“朕知道,梁王不是已派大將蘇茂前往相助了嗎?”杜吳見劉玄神情,知道如果說實情只怕是討不了好,只好轉開話題,但心中卻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41
第六卷第十四章御劍碎刀
  王鳳駐足,目光如刀一般投向那冷清的茶棚。

  茶棚的生意確實有些冷清,或許是因為這小小的驛道並沒有太多過往客人的緣故吧,抑或只是因為現在時辰尚太早,或是今天的日子並不好吧。

  今天確實不像是個好日子,至少對王鳳來說是如此,疲勞加上失落及身上數處大小傷勢,使他昔日的自信消失得無影,儘管他尚有一身的傲骨。

  茶棚之中有一個“吧噠吧噠”抽旱煙的干瘦老頭,腰間尚繫著圍裙的老頭顯得有些憔悴,焉焉的樣子,猶如淋了雨躲在牆角發抖的病貓。

  生活的折磨或是歲月的漂洗,使那張本就乾瘦的臉上刻滿了深深的紋路,彷彿是枯木的年齡。

  老人普通而滄桑,似並沒有註意到王鳳的到來。

  殺機,並不存在於老者的身上,在茶棚之中除了老人之外,便惟有一個人。

  一個頭戴深笠的人,背影極雄,一襲長衫,顯得乾淨而清爽,桌上放著一壺香茶,一盤苦菜,也許,這便是這個小茶棚之中最能拿得出手的茶點了。

  頭戴竹笠之人沒有扭動一下頭,始終背對著王鳳,但王鳳卻知道,這個人知道他來了,甚至是專門在此等候他,而那股濃如烈酒一般的殺氣便是傳自此人的身上。

  對方是誰?王鳳暗問,但這個已經不太重要,只要是敵人,不管是誰都一樣。

  只是王鳳有點不解,如果說這人是劉嘉的人,又為何只是單身一人?如果這人不是劉嘉的人,又為何對自己有著這麼深的敵意?

  該來的便不可能迴避得了,王鳳並沒有想迴避的意思,因為他知道避無可避,是以他很平靜地步向那茶棚。

  對於找上門來的敵人,在沒有迴避的可能之時,只有兩個結果,一個便是讓對方永遠消失,要么便是自己永遠自這個世上消失,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那頭戴竹笠的人沒有動,即使是在王鳳已經只距他身後不到一丈的距離,似乎並不知道在這個距離之中,對於王鳳這種高手來說,足以置人於死命。

  王鳳沒有繼續靠近,而是繞了過去,然後進入茶棚。他明白,只要他再多走近一步,那便會遭到真正的雷霆一擊!儘管頭戴竹笠者沒動,但王鳳卻知道其氣機已經抵達飽和態度,澎漲到只要稍有半點外界的壓力也會爆發的地步,是以他並沒有繼續靠近。

  進入茶棚,他才發現神秘人物的竹笠壓得比他的想像還要低,他依然看不到對方的面目,但是卻知道神秘人在看他。

  王鳳深吸了口氣,悠然行至神秘人對面,大咧咧坐下,道:“掌櫃的,來壺茶!”那抽旱煙的老頭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種不和諧的氣氛正在虛空之中蔓延,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滿身血污的王鳳,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這裡有茶,是專為你準備的!”那頭戴竹笠的神秘人悠然推過身前的那一壺茶水,淡淡地道。

  “你知道我要來?”王鳳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厲的殺機,問道。

  “不是知道你要來,而是一直都跟在你身後!”神秘人很平靜,也很冷漠地道。

  “一直跟在我身後?”王鳳不由得駭然,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地厲聲問道:“你究竟是誰?”神秘人笑了,笑得有些冷酷,更有些傲意,但半晌才有些忿然地自語般道:“我是誰?我又是誰?我還能是誰?”王鳳也不由得呆住了,他不知道是這人故意在裝瘋賣傻,還是這個人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不過,他並不相信這人真的傻。

  “揭開你的竹笠,我會告訴你你是誰的!”王鳳冷笑了一聲道。

  “那樣你只會死得更快!”神秘人冷漠而自信地道。

  “你是來殺我的?”王鳳反問。

  “你認為還會有其它的目的嗎?”神秘人也反問。

  王鳳冷冷一笑道:“你認為你有這個能力?”“一切都是試過了之後才會知道的!不過,我認為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壺好茶,喝過之後,我就可以送你走了!”神秘人淡漠地道。

  王鳳不由得笑了,伸手抓過茶壺,端起杯子,極為坦然地倒滿一杯,卻突地將杯中之茶猛地潑向神秘人的面龐。

  “這杯茶是為你送終的!”王鳳對這個神秘且自以為是的人也極惱,更想讓對方他並不是吃軟飯的。

  茶水化作點點珠玉,卻若怒矢一般帶起一股銳嘯,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幾乎是避無可避。

  神秘人並沒有避,那些茶水卻只在其面前爆散而開,竟在剎那間化成一團水霧,若輕煙般散去。

  “嘯……”王鳳手中的茶杯裂成兩片,若兩柄飛旋的圓月彎刀一般標射向神秘人,同時他也出手了!

  既然一切遲早總會要來,又何必讓等待磨消自己的銳氣呢?所以,王鳳選擇了率先出手。

  儘管此刻王鳳傷疲交加,但喝過了嚴尤所熬的粥後,體力也恢復了不少,對於自己的武功,他依然極為自信。

  不過,王鳳知道眼前這個敢與他單打獨鬥的神秘人絕不會是庸手,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從那杯剎那間化為霧氣的茶水之上就可看出此人的功力深不可測。

  “錚……”一聲輕吟,王鳳看到了一縷幽光,以詭異而炫麗的弧跡掠過虛空,快得形同無物。

  茶杯的兩片在虛空之中化為碎末,而燦爛鋒銳的劍氣已透入了王鳳的氣場中。

  劍快、絕、狠、詭、奇,以至於王鳳連看都沒看清是來自哪裡,又將攻向何處,但在守無可守的情況下,他選擇了退。

  這或許是惟一的選擇!

  “裂……”王鳳手中的茶壺也裂成了兩半,劍氣以比王鳳預料的速度更快地破入氣場,以至於在王鳳退開三丈之時,他身前的桌椅全都被那幾乎無堅不摧的劍氣斬為兩截。

  茶壺的碎片若漫天花雨般射出,王鳳在突然之間發現自己極為被動,是以他在灑出碎片茶杯之時,立刻出刀!

  刀出,卻並未能封住那柄劍,劍若有著生命一般追逐著王鳳的身形,自由而詭異地在虛空之中變幻著無窮無盡的攻勢,而那神秘人卻依然坐於茶桌之前並未挪動分毫。

  王鳳驚駭若死,幾乎有些絕望地呼了聲:“御劍術!”沒有人回答王鳳的話,那名老者已嚇傻當場,而神秘人的動作卻是那般輕盈自然。

  “我跟你拼了!”王鳳咬牙,已不再顧忌那幾乎無孔不入的飛劍,身形向神秘人狂撲而去。他很清楚,如果這正是傳說中的以氣御劍的御劍之術,以他今日的狀態,也只會是死路一條,反正都是死,反激起了他的兇性。

  是以,他出招已盡全力,力求與敵同歸於盡。

  王鳳旋身、飛撲、橫刀,天地頓顯一片肅殺!熾烈的殺氣如十個太陽同時灑下的烈日,彌蔓之處,捲起一層火熱的風暴,茶棚若受熱而炸開的瓦罐般爆散,茅草頓時使天空一片混亂,但這一切並不能阻止王鳳的這一刀,無法阻止王鳳的身體和速度,所有這些在劍氣、刀氣、殺氣之中絞碎的東西全都以王鳳為中心旋轉,竟捲成一個蛋形的氣團,若風暴般撞向神秘人。

  神秘人再也無法以安穩的姿勢坐於那張已被先至的氣勁絞碎的桌子之前,而是選擇了退。

  神秘人退,那在空中飛旋的劍卻在王鳳身後狂追。

  場面更顯詭異莫名!

  神秘人暴退三丈,站定!頭頂的竹笠如旋轉的風輪般飛出,以開山裂石之勢切向那蛋形的風暴,而整個身子如同漲起的氣團,衣袍若浪濤般抖起,在那風暴逼近丈許之時,他也立刻倒旋而出,身形竟化成無數柄燦爛的劍,若百萬朵蓮花一般乍然綻放。

  “轟……”蛋形的風暴化成千萬碎片,破殼而出的是一人一刀。

  刀是王鳳的刀,人便是王鳳!而在一切爆碎、化歸現實之際,王鳳卻駭然驚呼——王鳳驚呼,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張面孔,那張一直掩於竹笠之下,此刻卻突然暴露的面孔!

  王鳳不該驚呼,更不該分神,在這必殺的戰局之中,任何一個細微的鬆懈都是致命的,只在他松神驚呼的一剎,已經有五道影子般的劍穿透了他的身體。

  在王鳳驚呼化成慘哼之時,神秘人竟抓住了王鳳的刀鋒。

  刀上的力道幾乎散去八分,只因王鳳已先中數劍,更分神使氣勢頓洩,是以刀鋒竟為對方赤手所抓。

  王鳳的嘴角溢出兩縷鮮血,以難以置信的語氣念叨著:“劉寅……啊……”王鳳還沒能說完,身後的飛劍已透體而入,立時氣絕。

  他至死都無法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其表情並沒有痛苦,只有驚愕,便像是做了一場離奇而詭異的夢。

  △△△△△△△△△

  劉嘉的追兵找到王鳳的屍體已是商州城破的第三天。

  地上除了王鳳的屍體外,還有那茶棚的掌櫃老頭。

  老頭死在咽喉一道劍痕,表情只有驚懼,而王鳳的死則顯得極為離奇,其身上傷痕多達數十處之多,最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死時的表情。

  沒有人知道王鳳是誰殺的,又為什麼會殺王鳳,而且還是在這種偏僻的地方。

  追踪的人很清楚,殺王鳳的人是個絕對的高手,只看這茶棚被毀的樣子及地上縱橫交錯的劍痕,及幾乎被氣勁碾成碎末的桌椅,可以想像,王鳳是經過了一場巨戰後為人所殺。

  殺人者是誰?王鳳用刀,而天下用劍者又有何人擁有如此功力?又有幾人能勝王鳳且能將之擊殺呢?而這人又與王鳳是什麼關係?

  很多問題都讓人疑惑,但有一點卻為追踪者看了出來,而這也成了劉嘉的疑團。

  追擊王鳳的人有幾名劉家高手,他們對地上的劍痕作了分析和比較,竟與舂陵劉家的獨門劍法極為相似!

  劉嘉聞得此消息,竟親自前往查看,果然如這些人所言,依劍痕推斷,確與舂陵劉家的獨門劍法神似,甚至可以說就是劉家的獨門劍法。

  若此人所施展出的真是劉家的獨門劍法,那此人的劍道修為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而在劉家劍道能抵此境界的人屈指可數。在外八房的高手中有一二人,但這些人都在南陽,在這裡除了他和劉村及劉玄之外,已沒有人能將劉家劍道修至此境界。

  那麼擊殺王鳳的人又是誰呢?為什麼殺了之後尚陳屍於此呢?

  劉嘉想到了一個人,但卻更不可能,因為他想到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王鳳的死,讓人有點難以想通,不過卻有極大的可能是死於劉家人之手。

  至於死於誰手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這一代梟雄最後仍然無法逃脫死亡的結局,這對那些叛亂的逆臣來說確實是一個極為沈重的打擊。

  而王鳳的死,也使洛南城更加孤立,城破已是再所難免。

  劉嘉至少可以鬆口氣,也好向劉玄有個交代了。

  △△△△△△△△△

  劉玄拜邪神為武林皇帝鎮國公,這確實引起了朝野極大的震動。

  邪神之名未聽說過者少之又少,但是卻讓邪神成為繼劉正之後成為武林皇帝,這卻是對劉室江山的一大污辱,將一個邪派高手與昔日得天下黑白兩道共尊的劉正相提並論,這不僅讓劉姓子孫無法接受,天下武林也難以接受。

  劉玄此舉確實引起了許多朝中大將不滿,一來,邪神對江山社稷寸功未立,憑什麼擔當鎮國公?又憑什麼受封?其二,邪神曾殘殺過不少正道中人,而更始政權之中的大部分將領乃是來自草莽,與各門各派都有著極深的淵源,也有些甚至是各派中的弟子,與邪神之間可以說是積有宿怨。因此,在劉玄要一意孤行之下,這些將領自然心生怨忿,不過誰也不敢真個挑釁邪神。

  誰不知邪神武功蓋世?年前還傳其於泰山之巔決戰武皇而與幾大絕世高手同歸於盡於泰山之巔,卻沒料到邪神不僅未死,還在皇宮之中,這怎不讓人意外?

  眼下朝廷處於外憂內患之境,沒有人知道邪神會幹出一些什麼,而面對赤眉軍的壓力,長安城內本就動盪不安,這下則更是人心惶惶。

  在沒有出現邪神之事前,至少城中眾將心中尚有一些信心,而這信心則是來自劉玄這近月來所表現出的睿智,可此刻又作出這不理智的舉止,深深地傷害了許多戰將的心。

  △△△△△△△△△

  赤眉軍攻下關中,並沒有太多的懸念,鄧晨並沒能守住關中,在赤眉軍的強勢攻擊之下,鄧晨更不幸戰死。

  鄧晨戰死這更是讓長安諸將大哀,即使是劉玄也是痛哭出聲。

  鄧晨當日乃是協助助劉寅起兵舂陵的最大功臣之一,更在綠林軍爭奪天下之時轉戰天下,在昆陽大戰中也立下了大功,可算是更始軍舂陵兵系的主要首領支柱之一。

  鄧晨乃鄧禹的堂兄,文武雙全,在軍中極得人心,即使昔日的王鳳、王匡也不敢排擠,後被封為定王,以示其尊。

  鄧晨戰死,自然使得長安軍心大恐,全軍戴孝。

  關中無糧,赤眉軍進入關中,才發現其糧庫已空,立刻明白劉玄早讓人調走了糧草,不由大恨。

  對於已無法供應軍備的關中,赤眉軍並不怎麼看重,是以樊祟立刻下令進逼長安。

  在劉玄收到劉嘉送來的王鳳與胡段的人頭之時,赤眉軍已經到了長安城外。

  劉玄沒有半點歡喜,儘管王鳳、胡段身死,但是他卻失去了大將鄧晨,而這些人昔日更是他部下的勇將,這一刻他無法對付外敵,卻拿回了昔日愛將的人頭,這確實是一種譏諷,也是更始軍的悲哀。

  △△△△△△△△△

  王鳳被殺,胡段被殺,廖湛也死了,且商州被破,張卯哪裡還有鬥志?

  當王匡趕到洛南之時,張卯立刻領兵與王匡棄城而逃,在別無選擇之下,全都投降於赤眉軍。

  赤眉軍自然不會拒絕,此刻他正要攻打長安城,若有這些熟知長安的更始降軍配合,那自是事半功倍。

  這樣一來既增強了自己的實力,也削弱了更始軍的力量。

  劉嘉與宗佻合兵,立刻攻打赤眉軍的后防。

  赤眉軍大司馬逄安領兵相戰,雙方也呈僵持之狀,劉嘉想回洛陽相助也是不能。

  逄安的兵力與劉嘉相差無幾,其部下也是戰將如雲,劉嘉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現在他自是不能什麼也不管地返回漢中。畢竟,他無法放下長安的牽掛,也做不到!

  即使是外人不知道劉玄的身分,他卻不會不知,這江山至少可以算是舂陵劉家的!儘管他對劉玄這些日子來所做的一切並不滿意,甚至有些失望,但劉玄一直以來都是他最為尊敬和欽佩的兄長。

  他們之間雖不是親兄弟,卻親如兄弟,劉寅已不在世上了,尚有河北那個風頭正烈的劉秀是舂陵劉家的人,可這也不足以成為劉嘉背叛的理由。他很明白,即使是天下人都可以背叛劉玄,他卻不能!

  劉玄對劉嘉的關心一直都沒有改變,而對劉嘉所寄予的厚望也比任何人都重,是以劉嘉不可能真的背叛。

  儘管劉嘉明白,劉玄已近日暮途窮的地步,但是他卻願意與劉玄一起走下去。

  劉嘉從來不傻,也絕非沒有遠見,眼前天下的大局他也可以分析得很透徹,只是礙於自己特殊的身分,而無法像許多人一樣自由地選擇,這便注定了悲劇!

  △△△△△△△△△

  龍城,全以粳米粘土所築,其城之堅可謂是世間罕有。

  當年築此城調動了十萬奴隸,每一段城牆之結實使錐子難以釘入,也可以說這是一座以鮮血和白骨壘積起來的城池。

  龍城並不太大,沒有像長安城、洛陽甚或是宛城那樣的氣派,但卻有一種異域的風情。

  在遼闊的大草原之上,這聳立的堅城便像屹立於豫魯平原之上的泰山。

  泰山不高,但卻能放眼千里,這也便是龍城給人的第一印象。

  古樸、蒼桑的外型,有著匈奴人一般原始的粗獷。

  這是劉秀第一次在大漠深處看到的最讓人震撼的建築,不由得讓他想起了昔日大將衛青、霍去病及飛天將軍李廣與匈奴大戰,而趕匈奴遠逃極北之地的場面。

  不過,漢軍從未攻至龍城,李廣隨衛青大軍破燕然山下的趙信城,而霍去病大軍則深入大漠更遠,竟追殺匈奴至瀚海(今俄羅斯境內的貝加爾湖),但是,漢軍卻並未能攻下龍城,這多少與龍城之堅有一定的關係。

  龍城位於候河之畔,水源豐茂,向南則是大草原與沼澤地,若沒有熟識路徑的人引導,想找到龍城絕不容易,抑或在半途便已死於沼澤或狼群的威脅之下。

  左賢王的封地在趙信城,但由於呼邪單于病危,也都住在龍城之中。

  龍城之外聚結了許多牧民,也有許多來自遙遠異鄉的人至龍城貿易,其打扮,可以看出很多都是大月氏或貴霜、安息諸國的來客。

  格木吉亞對龍城並不陌生,在這裡,他的身分地位並不低,至少在呼邪單于面前有說話的權利。

  守城的匈奴兵也對其極客氣。

  龍城,並沒有想像中守得那麼森嚴,或是因為在大漠深處,並無太多強大的外敵敢來入襲的緣故,以至於整座城池看上去並沒有防衛,連最普通的戰士也沒有。

  不過,沙裡飛立刻解釋,因為匈奴戰士平日里都是各部落的牧民,在沒有戰事之時,皆可回歸家中,一旦戰事發生,立刻可以全民皆兵!

  這是一個特殊的民族,也有著特別的軍事狀態,其最大的優點就是無論是老人和小孩,都是最好的獵手,皆擅於騎射,這便使他們隨時都可以組織出一隊超強的戰旅。

  匈奴之可怕也便在於此!

  在龍城之中,劉秀可以看到許多來自各地的物品,甚至有奴隸交易,活生生的人也能夠成為交易的貨品,也有許多是屢此戰爭中的戰利品,在變成了私人財產之後,便趕到城中交換必須的貨物。

  也有許多東西是從漢地運來的,但在龍城中很少見到有漢人做生意,但漢人奴隸倒是常見到。

  匈奴與漢人之間似乎有著極深的仇恨,這或許是因為王莽大舉征伐匈奴引起的惡果。不過,小刀六在這座城池之中卻極為活躍,城中的許多匈奴戰士都識得他,因為他並不是第一次前來龍城,更在龍城之中出夠了風頭,這使得匈奴人不敢忽視這個年輕的漢人商販。

  左賢王府在龍城的西北角,沒有漢人宮殿的華麗,卻頗具氣派。

  早有人通知了左賢王,是以在劉秀一干人馬剛到王府門外之時,左賢王便已迎了出來。

  左賢王年約四旬,並不高大,卻自有一股悍野的氣勢,並不顯得強壯,卻讓人感覺有生裂虎豹的力量。

  左賢王是一名高手!

  對於異域的高手,劉秀有著強烈的興趣,這是受昔日攝摩騰的影響,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行者給了劉秀很多啟示,至少在武學之上視野大開!

  “本王未能遠迎,還請見諒!”左賢王的語氣極為客氣,臉上堆滿了笑容,倒是一個極具親和力的人。

  “王爺何用如此客氣?”小刀六淡淡一笑道。

  “諸位大名我早就有所耳聞,當日蕭公子在龍城外大顯身手,本王很遺憾沒曾觀看,今日一見,傳聞果然非虛!”左賢王對劉秀倒並沒怎麼在意,因為劉秀已經易容,看上去比較普通。

  劉秀並不想以自己的身分在龍城太過招搖,而且匈奴的局勢很難預料,若是讓太多的人知道他的身分,則很難展開手腳。

  “王爺如此說,想必傳聞也不是什麼好話!”小刀六不由得笑了。

  左賢王也不由得笑了,道:“怎麼會?蕭公子真會說笑,請入內廂吧,本王已為你們準備了酒宴!”“哦,王爺早知我們要來嗎?”小刀六訝問道。

  “格木酋長已經讓人先來告訴本王了,所以本王才能及時準備酒菜!”左賢王笑著道。

  劉秀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格木吉亞。

  格木吉亞也坦然一笑道:“我的確已經告訴了王爺蕭老闆要來龍城,還有一干來自中原的高手。”劉秀暗鬆了口氣,他倒也相信格木吉亞不會出賣他。

  “不錯,本王身邊正缺像蕭公子身邊的這般高手,前幾日,王弟借比試之名殺我身邊數大高手,還要推舉那個什麼大日法王為國師,父皇居然同意,我看他真是老糊塗了!”左賢王極為忿然道。

  “大日法王還沒有成為國師嗎?”劉秀訝然問道。

  左賢王不由望了劉秀一眼,卻並未怎麼在意,只是淡淡地道:“本來早應該是了,但是近來父皇身體極壞,所以也便沒能出殿上朝,這事就一直拖到了今天。這幾日父王身體有所好轉,只怕大日法王成為國師便在這幾日之間了。”“哦,有大日法王這樣的高手成為貴國國師,這可是一大幸事呀,可我看王爺何以悶悶不樂呢?”小刀六故作不知地問道。

  左賢王嘆了口氣,道:“蕭公子有所不知,這問題關係到我匈奴國單于之位的繼承,如果大日法王成為國師,有他投我王弟一票,並支持他的話,本王就無法順利繼承單于之位。大日法王乃是王弟請來的外人,卻要干涉我匈奴內政,即使不是為了單于之位,本王也不會允許其成為我國的國師!”“哦,那王爺有什麼辦法能阻止他們呢?”小刀六故作恍然問道。

  “要是有辦法,我也不用在這裡如此為難了,大日法王武功蓋世,根本就無人能敵,本王就是想找個藉口趕走他都沒辦法施行!”左賢王有點無可奈何地道。

  “哦?”小刀六心中暗喜,只要有左賢王的這句話,那就好辦了,而得知大日法王尚不是匈奴國的國師,這也使他心中更鬆了口氣,只要大日法王尚沒有正式成為匈奴的國師,也只能算是一個客卿的身分,相互之間便可以不用太過顧忌了。

  “如果王爺認為可以的話,格木的這些朋友願意助王爺一臂之力!”格木吉亞適時提出建議。

  “啊,那真是太好了,這是真的嗎?”左賢王大喜問道。

  “久聞左賢王乃仁慈仁義之主,我蕭六一直都想與貴國長期合作交易。因此,我也願貴國有一仁義之主,而且王爺登單于之位乃是順乎天意民心,蕭六自然願為王爺成為匈奴之主而稍盡綿薄之力!”小刀六坦率地道。

  左賢王更喜,歡悅地一拍蕭六的肩膀道:“如果本王登上了單于之位,便立刻與漢人通商,永結和好!本王也絕不會虧待你們的!”小刀六不由得欣然笑了,道:“有王爺的這句話,蕭六當知此行不虛!”“走,喝酒去!”左賢王似也是極為豪爽之人,聽小刀六如此一說,立刻便拉著他向大廳中行去。

  △△△△△△△△△

  “皇上,你認為王匡和張卯這兩人是不是應該留在世上呢?”樊祟吸了口氣問道。

  劉盆子的目光有點鋒利,反問道:“你認為這兩人已無關輕重了?”“不!我認為這兩人反复無常,若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了亂子,只怕會讓我們滿盤皆輸!”劉盆子不由得笑了,道:“這兩人在劉玄沒死之前是不敢弄出什麼亂子來的,留著對我們還有點價值。不過,我的計劃只怕是很難施行了!”“哦?以皇上的武功,要挾持劉玄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樊祟訝問道。

  “不,我總覺得劉玄身邊還有一個極為可怕的人物,他就在皇宮之中,即使是我也難以覺察到他的行踪,但我卻知道他一定在開始注意我,甚至是懷疑我了!”劉盆子吸了口氣,臉色有點難看地道。

  “以皇上的武功,當今天下,又有誰能相比?難道皇上連此人是誰都沒有查出來嗎?”樊祟不敢相信地道。

  “不錯,這個人就像是一個影子,只怕連劉玄自己都不知道身邊會有這樣一個影子的存在,這使我突然明白,為什麼昔日派入長安皇宮中的內應會一個個離奇地死去,想必與這個影子有關!”劉盆子吸了口氣道。

  樊祟也不由得呆了呆,如果連他的主公也這麼說,那便表示此人確實極為可怕。

  “那皇上便不要再入長安了,我們一切可從長計議,若讓你親身犯險,萬一……”“你不用為我擔心,天下間已沒有人能識得我的易容之術,自保對於我來說,倒是一件很輕而易舉的事情。以長安城中的準備,要想攻破他,不用非常手段,不冒險,只怕根本就沒有機會!”劉盆子吸了口氣,很堅定地道。

  “但是……”“不必再多說什麼,我一定要將此人查出來!軍中,便由你和徐丞相打理,我會讓人與你聯絡定計,裡應外合,長安必會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劉盆子傲然道。

  “那皇上要多保重,我們備戰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要一有機會,就立刻可以大舉攻城!”樊祟道。

  “如此甚好!我要回去了,否則讓那影子察覺,只怕會壞事!”劉盆子看了看天色道。

  “皇上要小心……”

  △△△△△△△△△

  “你是說王鳳並不是漢中王所殺?”劉玄訝然問道。

  “應該說不是漢中王親手所殺,因此漢中王才派卑職前來請皇上參考一下。”劉重極認真地道。

  劉玄自然認識劉重,否則也不會只單獨召見此人。

  劉重乃舂陵劉家外八房高手之一,所以劉玄很清楚此人的忠誠可靠。

  “你說說看,想讓朕參考什麼?”劉玄想了想問道。

  “據卑職所查,王鳳乃是死於我舂陵劉家的'玄劍訣'之下,而天下間能將'玄劍訣'練至登峰造極之境者在我舂陵劉家乃屈指可數。據我們所知,除漢中王和劉林將軍外,在這附近便惟有皇上的劍道至此境界,可此次定不是皇上出手,漢中王和劉村將軍也沒出手,照那地上所留下的劍痕看,擊殺王鳳者的武功甚至可能在漢中王之上,且殺了王鳳又將那茶棚掌櫃加以滅口,因此漢中王心存疑惑,也讓卑職將疑慮告訴皇上!”“哦?”劉玄也為之訝然。

  “如果此人是友,若能查知此人下落,當對我們有大利;如果此人是敵,只怕其知曉我舂陵劉家獨門武學,會對我劉家極為不利!”劉重語氣沉重地道。

  “會'玄劍訣',且能在功力上勝過漢中王者,除了朕之外,便惟有智叔、長兄和正叔了,但是正叔和長兄都已不在人世,智叔又遠在東海,除此之外,誰還能夠將'玄劍訣'運用到這種境界?”劉玄愕然心忖。

  “我想不起還會有誰!”劉玄肯定地道。

  “可是'玄劍訣'從不外傳,更是非本家資質特高的族人沒機會得知其法,應該不可能外傳,而且即使外傳也不可能會在造詣上勝過我族中弟子呀!”劉重惑然道。

  “朕會注意的,那裡有沒有留下什麼特別的異象?”劉玄想了想問道。

  “王鳳的表情很怪,死的時候眼神裡像沒有痛苦,卻盡是驚懼和難以置信!依卑職估計,他是見到了極度意外的情況,或是極度可怕的情況,其最為致命的傷卻是自背後透胸而過的一劍……”劉重描述著現場所看到的一切。

  劉玄的神色頓時也顯得極為古怪,但沉吟了半晌,卻未再言語。

  劉重有些期待地望著劉玄,似乎是想尋求一個答案,但劉玄沉吟了半晌才道:“好了,此事就到此為止,朕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此人既然替我們殺了王鳳,應該不會是敵人,這一點可以放心!抑或是正叔的外傳弟子,若他真有心,總有一天會出現的。”“是,卑職明白!”劉重沉聲道。

  “你回去告訴漢中王,他對朕的忠心,朕心裡明白,這個天下若說還有人值得朕信任,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他!”劉玄語重心長地道。

  劉重望著劉玄的表情,心中竟一陣莫名的感動。

  △△△△△△△△△

  龍城不大,卻也不算小,劉秀等人為熟悉城中的環境花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左賢王的親隨介紹的十分詳盡,好像是在教導劉秀諸人該如何逃生一般。

  有這般的好嚮導,劉秀自然是能夠很快地掌握整個城內的佈置。

  對於諸城市,劉秀也曾有過一些研究,這是他何以能讓梟城迅速發展穩固起來的原因之一!多了解一些城池的特點並不是一件壞事,而且這異域的風情也確別具一格,對於劉秀來說,這些都很新鮮,也很有趣,權當是一次遊玩。

  小刀六諸人並不害怕自己的行踪為右賢王所知,也不擔心被大日法王知道,赤練劍、駝子諸人與苦尊者等人交過手,雙方應該不會陌生。這一行人當中,只要劉秀的身分保密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如果大日法王知道劉秀親來龍城,說不定會準備退走的後路。

  大日法王又豈會不知劉秀的武功並不會比他遜色?否則當日也不會一擊而成功。

  對於真正的高手,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偷襲與被偷襲,在氣機的相互制約中,都能夠感應到相互的存在。

  那次大日法王是大意了一些,但這也與劉秀自身的實力有著極大的關係。

  那一次受傷,大日法王足足用了半年的時間才揀回一條命,若不是王翰密製的聖藥,只怕他很難有康復的機會。

  劉秀的那一刀確實是狠絕、快絕,其殺傷力直接破壞了大日法王的內腑,傷勢之嚴重,連大日法王自己也不敢想像。

  因此,大日法王對劉秀恨極,卻也對這個足足小他四十載的年輕人有幾分懼意。

  是以,劉秀明白,要是大日法王知他來了龍城,要么會用盡辦法借外力對付自己,要么便會作好逃走的打算,而這兩種結果卻是劉秀都不想看到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42
第六卷第十五章以邪鎮國
  劉秀可以肯定右賢王已經知道他們這群招搖的人的到來。

  至於右賢王將會有何表現,那卻很難說了,不過,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足夠的信心去面對一切。

  事實上,在龍城之中,本就只有大日法王才是他真正的威脅,其他的人都不足道哉。而大日法王卻是右賢王的王牌,自不會輕易動用,只要大日法王不輕易出手,那麼憑歸鴻跡、小刀六諸人,有足夠解決問題的能力。

  如果右賢王不出來挑釁,劉秀也只好先行下手了。這次大逛龍城,他們表現得那麼招搖,也自然有這一個目的的存在。

  龍城的百姓對於這些屬於左賢王貴賓的外族之人並不反感,或是因為左賢王極受他們尊敬之故吧,抑或是因為小刀六上次的天機弩使呼邪單于與北匈奴之爭取得了幾次勝利,這讓匈奴人對小刀六極為尊敬。

  小刀六的樣子未變,依舊是當日來龍城時的打扮,只不過現在身邊沒有了昔日那幾百英雄無倫的飆風騎。

  在龍城的每一個人眼中,都以為小刀六才是這一行人當中的真正首領,包括左賢王在內。

  而這些也正是劉秀所需要的,也只有這樣,才會讓大日法王更自以為是一些,讓劉秀處於更有利的位置。

  “我已經準備了一個專為歡迎你們的晚會,到時將會有在龍城和龍城附近的許多酋長參加,另外還會有我的幾位王弟,國中的長老!”左賢王有些興奮地道。

  “右賢王也會參加?”小刀六問道。

  “當然,如果他不參加,那豈不是少了很多熱鬧?”左賢王笑道。

  “這麼大的場面,我們有點受寵若驚了!”小刀六笑道。

  “你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自然要隆重一些!”左賢王坦然道。

  “謝王爺如此看得起,我們必盡全力,以不負王爺所望!”小刀六也爽快地道。

  “有你這番話,我也放心了!”

  △△△△△△△△△

  “蕭公子,府外有人自稱是來找您的,王爺讓我前來通報一聲!”一名王府家將前來客氣地提醒道。

  “哦?”小刀六忙隨那家丁同往,卻見來者居然是歐陽振羽,不由得大喜將之領入府中。

  王府的家丁見來者果然是蕭六的熟人,自然便不再過問,左賢王對小刀六諸人是極為照顧,更給了其極大的自由。

  左賢王自然知道了這幾人在胡屠族擊退數千騎兵之事,因此,他所寄予的厚望極高,自然不敢太給這些人壓力。

  歐陽振羽的到來,使劉秀也極為高興,而且他之來還帶來了關於中原各方面的消息。

  擁有飆風騎這群人和姜萬寶佈於中原各地的眼線,而使得劉秀身在大漠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得知中原的一切。

  在大漠,飆風騎不只是自己活動,而且與各地的游牧民族、大小馬賊都有交往,因此,可以說是大漠之中暢通無阻的戰旅,這也為傳遞情報提供了方便。

  歐陽振羽所帶來的多是梟城軍各路將領的戰報,及長安諸地的最新戰況。

  吳漢圍攻洛陽,卻已是近兩月的事,但朱鮪憑堅城死守,讓他沒有機會破城,且城中守軍近十萬,想破城也絕不容易。

  朱鮪乃極富才智的戰將,否則也不能被劉玄那麼看重,而封為大司馬,吳漢雖勇,但朱鮪不與之交戰,他也沒辦法。

  洛陽城高,護城河深,想掘地道都難。另外若是強攻洛陽,其傷亡自是無比慘重,吳漢也不敢擔當這個損失。

  不過所幸的是,賈復大軍擊敗了更始陳僑的數万大軍,與吳漢合圍洛陽。

  洛陽也便成了一座孤城,這比昔日劉寅合圍宛城的情況還要慘。

  與此同時,在河東的鄧禹擊敗王匡之後,又整軍繼續西進。

  由於鄧禹擊敗王匡,又得河東,其名聲大振,且梟城軍向來紀律嚴明,作風極好,這更得河東百姓擁戴。

  鄧禹軍也迅速壯大起來,而鄧禹自汾陰(今山西河津縣南)渡過黃河攻克夏縣(今陝西韓城縣南),隨後又整軍與更始左輔都尉公乘歙大戰。

  經半月苦戰,在長安東北衙縣(今陝西白水縣北),由於公乘歙兵達十萬之眾,雙方皆沒能討到好處。

  不過,鄧禹小胜數場,形勢極好。

  另因赤眉軍在猛攻長安,公乘歙軍心難定,在氣勢上處於劣勢。

  歐陽振羽再將漢中王平定王鳳、王匡諸人之亂,王匡與張卯投降赤眉軍之事細述了一遍,但劉秀卻並沒有高興,反而顯出一絲憂色。

  “就只有這些嗎?”劉秀一直都沒有發話,突然問道。

  “另外,據長安城中傳來的消息稱,劉玄居然封邪神為武林皇帝鎮國公!”歐陽振羽想了想道。

  “什麼?”劉秀神色大變!

  歐陽振羽忙重複一遍。

  “他封邪神為武林皇帝?!”劉秀頓時怒形於色,他怎也沒想到劉玄居然會做出這般有損劉家聲威的事,這對昔日武林皇帝劉正更是一種污辱!

  “他這樣做確實是惹得天怒人怨,長安許多將領心有不服,各地的武林人物也極為不屑和不恥!”歐陽振羽補充道。

  劉秀臉上的怒氣逐漸消散,儘管他所見到的劉正半人半魔,但卻明白劉正對他有著多深重的恩情,更在他身上寄託了太多劉正的希望。另外,作為昔日的武林皇帝,劉正更是劉室子孫的驕傲,而今劉玄卻封一個邪道之魔為武林皇帝,這倒像是顛倒了黑白,將劉正的人格與邪神放在同一高度,這不只是對劉正的污辱,也是對劉家和對天下武林的污辱!劉秀既已經稱帝,自然要極力維護劉家的聲威,是以,在聽到此消息之時,他確實極為震怒。

  不過,劉秀並不是一個不能控制情緒的人,很快便冷靜下來,淡漠地道:“他這是在自取滅亡,本已眾叛親離,還要把自己逼上末路窮途,這或許是天意!”眾人不由得愕然,看著劉秀那似有著極深感慨的樣子,都不知該怎麼說。

  “眼下長安風雨飄搖,城破在即,更始軍不過是強弩之末,劉玄這麼做,更不得人心,劉盆子則更是無名之輩,天下當非皇上莫屬,敵人越亂,對我們就越是有利,坐山觀虎鬥,又何樂而不為呢?”歐陽振羽提醒道。

  劉秀淡淡一笑,道:“是很好!不過,重鎮不能失,中原偌大河山,但亂子也不小,若失主動,則有可能後悔莫及。因此,我們絕不能有半點鬆懈!”“皇上的意思是說定要先攻下洛陽?”歐陽振羽立刻明白。

  “不錯!洛陽乃中原最有利的重鎮,北聯河內,南進中原,西可攻長安,東可掃北海,也只有奪下中原才能有更多的機會平定天下!”“大司馬正在加緊攻勢……”“不!吳漢雖勇,但想強破洛陽那也是太不明智之舉。因此,洛陽只能智取,而不能強攻,否則即使攻下也成了一座爛城!”劉秀打斷歐陽振羽的話道。

  “那皇上認為又該如何呢?”歐陽振羽訝然問道。

  “朕給你一道密諭,快速送回邯鄲交給刺姦大將軍岑彭,命他前去勸降朱鮪!”劉秀想了想道。

  “臣明白!”歐陽振羽略有些疑惑,但劉秀的話便是聖旨,他自不敢違拗,而且他對劉秀極為信服,其作此安排,定有理由。

  “若是岑彭有什麼疑慮,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於我,不過,我月內必回塞內!”劉秀叮囑道。

  “皇上,臣還有另一件事需要禀報!”歐陽振羽又道。

  “何事?”“無憂林的人讓微臣將一密函交給皇上!”說完歐陽振羽自懷中又掏出一個以火漆密封的竹筒,遞出道。

  “哦?”劉秀心中升起一絲暖意,因為他想到了怡雪。

  不管與怡雪之間為何關係,此女確實對他情誼深重,數次出手相救,現在又為他奔走天下以求消息。

  劉秀自竹筒之中取出一薄絹,竟尤有餘香,薄絹之上寫著數行小字,極為娟秀。

  “伯升未故,力殺王鳳,居於長安,隱於深宮!”屬名為“雪兒”。

  劉秀乍看薄絹之上的字,不由得大驚,腦子頓時“嗡嗡……”直響。

  眾人看劉秀傻愣了半晌,也不知絹上所寫何字,急問道:“皇上,發生了什麼事?”“啊……”劉秀回過神來,道:“哦,沒事,王鳳是不是被殺了?”“不錯!王鳳與王匡在商州城敗,在潛逃向洛南之時被人所殺!”歐陽振羽道。

  “那是誰人所殺呢?”劉秀又問道。

  眾人微愕,但似乎猜到這可能與秀娟上的內容有些關係。

  歐陽振羽想了想道:“聽說是漢中王所殺,我們並沒有確切地探知王鳳究竟死於誰手!”劉秀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激動,這字跡是怡雪所寫絕對沒錯,薄絹上尚留餘香,確有些像怡雪身上特殊的香味。

  他知道,怡雪是絕對不會欺騙他的,那也就是說長兄伯升真的沒死!而且此刻正在長安的皇宮之中!

  這一切又是為什麼呢?當日自己趕去舂陵之時,屍體已經下葬,他連長兄最後一面也未曾見過,但是他卻明白,是劉玄逼死了長兄劉寅!

  更有人盛傳長兄乃是服下毒酒而亡,難道劉玄當時並沒有檢查劉寅是不是真死?

  如果劉寅真的沒死,那為什麼不重新出現江湖而要隱於深宮呢?

  究竟是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以劉寅的武功和智慧,若重返軍中,長安城外的赤眉軍何敢猖獗?只要其登高一呼,更始軍又豈會如眼下的一盤散沙?如果有劉寅在朝,更始政權絕不會腐敗得這麼快!

  可是劉寅一直都未曾出現江湖,一直都沒再讓天下人感覺到他存在的分量。

  這一切又是為什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之外人的秘密?

  劉寅殺了王鳳,因為王鳳戰敗!因為王鳳叛了更始軍!那麼說劉寅之所以殺王鳳,皆是因為長安城中所坐的是劉室子孫!

  但劉玄乃是當日逼死劉寅的兇手,他沒有理由會因為劉玄而殺王鳳,除非他已經知道了此刻劉玄的真實身分。

  想到劉玄會是自己二哥劉仲,劉秀心中感到極為不舒服,難道自己真的願意看到劉仲死在赤眉軍的旗下?看著自己的親人窮途末路還落井下石?

  劉嘉的信使他知道了一切,如果在很早的時候他便知道這一切,那他還會不會像今日這般呢?還會不會那般擴張自己的力量呢?

  在很多時候,劉秀都不願意知道事情的真相,因為這很殘酷!

  當然,為得天下,總不免會失去一些什麼,只不過這一刻失去的乃是親人。

  不過,此刻大事已幾成定局,想逆轉都是不可能。

  眼下誰成為大漢天子,直接關係到億萬百姓的幸福,任何個人的私情都顯得渺小和微不足道。

  即使劉秀此刻願意臣服於劉玄,他部下的百萬將士也絕對不會願意!而且他更不能向世人說明眼下的劉玄乃是自己的二哥劉仲!

  那樣的結果只會讓局勢更為不堪,甚至會讓天下人對更始政權更為唾棄。

  而且一旦長安城被破,那天下之爭便已不再是他與更始軍的爭間,而是與赤眉軍的爭戰!

  對於赤眉軍,對於劉盆子,劉秀自然不會手軟,只是劉寅尚活於世上,這會對戰局有何影響呢?

  如果劉玄擁有了邪神這樣的高手,又有了劉寅的相助,那其力量必然會陡增,甚或能扭轉整個戰局也說不定。

  劉寅尚存於世上,這使得劉秀既高興又擔憂,而長安城外的大戰也讓他掛心,至少,他擔心劉嘉。

  無論如何,劉嘉對他都極為不錯,至少沒有隱瞞欺騙他,更將部下的許多人才推薦給他,這一點確讓劉秀感激,可見劉嘉心中也是極為痛苦的。

  也可以說劉嘉對劉仲徹底失望,也知大勢已去,但卻又不能背叛劉仲,這才准備好一切的後事,以備不測。

  這些舉動只表明了劉嘉一個決定,那便是準備與赤眉軍死戰到底!

  劉嘉絕對是個人才,更是個講情講的人,最關鍵的是他乃自己的兄弟!在為劉仲的江山社稷上,劉嘉犧牲了太多,這讓劉秀對他多了一份同情和關心。

  他甚至決定,龍城事畢,便立刻飛馬趕往長安,看看能做些什麼,或是讓劉嘉歸順。

  △△△△△△△△△

  “你們都出去,朕只想一個人靜靜!”劉玄的聲音有些發冷,肅立於禦花園的小榭之中,目光悠然地斜視著倒映於水中的明月。

  “皇上!”柳公公似乎尚想說什麼。

  “你也出去,都到禦花園之外去!”劉玄的語氣很堅決地道。

  柳公公極為愕然,他發現劉玄今日的情緒極怪,但是他卻不敢多說什麼,誰不知赤眉軍這幾日猛烈攻城,使得劉玄的心情大壞?他自不敢再擾亂劉玄的心神。

  那幾名宮女也只好隨柳公公及侍衛們退了出去。

  禦花園很大,很安靜,夜色如水,此季已過中秋,不過秋意並不甚濃,至少今天尚很熱。

  習習涼風倒也讓人精神為之清爽。

  禦花園外,禁衛軍把守得極為嚴密,沒有人敢讓劉玄在園內受到任何侵擾。

  赤眉軍中高手極多,樊祟自然也會想到派人刺殺劉玄,那樣長安城便可不攻自破,因此,在大戰期間,長安城的守衛嚴密之極。

  劉玄背負著雙手,目光遠眺水面,月輝泛於水面之上,如片片魚鱗,使湖水顯得更為幽深。

  靜立良久,劉玄這才長長地吸了口氣,彷彿是自言自語般道:“我知道你一定在這裡,我也知道你一定已經知道了我的身分!大哥,既然你還活著,又為何不出來與我一見?又為何只如影子一般活在我的背後呢?”夜,依然寂寞,惟有輕風拂過樹葉帶起絲絲“沙沙……”細響。

  沒有人回應劉玄的話,而劉玄也不曾稍挪一下軀體,依然立如一棵風化了的古樹。

  又過了半晌,劉玄又自語道:“你的氣息我可以感覺得到,舂陵劉家人的體內天生就流淌著與眾不同的血,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邊!難道就連讓兄弟見一眼都不行嗎?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我都是你的兄弟……”“你已經在這裡說了三天!”一個聲音彷彿是自劉玄心底傳出。

  劉玄吃了一驚,問道:“你在哪裡?”那聲音嘆了口氣。

  “大哥,我知道你還活著,我知道就是你!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為你而傷情,難道你就不可以出來與兄弟見一面嗎?”劉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

  劉玄說完,駭然驚覺眼前湖面上的月影搖晃起來,在他還沒想明白之時,一道人影已若飛天神龍般自水中破出,自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落於小榭之外。

  劉玄轉身,卻見那條人影只是背對著自己,渾身彷彿是籠罩在一層水霧之中。

  劉玄不由得傻了,直覺告訴他,要找的人便在自己面前,但這人難道一直都是潛於水底之下?

  “你還是不敢見我嗎?”劉玄語氣之中竟有一絲無奈。

  “見與不見又有何分別?”那人的聲音依然極為平靜,如吹在空中的風,淡淡的,卻有揮之不去的落寞。

  “有!因為我是你兄弟,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著,知道你還活得很好,那樣我就可心無牽掛地去面對一切困難!”劉玄肯定地道。

  “我死了,對你只會有好處!”“不!”劉玄大聲道。

  那人悠然轉身,但面目卻罩在一張面具之下,不過,那人隨即又緩緩地摘下了面具。

  劉玄的心頓時凝固,心悸之餘,不知是欣喜還是傷感地呼了一句:“大哥,你的臉!”劉玄記得這張面孔,即使是化成灰他都能記得,但昔日冷傲、威嚴、俊逸的臉卻只剩下三分之二。

  是劉寅!劉仲心中狂喊,劉寅還活著!但是這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究竟是怎麼回事?當日劉寅被害之時,他正在前線,並不知過程,但當他趕回宛城之時,卻先去見了劉玄,後來偷偷地回過舂陵,但那時劉寅已經下葬。

  “沒死,這便是代價!”劉寅的聲音有點蒼涼。

  “我已經殺了劉玄!”“我知道,但你又成了劉玄!”劉寅的語氣依然很平靜。

  “我只想為舂陵劉家爭口氣,我的心仍是劉仲!”劉仲忙解釋道。

  “我沒說你做錯了,你比我更狠,更懂得應變,不愧為我舂陵劉家的好子孫!”劉寅道。

  劉仲心中一陣愧疚,當日他一直都盼劉寅死,因為只有這樣,他成為劉玄才不會有人識破,否則劉寅也必會窺視帝位,這是他力促劉寅成為劉玄眼中釘的原因。

  “這一切都是大哥的栽培!”“我受之有愧!”劉寅嘆了口氣道。

  劉仲怔了半晌才道:“為什麼大哥這兩年都不出現?”“你認為我可以出現嗎?”劉寅淡淡反問。

  “我們都很需要你!”劉寅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道:“需要我?我只不過是一個廢人,一個不能成為男人的男人,需要我就可以出來嗎?你手下戰將如雲,又何需我的存在?”“大哥,你……”劉仲聽到這話,不由得驚呆了。

  “不錯,我已經成了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儘管我逼出了御酒之中的劇毒,卻爛了半邊臉。我本以為酒中只有毒,誰知劉玄居然還在酒中放了水銀,以我的功力儘管逼出了那顆水銀珠,卻使命門大損,再也難以成為一個男人……!”說到這裡,劉寅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接道: “其實這一切早就在我的算計之中,卻沒想到還是高估了自己一些。不過,我的損失也是值得的,你的確沒讓我失望!”劉仲一時無語,他心中之沉重無以復加!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多餘,也只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明白為何劉寅連自己的妻女都不去相認。

  “難道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治好嗎?”劉仲希翼地道。

  “沒有!就算可以換一張臉,那已經不再是自己!人生便是這樣,要想有得必有所失!”“這便是大哥為什麼不重出江湖的原因?”劉仲傷感地嘆了口氣,問道。

  “你認為大哥是這種沒有志氣的人嗎?”劉寅反問。

  劉仲搖頭!

  劉寅傲然一笑道:“我從來就沒有在乎過自己的臉和身體!”“那為何大哥卻隱於宮中?”劉仲惑然不解。

  “因為我要看著你,看著你怎樣去消耗邪魔兩宗,只有我不在這個世上,才能真正地讓邪魔兩宗相鬥!才能從根本上削弱這兩股隱於朝野卻能危及我大漢江山的力量!”劉寅吸了口氣道。

  劉仲的臉色頓變,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劉寅。

  劉寅並不迴避劉仲的目光,悠然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有替代劉玄的野心,邪宗和邪神門徒及天魔門中早有我安下的臥底,你的每一點行動都在我眼裡,如果沒有我伏下的死士和臥底,你根本就沒有機會擊殺劉玄!而我卻是你前途的絆腳石,所以我只好選擇消失於這個世界,否則,以劉玄之心,我又何懼?”劉仲被說得額角滲出了縷縷冷汗,突然之間,他似乎已經無法看透劉寅的內心,這個假死了兩年的長兄之心思深沉得讓他害怕,讓他吃驚。

  “那你為何不阻止我?如果你堅持,大漢天子應該是你!”劉仲沉吟了良久,吸了口氣道。

  劉寅依然淡淡地望著劉仲,神情平靜得讓人吃驚,但怔了片刻,又將面具悠然戴上,道:“我相信你!我以為你能成為一個好皇帝,同時我更明白,真正禍亂大漢江山的並不是來自朝廷和百姓,而是來自江湖!若是天魔門和邪宗一日尚存,大漢江山便難以穩固,即使是我做了天子也是同樣的結果。所以,我選擇了隱於暗處,只可惜為此所付出的代價也太沉重了!”說著劉寅悠悠地嘆了口氣。

  “那大哥可有結果?”劉仲想了想問道。

  “有沒有結果你應該也很清楚!”劉寅很平靜地道。

  劉仲不語,他確實比較清楚,這兩年來,儘管邪宗和邪神門徒都在不斷地發展,可是卻人才逐漸凋零,因為無數次阻殺甚至是許多秘密分塢都被人剷平。

  而這許許多多的意外,邪宗總以為是天魔門之人所為,因此,只要知道天魔門的線索,邪宗必定展開強烈的報復行動。如此一來,兩股潛在的實力便在相互明爭暗鬥之中不斷消亡。

  劉仲身為邪神門徒,而邪神與邪宗之主又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對劉仲來說,關於邪宗的事自然會知道許多,而劉仲此刻的身分為大漢天子劉玄,同時也是天魔門的護法,自然更是對天魔門了若指掌。

  當然,許多邪宗高手確實是死在天魔門的人手下,那是後來邪宗與天魔門勢成水火之後才發生的,而這之中的導火索讓劉仲萬未料到的竟是已經被劉玄所害的大哥。

  劉仲也是兩宗之間矛盾的始作俑者之一,只不過,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成了劉寅算計中的一部分。

  “你是如何知道我還活著的?”劉寅悠然反問。

  “因為你殺了王鳳!劉嘉已讓人將此事告知了我。這個世間,能將'玄劍道'練至那等境界者,除了智叔和我,就惟有大哥可以做到!”劉仲吸了口氣道。

  “就憑這個?”劉寅又反問。

  “感覺!就因為這個使我想起了一直在我身邊若有若無的感覺,那是只有大哥才能給我的感覺!以前我總認為這只是幻覺,思念所至,但王鳳死後,我知道那並不是幻覺,而是事實!而這感覺在我置身禦花園中之時,才是最強烈的,所以我才會猜測大哥便在御花園之中,而事實證明我的感覺是沒有錯的!”劉仲想了想道。

  劉寅澀然,目光卻投向那遙遙的天空,彷彿在突然之間多了無限的感慨,或許是突然覺得蒼老了。

  “你感覺很對!但這一切都沒有用,我活著與死了並沒有什麼分別!”劉寅突地道。

  “為什麼?”劉仲驚問道。

  “你不該做錯一件事,而這件事成了你所犯的最為致命的錯誤!”“我不明白!”劉仲惑然。

  “你不該引狼入室,封邪神為武林皇帝,這使你永遠失去了爭奪天下的本錢!即使你得到邪神的力量,也將失去天下!更對不起我舂陵劉家的列祖列宗!”劉寅不無感傷地道。

  劉仲怔住了,半晌才道:“你都知道了?”“我既然活著,又怎會不知道?若不是知道你是邪神的弟子,我當日就不會讓你去施行偷天換日的計劃!” “你早就知道一切?”劉仲神色大變。

  “當年邪神來舂陵之時,你尚小,那時我和智叔就已經知道!邪神之所以自小就暗中調教你,是因為他聽信了天機神算的天命之說,而那天命所歸正在我舂陵劉家!邪神本是王莽請來擊殺擁有天命的人,但是他卻在私心驅動之下沒有殺你,反而想培養你這個可能會成為若干年後天子的小娃,所以才收你為徒!而今天你確實沒讓他失望!”劉寅的目光悠然投向劉仲,略有嘲諷之意。

  “既然你當年就知道,為什麼不阻止他?”劉仲心頭大震。

  “邪神武功在天下間鮮有敵手,能成為他的弟子並不是一件壞事,而且如果我阻他成為你的師父,那他只會殺了你!另外,如果有邪神的力量相助,說不定真能逆天改命,讓你成為光復大漢的天子!當然,我們不干涉此事,同時也是想看看邪神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一個怎樣的程度,看看你所學的武功能有何奧妙… …”“什麼叫逆天改命?我本來就是當今天子!我的命何用改?”劉仲聞言,有點微惱道。

  “你錯了!這一刻我不得不相信天機神算的推算,真正天命所歸者確實在我舂陵劉家,但絕對不是你!”劉寅語氣沉重地道。

  “你是說三弟?”劉仲的眼中閃過一絲妒色,冷聲問道。

  “不錯!如果你沒有封邪神為武林皇帝,那麼這個結果不一定正確,因為先入為主,劉家的力量和武林的力量或可支持你,但你讓一個邪神成了與正叔平起平坐的武林皇帝,這不只是對正叔的污辱,也是對劉家和整個武林的污辱!”劉寅語氣竟有些激憤。

  劉仲不語,他在想劉寅話中的分量,當日他不顧眾臣的反對,一意孤行地封邪神為武林皇帝,確實是錯了嗎?

  “正叔乃劉家的神,也是武林的神!沒有人能夠與其並行於世,沒有人配與其享有同樣的地位,現在沒有,兩百年之內也不會有!也許永遠都不會有!而你這樣只是將自己的地位推向了一個深淵,推上了絕路!”劉寅語氣之中有些許的憤慨,但是卻依然能夠克制內心的情緒。

  劉仲心中也微惱,語氣變冷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心中只有三弟,只有那個天命所歸的三弟!我乃當今天子,若連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好,我要之何用?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只堅信一定可以打敗赤眉,再重新平定天下!”劉寅望著劉仲,半晌無語,良久才嘆了口氣道:“我不得不告訴你,在你和邪神的身邊,尚有天魔門的奸細,而且是天魔門的兩大聖女之一,與昔日曾鶯鶯並稱的冷月聖女!”“冷月聖女?”劉仲眼中閃過一縷殺機。

  “曾鶯鶯為我所殺,而這冷月聖女的名字好像叫麻姑,我一直都在追查其下落,也才是前幾天才得到具體消息。”劉寅的語氣中充滿了殺機。

  “鶯鶯為你所殺?”劉仲心中之震盪無以復加,而另外一個原因卻是因為劉寅所說邪神門徒之中最為優秀的殺手麻姑,竟會是天魔門的冷月聖女,這怎不讓他心驚若死?

  如果說麻姑便是冷月聖女,那麼他在長安城的所有佈置豈不是全都為天魔門的人所知?

  “另外一個不幸的消息卻是,天魔門的新一代宗主便是這個成為赤眉軍皇帝的劉盆子!”劉寅無可奈何地道。

  “那城中所有的一切豈不都讓敵人所知曉了?”劉仲冷汗大冒,失聲道。

  “應該是這樣,我本想殺了這個女人,但遺憾的卻是因為邪神的出現,讓這個女人逃出了長安城!”劉寅無可奈何地道。

  劉仲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這一刻似乎明白何以麻姑會送來廖湛的人頭,而後又那般神秘,那隻是因為麻姑想探清長安城的布防及備戰狀況。

  而這些情況則正是赤眉軍所需要的,更慘的卻是麻姑身為邪神門徒,還很有可能從一些人的口中探得許多重要的機密,這對長安是絕對不利的。

  而劉寅說麻姑出了長安城,這事絕對不假,也那也就是說,赤眉軍肯定已經知道了長安城內的所有布防,這使本就處於下風的長安更是雪上加霜。

  “另外,你也要小心邪神,此人絕不會如你所想像的那樣簡單!我也該走了,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我還活著,邪神也一直都在找尋我的匿身之處!”劉寅說著飄身落向湖心。

  “大哥……”劉仲不由呼了一聲。

  “不管怎樣,你都是我兄弟……”語絕,劉寅身形已沒入湖水之中,而劉仲卻聽到一陣腳步之聲傳來。

  劉仲一怔,目光投去,卻見柳公公正快步行來,似乎明白何以劉寅要立刻離去。

  △△△△△△△△△

  宴會便在左賢王的府中舉行,匈奴的宴會與中原的風氣並不相同,並非是在室內,而是在左賢王府內的巨大校場之上。

  在校場的四周都搭好了座席,胡楊木桌幾,獸皮所舖的軟席,而在座席之間燃起幾堆跳躍的篝火,使得整個校場燈火通明,亮若白晝。

  校場四周設有塔台,塔台之上也燃起了明亮的篝火,這使得光線自四面射向整個校場,無論坐於哪一個席位,都能清楚地顯露在光亮之中。

  左賢王府本就是除了單于宮殿外,龍城之中最為氣派的建築。

  劉秀諸人皆座於小刀六的身後,而小刀六卻是坐在左賢王的左邊,再過去就是匈奴國中的一些大臣、長老。

  而左賢王的右邊空著的位置是留給右賢王的,而右賢王右邊則是各地身在龍城的族長們的座位。在篝火的另一方,則是族中的勇士與各部落中帶來的勇士們,整個校場足有千餘之眾。

  宴會之隆重由此可見一斑。

  主要席位有五個,左右賢王與小刀六各佔其一,另兩席乃是匈奴丞相耶律濟陽和駙馬兼北府兵大元帥耶律長空。

  在匈奴國中,耶律家是除王族之外最具權威的新貴,不僅是因為丞相複姓耶律,更因為有一個耶律長空!

  耶律長空乃是匈奴國第一勇士,更掌管北府十萬大軍,還是呼邪單于的女婿,這使得此人在匈奴國中更是舉足輕重。

  耶律長空與小刀六的關係不錯,那是因為小刀六所製造的兵器是耶律長空最為欣賞的,兩人之間的交易極為頻繁,這便使得兩人關係不錯。

  耶律長空絕對是匈奴國中極富才華之人,其威望並不下於左右賢王,在南北匈奴之戰中,也惟有耶律長空才能夠威懾到北匈奴。

  耶律長空之所以今晚也來參加宴會,是因為客人乃是蕭六。他對這年輕人極為看好,對其飆風騎更是欣賞,兩人在蕭六前幾次來匈奴之時還相互交流了訓練這些特殊戰士的心得和經驗,當然,這與耶律長空對中原極為嚮往也不無關係。

  他極想通過這個來自中原的商人口中得知中原的一切情況,只有完全了解了中原的一切,才能夠適時征服中原!

  當然,這些都是很長遠的計劃,並非近期能進行的。南北匈奴戰爭,使得匈奴都無力南侵,若能與中原修好,藉其最精良的武器統一南北匈奴之後,才有可能會考慮入主中原。

  這只是耶律長空的想法,因此,他對小刀六確實極為看重,因為這個年輕的商人很可能會成為他實現夢想的支柱,卻並不太在意左右賢王的爭鬥。他很明白,無論誰當權,都不可能離開他,在很多時候,他都中立,不幫任何一方!他並不想得罪二位賢王中的任何一個!

  蕭六左邊是左丞相耶律濟陽,因蕭六乃今日的主賓,這才坐在丞相的上首,以示尊敬。

  事實上匈奴國對蕭六的存在抱有感激,就是因蕭六所造的兵器,讓他們這一年多來在南北戰爭中屢獲勝利,而且蕭六打通了匈奴與漢人的商道,這使得南匈奴的經濟也迅速發展起來,這自然使匈奴各部和龍城的一些大臣對這個給自己帶來好運的年輕人極為尊重了。

  是以,連耶律濟陽坐於蕭六下首都毫無怨言,反而淡笑自若。

  在五個主要席位之後是親衛席。

  親衛席也是為保護各自主人設下的,而因劉秀與歸鴻跡身分略有特別,單獨一席坐於耶律濟陽下兩席之外,若赤練劍諸人則坐於蕭六之後。

  右賢王的架子似乎極大,遲遲未至,讓在座的賓客們等的都有些不耐了,那在篝火堆之上燒烤的豬、牛、羊已香味四溢,左賢王正欲吩咐進食之時,一聲呼喝傳來——“右賢王到!”場中的許多人都連忙起身,惟座於上首的左賢王、耶律濟陽與耶律長空、小刀六、劉秀諸人安然未動,其他人可不敢對右賢王不敬。

  當然,左賢王乃是兄長,自不必向弟弟行禮,耶律長空和耶律濟陽則與右賢王同樣尊貴,劉秀與小刀六則根本沒把右賢王放在眼裡,擺明找茬的,自不會行禮。

  右賢王的排場極大,竟是直接策馬進入校場,這才讓人牽走馬兒,左邊是大日法王與其並肩,身後乃是苦尊者和空尊者,再後面則是十數名親衛高手,臉上掛著一絲傲然不可一世的笑容,龍行虎步地穿過眾族中勇士。

  “見過右賢王……”勇士們皆躬身讓開一條大道。

  小刀六也覺得這右賢王的氣勢要稍勝左賢王,卻有一種讓人反感的傲氣,彷彿這個世上只有以他為尊,其他人根本就沒放在他的眼裡。

  便是左賢王似乎也並不放在他眼裡,否則也不會直接策騎闖入王府之中。

  耶律濟陽的眉頭一皺,他對右賢王的這種作法也有些不滿,不過他乃極有修養之人,這或許是他選擇支持左賢王的原因。而右丞相慕容狂則是極力支持右賢王的人,只是今日的宴會,慕容狂並未在龍城,因此沒有到場。

  “我來遲了,請王兄勿怪!”右賢王遠遠地便向左賢王打了個招呼,朗聲笑道。

  “王弟日理萬機,能來已是為兄之幸,何敢相責?”左賢王也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耶律濟陽和耶律長空與右賢王打了聲招呼後,便坐於原位。

  小刀六也淡淡起身施了一禮。

  “這位想必就是我們匈奴國尊貴的客人蕭六蕭公子吧?”右賢王似乎也很客氣。

  “不敢當,正是蕭六,往後還望王爺多多關照!”小刀六忙應道。

  “好說,好說,有我王兄關照你,想必在我國定是順風順水!”右賢王言語帶刺地道。

  小刀六心中暗罵,但仍悠然笑道:“那是自然,不過,若再加上右賢王的愛護,就更加完美了。”“哈,我聽說漢人最是貪得無厭,今日見蕭公子,本法王才覺此言非虛呀!”大日法王插口道。

  眾人頓時色變,惟右賢王依然笑意盈盈。

  小刀六神色不變,淡笑道:“聽聞法王早在中土修行多年,不正是要學習漢人此種優點嗎?若說法王今日才見識漢人此優點,未免也太過虛偽吧?”眾人皆愕然,誰想到小刀六居然把貪得無厭說成優點?他們當然不知小刀六本就生在混混之中,對於這種辱罵早就是高手中的高手,無賴反正是拉下臉皮,什麼都不用怕,倒是大日法王被小刀六的話給愕住了。

  匈奴人見蕭六如此坦率,也都大感好笑有趣,倒沒小看他,因為他們本就喜歡直爽之人。

  大日法王遭搶白,神色微變,還想說什麼,左賢王已淡淡地道:“大家已等了法王好久,法王何不先就坐下再說?”大日法王無奈,只好瞪了小刀六一眼,小刀六卻毫不迴避地與其對視,嘴角邊還掛著一絲冷而得意的笑容。

  “哼!”空尊者也望了小刀六一眼,同時亦看到了赤練劍諸人。

  空尊者自然記得這個昔日讓他吃了虧的大敵,此刻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自然不客氣。

  大日法王的座席在右首耶律長空之下,皆因其是西域王母門的掌門,更是無人能敵的不世高手,其地位自然尊崇。

  大日法王的目光在小刀六身上掃過之後便落到了歸鴻蹟的身上,他自然記得這個當日在內丘搶人的人,在沒有見到他所懼的林渺之時才悠然鬆了口氣。

  大日法王自然知道這個歸鴻蹟的可怕,昔日能成為十三殺手之首,自然不是庸人!而歸鴻跡與小刀六同時出現,確讓他有點意外,但他不知道坐在歸鴻跡上首的人是誰,這個人他並不認識,但能坐在歸鴻跡上首的人當然不會是簡單人物。

  當然,此刻的劉秀已經易容,大日法王也難以辨認,而且此刻劉秀氣機內斂,外人難以察覺。

  至少,在沒有正式對決之前,劉秀並不想大日法王知道他的存在。

  事實上驚訝劉秀所坐位置的人也有很多,沒有幾人認識這看上去極沉穩的年輕人是誰,但都知道定是左賢王的貴賓,否則怎可能坐在副席之首?甚至比大日法王所坐的位置更尊貴!

  △△△△△△△△△

  “皇上,赤眉軍又在開始準備攻城了!”柳公公的神色有點異樣地道。

  劉玄的神色微變,赤眉軍終於還是發動了!這只是或遲或早的問題,不過,他相信,憑長安這座堅城,穩守應該不會有問題,這是他的自信,即使是赤眉軍已經知道了城中的布防也不例外!

  “立刻傳我之命,將城中的糧倉守緊,絕不可有半點意外出現!”劉玄首先想到的便是能保長安命脈。

  “皇上放心,糧倉乃是鄧曄將軍親自把守,絕不會有問題!”柳公公極為自信地道。

  劉玄微鬆了口氣,在長安城中,此刻他最看好的人之一便是鄧曄,此人行事謹慎,文武兼備,看得出鄧曄也知道最重要的便是保糧草,這才親自把守。

  “有他看守朕就放心了,隨朕去城頭看一下!”劉玄吸了口氣,認真地道。

  “皇上,城頭之上危險,我看皇上還是呆在宮中吧。”“朕會不知道危險嗎?但朕要讓赤眉軍知道,朕從來都沒有怕過什麼!即使他的兵馬再多一倍,朕也不會在乎!”劉玄神情堅決,肅然道。

  柳公公一怔,他明白劉玄是認真的,身為臣子他自不敢多說什麼,而且他對劉玄的決定也很欣慰。身為一代君主,能夠做到這一點,只會讓將士更歸心。

  至少,柳公公不希望這次戰局是長安城大敗,劉玄對他極信任,這一點足以讓他願意為主子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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