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4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6
第四卷第八章冤家路窄
  匯仁行,在小長安集只避了數日,當義軍控制了城外之時,匯仁行的生意又立刻活躍了起來,因為這次能夠擊敗嚴尤的大軍,匯仁行可以說是立下了大功。

  劉玄、王常、劉寅對匯仁行的事業可謂是支持之極,更是大力嘉獎匯仁行,其自然是風光無限。

  姜萬寶更是除小刀六之外最為紅火的人,生意場上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過,不能做宛城之內的生意卻是個遺憾。當然,其糧食和私鹽生意卻可以明目張膽地與義軍交易,而此刻他們的生意網絡已經建起來了,根本就不必再去煩惱。現在小刀六已經不只是擁有匯仁行了,其產業已擴張到許多行業,而且手下人才濟濟,主持一方的人物也多,是以做什麼事都變得輕鬆。

  小刀六回到南陽,卻開始將許多物資向北方暗中調運,並介紹了林渺在北方的發展情況,這讓姜萬寶和虎頭幫的弟子皆欣喜萬分,許多人都願意去北方,不過小刀六卻希望留下一批人幫姜萬寶在南方發展。

  南方的生意網絡便全由姜萬寶主持,而小刀六則去北方再打基礎,待紮穩了根,再將南方的資產移去北方。

  事實上,他們生意的發展本就是放眼天下,而不只是局限於某城。因此,在南陽留下姜萬寶也是戰略上的需要。

  天虎寨的那群秘密強化訓練的兵馬暫時尚留在天虎寨,也是作為姜萬寶鞏固南方生意之用,而此刻與綠林軍的關係,許多事情都不用發愁。

  惟一的問題,只是劉玄想讓天虎寨也加入到綠林軍中,想要拒絕都有些難,於是刑風只好將天虎寨的寨眾分散到各地,協助做生意,也好堵綠林軍之口。如果天虎寨只想經商,綠林軍自不好強逼其加入。人各有志,只要天虎寨不拖他們的後腿就行了。

  △△△△△△△△△

  “前面是鄭口鎮,天色將晚,不若我們先到鎮上休息一晚,明日再趕路吧!”許平生提議道。

  “一切就由長老安排吧!”林渺點了點頭道。他們已離開梟城近兩日了,倒沒有遇上什麼麻煩,一路平靜,倒是見到了許多難民,各地戰亂不止,百姓皆跟著遭殃。

  鉅鹿的馬適求與高湖軍也是素有不睦,常會大動干戈,是以清河鉅鹿的百姓多往邯鄲和信都之地跑,這也是路上見到這許多難民的原因。

  鄭口鎮,乃是趙、齊交界之處,臨德和武城,距高湖軍和重連軍活動之處也不太遠,是以,鎮上居民並不多,但商旅卻是極多。

  鄭口鎮,土地雖然肥沃,平坦一片,無險可守,是以非兵家重鎮,但卻易遭流匪賊寇洗劫。鎮中之人極好武風,加之趙齊之地民風豪爽,這使得鄭口鎮也是三教九流匯集,幫派眾多。

  當然,這些幫會只是小小的帶有地方保護色彩的組織,以聯合抗擊流匪賊寇之用,並不能與高湖、重連這等義軍相比,不過這鎮上居民極複雜,民情也複雜,因四臨皆有強大的勢力存在,這鎮上的三教九流又難免與那些大勢力掛鉤,以圖不受欺辱。

  便是在這種派系混雜的鎮子之中,各種交易也極為盛行。因為這裡是數股勢力的中心,如德州和武城這樣的地方,因仍受到朝廷限制,不能放開手腳,但如鄭口鎮這樣的所在卻是誰也管不了的地方,相互交易,直接而無顧慮。是以,人們樂得在此作中轉,而無須擔心對方耍什麼詭計。

  林渺一群人自然引起了鎮上人的注意,只看這一隊人坐下的駿馬,便知其來頭不小,是以鎮上的酒樓客棧都盯好了這塊香饃饃。

  “客爺,你裡面請!”店小二也是勢利之人,見這群人的氣派,便不敢怠慢。

  “有多少間客房?我全包了!”許平生冷然道。

  店小二吃了一驚,問道:“大爺你要包下所有的客房?”“別囉嗦,先去給我們準備三桌酒菜!”許平生沉聲道,微有些不耐煩。

  店小二哪敢自討沒趣?這一行二十餘人,人人氣勢逼人,瞎子也知不好惹,忙應聲退了下去。

  掌櫃哪裡還敢閒著?親自打點一切。

  “這是預付的訂金,這裡的每一間客房我都包了,聽好,不許再有外人住在裡面!”許平生掏出一錠黃金沉聲道。

  掌櫃也吃了一驚,一錠金子的訂金確不是個小數目,他哪裡敢說不?不看金子麵子上,也不能得罪這些人呀,誰知這些人是什麼來頭?

  “是,是,小人這就去給大爺準備!”掌櫃唯唯諾諾地道。

  “記住,好好照看我們的馬匹,以最上好的草料餵牠們!”“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掌櫃應聲而退。

  林渺諸人坐定,立刻又有人推門而入,高呼:“小二,給我們備一桌酒菜!”說話間幾人悠然坐在離林渺不遠處的一桌坐下,目光斜瞟了瞟遲昭平。

  “這幾人沿途跟了我們一天!”林渺拿著筷子輕輕地敲了敲,小聲道。

  遲昭平不由得微微訝然地打量了那坐定的六人,果見皆是風塵僕僕的樣子,又望瞭望林渺,訝問道:“阿渺是怎麼知道的?”“感覺,在信都之時,好像曾錯肩而過!”林渺低聲道,眉目之間卻泛起了一絲冷笑。

  遲昭平也冷然一笑,魯青卻道:“讓屬下去試試他們的來歷!”“不用,我倒要看看他們能使出什麼花招來!”林渺伸手阻止道。

  “客爺,你要的酒菜,這是本店最有名的紅鯉躍龍門和翡翠金絲雞;這酒乃是敝店所釀二十載陳年老酒,還有菜慢慢上來,請諸位慢用!”掌櫃一邊含笑介紹一邊將酒菜擺好。

  “好不好,吃過才知道!”鐵頭不耐煩地道。

  “是,是,吃過才知道,那請大爺先品嚐吧!”掌櫃賠笑道。

  “你去忙吧,記得快些把菜送上來就是。”林渺揮了揮手道。

  另兩桌的黃河幫弟子此時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壇,這一路急趕,確也有些累了,而且此時雖是初春,但卻寒意未減,一路的風霜,自然要藉酒暖身,而且聽說這酒是埋了二十載的陳年老酒,對於北方好酒之人來說,其本身就是一種誘惑力。

  “好酒,果然好酒……”黃河幫的弟子張口便飲,不由得讚道。

  鐵頭也掀開泥封,開壇便聞到一股撲鼻的酒香,不由得讚道:“好酒!”林渺也是好酒之人,鐵頭自然先給他斟上一碗,這才給傍他而坐的遲昭平斟酒,隨後是鬼醫鐵靜。

  林渺也受不住誘惑,先品了一口,不由得讚道:“果然是好酒,不過……”“酒有毒!”鬼醫也輕呷了一口,驀地伸手奪下遲昭平手中的酒碗,低喝道。

  “啊……”鬼醫這一呼,頓時將所有人都驚住了,尤其是那些喝了酒的黃河幫眾。

  許平生和魯青的手停在空中,那杯酒也便頓在虛空。

  “你喝進去了?”遲昭平吃驚地望著林渺。

  鐵頭長身而起,直撲向屋內的廚房。

  黃河幫眾只在片刻之間便皆軟倒於地,口吐白沫。

  “快給他們服了!”鬼醫迅速自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給魯青,又道:“一人兩顆!”“哈哈,遲昭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臨桌的六人突地起身,掀翻桌子,身形迅速向店外掠去。

  “想走?”林渺冷哼一聲,手掌輕拍桌面,三雙筷子如利箭般彈射而出。

  “噗噗……”六隻筷子穿透那被掀起的桌子,準確無比地釘入六人的膝內。

  那六人本欲破門而出,但感腳下一麻,頓時軟倒在地,竟無法動彈。

  許平生袍袖一拂,那飛撞而來的桌子頓在空中,卻駭然發現桌面之上整整齊齊地列著六個深圓的小孔,顯然是那六隻筷子的傑作。

  林渺端起桌上酒杯仰脖又大灌一口,這才在遲昭平和許平生駭然之中立身而起,大步逼向那倒地的六人。

  “哚哚……”鐵頭剛衝出後門,便迎面狂射來一簇勁箭,嚇得他又倒退而回。

  “主公,外面有很多伏兵!”鐵頭惱道。

  遲昭平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來到窗邊,輕輕地推開窗子,果見院外和街道之上都是人,強弩硬弓都指向酒樓之內。

  “是高湖軍的人!”遲昭平吃了一驚道。

  “高湖軍的人?”林渺眸子裡閃過一縷寒光逼視著那在地上呻吟的六人,冷冷地問道:“是什麼人派你們來的?”“殺了我們吧,反正你們也活不了!”一人頑固地道。

  “殺你?很好,那我就殺你吧!”林渺一腳踏下,那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踏斷了脖子,另外五人全都怔住了。

  “饒了我們吧,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這些都不關我們的事!”“這酒樓是不是你們高湖軍的?”林渺冷冷地問道。

  “是,是,掌櫃是我們龍頭的親戚。”一人受不了林渺那鋒銳目光的逼視,忙答道。

  “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林渺充滿殺機地問道。

  “這個,這個……”“這個什麼?不想死就快說!”林渺腳下一動,踩上那人胸膛,沉聲道。

  “三百,不,不,五百人!”“到底是三百還是五百?”林渺腳下一用力,那人胸前肋骨頓時發出一陣異響。

  “是五百人,別殺我!”那人慘呼。

  “你很不老實,明明是八百人,為什麼要分開來說?”林渺冷哼道。

  “饒命,饒命,是啊,是八百人,我是說這裡只有五百人!”“那另外三百人呢?”林渺再次喝問道。

  “那三百人伏在鎮外,以防你們逃出重圍。”許平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高湖竟調出八百人來截殺他們,也可看出高湖對他們的重視,及勢在必得之心,先在酒中下毒,再出大軍,此計不可謂不毒。

  “我們該怎麼辦?”魯青望著那一地中毒的黃河幫高手,有些微急地問道。

  “他們服了我的解毒丹,暫時不會有事,但此毒在酒中泡了二十載之久,卻不是一時可以調理好的,雖然他們性命無憂,卻也無戰鬥力,只怕… …”鬼醫有些擔憂地道。

  店中的另外幾位客人已經在角落里瑟瑟發抖,他們也意識到所遇何事了。

  “讓我出去殺他個落花流水。”鐵頭擎出大鐵槳,有些不耐煩地道。

  “高湖軍中也有高手,先不要太急,讓我們看看情況再說。咱們先把廚房中燒好的菜全部端上來,在這裡好好吃一頓再說,天黑了,該是他們急而不是我們急!”林渺淡然道。

  “主公說的極是!”魯青喜道。

  “你們立刻去把後門堵上,不要讓他們從後門進來了!”林渺吸了口氣道。

  魯青迅速領命而去,他的身法極快,對於那些射來的流矢並不怎麼在意。

  “若他們敢來,就讓他們見識一下天機弩的威力好了!”鐵頭這才想起自己身邊帶了幾張威力無比的天機弩,對方不過五百人而已,己方又全是高手,諒對方不能拿自己怎樣。

  “遲昭平,識相的,便出來束手就縛!否則,我們放火燒死你們!”店外傳來一陣高呼。

  “鐵先生,許長老,快換衣服!”林渺扒下那六名高湖軍探子的衣服。

  許平生微愕,但林渺既然有此吩咐,自然照辦。

  林渺迅速掏出工具,很快將自己化妝成那六人中的其中一人,這才迅速又為鬼醫鐵靜化妝。

  林渺並沒太仔細描畫,只是稍描個大概,是以很輕鬆地將許平生與鬼醫改頭換面,倒有六分像那六名高湖軍探子之一。

  “那就只好對不起你們了!”林渺順手捏死五人,將門打開一條縫隙,呼道:“是我,別放箭,遲昭平已經中毒了!”林渺呼完這才小心翼翼地開門。

  外面的高湖戰士一見,果然是自己人打扮,也有幾人認出林渺的樣子,喊道:“辛相,你沒說謊?”“自然沒說謊,你進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渺裝作一臉無辜地道。

  “真是的,你們還不相信我們兄弟嗎?”鬼醫也插口道。

  外面的伏兵見又是自己人,頓時心中暗鬆了口氣,林渺卻大步行出酒樓,向高湖軍問道:“龍頭親自來了嗎?”“哼,憑這黃毛丫頭,還用得著勞動龍頭?”一名高湖軍的小頭目道。

  “那倒也是!你們進去收拾殘局吧,我的任務完成了!”林渺行入那距酒樓大門三丈許的高湖義軍中,邪邪地笑了笑道。

  “這次你可是大功一件,要不是你探到這臭婆娘的行踪,我們又怎能這麼容易得手?回去後,龍頭定不會虧待你!”那小頭目拍拍林渺的肩頭道。

  林渺肩頭一縮,反掌斬出。

  那小頭目冷哼一聲,在拍向林渺肩頭的那一掌落空之時,已疾退三步,喝道:“拿下!”“想不到高湖軍中還有這樣的高手!”林渺冷笑間,滑步已斜撞入側面撲來的兩名高湖戰士的懷中。

  “砰……砰……”那兩人如兩塊巨石般橫撞而出,帶起兩股血霧。

  “呀……嘩……”那兩人的軀體帶著林渺的氣勁竟然撞倒了一堆人。

  “鏘……”林渺的刀化成一抹亮麗的異彩,乍放間,身子已化成了一抹雲彩般斜斜地擠入人堆。

  “呀……”高湖軍根本就沒有人能夠抗拒龍騰刀的神鋒,刃折人亡,如斬瓜切菜般狂滾而出。

  鬼醫和許平生哪會再猶豫?如入羊群的猛虎,見人就殺,但卻迅速被高湖軍中的高手纏住。

  高湖軍此次顯然有備而來,在戰士之中夾有許多好手,但能擋住林渺這三大高手者卻沒有。

  “嗖……”酒樓之中窗門大開,數十支怒箭以洞金穿石之威射出。

  “呀……”高湖軍基本上已經成了靶子,那些執盾的戰士也無法保護自己,箭矢居然破盾而入,直透入體內,而且勁箭的衝擊力之強,帶得那些人連人帶盾飛跌而出,那些未執盾之人則更是沒半點生機,利箭不僅穿透其體,更破入其身後之人的體內。

  這幫高湖戰士皆嚇得紛紛走避,找尋可以掩護的地方,他們確實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勁箭,而街道之上並無太多的掩護,只好都跳到街對面的屋內。

  前門的兩百餘人迅速走空,只剩下那些纏鬥林渺和鬼醫之人,地上卻有七八十具屍體。只有在這種時候,他們才發現這群人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事實上,高湖這次的安排,根本就不是欲讓這數百人與遲昭平硬拼的,而是要這些人將中毒的遲昭平活捉,平安送回高湖軍中。但遺憾的卻是,仍有這幾人並未中毒,而且這幾人武功更是出乎他們意料的可怕。

  林渺的可怕並只是他的武功,更是其削鐵如泥的刀,幾無可與之相匹的兵刃,一擊則斷。是以,他的身上幾乎全沾滿了血腥,那些高湖軍見到他則紛紛走避。

  遲昭平也破窗殺出,四大高手,有如斬瓜切菜般,高湖軍中之人,幾乎全無抗拒之力,這區區數百人根本就不夠打。

  事實上,高湖軍經受兩輪衝擊之後,已經鬥志大喪,哪有心情再戰?

  “撤!”那小頭目似乎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妙,人多,並不能真個解決什麼,在這幾大高手面前,人多反而成了累贅。不過,林渺或多或少也受了一些傷,那鉤、槍、戟、劍,樣樣都有,而且這些人一起攻來,林渺動作雖快,卻也無法完全照看住身上的每一個部位。是以,他身上也多出了幾道並無大礙的傷口。

  戰局很快便結束了,惟大街之上遍橫著狼藉不堪的屍體,地面之上有若血洗一般,羽箭更是灑得滿地都是,讓人觸目驚心。大街附近的人在這群高湖軍一來之時,便已極知趣地避得遠遠的。

  在這種戰亂紛起的年代,對於血腥,人們已經見得多了,早已麻木,不過對於熱鬧,仍有人喜歡看。

  鐵頭與魯青衝入後院大殺一氣,但卻被陷入了重圍之中。他們雖也有萬夫莫擋之勇,卻只有兩人,被高湖軍中的好手纏住了根本就脫不開身。不過,所幸鐵頭銅皮鐵骨,普通刀劍根本就無法傷其皮肉。魯青則身形小巧靈動,在人堆之中四處竄走,雖然不會被那幾名好手纏住,但卻也沒有太大的作為,直到林渺諸人趕來,才迅速將這群高湖軍殺退,更宰掉其中幾名高手。

  交戰並不是太激烈,倒是有些殘酷,這之中本就有些失衡的地方,雙方所存在人數與實力並不成比例。

  “高湖不會善罷甘休的!”許平生一邊包紮自己的傷口,一邊道。

  “與他們的較量總會開始的,我們截了他們那麼多的物資,他們自然極欲除掉我這顆眼中釘,否則他們只會寢食難安!”遲昭平滿不在乎地道。

  “這裡到平原還有一天的路程,除非高湖親自來,否則,就憑這群烏合之眾,根本就不足為患。依我看,高湖軍之所以抓昭平,是因為他現在正與馬適求戰得不可開交,怕昭平自背後拖其後腿,是以才會想先下手為強,先穩住黃河幫,這才派人在此下毒!”林渺淡淡地道。

  “如果這次不是鐵先生,只怕真的著了這狗賊的道!”遲昭平有些心悸地道。

  “這叫吉人自有天相,活該高湖倒霉!”魯青插口道。

  “這毒確實讓人防不勝防,其無色無味,因在酒中泡了二十載,其性更緩,其味也化酒味,若非老夫遍用百毒,早對任何毒物有特殊的感應,只怕也無法知道這酒中有毒!”鬼醫吸了口氣道。

  “我看,我們還是連夜趕路吧,否則只怕會再生變故!”許平生想了想道。

  “可是這些兄弟的毒性未去,豈能丟下他們?”遲昭平指了指地上諸人。

  “這個倒不用擔心,可以將他們先寄於鄭口鎮,留下一人來照看他們。高湖軍在乎的是昭平而不是這些人,知道昭平離此而去,自然不會再在此鎮上搜尋,他們也是安全的。而且,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群中了毒的人沒死,又怎會在意呢?待他們毒性去了之後,再讓他們自己返回平原,這不就行了?”林渺淡然道。

  “可是這鎮上可能已經佈滿了高湖軍的眼線,自然會暴露這些人的行踪!”遲昭平仍有點不放心。

  “這個放心!”林渺向魯青道:“立刻去鎮上找兩名可靠的大夫與一幫拆房子搬家之人,還要選好一處安全之所!”“呆會兒我們便讓人把這酒樓裡的家當全部搬走,然後一把火燒掉,而他們也可夾在箱櫃之中搬走,那就只好為這惡毒的酒家省點東西了,一切賬待下次一起與他算。至於這些東西搬到它處後,就可再及時轉移櫃中之人,若高湖軍再要這些東西,也讓他要去!”林渺解釋道。

  “還是城主急智,此法也是惟一可行之法了!”許平生讚道。他也知道,這些人若一起走的話,只會拖了後腿,高湖軍在鎮外尚伏有大批人馬,雖不知是否屬實,但總不能因這些人而拿遲昭平的安危作賭注。到時候照顧不了這些人,反而真的害了他們,還引得遲昭平暴露行踪,人多有時候也並不是一件好事,是以他贊同林渺的觀點。

  遲昭平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雖林渺的方式仍失穩妥,卻非不可行之策,她惟有點頭同意了,只要她回到了平原,便再去找高湖算賬。

  △△△△△△△△△

  “什麼人?”奪命書生以極速掠出房間,月光下,卻見一蒙面人靜立於窗外的杏樹之下,不由得低喝。

  “朋友,既然來了何用藏頭露尾?”奪命書生只覺得那透過蒙面巾的眸子亮得讓人有點心寒,不由道。

  “不是你的朋友!”那蒙面人冷冷地道。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奪命書生身子輕晃,自袖間彈出一柄玉骨折扇。

  “叮……”蒙面人一旋,當腰扭過半圈之際,腰間的劍自鞘中蹦出兩尺,剛好橫截住刺來的玉骨折扇。

  奪命書生微驚變招,可他才變招,那柄尚未出鞘的劍已連鞘一起捅入他的扇招之中,風雷隱隱,劍意滔滔。

  奪命書生大駭,疾速暴退,這蒙面人的劍招之快、之怪,確讓他吃驚。

  奪命書生退,但那連鞘之劍卻如影隨形,不疾不離,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跡,玄奇之極。

  奪命書生一連轉換了七十餘種身法,卻沒有一種能擺脫連鞘劍的追襲。

  “錚……”驀地虛空橫掠出一支鐵筆。

  蒙面人的連鞘劍在空中彈了一彈,斜挑而出,如一柄開鋒之刀,殺意如潮橫截向橫空殺出的妙筆生花柴鵬舉。

  “錚錚錚……”蒙面人振臂間,竟擊出了七十八劍之多,劍依然是連鞘而動。

  柴鵬舉擋了七十八劍,卻被逼退至牆角。

  “好個妙筆生花,看我這一劍!”蒙面人冷哼了一聲,劍鞘內縮,斜劃半圓,如長鯨吸水般顫出無數點小花,在月光之下,泛起一層銀色的漩渦。

  柴鵬舉駭然,他只感到全身的氣勁似乎一剎那之間被吸乾,一切都是空蕩蕩的,自己的身體完完全全地袒露在對方的劍下。

  “天下間還有如此奇招,真是讓藥罐子開眼界了!”一聲低笑。

  蒙面人的劍未出,一道身影已閃入其中,一奇形的錘狀物倒撞向蒙面人的前胸。

  蒙面人的劍微斜,那錘狀物頓時方向盡失,撞向劍鞘。

  “當……”蒙面人輕震,袖微拂,掃出一股沛然氣勁。

  那自稱藥罐子的老頭微退一小步,伸手倒抓住反彈而回的錘狀物,也同時出拳。

  “轟……”兩股氣勁在虛空中相交,蒙面人疾退三步,藥罐子卻反撞上了柴鵬舉的身上。

  蒙面人身形微頓之際,奪命書生的玉骨折扇已疾點而至,但奪命書生卻點空了,蒙面人如風影般倒旋至奪命書生之後。

  蒙面人沒有再出手,只是拄著連鞘劍靜立於杏樹之下,森然冷漠,卻帶著無法抹殺的霸氣。

  小院之中風聲驟起,數道人影飄落其中,火光頓亮,但蒙面人卻好整以暇地悠然而立。

  奪命書生與妙筆生花諸人卻驚出了一身冷汗,這蒙面人的武功確實出乎他們意料,而且,剛才連劍都不曾出,只是以劍鞘對敵,如果此人要傷奪命書生,並不是一件難事,但他卻中途住手了。

  “不知施主深夜駕臨所為何事?”一聲道號響過,松鶴道長排開眾人而出,平靜地道。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只是想試試諸位是否有擊殺那人魔的能力!”說完,蒙面人卻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什麼人魔?”眾人皆精神一整,急問道。

  “便是那半人半魔的怪物,你們不是一直在追查這怪物的下落嗎?”蒙面人冷然道。

  “施主知道他的下落?”松鶴大喜問道。

  蒙面人吸了口氣道:“便是告訴你們,也沒什麼用處,以你們的武功,仍然不可能對付得了他!”“朋友未免也太長他人誌氣了吧?”藥罐子有些惱道,剛才他在蒙面人手中輸了一招,以他的身分和在正道中的地位,被這許多人看到了,確實有些難看,是以他立刻提出反駁。

  “這位想必是崆峒松鶴道長了,道長追踪了這人魔如此久,應該知道我所說不假,要想殺這人魔,除非你們之中有三位如松鶴道長這樣的高手,再加上你們這些人或許還有可能!”蒙面人轉向松鶴直言不諱地道。

  蒙面人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聽了都不服氣,便是以鬆鶴的修為,也起了一絲不忿之念,道:“施主此話只怕言過其實,我與那人魔並非未曾交過手!”“這樣的話,那更不用我解釋了,相信道長應該知道,如果此人想不戰而走,天下間只怕是沒有人能夠留得住他,不是嗎?”蒙面人淡然反問道。

  松鶴頓時啞口無言,蒙面人說的確實沒錯,如果這人魔想不戰而走,天下間確實沒有人能夠真的將之留住,這是肯定的,這也是他們為什麼滿天下追了月餘,卻仍未有任何結果的原因。

  這些人此刻也明白蒙面人話中的意思,如果只是與這人魔一戰,或許力量還可以,但是如果要殺此人卻是一件極難之事,他們這一路追尋了數千里,卻總是趕在這人魔的尾後,仍無法阻止這人魔四處殺人。不過,這幾天似乎並沒有這人魔的踪跡一般,在茫無頭緒之中,他們也慶幸這人魔沒亂殺無辜,也覺得有些喪氣,這些日子的追踪全都白費了。

  “敢問施主可知這人魔的下落?”松鶴轉了口氣,極為客氣地道。他剛才見過這蒙面人奇詭的劍法,便是他也不識來路,知道此人武功絕非庸俗,剛才以一人之力敵三位江湖成名高手,卻游刃有餘,足見此人來頭不小,只是為何要蒙面而行,卻是他不能猜到的。不過,對方不願以真面目示人,自然有理由,他也不想逼人太甚。

  “我確實知道他的下落,還知道此人日魔夜人。白天會魔性大發,晚上卻能恢復本性,而且,他還在尋找一個人!”蒙面人悠然道。

  “尋找一個人?”松鶴訝然問道。

  群豪也為之動容,這蒙面人所說的確實有些駭人聽聞,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人魔的秘密,卻沒料到會是日魔夜人。

  “他在尋找什麼人?”柴鵬舉不由得問道。

  “天魔門的門主!也便是當年與劉正秘密約戰於泰山絕巔之人!”蒙面人悠然道。

  “什麼?”包括松鶴在內的所有白道高手皆失聲驚呼。

  “施主怎知天魔門門主就是當年與劉正秘密約戰於泰山絕巔之人呢?”松鶴神色變得有些難看地問道。

  “這事怎麼又扯上了天魔門……?”群豪頓時小聲地議論起來,顯然他們都聽說過天魔門的存在,甚至有些人知道天魔門的厲害。

  “朋友說的便是近二十年來江湖中最神秘的組織天魔門嗎?”崔叫化子不由得問道。

  “不錯,天下間,天魔門只有一個,但卻沒有多少人知道天魔門的門主是誰,而那人魔便是極少知道天魔門主的人之一!”蒙面人淡然道。

  “那施主是知道人魔身分的人了,不知這人魔究竟是什麼人?”藥罐子不由得問道。

  “這個恕在下無可奉告,如果你們幸運的話,或可以自己查出此人的來歷!”蒙面人淡漠地道。

  “這人魔定是二十年前泰山之戰絕跡江湖的武林皇帝劉正,所以他才會要再去找當年的對手一決高下!”松鶴肯定地道。

  蒙面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反問道:“如果他是昔日武林皇帝,你們是不是害怕了?”“哼,即使是昔日的武林皇帝,如此亂殺無辜,也是我們正道所不容,又有何懼之有?”松鶴義正嚴辭地道。

  “很好,道長果然是我們正道的代表,我可以告訴諸位,此人此刻正在南一百里的赤練峰幽泉洞中,如果你們想找他,便在白天前去,因為白天他皆將自己鎖於石壁之上,以防自己魔性發作去殺人。晚上則有人為他打開鎖鏈,你們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人!”蒙面人詭秘地笑了笑道。

  “他將自己鎖在石壁之內?”眾人不由得皆大愕反問道。

  “不錯,這只是白天,晚上,他則四處探查天魔門的消息……!”“如此說來,他並無意為禍天下,既有心將自己鎖於石壁之內,我們若仍殺他…… ”“道長,我們怎可有婦人之仁?對這樣的人魔,說不定哪天,那鐵鍊根本就鎖不住,其為禍江湖,只怕我們根本就制止不了,往後想要找他也變得極為渺茫了!”“是啊,如果不殺此魔,我們這一個多月來的奔波豈不是白費了?我們又如何向武林同道交代呢?是以,還請道長定奪!”松鶴頓時也眉頭大皺,確實是讓他有些為難,如果說這人真是當年武林皇帝劉正,此刻變得這般模樣,實在可惜,也是正道最大的損失,而且此刻他已經鎖住自己,不讓自己亂殺無辜,可見其心性仍未泯滅,如果真殺死了他,只怕天魔門的門主將會無人能製。近年來天魔門行事詭秘,但卻為禍武林,他一直都沒能查出什麼,如果讓這人魔去對付天魔門也是一件極好的事,只是現在若不除此人,他也很難向江湖同道交代。

  “好了,我的任務已完成了,也該走了,剩下的由你們決定吧!”蒙面人淡漠地道。

  “敢問施主尊姓大名?”松鶴突地問道。

  “山野粗人,不足掛齒!”蒙面人說完,如沖天之鶴破霄而起,瞬間沒入夜空,惟留下院中眾正道高手呆立於夜色之中。

  △△△△△△△△△

  林渺諸人趁夜色趕出鄭口鎮,只有這幾人,高湖軍即使有千軍萬馬也難以在夜色之中攔截住他們,何況,高湖軍根本就抽不出這許多的人力來對付遲昭平。

  當然,這次,高湖只是算漏了林渺和鬼醫的存在,如果不是這兩人的存在,遲昭平確實便會栽在鄭口鎮上。但這兩人卻助遲昭平轉危為安了,這是高湖始料不及的。

  鄭中鎮距平原並不遠,若連夜趕路,第二天上午便可抵達平原郡境內,那里便是黃河幫的地盤,只要到了那裡,高湖自是無法可想。

  林渺本不欲取道平原,但卻無法讓遲昭平放心,他也知道,這一次很有可能是生離死別。是以,他也不太想讓遲昭平失望,這才取道平原,再自平原乘船至東郡,或是直接走陸路,先回南陽,再自水路至雲夢澤。

  當然,如果自信都走官道,要經邯鄲,走王郎的地盤,一切都會不太方便,王郎此刻正想對付他,而且遲昭平也擔心他會在邯鄲惹事,而任光也贊同走平原,就這樣,他就一路送遲昭平回平原了。

  林渺明白任光的心意,在感情之上,白玉蘭的事幾乎讓林渺頹喪。是以,任光才想以梟城轉移林渺的注意力,更激起林渺的鬥志,以梟城之事使林渺受傷的心得到調節,甚至淡忘白玉蘭的事,這番好意,林渺乃是聰明人,又怎會不知呢?是以,他也不好違拗任光的意思,取道平原。

  而擁有這樣好的兄弟朋友,他也沒有理由不好好地活下去,不好好珍惜剩下的時光,更暗自發誓,不辜負這些人的期望。是以,哪怕只有一個月的生命,他也絕不會放棄和絕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7
第四卷第九章靈蛇解困
  林渺一路趕到平原,倒也頗累,在平原休歇了一日,只是這一路上,他始終有個不太好的預感,那便是似乎有人在跟踪他。可是,卻無法找到這個人的所在,便是到了平原,這種感覺依然存在,那種感覺像是陰魂不散般附於心頭,揮之不去。

  這讓林渺驚訝,他不明白是什麼人跟踪他,而且跟得如此緊,他都無法發現對方的行跡,甚至是連一點痕跡也找不到,那這個人的功夫確實駭人。

  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覺,這些日子來,他的靈覺異常靈敏,若真正遇到危險之時,他都似乎可以先知一步。是以,他知道自己有這揮之不去的感覺並不是偶然,也不會是一種錯覺。只是,他並不知道這是針對遲昭平的還是針對他的。不過,這已經不太重要,在平原,遲昭平不會有事,而他也僅一個月可活,生與死,他已經完全拋於腦後,他只是想盡力。

  走水路行速緩,還要到東郡或洛陽,是以林渺並不想走水路,倒是可以取官道,走東平郡,經魯國到彭城,再自彭城趕向宛城就要方便多了,或是直接到壽春,再至江夏,自江夏入雲夢澤,也是一個選擇,這樣便可以縮短行程了,但有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夠用。

  △△△△△△△△△

  赤練峰,如一劍插天,險拔蒼奇,讓群峰跪伏其下,可遍覽諸峰眾嶺。

  “這座山峰這麼大,幽泉洞如何找呀?”崔叫化子有些怨道。他們都在赤練峰上轉了半天,可是卻並沒有找到什麼幽泉洞之類的東西。

  “會不會是那個傢伙故意騙我們,害我們來這裡瞎晃悠?”藥罐子有些懷疑地道。

  “我看不會,那人完全沒有必要這樣耍我們,以其武功與對此事的了解,其來歷定不小,他又何必把時間浪費在耍我們之上呢?這對他們並沒有好處!”東岳門門主岳宏肯定地道。

  “岳掌門話也不能這麼說,也許他是天魔門中人,天魔門一向行事乖張,又與我們正道結下了許多梁子,他們藉機戲弄我們一回也不是說不過去呀?”魯南大俠張寬反駁道。

  “我看此人不像是魔門中人,如果是天魔之人,又怎會告訴我們這怪物要找的人是天魔門主呢?還告訴我們當年泰山絕頂秘戰之人就是天魔門主,這不合常理!”妙筆生花道。

  “柴大俠所說極是,貧道也這麼認為,這人一定與這怪物有關係,否則也不會知曉這麼多外人根本就無法知道的內情,我們跟了這怪物這麼久,都不曾清楚這怪物日魔夜人!但據觀察,這神秘人所說的這怪物日魔夜人的可能性極大,而這幾日又為什麼沒有這怪物的消息呢?這之中可能多少與此人所說的有些關係。”松鶴肯定地道。

  “那我們還是找個獵戶來問一下吧。”奪命書生想了想道。

  “這荒山野嶺的,想找家獵戶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呀!”魯南大俠張寬無奈地道。

  “哎,那坡上有個樵夫!”藥罐子突地眼睛一亮,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緩坡之上,喜道。

  “柴大俠,岳門主,你們去問問。”松鶴吩咐道。

  “讓我去把那樵夫喚來就是。”奪命書生有些不耐地道。

  “那就有勞柳大俠了!”不半晌,柳生便把樵夫拉了過來。

  樵夫年有四旬左右,濃眉大眼,卻是一臉愁苦之色,一雙略顯乾瘦的手皺得跟樹皮一般,高高的身材卻顯得有些猥瑣,以一種略帶恐懼的眼神望著眾人。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樵人舌頭有些打結地問道,顯然是被這數十名氣勢逼人的武林人物給鎮住了。

  “兄弟別害怕,我們只是想問路而已。”岳宏溫和地道。

  樵夫似乎鬆了一口氣,又打量了眾人幾眼,不敢相信地問道:“真的只是問問路?”“只要你告訴我幽泉洞在什麼地方,這錠金子就是你的了。”柴鵬舉出手極豪闊。

  樵夫臉色一變,似乎有點恐懼,嚇得倒退了一步,搖了搖頭道:“我,我,我不知道!”“不用怕,我們只是問問路。”“你找別人問吧,我不知道!”樵夫依然倒退,打斷松鶴道長的話道。

  “你嫌金子少嗎?再加一錠如何?”柴鵬舉見那樵夫雖然在後退,但目光卻始終不離他手中的那錠金子,不由得笑道。

  樵夫臉色再變,伸出乾渴的舌頭舔了一下嘴唇,又扭頭四處望瞭望,口氣變了些道:“告訴你們可以,但是我不能帶你們去的,你們也不能說是我告訴你們的!”“為什麼?”柴鵬舉淡然問道。

  “我拿了你們的金子,本應該帶你們去的,可我不想死,我還要帶我娘快點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過好日子,要是你們不答應,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說!”那樵夫無可奈何地道。

  “有我們保護你,誰又能傷害你?”奪命書生安慰道。

  “你們保得了一時,卻保不了一世,我可不想丟下我娘沒人管……!”“想不到你還是個孝子,那好吧,你告訴我們幽泉洞在哪裡就行了。”魯南大俠道。

  本來眾人有意逼這樵夫帶路,但見此人是個孝子,也不想太過為難他,是以柴鵬舉點頭道:“好吧,你只要說出幽泉洞的具體方位,這金子就是你的。 ”“謝謝大爺!”樵夫忙接過金子,比劃著道:“你們只要再向山頂走兩裡,沿左邊岔道一直走,然後便有一條寬道,一條小徑,順小徑前走,是一片荊棘林,穿過荊棘林便有一個大水潭,只要順水潭而上五十丈,就是幽泉洞的所在。洞中常有水流出,很陰暗,但裡面卻另有天地,我也是偶然才發現。但現在裡面有怪物,我勸各位還是不要去為妙。”“哦,好了,這裡沒你的事了。”眾人皆聽得很明白,樵夫說得倒也清楚。

  “謝謝各位大爺,謝謝各位大爺。”樵夫滿面歡喜地接過金子,扛起扁擔繩索趕忙走了。

  △△△△△△△△△

  “奇怪,這片荊棘林怎麼像走不到頭一般?”走了半天,奪命書生很是光火地道。

  “這片荊棘林乃是以奇門遁甲所設,我們中了那樵夫的計了!”東岳門主岳宏吸了口氣,苦笑道。

  “這荊棘陣我看是近日所設,應該連樵夫也不知道。”華山隱者看了看道。

  “那就是,幽泉洞真的在這荊棘林那頭了,否則,他們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布下奇門陣法?”柴鵬舉想了想道。

  “嗯,應該是這樣,幽泉洞定在這附近。”華山隱者也點頭道。

  “居士對奇門遁甲有所研究,快想想辦法讓我們快點出去,如果等到天黑了,只怕便找不到那人魔了!”藥罐子催道。

  華山隱者嘆了口氣道:“這布陣之人在奇門遁甲上的造詣高出我甚多,目前我雖然看出其陣法的一些跡象,卻仍想不出破解之法。”“看來,設此陣之人是位高人!”松鶴望了一眼四周,只覺得四面都是荊棘,連遠山都無法看清,整個人完全陷入了一種虛渺的世界,彷彿是進入了洪荒原始的熱帶雨林,到處都是遮天蔽日的荊棘。

  “我們就把這些鬼荊棘樹全部砍倒算了!”魯南大俠懊惱道。

  “這麼多的荊棘只怕我們砍十天半月也砍不完,那時,我們都已經餓死在這裡面了。”華山隱者苦笑道。

  “那該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樣在這裡等死不成?”奪命書生轉了半天,也是一肚子火。

  “我就不信我們這麼多人會被一個破陣給難倒!”崔叫化子不服氣地道。

  “老叫化有什麼辦法?”岳宏不由得問道。

  “讓我的寶蛇試試,如果這附近真有水源的話,它一定可以找到!只要能找到水源,我們就可以走出這破陣了!”崔叫化子吸了口氣道。

  “這果然是個好辦法,這陣法對人有用,對於蛇卻不會有用,我們跟著蛇走就可以了。”華山隱者大喜道。

  “只是現在天氣太冷,我這寶蛇不知能支撐多久。”崔叫化子有些心痛地道。

  “大不了它快不行時,再把它暖一暖,讓它休息一會兒再放它出去嘛!”柴鵬舉道。

  “嗯,這倒還差不多。”說話間崔叫化子已自腰間毛囊中抓出一條碗口粗的大花蛇,並餵下一顆藥丸,這才放在地上。

  大花蛇也不停留,迅速在荊棘間蜿蜒而行,眾人跟在大花蛇之後疾行,生怕連大花蛇也給走丟了。

  大花蛇果然靈性十足,雖然奔行越來越慢,但不過半晌眾人便聽到了流水的聲音。

  “成功了!”崔叫化子大喜,忙捉回快要僵硬的寶蛇,又餵了一顆藥丸,這才放回毛囊之中。

  “大家小心,前面可能便是幽泉洞了!”松鶴道長提醒眾人道。

  “反正他已被鎖在石壁之上,我們又何用怕?”奪命書生不屑地道。

  “那蒙面人所說的話,我們也不能盡信,還是小心一些為好!”松鶴道。

  “道長說得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

  “掌櫃的,要三間上房,有什麼好酒好菜給我們送上來!”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和響亮的拍桌聲驚動了林渺。

  這是林渺離開平原的第三天,已到了泰山郡境內,這一路急趕,人馬皆疲,是以便在泰山城內休息。而這裡已經進了赤眉軍活動的範圍,但他抬頭相望來人時卻嚇了一跳,進店者竟是在宛城所見的那個西王母門下的空尊者和他的六名弟子。

  林渺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上這幾個冤家,他並不想招惹空尊者,是以小聲提醒道:“吃好了沒有?若吃好了,我們走吧!”“主公不是要在這裡打尖嗎?”鐵頭微訝問道,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麼林渺這般急著要走。

  “那幾人我認識,不想多惹是非!”林渺認真地道。

  魯青瞟了空尊者一眼,見這幾個打扮怪裡怪氣的人,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空尊者那幾人倒真是一臉凶煞之樣,往那方一座,那一方的客人便皆嚇得連忙結賬而走。

  “掌櫃,結賬!”鬼醫揚聲道,他並不想讓林渺為難,而且不想惹麻煩也是他內心所想,直覺告訴他,這幾個人並不是好惹的人物。

  “小子,這麼快便想開溜嗎?你們中原的人都是這麼孬嗎?”空尊者驀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也不回頭,不屑地譏諷道。

  林渺一怔,這才意識到空尊者事實上便是衝著他來的,而且早已經識出了他的身分,看來自己想避開麻煩也是不可能的了,正欲開口,卻聽側角飄出一個幽冷的聲音。

  “你這蕃民是在說誰,居然敢在此地小視中原人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林渺不由得扭頭訝然望去,卻見兩個年輕人已憤然而起。

  此二人一身錦衣華服,立如玉樹臨風,面如冠玉,俊秀無比,但卻略帶粉脂之味。

  林渺見了,禁不住心中喝彩,心忖:“世上會有這般俊秀的男兒,真不知要迷死多少美人!”“好俊的小哥!”魯青和鐵頭不由得都低贊。

  空尊者顯然也為眼前這兩個美少年給怔住了,半晌才邪邪笑道:“本尊者不知天高地厚?念你兩個是不懂事的小娃娃,今日便不與你們計較,你們走吧!”“你這蕃民怕了嗎?今天本少爺倒要讓你看看中原非是無人!”那高個子美少年大步來到空尊者桌前,一揚臉,傲然逼視著空尊者,似乎根本就沒當眼前之人是個人。

  “敢對尊者無禮,真是找死!”空尊者身邊的兩名禿頭弟子一拍桌子,戒刀彈射而出,如一抹殘虹般切向兩名少年。

  “好狠、好快的刀!”魯青暗驚道。

  兩名少年的臉色微變,他們似乎沒有料到這幾個怪人出手竟如此之狠,而且連一點先兆也沒有。

  “錚……”一聲輕響,兩柄戒刀在空中被兩柄劍鞘橫裡截住,而兩柄劍劃過兩道耀眼的亮彩,反切向執刀的禿頭。

  “好劍!劍法也不錯!”鬼醫讚道。

  “叮叮……”“嘩……”另兩柄戒刀突地加入,但與劍鋒一觸,竟被切斷,嚇得那兩人後仰之下坐壞了椅子,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轟……”空尊者掌勢輕拍,身前的桌子飛旋而出,帶著風雷之聲直撞向那兩名少年。

  兩少年彈身避過,桌子卻撞上店牆,穿牆而過,落在大街之上。

  店內頓時揚起了嗆人的灰塵。

  “好霸道的掌勁!”魯青和鐵頭也不由得為之咋舌。

  那兩美少年也吃驚地飛掠一旁,眉目之間閃過一絲懼意,顯然看出眼前這蕃民是他們所惹不起的,兩人不由得相對望了一眼,高個子少年低喝:“走!”“想走?把劍留下!”空尊者如飛旋的陀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跡,準確地截在兩名少年之前。

  “砰……砰……”空尊者揮出兩團氣勁,將兩人又逼回原地。

  “頭陀,你找的人是我,應該沖我來,又何必在此以多欺少,幹這種匪類的勾當?難道不覺得這很丟西王母門的臉嗎?”那兩少年咬牙欲拼命之時,林渺的話悠然響起。

  “哼,小子你終於肯開口了嗎?本尊者只是覺得,這樣好的劍配這樣的人,實在有些可惜,是以要給它們找個真正的主人而已!”空尊者悻悻地笑了笑道。

  “真是笑話,那麼你們法王有沒有覺得應該再去為婆羅門找個新主人呢?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妨去試試!”林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立起身來嘲笑道。

  “找死,居然敢辱我聖尊和法王!”空尊者座下的六名弟子大怒,飛身齊撲向林渺。

  “住手,他是我的!”空尊者高聲喝道。

  那六人忙停下動作,狠狠地瞪了林渺一眼。

  “呵呵,你們聖尊和法王又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被攝摩騰弄得無計可施?你們這群人不辦正事,卻在這裡惹事生非,若是你們聖尊和法王知道,定會把你們逐出西王母門!”林渺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悠然道。

  空尊者和那六名弟子全都為之色變,驚問道:“你見過攝摩騰?”“攝摩騰是誰?”空尊者大怒,哪還不知林渺只是在調侃他?

  “哼,像你們這種不修心、不修性的出家敗類,耍你們又怎樣?這裡是中原,還沒輪到你們猖狂!”林渺想到這些人那日追襲怡雪,現在居然又故意找自己的麻煩,心中便有氣,是以毫不客氣地回應道。

  空尊者不怒反笑道:“娃娃你知道什麼,我們所修的乃是婆羅門秘訣,所看的乃是入世之佛,何用修性修心?我看你頗具慧根,不如也入我西王母門下,我可以推薦你做法王的弟子,保你今生受益無窮!”林渺卻有點氣樂了,反笑道:“是嗎?不過,這段時間我總是比較忙,如果有空你再來帶我去見你們法王如何?”“少囉嗦,要么你束手就擒,要么你引頸自絕!”那六名禿頭冷然道。

  “媽的,你們幾個光頭少在這里胡吹大氣,你禿頭爺爺在此,也敢如此張狂,對我家主公這般說話?識相的立刻給我滾回你什麼鳥門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鐵頭大為不耐,大步來到林渺身側,大鐵槳向地上一頓,喝叱道。

  “兩位小兄弟可以走了,多謝剛才仗義出手!”林渺向那兩位美少年一拱手,客氣地道。

  那兩位美少年有些訝異地打量了林渺一陣子,臉上竟閃出一絲紅潤。高個子道:“這賊禿剛才辱我中原武林,我自要教訓他們,至於我們走與不走,不勞掛懷。”林渺訝然,心裡有點怪怪的,還有點好笑,這兩個美少年竟然也會臉紅,靦腆得像個大姑娘。

  “既然兩位不願走,我也不勉強,兩位請便!”林渺灑然道。

  “諸位大爺,小店還要做生意呀,請不要在這裡打好嗎?喲……”掌櫃的還沒說完便已經被一名西王母門弟子踢出好遠。

  “一切記在本公子賬下,打壞的東西本公子賠,這是兩百兩銀票,夠嗎?”那錦衣少年信手丟出一張銀票,大方地道。

  掌櫃一聽,頓時又爬了起來,雖然仍捂著肚子,卻抓著了那張兩百兩的銀票,似乎一下子什麼痛都沒了,千恩萬謝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夠了,這些夠了!”說完拿著銀子一溜煙地躲開,免得殃及池魚。

  “公子真是仗義疏財!在下佩服!”林渺讚許道。

  “區區一點銀子,何足掛齒?”那美少年露齒一笑,爽然道。

  林渺一怔,只覺得這錦衣公子笑起來極為好看,但目光又迅速落到空尊者的身上,淡漠地問道:“你一直都在跟著我?”“不錯,本尊者從歷城一直跟到這裡,便是要報當日宛城之辱,再續我們未完之戰!”空尊者毫不否認地道。

  林渺臉色一變,眉頭微皺,自語道:“你只是從歷城追起,那不對呀!”“有什麼不對?本尊者從不說謊!”空尊者也神色微變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搖頭道:“我沒跟你說,也知道你確是自歷城跟起,只不過,今日你找上我,只是你太倒霉了!”“尊者,何用跟他囉嗦?”空尊者身旁的一名弟子有些急不可奈地道。

  “出招吧!”空尊者袍袖輕拂,抖出雙鉞,渾身戰意濃烈,冷哼道。

  “主公便把他交給我吧!”鐵頭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還是讓我來吧!”鬼醫扯下一塊雞腿,略帶醉意地望著空尊者伸了個懶腰道。

  “呵呵,那就有勞先生了!”林渺笑了笑,隨即又向鐵頭道:“這些都是你的光頭孫子,替我好好地教訓他們,別讓他們不知道咱們中原還有人在! ”那兩錦衣少年聽了不由得忍禁不住笑了起來,鐵頭也大樂,一抬鐵槳道:“孫子們,出手吧!”

  △△△△△△△△△

  “就是這水潭!”張寬皺了皺眉,自語道。

  眾人也微有些傻眼,他們正在水潭側方一處幾有二十丈高的絕崖之上,冷風瑟瑟,這方絕崖與水潭完全分開,似乎是有另一條小道抵達潭邊,可是他們卻找不到那條路在何方。

  “是我們走錯了道,想來這個地方應該沒錯。”柴鵬舉望瞭望水潭蜿蜒而上的小徑,顯然是有人踏過,那是順一條溪流而下的小路。

  “都怪這個鳥陣,要不是因為它,定不會走上這條絕道!”藥罐子怨道。

  “我們自不可以再往回走,便從這裡下去吧。”松鶴道長吸了口氣道。

  “讓我結條繩子!”岳宏吸了口氣道。

  松鶴點了點頭,心中卻升起一絲不祥的預兆,這水潭所在的峽谷極冷靜,冷靜得讓人心裡感到不安。這絕壁之上,不生一根藤蔓,似乎是有人故意清理了一般,這一切的跡象,確實讓人相信這裡藏有大的秘密,至於是什麼秘密,暫時仍不能完全臆斷。

  眾豪傑割樹皮以搓繩,結成一條二十丈的繩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些人平日舞刀弄槍,或是舞文弄墨的,但叫他們來搓繩索,都顯得粗手笨腳的,所幸這些人功力深厚,搓起繩索來並不費勁,只是眼看天色將晚,他們若再不及時下去,只怕是來不及了,是以人人心急,後悔沒在山下買一捆繩子來。

  對於松鶴和少數人來說,這些並不算什麼,但卻沒有人願意單獨去面對那人魔。

  “道長,天快黑了,怎麼辦?”崔叫化子有點急,問道。

  “說不得貧道只好先下去看看了。”松鶴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道長小心!”柴鵬舉叮囑道。

  “我知道!”松鶴道長點了點頭,向山谷中望了一眼,隨即騰身躍下絕崖,一襲道袍迎風鼓起,如一隻滑翔的夜鷹,以一道玄奇而詭異的弧跡若羽般輕落至谷底一棵斜生的古樹之上。

  崖上眾人不由得皆驚嘆不已,但卻知道,自己與之相去太遠,不得不順繩而下。

  △△△△△△△△△

  空尊者的武功比鬼醫更勝一籌,但卻無法在短時間內擊敗鬼醫,可是林渺卻不同。

  空尊者的六名弟子雖然以陣法相攻,卻如何能敵林渺、鐵頭和魯青三人聯手出擊呢?何況林渺根本就沒給這六人任何布陣的機會。

  林渺攻擊的速度太快,快得讓這六人有些措手不及,而林渺的功力更是他們所不能及的,儘管林渺不能用盡全力,但在招式上卻奇詭得讓人心驚。

  鐵頭的鐵槳更是挾劈天撼地之勢,與槳相觸,則骨折形裂,幾無僥倖。

  魯青的動作靈巧,雖不能如林渺和鐵頭那般頃刻間置人於死地,但是其攻勢也讓人防不勝防。

  林渺一出手,便捏碎了一人的咽喉,下手極狠、極快,彷彿在拈花拂塵,這群西王母門下的弟子與他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但他卻毫不猶豫地置這些人於死地。他覺得被這些人陰魂不散地纏著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儘管他知道耿純可能與西王母門有些關係,但他卻沒有,他也認識那苦尊者,可是對這空尊者絕無好感,甚至對整個西王母門、對這什麼婆羅門都沒有好感。因為,他並不喜歡那種什麼所謂的大歡喜禪,是以他殺了這六名不知天高地厚的西王母門的弟子。

  林渺選擇避空尊者而戰,是學田忌賽馬,他不想在處理空尊者的事上浪費太多的時間,是以根本就沒想到殺這些西王母門的弟子是什麼大材小用之類的。在他眼裡,沒什麼大材小用,只有事情的成敗與否。

  林渺出手快狠,殺機如此之重,連鐵頭和魯青及鬼醫都有些吃驚,但看林渺殺人也不是一件累人之事,輕鬆而愜意,無累贅花巧之動作,卻有賞心悅目之韻味,無太多血腥酷辣之場面,但卻蘊含著無限的殺機。

  頃刻之間,酒店之中便多添了六具屍體,林渺殺了三人,鐵頭砸了兩人,魯青摔了一個,但林渺身上沒有一絲血跡,只是輕輕抹了一下劍身上的血跡,再將拭血的手絹拋落風中。

  潔白的手絹之上,只有一點紅跡,因為林渺的劍並沒有斬入對方的身體。

  “空尊者,今日只怪你倒霉!我本不想殺你,但你太討嫌,一個陰魂不散的人留在世上對我並沒有什麼好處!是以,我只好讓你永遠都不會再有跟著我的機會!”林渺冷然道。

  “砰……”空尊者震開鬼醫,眼睛通紅,如一隻受傷的野獸般低吼道:“林渺,如果你是個人物,便與本尊者決鬥!”“非常抱歉,沒有人願意陪你逞匹夫之勇,我尚有很多事情待辦!對於無賴,我歷來都只會用無賴的方式對之,你就認命吧!”林渺不屑地冷然道。

  “哼,你一條賤命,也想與我們主公決鬥?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閒嗎?”魯青立身桌子之上,指著空尊者叱道,雖然其為侏儒之身,渾身卻籠罩著一層濃烈的殺氣,如一團燃燒的冷火。

  空尊者這才知道,眼前這四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也似乎明白了今日的局面,不由狠狠地瞪了林渺一眼,竟倒旋向屋外撞去。

  “想走?”林渺身若驚鴻,手中的劍貫出一道白練,標向虛空中的空尊者。

  鬼醫沒動,但魯青卻已縱身而出了,矮小的身子如一顆彈丸般撞出。

  “叮……”林渺的劍被空尊者的鉞鋒鎖住,但這並不是林渺真正的殺招。

  劍,在空中脫手,帶著一股強大的氣勁衝擊空尊者在虛空的身子,而與此同時,林渺的刀竟自足底一個絕想不到的角度挑出,在虛空振顫出一片淒迷的殺機,彷彿自千萬個角度匯聚的煙霞,完完全全地托住了空尊者的身體,而林渺卻成了這片煙霞之外的孤鴻,為這淒艷憑添了幾分清冷的雅意。

  空尊者駭然,這是什麼刀法?他只感到千萬股沛然刀氣自四面而聚,在吞噬他體內的生機和力量,難以抗拒和掙扎。今日的林渺,似乎已經不再是昔日宛城之外的林渺,已經變得深邃不可揣度,甚至有著一種無可抗拒的氣機與霸道。這一切,流露於其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但空尊者卻知道,他絕不可以放棄,絕不可以任命,否則,惟有死!他有些後悔不該這麼莽撞地來招惹林渺,可後悔是於事無補的,他只有拼!

  “轟……”空尊者撞開牆壁,身上的衣衫盡裂,竟飛射出數十道金環,結成一片奇異的網牆。

  “錚……”環網觸及刀鋒立刻碎裂,但環網又化為一串倒撞向林渺。

  空尊者已無法可想,惟有以同歸於盡之法逼退林渺。

  林渺絕不想與其同歸於盡,最愚蠢的人才會作這樣的選擇,儘管林渺知道自己可能只有不到一月的生命,但他卻不能賭。

  “錚……”刀鋒彎過一道扭曲而奇特的影子,如浮游於雲霞之中的龍蛇,數十聲輕脆的金鐵之聲後,林渺如一片枯葉自空中翻然而落,一道金光依然尾追而至,那是最後一個金圈。

  “當……”林渺落地,刀身輕橫,那追射而至的金圈正撞於刀身,但此刻龍騰刀上已密密地圈滿金色的環,環環相擊,發出極清脆悅耳的樂音。

  “砰……”一聲悶響之中,空尊者發出一聲悶哼,魯青的身子倒射而回,而一道青影自其後射到。

  “錚……”龍騰刀上的金環在剎那之間爆裂,各成兩半灑落地上,而林渺的身子則已如風般旋出,刀鋒輕轉,那道追向魯青的青影被挑得飛起,林渺倒舒肩臂,悠然抓向那飛起之物,卻是空尊者的兵刃單鋒鉞。

  鉞身青如秋水,寒意逼人。

  “我會回來找你的!”空尊者的聲音自外飄來,帶著些許的急促和濃濃的仇恨,合著那些金環落地的旋律,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魯青驚出了一身冷汗,雖然他重創了空尊者,但是若非林渺出手,此刻只怕他也重創於這奇利無比的單鋒鉞上了。

  林渺扭頭望瞭望那破裂的牆洞和那揚起的塵埃,眸子裡閃過一絲憂色,接著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單鋒鉞上,不由得讚道:“好鉞!可惜只有一隻!”說完,向魯青笑道:“做得很好!這一隻便給你,找個時候把他的另一隻也拿過來!”“謝主公!”魯青大喜,這柄寶鉞也算是一件奇兵,正適合他這種身材。

  “哇,這傢伙也真奢侈,這些環都是以真金打造的呀!”鐵頭拾起地上的那些被切成兩半的金環道。

  那兩個美少年也走了過來,拾起地上惟一一個沒有圈在刀鋒之上仍保存完整的金環,看了一眼,道:“果然都是以真金打造!”“這蕃子,居然用重金收買我,難怪這一刀下不了手!”林渺自嘲道。

  眾人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你就是林渺嗎?”那兩美少年打量了林渺幾眼,有些興奮和激動地問道。

  林渺一怔,坦然道:“不錯,我是林渺,難道兩位小兄弟聽過在下的俗名?”“你就是那個大鬧湖陽世家和邯鄲,後來又成了梟城城主,威名遠播的林渺?”那高個子美少年大喜道。

  林渺不由得怔了半晌,這個美少年對他如數家珍般,說了這一串,似乎對他的一切都極為了解,這使他很是意外。

  “嘿,兩位似乎對我知之甚多,在下正是你們所說的林渺,不知兩位小兄弟如何稱呼呢?”林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們小……公子姓劉名琦!”那個子稍矮的少年搶著道。

  那高個子少年臉色微動,但旋又笑道:“不錯,在下劉琦,這位是我的書僮劉寄,聽說林公子是宛城之人,那與我可算是同鄉了。”“哦,小兄弟也是宛城之人嗎?”林渺訝然。

  “不,在下乃是舂陵人,這次遊興所致,是以便東來觀瞻泰山之雄奇,卻不料在此遇上林公子,真是在下之幸呀!”劉琦坦然道。

  “哦,那倒也算是同鄉了。”林渺爽朗地笑了笑道,心中對這兩人倒頗有幾分親切感。聽這二人語調之中頗有幾分文雅,想來也是書香門第,心中一動,不由得問道:“不知小兄弟與舂陵劉寅是什麼關係呢?”劉琦臉色微變道:“他是我族伯父。”“哦,難怪。”林渺心道。舂陵劉家人才輩出,劉寅、劉秀哪一個不是文武雙全?是以,劉琦談吐不俗這也是正常不過。

  “難怪什麼?”劉琦有些好奇地問道。

  “難怪兩位不僅武功很好,談吐也極為不俗!”林渺笑了笑,隨即又道:“此地不宜久留,兩位小兄弟早點離開才好,在下有事在身,就不擾二位遊山玩水的雅興了,他日如果能再相會,再敘不遲!”“你們要去哪裡?”劉琦微急,問道。

  “我們此去彭城。”林渺知這兩人乃是舂陵劉家的後輩,想到劉正那晚對他說的話,而且自己本身與劉家的交情也還有一些,且對這兩位少年頗有好感,是以並沒怎麼隱瞞。

  “我們正好也要去彭城,不如我們一起走吧?”劉琦眼珠一轉,期盼道。

  “你們去彭城幹什麼?”鐵頭不解地問道。

  “我們取道自彭城回南陽呀,游完了泰山,自然要回家了。”劉寄有些微感不忿地道,他知道鐵頭是在懷疑他。

  “小寄,不得無禮!”劉琦喝叱道,旋又向林渺道:“如果林公子怕我們礙手礙腳,那我們只好單獨起程了。”林渺不由得笑了,劉琦故意以南陽的方音說這話,乃是向林渺證實沒有說謊,林渺自不好再說什麼,但卻提醒道:“這一路上,可能會有許多危險,如果兩位小兄弟不怕的話,我也不反對一起同行。”“那太好了,小寄,快去備馬!”劉琦大喜,興奮得差點跳起來了,十足的孩子氣完全流露出來,倒讓林渺和鬼醫諸人感到好笑。

  鐵頭也笑了,他人絕不笨,這兩個俊秀的年輕人這些表情沒有一絲做作,率直得讓他也感到很可愛。至少可以自這些看出這兩人對林渺絕不會懷有惡意,只是崇慕。

  “啟程吧,天黑之前找個地方住一宿!”林渺望瞭望滿地的狼藉,吸了口氣道。

  △△△△△△△△△

  松鶴和群豪差點沒氣得吐血,找了半天,終於是找到了那個所謂的幽泉洞。

  洞口還立著一塊小石碑,碑上書著:“洞口雖小,吾曾見一隻烏龜能入,相信諸位也可一試!”“豈有此理,我們辛辛苦苦找到的就是這個出水口嗎?”藥罐子氣惱之極地道。

  “肯定是那樵夫騙了我們!”奪命書生吸了口氣,恨恨地道。

  “也可能是那蒙面人騙了我們,或者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幽泉洞!”魯南大俠恍然道。

  “大家再在這附近找一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不要被眼前這泉眼騙了!”松鶴強壓住心中的惱怒,淡然吩咐道。

  “會不會這個洞口被他們封住了,故意做出這個樣子騙我們?”東岳門主岳宏突地心神一動道。

  “大家快動手,挖挖看,看看這裡是否隱藏著其它的機關!”松鶴心頭也被說動了。

  “不錯,對方能布下那奇門陣法,便可以在這洞口設下障眼之物,我們不要被眼前的一切給騙了!”華山隱者也贊同道。

  “這分明是有人戲弄我們,這裡的山石都是天然的,只看這青苔便可知非人為所為,要找那幽泉洞也不是在這泉眼之處。”崔叫化子吸了口氣道。

  眾人仔細看,果然這些石頭上結滿了青苔,皆為自然所生,無人為的痕跡。

  “現在天色已經近黑,如果沒能找到,只怕晚上找到了也沒用,說不定打草驚蛇,明日他便會換去別處,再也找不到其踪跡了!”柴鵬舉抬頭望望天空,憂色滿面地道。

  松鶴望著天空,也不由得嘆道:“難道天意要如此?該是蒼生有劫?”群豪皆為之默然,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們追尋了月餘,可是卻得到這樣的結局,這怎不讓他們心灰意冷?但是,他們也無法可想,沒有人敢單獨面對這瘋狂的人魔,也沒有人有力量能夠對抗這人魔。

  要知道,此人有可能便是昔日武林皇帝劉正,二十年前他便天下無敵,二十年後,又豈會有對手?是以人人擔憂。

  群豪找了半天,卻無半點結果,這一潭之水,都是由大小的泉眼所匯成的。這座山上似乎有極多這般的泉眼,似乎這山體之內本身就是一座巨型水庫。

  天色已黑,卻並沒有見到有任何人來這片山谷之中,惟有狼嗷伴著流水的“嘩嘩……”聲。

  夜鳥的怪鳴也頗具驚心動魄的力量。

  松鶴與群豪惱恨不已,他們好不辛苦才闖過那荊棘陣,本以為可以找到幽泉洞,可是不僅被人耍了,還不能夠自原路回去,又要繞道重返山下。這一天白白辛苦了還不說,還不知有沒有驚動山上的劉正,如果驚動了劉正,只怕往後他們若想再找到其踪跡便是難上加難了。

  這之中究竟是那樵夫弄的鬼還是那蒙面人在說謊?沒有人能說清,但這之中,樵夫肯定有鬼,他說過這幽泉洞中有怪物,可是並沒有,這一點便已經是謊話了,那麼其它的一些話自然也是假的了。但此刻找樵夫算賬也是不可能的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樵夫究竟是什麼人。

  現在惟一可做的,便是順這流泉下山。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8
第四卷第十章名揚江湖
  “立刻回宛城!”劉寅臉色鐵青地推開劉秀的房門,沉聲道。

  “長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劉秀吃驚地問道,直覺告訴他,一定是發生了一件大事,劉寅從來都不會輕易變臉色的。

  “劉玄那奸滑小人,居然串通王鳳在宛城欲私立帝位,剛才常帥派人密報於我,讓我們快回宛城!”劉寅狠聲道。

  “什麼?”劉秀一驚而起,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抓起牆角的配劍,向外面的護衛喝道:“備馬!”他怎也沒料到,劉寅告訴他的居然是這個消息。他當日起兵於宛城,只是想讓舂陵劉家登上帝位,卻沒有料到劉玄居然這麼陰險,將他們兄弟二人支開,然後私議稱帝之事,那他們的心思豈不是白費了?這怎不讓劉秀驚怒交加!

  儘管劉玄也是劉室之後,但是劉秀並不看好這個人,其性格懦弱,縱容親信將領,對屬下之惡行並不敢太果斷的處決,如果這樣的人稱帝,實不讓劉秀看好,何況野心人人都有,否則劉秀也不用在宛城苦心經營那麼多年,而待一朝起兵了。而且,這一刻劉玄這麼做分明是忌憚他兄弟二人,耍了他兄弟二人一招,這讓他們心中又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

  “掌櫃的,有沒有見過兩位十分俊秀的錦衣公子住店?年齡約摸十六七歲。”“你們是?”掌櫃有點疑惑地望著這幾名身形彪悍的大個子,小心地問道。

  “我們乃是張大將軍的人。”一名瘦高個子中年人淡淡地道。

  “哦,原來是張大將軍麾下的大爺。有!有!剛才還進來了六位大爺,其中就有兩個很俊秀的公子爺,小人開店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麼俊的公子爺! ”那掌櫃一聽對方是張步府中的人,立刻變得恭敬而客氣。要知道,張步乃是山東名聲最響的人物之一,其部下近十萬大軍,便是赤眉軍也不敢輕犯。

  張步乃是王莽部下最強的軍閥之一,但卻並不苟同王莽的政策,在山東割地自據,獨霸一方,是以與赤眉軍並不相犯。雖然張步割青州,但在整個山東都有其勢力所在,這掌櫃的自然不敢得罪。

  “他們住在哪裡?”那瘦高漢子問道。

  “在樓上的二號、三號和四號上房。”掌櫃指了指。

  那瘦高個子抬頭相望,卻見二號房門口一顆腦袋迅速縮回,房門“哐……”地一下關上了,不由得一驚,道:“快去,小姐便在二號房! ”而此時,林渺正在靜座,心神剛進入空無寧靜的境界,突聞窗子輕響,不由得睜眼相望,訝然發現後窗口探入的竟是劉琦的腦袋。

  “琦兄弟在幹嘛?”林渺訝然問道。

  “快開窗,我有事找你!”劉琦有些急促地道。

  林渺不由得訝然不解,有事不走正門,卻從後窗爬進來,這讓他有些好笑,但還是打開了窗子。

  窗子一開,劉琦和劉寄皆自窗中跳入,而林渺卻聽得一陣腳步之聲急促傳來。

  “究竟……”“噓……”劉琦豎指於唇間,小聲地道:“有人要抓我們兩人,他們正上樓,你不要出聲!”林渺臉色一變,冷然道:“誰敢如此張狂?讓我去幫你打發了!”說完便要推門而出。

  “哎……”劉琦急忙拉住林渺的袖子,有些急道:“你別去呀,這幫人不好對付的,你又何必惹麻煩呢?他們找不到人自然便會走的。 ”林渺一愕,心中升起一絲怪異的感覺,目光緊緊地盯在劉琦的面目之上。

  劉琦避開林渺的目光,神色極不自然地補充道:“你不是說去彭城有事嗎?這些人有張步的人在其中,如果惹了他們,豈不是會給你添很多麻煩?” “哦,你怎會惹了張步的人?”林渺又吃了一驚問道。

  “這之中一言難盡,以後我再慢慢講給你聽,如果他們來問你,你就不要承認就行了!”劉琦迴避道。

  林渺心中暗笑,淡然笑問道:“是不是南陽派來找你回去的人?”“啊……”劉琦吃驚地低叫了一聲,傻傻地望著林渺,半晌才如犯了錯的孩子一般,低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林渺不由得笑出了聲,心忖:“如果我被你這個小不點騙了,還能在江湖上混嗎?”口中卻道:“猜的!”“你怎麼會猜到?”劉琦旋又好奇地問道。

  “這個先不告訴你,我先出去看看,你們在這里呆著!”說話之間,林渺的房門便已被敲響了。

  “開門!開門……!”“你們先藏起來,我去開門!”林渺吩咐道。

  “好的!”劉琦和劉寄不待吩咐便已經各自找位置了。

  林渺這才緩緩開門,問道:“幾位叫門有何事呀?”“有沒有……林少俠?!”門口之人一句話尚未說完,突地微驚呼。

  “哦,竟是劉兄!”林渺也認出了門口之人中有一人竟是舂陵的劉嘉,當日他和秦復自梁丘賜手中救出來的劉嘉。

  “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真想不到竟能在此再見到林少俠,當日相救之恩還未曾相報呢!”劉嘉極客氣地拱手施禮道。

  “劉兄何用客氣?我與光武兄是好兄弟,咱們也算是兄弟了,何用說這樣見外的話?”林渺爽朗地笑道。

  “原來這位少俠與王爺是老朋友呀!”一旁高瘦的漢子鬆了口氣道。

  “他就是近來名動河北的林渺,林少俠!”劉嘉向一旁的人介紹道。

  一旁之人皆為之動容,忙拱手施禮道:“原來是名動北方的林少俠,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這兩位乃是梁王府的高手,豫東雙雄言七山與言無忌兄弟,這位是張步大都統駕前的張慶將軍,這幾位也是大都統的部下!”劉嘉迅速介紹道。

  “久仰,久仰……”林渺忙說一些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虛偽的客套話。

  雖然林渺的話有些口不對心,但豫東雙雄和張慶聽起來卻是極為順耳。要知道,林渺現在雖然並不算大紅大紫之人,卻也是天下聞名,許多關於這個年輕人的傳聞,已讓人將他捧得極高,已可與南陽的劉秀相提並論了,甚至有人把他排在鄧禹的前面。

  目前中原傳得最火的年輕人不是劉秀,而是河北的林渺與南陽的小刀六。劉秀雖然才華橫溢,但在綠林軍中,眾多名動天下的人物將他的光彩給隱沒了,也顯現不出其自身的力量。但林渺不同,總是獨來獨往,焦點就只是他自己,是以才會迅速出名。

  “劉兄來此不知所為何事?”林渺淡然反問道。

  “不如我們去邊喝酒邊聊吧。”劉嘉見到林渺,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

  “也好。”林渺已經心知肚明,是以坦然應道。

  △△△△△△△△△

  “你們可以出來了。”林渺推開房門,淡淡地道。

  “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劉琦從後簾內鑽了出來,惑然問道。

  “與他們一起下樓喝酒去了。”林渺聳聳肩,笑了笑道。

  “與他們一起下樓喝酒?”劉琦和劉寄張大嘴巴,吃驚地問道。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林渺笑問道。

  “你認識他們?那他們是不是已經走了?”劉琦眨了幾下眼睛,表情怪怪地問道。

  “你是說你五叔還是梁王府的人或是張步的那群屬下?”林渺不答反問道。

  “你全都知道了?”劉琦頓時一臉沮喪地問道。

  “知道什麼了?時候不早了,兩位公子還不快回房休息?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去彭城呢!”林渺故意轉開話題道。

  “你真的不知道?”劉琦神色一振,僥倖地反問道。

  “你當我腦子有問題呀!兩位大小姐,男女有別,還在這裡嘀嘀咕咕!”林渺忍禁不住笑罵道。

  “啊……”劉琦和劉寄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劉琦微斥道:“好哇,原來你一直都在耍我!”林渺好笑道:“是啊,早就知道你是個大姑娘了,世間哪有這麼俊的小伙子,要是被你們騙了,我林渺還能在江湖上混嗎?只是沒料到你便是那大名鼎鼎、刁蠻好玩、美麗精明的劉大小姐劉琦琪而已,現在你五叔把你們兩個賣給了我,你們給我放乖點就是!”說完又忍不住樂了。

  “真的?我五叔真的不抓我們回去,讓我們跟著你?”劉琦琪不僅不惱,反而大喜問道。

  “你很高興嗎?他是把你們賣給了我呀!”林渺故意板起面孔反問道。

  “哼,你騙人,我們王爺最疼小姐,怎會賣呢?”劉寄嘟起嘴巴道。

  “你不信啊?就賣了五兩銀子!他說這個侄女又刁蠻又任性,又胡攪蠻纏,又好吃懶做,又膽大包天,雖然美麗得恍眼,但他卻已經受夠了,所以便宜賣了。”林渺詭笑道。

  劉琦琪和劉寄不由得“扑哧……”笑出聲來。

  林渺不由得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道:“這樣說你,你也不生氣,真是好修為,難怪劉嘉兄對你束手無策!”“哼,是你說我五叔把我賣給你了,那以後我就跟定你了,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劉琦琪神色一正,詭笑道。

  “無所謂了,大不了我煩了,再把你轉賣給你五叔或是你老爹或是你三叔,你以為我會愁買家呀?”林渺故作一本正經地道。

  “啊……”劉琦琪和劉寄不由得失聲低叫。

  “呵,怕了嗎?所以,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地聽話!”林渺笑道。

  “我才不怕呢!只怕到時候你捨不得把我賣了!”劉琦琪不無驕傲地道。

  “那麼自信?好吧,到時候再看,你們兩人先回房好好休息!”林渺扭頭笑盈盈地反問道。

  “好了,我們就不打擾你了!”劉琦琪不置可否,一扭身歡歡喜喜地離房而去。

  林渺卻不由得搖頭苦笑,劉嘉居然把這兩位頭痛的人物交到他的手上。

  △△△△△△△△△

  林渺的心越靜,丹田的那團擁有自己生機的火勁便越清晰,那是獨成一格的生命體,不受外界的影響,甚至慢慢自丹田之中向外擴侵。

  林渺所要捕捉的便是那縷縷自丹田之中擴侵而出的火勁,然後以浩然帝炁的功法將之煉化,轉為己用。

  這些日子來,林渺從未疏懶過習練劉正給他的那本武功秘錄,這才知道,這竟是當年廣成子和黃帝軒轅所創的廣成帝訣,乃是當世奇書之最。他心中的欣喜自是難以言述,也使他更強烈地湧起了活下去的慾望。

  林渺燒掉了那本小冊子,但一切都記在了心底,他不想再讓其他的任何人知道《廣成帝訣》的存在,如果更多的人知道了《廣成帝訣》的秘密,天下之間只會出現更多的可怕高手,只會是更亂得可怕。

  他自然聽說過有關廣成子與黃帝軒轅的故事,更知道這是上古時代最具傳奇色彩的神話般的人物,也是華夏的祖先,其所創的武學自是奪天下造化之妙。是以,林渺沒有理由不勤修苦練,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並不足以稱雄於世,但這些日子來,卻有了極大的長進,這才在對付空尊者時變得容易。

  只可惜,即使是《廣成帝訣》也無法讓他體內所積的火勁散出。

  半寐半醒間,林渺只覺得有一絲細碎的聲音在屋頂上響起,似乎有瓦片撥動的輕響。此刻的他,對外界的每一絲響動都極為敏感,因為浩然帝炁本就是納自然之氣而融入自然,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與林渺的心神結合在一起,是以對任何異響都能清晰地捕捉到。

  “噗噗……”正當林渺驚愕之際,一陣細碎的輕響帶著一陣銳風射入榻上。

  “嘩……”林渺駭然倒翻,那陣銳風卻釘在床上,發出沉悶的鈍響。

  黑暗之中,林渺並未能見到射入被子中的是什麼東西,但卻已經感覺到了那些東西射出的方向,是以落地的同時便極速彈射而起,“嘩……”屋面碎裂,瓦屑帶著如潮湧濤翻般的氣勁向林渺頭頂狂罩而下。

  林渺再驚,那屋頂之人顯然已經感覺到最開始的行動失敗,是以這才毫無顧忌地破屋而落。

  倉促之中,林渺掌心翻出,向頭頂沖撞而去。

  “轟……”一聲強烈之極的爆響,屋內的氣勁如風暴般疾轉,室內的桌椅之類盡化碎末。

  林渺只覺得手心一陣發熱發麻,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拋出,悶哼著撞開窗子跌落室外的地上。

  天上的寒月甚明,但周圍的景物依然影影約約,林渺的刀也未來得及帶出,這偷襲之人的速度太快,而且功力深厚得讓林渺吃驚!這神秘人物的功力之深絕不下於幽冥蝠王。

  “嘩……”林渺剛立起身子,一團黑影已自屋內狂襲而出,如一柄帶著風暴的巨錐,以螺旋之勢破入林渺的氣場之中。

  林渺心中頓明,他知道了這神秘的來客究竟是什麼人。正因為這個人的存在,他才一直有一團陰影存於心中。自鄭口集開始,他內心一刻也不曾擺脫這團陰影,而這神秘的人物便正是那個製造他內心陰影之人,只是沒有料到此人一直拖到今夜才真正出手。而此人一出手,他便幾乎完全處於下風,可見這人早已算好了一切。

  “轟……”林渺避無可避,雙掌成刀,狂劈而出,但與那攻擊者的氣勁一觸,竟然自一旁滑開,那神秘殺手的腳已經破入林渺的招式之中,無奈之下,掌腳相觸,林渺只感胸中一口悶氣沖腔而出,身子再次飛跌而出,撞斷了院中的一棵小樹。

  那人身形頓了頓,但雙足又如攪麻花一般晃起一片暗雲,再次攻向林渺。

  林渺從沒見過如此快的腳,如此強霸的腿法,他根本就來不及組織抗擊之勢,那千萬道腿影已經模糊了他的視線。

  林渺貼地飛退,如低飛的春燕,拂草迎風而動,而那雙臨空的腳依然灑得漫天都是,幾乎封住了每一寸空間。

  “砰……”林渺身子倒撞上院牆,側身疾翻。

  “轟……”那雙腳踢空,院牆頓時炸開,石屑、塵土狂飛,林渺卻飛身向室內撲去!沒有刀,他絕不是這偷襲者的對手,這一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這殺手的速度確實快極,也難怪這一路之上林渺根本就無法察覺此人的踪跡,只是直覺告訴他有人跟踪,可見此人更是藏踪匿蹟的高手。當他見到空尊者之時,最初他還認為這種感覺是來自空尊者,但後來才知並不是空尊者所引起的。是以,他便知道,在他們的身後一直都跟著一個極為可怕的高手,這才使他決心對空尊者速戰速決,免得讓這兩人合在一起,那時只會更頭大,只是直到空尊者敗走,那神秘人物也並未出現,林渺略微有點鬆懈之時,這神秘人就出現了,可見此人對時機的把握準確之極。

  “轟……”神秘人並不給林渺回屋的機會,身形倒射,橫截在林渺的身前,又與林渺硬拼一掌。

  林渺只感到丹田之內的熱氣外擴,自胸膛噴出,竟灑出一口熱血,身子跌落。

  那神秘殺手身子也倒跌而去。

  “我來助你!”劉琦琪顯然被鄰房的打鬥給吵醒了,探頭一看之時,卻駭然發現林渺居然被人打得吐血,不由得急速拔劍彈出。

  “哼,不知天高地厚!”神秘人冷喝一聲,身子憑空疾旋,瘋狂的氣勁如龍捲風般掃出。

  “小心!”林渺大驚,伸手抓起那棵被撞斷的樹疾撞向那飛旋的殺手。

  “叮叮……”劉琦琪一聲悶哼,手中的劍竟被擊得脫手而飛。

  “轟……”那殺手的腳即將印在劉琦琪身上之時,林渺已連同那棵斷樹,拖起狂野的勁風插入其中。

  斷樹的枝葉都似乎注滿了氣勁,如劍如刀,自殺手腳底之下救下了劉琦琪,但整個樹杆卻也在頃刻間爆散成碎末。

  林渺的身子彈射而起,在虛空中劃了一個神奇的弧跡,抓向那柄被殺手擊飛的劍。

  “鬼影劫!”殺手低呼,聲音略透出一絲訝然,但他也迅速沖天而起,同樣是抓向那柄彈飛的劍。

  林渺與那殺手幾乎在同一時間抓住了劍身,也在同時出掌相擊。

  “轟……”林渺再次隕落,但那柄劍也再次被震飛。

  劉琦琪自然不會錯過拿回自己配劍的機會,雖然仍心有餘悸,卻知道這柄劍似乎對林渺頗有用處。

  “去死吧!”劉寄看準機會,也自那殺手背後攻出,她似乎已經意識到這是攻擊殺手的最好機會,但是她仍太低估了自己的對手。

  “錚……”劉寄的劍沒有刺中那殺手,卻被夾在殺手的兩指之間,劍身竟自中而斷,劉寄悶哼一聲跌落在地。

  林渺也於此時落地,連退五步才立穩身子。

  那殺手翩然落地,冷笑道:“一掌九疊,如此年輕便有此本事,難怪能大鬧邯鄲,但可惜的是,今天是你最後一天!”林渺吃驚不小,這殺手的功力之深,絕不比幽冥蝠王遜色,但這人卻比幽冥蝠王更詭,更精明,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在詳細地觀察了林渺的一舉一動數天之後才出手,想必已對林渺出手的方式都了然於胸這才有把握出手,可見這人絕不是一個武夫,而是一直真正的殺手!只是林渺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一點資料,只憑這一點,他便已經輸了一招。

  “受死吧!”殺手低喝,腳下踏地疾踩,如飄風而過,數丈的空間,似在伸臂間便已趕到。

  林渺駭然疾退,他並不想與這殺手硬拼,若硬拼,他只會死得很慘。他體內的熱毒已在蠢蠢欲動,若再受太強的震盪,只怕即使這殺手不殺他,他也會死在焚身的火毒之下。是以,他惟有選擇退。

  林渺已受了些微的內傷,身形微滯之際,那殺手便已逼入丈內。

  “接劍!”劉琦琪呼喝著將抓到的劍拋給林渺,她似乎也知道林渺需要兵刃。

  林渺心中叫苦不迭,劉琦琪居然在這種時候拋劍給他,如果他接劍,勢必要硬接這殺手一擊,但若不接,勢必讓這殺手揀了個便宜將劍拿去,到時,只怕更沒有機會與之對陣了。

  在此時,鬼醫和鐵頭、魯青三人像是根本就沒聽到打鬥聲一般,沒有絲毫動靜,如果有這三人加入,以四敵一,這老鬼再厲害也是必敗無疑,可是那三人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幫不上什麼忙的劉琦琪主僕兩人來湊熱鬧,這怎不讓林渺心中叫苦?

  林渺咬牙,橫手抓向飛來的利劍,而便在握劍的一剎,那殺手的拳頭迎面而至。

  林渺想無可想,惟有出掌相迎,卻沒力,欲借力反彈,但他卻突然發現,這殺手的拳縫之間竟露出一截劍刃!

  林渺駭然,頓時醒悟,這截劍刃正是剛才劉寄斷劍的劍尖,但等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遲了。

  “呀……”林渺一聲慘哼,掌心被這截斷劍透過,而殺手的腳也在此時自下擊出,快狠之極。

  “一起死吧!”林渺一聲慘呼,手中的長劍劃出一圈美麗的光弧,竟不避底下踢來的那一腳,而直取殺手的項上人頭。

  那殺手也吃了一驚,他可不想與林渺同歸於盡,腳微收,倒點疾退,如風般旋至林渺身後,冷哼著再次出手。

  林渺劍落空,鑽心劇痛幾乎讓他的神經都麻木了。那截斷劍依然在他的掌心插著,他沒有料到,自己居然中了這殺手的陰招!這只能怪他在對敵經驗和武功之上都不如對手,這幾乎讓他有點沮喪與絕望,這一刻才深切地體會到,原來世上的高手竟如此之多。

  “叮……”林渺回劍,但那殺手的腳只是踢在劍面之上,身子再藉力彈起,自上而下,以暴風驟雨之勢向林渺的頭頂壓下。

  “小心!”劉琦琪見自己反弄巧成拙,再見林渺遇險,急得大叫,可是她卻半點忙也幫不上。以她的速度和功力,根本就插不上手!

  “色空無間——”一聲鳳鳴般的嬌喝,帶著一縷幽風暗影破空而過。

  劉琦琪只覺頭頂一涼,在亮起的燈火之中閃過一絲清冷的水色,彷彿是將明月之輝全部摘下,攤成一湖秋水,清寒、廣褒,卻又帶著暴風驟雨般極寒的劍氣。

  夜空一片清輝浮影游動,那殺手也完全裹於清輝之中。

  劉琦琪驚得忘了說話,彷彿看到了天外飛仙。她是驚於這突然而至的一劍,驚於這一劍的神韻與氣勢,還有它的速度。

  “叮叮……”一陣陣清脆之極的金鐵交鳴之聲中,那片清輝突地中裂而開,那殺手幽黑的身影如孤月下的夜鶯,沖天而起,再如一片鴻羽般落於客棧一簷角之上。

  清輝盡斂,一道紅影以曼妙無倫的姿態落於院中一棵大樹的橫枝之上,斜挑之劍依然泛著幽冷的光彩。

  劉琦琪卻發現空中有幾片碎衣飄然而落,像是陰獄的蝶魂,此刻她也看出了那與殺手對峙之人竟是個女子!借月色和燈光,她隱約看清了那不可方物、清麗絕塵的容顏,心中竟生一絲莫名的酸意。

  “怡雪!”林渺愕然,他看清了發生的一切,也認出了這齣手相救者的面容,不由得驚喜交加地低呼。

  “無憂林的無間劍法!你是無憂林的傳人?”那殺手聲音中略帶驚懼地問道。

  “沒想到鬼影前輩仍記得無間劍法,想必也知道,無間劍法從不傳無憂林之外的任何人!”怡雪劍鋒依然遙指那殺手,淡漠地道。

  “想不到無憂林的人會出手救這小子,好!老夫今日就給無憂林一個面子,讓這小子多活幾天!”那殺手冷然道。說話間一拂袖,竟倒射入黑暗之中,便像來時一樣,沒有任何跡象。

  客棧中大部分人都被驚醒了,但卻沒有任何人敢出來看,只是點亮了房中的燈,使院中不再幽暗。

  “你沒事吧?”怡雪自樹上飄落,扶住林渺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多虧你來得及時,否則我可就死定了!”林渺強忍著劇痛道。

  “你的手?”怡雪這才發現林渺左掌竟仍插著一截斷劍,不由得驚呼。

  劉琦琪心中的酸意更甚,竟不知道走過去,只是愣愣地望著林渺與怡雪。

  “失算一招,這隻手擋實了,快去看看我那幾位同伴怎麼樣了!”林渺心中卻記掛著鬼醫和鐵頭三人的安危,旋回頭望了劉琦琪一眼,道:“謝你的劍!”說完將劍拋給了劉琦琪。

  劉琦琪撅著嘴接過劍,卻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但旋又意識過來,上前急忙問道:“你的傷沒事吧?”“沒什麼大礙,你快去看看鐵頭他們! ”林渺吩咐道。

  “哦,小姐,我們去!”劉寄拉了劉琦琪一下,應聲道。

  △△△△△△△△△

  鐵頭和魯青受了迷香所製,昏睡不醒,鬼醫卻不見踪跡,其窗子大開,房間之中一切依舊整齊,顯然不是被人抓走的,而是自己離開了房間。

  救醒鐵頭和魯青,他兩人得知發生的一切,都嚇了一跳,卻極是慚愧。

  “快拿熱水來,阿渺的傷要趕快上藥,否則這只左手只怕會被廢掉!”怡雪催道。

  劉寄慌忙呼來掌櫃,掌櫃也嚇壞了,他們店出了這許多事,差點沒把房子拆了,怎不叫他吃驚?見有人受傷,要他趕快拿熱水,哪敢不聽話?更知道這些人的來頭極大,與張步的人都有關係,一個不好,只怕要掉腦袋,而且剛才他也偷看了這幾人的武功,知道這些人可不是凡俗之流,自不敢怠慢。

  怡雪入屋之後便以深紗遮面,她並不想讓太多的外人見到其容顏。

  林渺的手心仍在滴血,所幸這一劍只是刺透掌心,而未將整隻手割開,相對來說,他體內的真氣微顯混亂更為難受些。

  “那人是什麼人?”林渺猛地拔出掌心的斷劍,帶出一蓬鮮血問道。

  “先把傷口包起來再說!”怡雪吃了一驚,有些怨道。

  “這點傷還沒事,沒有傷到太多的筋絡,只是自指骨中間穿過的。”林渺痛得眉頭微皺,淡然笑道。

  “沒見過比你更蠻的人!”怡雪不理林渺所說,忙灑上止血生肌的金創藥,以手絹緊紮起來,似乎並不在乎這些鮮血濺到自己的身上。

  劉琦琪望著兩人這般親密,懊惱之極地退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林渺並不在意怡雪的相責,只是笑了笑道:“這是個教訓,痛一點會記得更深刻一些!”“謬論!如果你不快點好起來,只怕往後會更艱難!”怡雪沒好氣地道。

  “哦,不過有雪兒在我身邊,我還怕什麼?”林渺聳聳肩,微感得意地笑了笑。

  “沒正經,你以為我能每一刻都陪著你嗎?其實,我本是要回山見師父的,可是卻發現有人一直在跟踪著你,而且此人乃是十餘年前江湖中最可怕的殺手之一鬼影子,我怕你有危險,這才從河北一直跟到這裡。你傷一好,我便要先回山一趟了!”怡雪肅然道。

  林渺心中一陣感動,訝問道:“你一直自河北跟到這裡?”“不錯,鬼影子的身法在江湖中少有人能比,即使是琅邪鬼叟也不敢說比他的身法更快,十餘年前他殺人基本上沒有失手過。我查了一下,他應該是王郎請來對付你的高手之一!”怡雪正容道。

  林渺想到這可怕的殺手,比之那什麼冷面殘血不知可怕多少!如果這次不是怡雪突然出手相救,他也不可能活到現在。最可怕的還是這人計劃周全,首先無聲無息地將鐵頭和魯青迷倒,再對自己下殺手,單只一路自河北跟到山東的這份耐心就足以讓人心驚。

  “王郎!”林渺心中充滿了殺意,他沒去找王郎算賬,王郎倒先來對付他了。事實上,他早就已經收到邯鄲來的消息,知道王郎已派出高手對付他。鬼影子之所以能找到他,大概是因為在鄭口鎮露了身分,這才被其一路追來,只是此刻鬼醫不知去了哪裡。

  “雪兒不可以多陪我一些日子嗎?”林渺突然想到自己可能只有二十余天的生命,心中禁不住升起一陣酸澀和苦楚。

  怡雪一呆,望了林渺一眼,怔了怔道:“我已經遲了幾天,師父會怪罪的!”“水來了!”魯青和鐵頭端著水走了進來。

  “放在那兒,你們快去找找鐵先生。”林渺沉聲吩咐道。

  “是!”鐵頭和魯青忙應聲退去。

  “其實只要你小心防範,你身邊有兩個高手再加上那位鐵先生,便是鬼影子再來,也不足為懼!”怡雪道。

  林渺自然相信怡雪所說,這次他確實略微大意了,鬼影子之所以一直沒下手,其原因自然與他身邊有這三個人有關,否則的話,以他一人之力,鬼影子要什麼時候下手就什麼時候下手,何用等到現在?但想到鬼醫的失踪,不由得嘆道:“但願鐵先生不會有事!”怡雪也略有些擔憂,問道:“你在北方剛剛立下足,為什麼又要取道南下?要是你真的出了事,那你在北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費了?”林渺望了怡雪一眼,反問道:“雪兒一直都在留意我在北方的發展嗎?”“當然,我還在梟城住了幾日,見你把梟城治理得那麼好,我就知道我絕沒有找錯人!你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有這樣的成就,可算是個奇蹟。在你心中始終記掛著百姓,若真能得天下,必會善待天下子民,只是雪兒不明白,你何以此時南下?”怡雪欣然笑著道。

  林渺苦苦地笑了笑道:“因為我很可能只有二十余天的生命!”“什麼?”怡雪吃驚地望著林渺,神色大變,說話間伸手搭住林渺的脈門,久久未語。

  “如果上天真的要林渺死的話,我也只好認命了。不過,沒有到最後一天,我便仍有活著的希望,但我害怕與雪兒這一別便永遠再沒有相見之期了!”林渺嘆了口氣,不無感傷地道。

  怡雪搭住林渺脈門的手輕輕地顫了一下,幽幽地反問道:“雪兒對你有這麼重要嗎?”“雪兒是林渺最好的知己,也是給我最大鼓勵的人,當然重要!”林渺肯定地道。

  怡雪默然了半晌,才問道:“怎麼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年前,我依然是平凡的我,也僅只是一個比較狡猾的小兵!偶然的機會讓我吞服了武人夢寐以求的烈罡芙蓉果,後又被兩個瘋子借我的軀體比用藥的高下,在我的體內置入了各種奇怪的藥物,一個下毒,一個治毒,後來我雖僥倖不死,卻在體內積下了奇異的真氣。這股真氣乃是至剛至陽之氣,而烈罡芙蓉果也是至剛至陽之物,兩股至陽之氣全積壓於體內,緩緩被我吸引,但在邯鄲之時,我無意之中引動天雷,天雷之天火一下子將我體內積下的至剛至陽真氣誘發,化成了無可抑制的火毒,雖然這股火毒被鐵先生逼至丹田,也暫緩了兩個月的生機,不至於立刻被火毒焚成焦炭,但卻必須找到萬載玄冰,才能夠化去體內火毒,否則兩月後必會化為飛灰。現在,還有二十余天就要到兩月 期了!”林渺淡然道。

  怡雪神色再變,愣愣地望著林渺,卻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但她的手卻將林渺的手腕抓得更緊。

  “你此次南下,便是為了找尋萬載玄冰?”怡雪頓了半晌才問道。

  “不錯,我懷疑萬載玄冰在雲夢澤中有一塊,所以,我此去只是想為自己尋找最後的機會,至於天命如何,就由上天去安排好了!”林渺吸了口氣道。

  △△△△△△△△△

  鬼醫是被鐵頭與魯青扶回來的,其傷勢不輕,身上沾滿了血跡,讓林渺看得觸目驚心。

  “怎麼會這樣?”林渺吃驚地問道。

  “我看到有幾人在圍攻鐵先生,我們趕去之時,這些人便走了!”鐵頭無可奈何地道。

  “扶我坐下!”鬼醫吃力地道。

  林渺稍感放心,鬼醫似乎並無生命危險,只是受了傷而已。

  鬼醫則迅速自懷中掏出一大堆小藥罐。

  “你們先出去,我需要靜療一下。”鬼醫又道,說話間已服藥閉目而坐。

  林渺也不想多耽誤,必須盡快將體內湧動的火勁鎮住,否則只怕連二十多天也活不了。是以,他向鐵頭打了個眼色,先退了出去。

  “看來鬼影子並不只是一個人前來!”林渺望了怡雪一眼,不無憂心地道。

  “必是如此,看來王郎這次是必除你而後快了!”怡雪也略有些憂心地道。

  “這是必然的,雖然我現在對他並不能產生多大的威脅,但是假以時日,王郎想對付我也沒那麼容易了,他知道我去邯鄲找他是必然的。是以,這才想在我未成氣候之前便把我幹掉,這便減除了許多後患。”林渺自信地道。

  怡雪也笑了,自林渺的話中,她聽出了林渺的鬥志依然激昂,至少,她相信林渺擁有面對現實的勇氣。

  △△△△△△△△△

  “寅帥,你回來得正好,我們正要讓人去請寅帥回來呢!”王匡見了劉寅,不由得忙上前牽馬,賠笑道。

  “是嗎?王將軍找我又是所為何事呢?”劉寅不冷不熱地反問道。

  “我們眾將商量過了,咱們綠林軍若是一直都如此實不是長久之計,所謂蛇無頭不行,眼下,王莽氣數將近,我們也該挑選出明君,以號令天下!”王匡詭詭地笑道。

  “哦,這麼大的事,卻把我丟在一邊!”劉寅冷笑道。

  “哪裡,末將這不是已派人去找寅帥嗎?”王匡淡淡一笑道。

  劉寅也不好再說什麼,王匡來為他牽馬已經是極給他面子了。要知道,綠林軍四部之中,惟王鳳和王匡一支最為強大,而且綠林軍是其首創,連王常和劉玄、陳牧之輩都曾是其部下,雖然今日綠林軍已非昔日之綠林軍,但是王鳳和王匡的地位依然極高,軍中大部分將領都是他們一系之人。

  經宛城之役後,王鳳的新市兵雖損失極大,但卻仍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因其舊部眾多,威望仍高過劉寅。是以,新市兵仍成了四支義軍中力量最強的一支,王匡雖排在王鳳之下,但其地位實不比劉寅低,劉寅自不好逼人太甚。

  “那倒真謝謝匡將軍了!不知結果有沒有議出來?”劉寅緩和了一口氣,淡淡地問道。

  “眼下寅帥回來,立刻可讓人聚將議事,至於結果,沒有寅帥在,如何敢妄斷?”王匡自然聽出了劉寅話中的味道,但他並沒有生氣。他明白劉寅孤傲清高的性格,不過更明白劉寅的才能,在軍中有極高的威信,他並不想得罪劉寅。

  一路行過之處,將士皆肅然施禮。

  “那好,我們一起去找玄帥和鳳帥吧。”劉寅也笑了笑。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8
第四卷第十一章冰魄神功
  怡雪一路護送林渺到彭城,已是數日之後,林渺的左手傷勢已經基本痊癒,鬼醫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

  鬼影子並沒有再找上來,或許是因為怡雪的原因,但林渺卻知道,鬼影子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幾日來,林渺倒也有頭痛之事,劉琦琪不再著男裝,換成女裝招搖過市,所過之處,行人無不翹首以觀,甚至許多人追尾相看,過集市使集市堵塞,過長街使長街一片混亂,路人無不為其美麗所震撼。

  林渺也不得不承認,劉琦琪的美麗絕不輸給白玉蘭、梁心儀二女,甚至有過之,但是這般招搖過市也太誇張了點。

  林渺想讓其學怡雪一樣以深紗遮面,可是劉琦琪偏不,好像是故意給林渺下馬威瞧瞧,又似乎是故意要與怡雪相比一般,這讓林渺哭笑不得。但論理,劉琦琪不聽,反而更為得意。

  這一路之上,至少有十數批欲偷香竊玉的小賊上門想搶劉琦琪,但卻都被劉寄打得抱頭鼠竄,但總是一批批地來,讓林渺不勝其煩!可是又不能對劉琦琪發火,算起來,他與劉秀、劉嘉稱兄道弟,劉琦琪只能算是他的小輩。

  當然,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劉正曾說過他是劉家的老三,雖然他並不怎麼相信,但卻不能不防,如果劉正所說是真的,那他便是劉琦琪的叔父,自然不能與這小妮子一般見識。

  劉琦琪的那點小心思他哪裡還會不知道?在天和街混了那麼多年,什麼樣的情況沒遇過?對於那些小姑娘的心態他更是瞭如指掌,是以他故意不大理睬劉琦琪。事實上,即使他是劉琦琪的三叔,也不會接受這小姑娘的感情,因為他只有二十多天的生命。

  怡雪也明白劉琦琪的心思,女人對女人總會敏感一些,何況她是何等聰慧之人?不過,她半點也不以為意,並不只是因為林渺做得很好,而是這些年的修行,使她對感情顯得比較淡漠,也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雖然不能自製地對林渺動了情,但林渺很可能只有二十幾天的生命,一切都沒有必要太過計較。

  劉琦琪自然是更感不忿,卻也無可奈何,雖然這一路上林渺並不怎麼理會她,但對她的照顧和關心是可以體會到的,而且林渺又有傷在身,自不好太過胡鬧。

  彭城,乃是楚都,當年楚王韓信的府第依然在,其臨近高祖劉邦的故地沛郡,處泗水、獲水匯流之地,水陸俱便。

  楚國縱橫千里,不過,今不如昔,四處戰亂,便是彭城也是民不堪疾苦,東有刁子都大軍虎視,彭城也不若表面這般安穩。

  不過,走入彭城之後,倒也沒覺得城中有何亂象,百姓生活依舊,或許是因為百姓已經習慣了或麻木了亂世的生活,依然有罵街之婦,有遊耍的混混,市井小民倒也雜亂。

  劉琦琪已換作了男裝,這也是被林渺逼得沒法,如果她依然以女裝招搖過市,林渺便繞過彭城,不進城,劉琦琪卻不想錯過彭城的熱鬧,只好答應。這樣確實減少了不少麻煩,省了惹得彭城一片混亂。

  鬼醫暗笑,到最後還是劉琦琪鬥不過林渺。當晚,林渺諸人便住在彭城,他們沒決定是取道汝南迴南陽,還是直接走壽春到江夏去雲夢澤。

  △△△△△△△△△

  赤練峰頂,松鶴負劍而望,他心中有點沮喪。那日他們順流而下,竟繞行了百里之地。

  群豪鬥志盡去,多數人離散而去,他們已經為此浪費了很多時間,可是一點收穫也沒有。而這些武林豪強,多數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自不能陪他一直追查下去。

  雖然正道之人以除魔衛道為己任,但這些在許多時候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松鶴當然不會有什麼怨言,畢竟許多人並不像他這般孑然一身,無所牽掛。

  這些日子來,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沮喪,劉正似乎一直在迴避著他,是以,他一直都無法追及劉正。當然,這是因為劉正的武功比他高出甚多之故,此刻的他也許比之當年的劉正尚有所不及,更別提閉關了近二十年的劉正。

  劉正避他,並不是怕他,這一點松鶴明白,當年他與劉正也有交情,而劉正與他師父更是莫逆之交,即使是他師父也不能在武學上勝過劉正。

  當然,這一切並不能阻止松鶴找到劉正的決心,如果劉正真的淪為殺人狂魔的話,那他也絕不會猶豫,至於能不能殺得了劉正,他只有盡力。

  這些日子來,他確實想了許多以前並沒有想過的問題,這幾天劉正如從這個世上完全消失了一般,這是一件喜事,卻也讓他更為擔心。是不是劉正跑到別處去殺人了?抑或真的把自己鎖在了石壁之上呢?

  如果劉正真的將自己鎖在了石壁之上,說明他內心的正義仍在,仍然知道對錯,並不是完全不可能挽救的。而劉正這一個多月來避開群豪不與之相對,自然也是不想傷害他們,不想讓自己的罪孽更為深重,這只能說明劉正內心仍存在著一絲善惡之念。如果真能將劉正喚醒,這將是天下的一大幸事。有這樣一個絕世高手主持正道,說不定可以使天下戰亂得到緩解,讓百姓少受一些戰亂之苦。

  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但行動起來卻太困難,連劉正自己都無法解救自己,松鶴又如何能夠?

  松鶴不由得輕嘆,在峰頂遍覽群山的感覺不錯,此刻已是初春,泥土的味道都帶著淡淡的芬芳,他沒有找到幽泉洞的所在,這座山峰不小,這附近幾乎找不到一家獵戶,想打探這一切的情況都有些不可能,所以只有他一人上山。

  事實上,松鶴也不知道自己上山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似乎只是想來看看,至於會不會遇上劉正,會不會有意外發生,他並沒有在意。即使劉正真的曾在赤練峰上呆過,有他們上次的一通攪和,也應該走開了。不過,松鶴還是來到了這裡。

  驀然間,松鶴身形一震,他突然發現山腰處有一點人影正悠然而上,竟正是幾天前的那名樵夫。

  樵夫移動甚速,但卻並沒有逃過松鶴的眼睛。松鶴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怒意,他知道,那日是樵夫耍了他們,而他卻看走了眼。

  樵夫神態極為悠閒,信步而行,依然是那日的打扮,但卻絕不似那日那般猥瑣,神態間不經意地會露出一絲傲意,即使是在發現松鶴擋於他前方路上的那一刻,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恬靜而安詳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真是不巧,怎麼又撞上道長了?道長仍要問路嗎?”樵夫頓住腳步,依然橫扛著扁擔,坦然問道。

  “為什麼要騙我們?你究竟是什麼人?”松鶴聲音冷殺地問道。但他的心卻很平靜,因為樵夫的表情之平靜,讓他都有些驚訝。

  樵夫笑了,淡淡地道:“因為我並不想你們犯下大錯!”“我們犯下大錯?”松鶴神色一變,冷問道。

  “不錯,因為我知道你們要找武林皇帝,但這是個你們最不應該找的人!”樵夫坦然道,他似乎並不在乎松鶴的任何反應。

  “他真的就是武林皇帝劉正?”松鶴神色再變。

  “除了他之外,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夠在你們苦追了一個多月之下仍然無跡可尋?”樵夫反問道。

  “他殺了那麼多無辜,難道我們也不應該找他嗎?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松鶴心中生出一絲惑然和不忿。

  “不錯,他是殺了很多無辜,他是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償還一些什麼,但不是現在,也不應該是你們來找他!”樵夫依然不慍不火地道。

  “為什麼?”松鶴愕然。

  “除非你們想讓更多的無辜死去,讓血腥一直發生下去,讓真正的陰謀者逍遙法外,無人可製!”樵夫神色變得肅然,語調也顯得沉冷而森然。

  “哼,你以為就你這危言聳聽的話便可以讓他避開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嗎?”松鶴質問道。

  “他從來都不是個逃避責任的人,也從不曾逃避過責任,只是他明白什麼更重要,什麼是可以暫放一邊的!”樵夫顯出無限崇慕地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松鶴神色間顯出一絲迷惑,在突然之間,他發現眼前之人的身上有一種內斂得很深的氣勢,只有在某一剎那才會不經意地顯露出來。

  “往事不堪回首,我不想再向外人透露自己的身分,你便當我是個樵夫好了!”樵夫神色間露出了一絲黯然之色,淡淡地道。

  “但是貧道卻無法以此向山下眾豪解釋!如果你執意不說,那我只好不客氣了!”松鶴神情一肅,冷然道。

  “哦,既然如此,道長何不試試?”樵夫突然笑了,也在倏然之間,渾身似乎散發出一層異常的光彩,仿有一層淡淡的煙霞籠罩其身。

  松鶴訝然,他感覺到了樵夫體內那暴綻的生機將其內斂的氣機全部激活了,虛空之中彷彿在頃刻間多了一股無形的張力,生動而凜然,這使他體內的氣機不自覺地也迸發了出來。

  “好!想不到我松鶴在這山野之中又遇高人!”松鶴朗聲而笑,道袍迎風而舞,似欲飄飛而起。

  山風在頃刻間更烈,地上的枯枝敗葉打著旋儿飛起、跌落,再飛起跌落、飛起……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操控著虛空中一切無生命的個體,然後張揚著空無的動感。

  林木搖曳,卻把樵夫隱於一層似虛似幻的霧氣之中,若隱若現的是其爬於臉上的皺紋。

  松鶴訝然,心中升起了一種莫名的興奮,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劍在跳躍,在躁動!他知道,劍也是有靈性的,因為它找到了對手,是以欲脫鞘而出。

  壓力越來越大,旋飛的枝葉全都墜地不動,風依然烈,但卻吹得很空洞,一旁不時有樹枝莫名而斷,然後飄然墜落,虛空之中似乎有一柄柄無形的劍。

  “錚……”松鶴的劍突然脫鞘彈上了虛空,化成一縷金芒,扯下一縷金色的陽光,使劍身泛起一片虹彩,而此時,松鶴出手了。

  劍與人,自兩個不同的方位而出,彷彿有一隻懸空的手操縱著那破空的劍。

  “空意劍道!”樵夫低呼之際,肩頭的扁擔突地爆成碎末,若花雨般灑出,在虛空中卻似凝上了一層冰,反射著陽光,竟有一絲詭異的淒迷。

  樵夫身形狂動,方圓丈許之間竟變得透明,若有層層冰花流動。虛空之中充斥著無盡的寒意,每一寸草木都在剎那間凝上了一層冰霜。

  赤練峰頂,雲飛霧走,給天地間渡上了一層慘烈的色彩。

  松鶴在空中與劍相合,竟化成一柄橫空巨劍,以無堅不摧之勢貫向那層層冰花之中。

  那如花雨般罩下的冰棱彷彿被一股巨大的空洞所吞噬,無聲地隱沒於那巨劍之內。

  “轟……”樵夫的身前結出一根巨大的冰鑿,與巨劍相觸,頓化成冰雨飛灑而出。

  巨劍也頓碎,松鶴和樵夫同時倒跌而出,惟有虛空之中狂灑而下如雨的冰粒,附近的樹木受不住這爆射的冰粒的衝擊,全都折枝斷莖,一片狼藉。

  “冰魄神功!遲守信!”松鶴吃驚地低呼,神色間極為凝重。

  “道長果然好眼力!”樵夫淡然笑道。

  “天下之間能將寒意發揮到這種絕頂境界者,除了黃河幫的創始人遲守信之外還會有誰?貧道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說話間,松鶴卻感到天空之中灑下一陣豆大的雨滴,太陽竟在頃刻間被密雲所遮。

  “但比起道長的空意劍道仍要遜色一籌,難怪世稱道長是繼武林皇帝之後正道第一高手,今日遲守信終於見識了!”樵夫朗然笑道。

  “你太謙虛了!現在天空下雨了,也是冰魄神功可以發揮最強威力的時候,貧道自問勝不過天!”松鶴冷然而立,兩丈內的雨水全都化成氣霧升散,在其周圍彷彿罩著一層無形的雨棚。

  天色越來越暗,雲層越積越厚,便像要大塊大塊地掉落山頂。雨也更大,受強烈寒氣的驅使,惟赤練峰上暗雲湧動,遠處的天空依然明媚。

  天空中的水氣總會向極寒處凝聚,是以才會出現如此異象。

  “但空意劍道中有一式撥雲見日,是可以劈開雲層借到陽光的,只要有陽光,道長便可使出空意劍道最霸烈的斬天破日,那時我便必敗無疑了!”遲守信悠然道。

  松鶴臉色數變,因為遲守信對其空意劍道似乎了若指掌,連使每一招的條件都知道得那麼清楚,這確實讓他吃驚。

  “遲施主便這麼肯定貧道已經達到了斬天破日的境界嗎?”松鶴愕然反問道。

  “以道長的天資,二十年前開始練空意劍道,應該在三年前可以達到斬天破日的境界。”遲守信語氣依然很平靜。

  松鶴神色卻更為訝然,遲守信的每一句話都似乎說中了他的心思,這讓他有點難以相信,心中竟生出了一絲莫名的相惜之情,道:“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知我之人,貧道也不枉來人世走了一遭!”旋又吸了口氣道:“北方第一大幫的幫主果然不同凡響,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但你認為,如果我使出斬天破日,是否能殺得了劉正?”遲守信搖頭澀然笑道:“不能!”松鶴臉色頓變,冷然問道:“為什麼?”“斬天破日或可讓他身受重傷,但你卻一定死!”遲守信肯定地道。

  松鶴臉色數變,他知道遲守信所說並不是假話,在習空意劍道之初,其師便已說過,即使是他練成了斬天破日,仍然不可能勝過劉正,更不可能阻擋得了浩然帝炁的侵襲,即使是其師也沒有把握阻止劉正的浩然帝炁。

  “事實上,如果你和他交手,根本不可能會有使出斬天破日的機會,除非你再有十年的苦修!”遲守信肯定地道。

  松鶴的額角滲出了一絲冷汗,遲守信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刺一般錐入他的心中,偏偏他又無法反駁。

  “但他此刻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皇帝,他已經成了人魔,何況他鎖於石壁之上,難道我仍殺不了他?”松鶴冷問道。

  遲守信臉色一變,冷問道:“誰告訴你他鎖在石壁之上?”“至於何人,貧道也不知,因為我並未見其真面目!”松鶴並不想隱瞞。

  “哼,即使是這樣,你依然不可能殺得了他!”遲守信斷然道。

  “為什麼?”松鶴神色也變,微忿問道。

  “因為你根本就不可能見到他!”遲守信肯定而堅決地道。

  “就憑你?”松鶴眸子裡閃過一絲殺機地道。

  “錯,還有我!”一個平靜而冷漠的聲音悠然傳出。

  松鶴扭頭,不由得驚呼:“師叔!”松鶴傻眼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行出之人竟是三十餘年前離崆峒山便一去不復返的陰風師叔。

  當年陰風道長與松鶴之師華陽道長皆是崆峒派傑出的人物,只是陰風自小好強,殺念太重,一次負氣而走,便再無音訊。松鶴的師尊當年還派人四處打聽陰風的下落,但卻都無結果,本以為已經死了,卻沒料到今日居然在赤練峰見到了。

  松鶴對陰風印像極深,陰風出走之時,他有二十餘歲,是以對這比他大幾歲的師叔仍是記得極為清晰。此刻,他也便一眼可以識出,因為陰風與當年的模樣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彷彿只是四十許。

  “弟子鬆鶴拜見師叔!”松鶴趕忙跪拜行禮。

  “你我已別三十餘年,我已不是崆峒之人,何用對我行此大禮?”陰風淡漠地道。

  “師叔永遠都是我的師叔,再過三十年依然如此!”松鶴肯定地道。

  陰風不由得笑了,淡淡地道:“看來你跟你師父一樣死心眼!如果你真要趁人之危殺武林皇帝,那便先殺了我!”“弟子不敢!”松鶴忙道。

  “我希望道長不要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即使是你帶了那群人上山,也不可能靠近得了幽泉洞。何況此刻武皇已經被鎖在洞中,如果你們再激起其魔性,讓其下山大開殺戒,誰又能阻?那道長可謂罪孽深重了!”遲守信淡淡地道。

  松鶴吃了一驚,遲守信的話確實有理,這幾日江湖中並無太多殺戮,是因為劉正自囚於幽泉洞,如果激怒了他,讓其下山,在武林中必會釀出大禍,倒不如讓其一直囚於此地,反而減少了許多麻煩。

  “即使沒有遁門大陣,就憑你那群烏合之眾,又能有什麼用?省點力氣去留著對付天魔門吧!待武皇解決了與秦盟之間的恩怨後,自會向武林請罪!”陰風冷然道。

  “秦盟?!”松鶴吃了一驚,問道。

  “不錯,天魔門創派宗主便是昔日天下第一巧手秦盟,武皇之所以會走火入魔,也是因受秦盟毒計,而你們一路追殺武皇也正是天魔門安排的狡計,武皇若不是念及於此,豈會避你們不見?但你們卻陰魂不散,他只好自囚於幽泉洞!天魔門無孔不入,其實在你們的人中間,就有天魔門之人,所以才會慫恿你一直追殺武皇!及早回頭才是!”遲守信淡漠地道。

  松鶴面色如土,他怎也沒有料到當年譽滿天下的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竟會是天魔門的主人,而他追殺劉正之事卻有這許多複雜的因素,自己險些釀成大錯。他知道,陰風絕不會說謊,而遲守信更是北方第一大幫的創始人,自然也不是搬弄是非之輩。

  “松鶴受教,多謝點撥,險些釀成大錯!”松鶴由衷地道。

  “那還不下山?”陰風冷然道。

  “弟子這就返回崆峒,查詢天魔門之事!”松鶴再施禮道。

  “你要小心!天魔門是不會輕易讓你們離開的,他們一直都在等著坐收漁人之利,你們突然撤走,他們必會另出毒計,需慎防才是!”遲守信提醒道。

  “謝遲幫主的提醒,今日就此別過!”松鶴感激地道。

  △△△△△△△△△

  “主公,雪姑娘走了。”魯青拿著一封書信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林渺一驚,微微怔了一下,扭過頭來,望著魯青手中的那封書信,淡淡地道:“信給我。”魯青忙遞上,道:“這是在雪姑娘的床頭發現的,今早小二敲門之時,她便已經走了。”“因武皇重出,魔門蠢動,江湖風雨飄搖,吾本欲陪君同往雲夢澤,但念及蒼生武林之禍,實不因兒女私情而忘身負重責,是故,黯然別君而去,若君能度此大劫,可來巫山忘憂峰,或他日重會江湖。乞盼平安,雪兒! ”“巫山忘憂峰?”林渺不由得低低念道,心中卻多了一絲悵然。他知道怡雪終會要走,卻沒有料到是在今日不辭而別,但他也明白,怡雪的身分不同,身負匡扶正道的重責,自不能因兒女私情而誤了大事,他也不想成為罪人。

  至於武皇重現之事他自然清楚,而天魔門大動手腳之事他也早有體會,在湖陽世家之時,他體會很深,只是近段時間倒似乎並沒有什麼有關魔門的消息。

  當然,天魔門不來煩他,他自然高興,近些日子來,他的煩心事已經夠多的了,若再有天魔門來攪和一下,日子只怕更難過了。

  怡雪走了,至少讓林渺知道,怡雪非是對他無情,今後的路仍要靠自己走。他能不能活過這二十多天,一切便只能看老天是否眷顧他了,但他卻絕不會放棄任何一次機會。如果他死了,便對不起許多人。生命,並不是為自己而存在,也不是為某一個人而存在。經歷了梁心儀的死,白玉蘭他嫁之後,林渺已經明白了很多,也成長了很多,知道要如何去對待生命,如何去對待現實,過去的已成為過去,此刻活著就要去創造,去拼搏。

  “啟程!”林渺將信深深地揣入懷中,愣了半晌,終於道。

  “餵,你的那位心肝寶貝呢?”劉琦琪哪壺不開偏提哪壺,不無得意地道。

  “她去買臭襪子去了。”林渺淡淡地道。

  “買臭襪子去了?”劉琦琪不由得笑了起來,鐵頭諸人也大愕。

  “買來把你的嘴給堵上!”林渺沒好氣地道。

  “你!餵,我有那麼討厭嗎?”劉琦琪頓時大感委屈地質問道。

  “那你就先閉嘴!”林渺的心情大壞。

  “你好了不起呀,你以為你是誰呀!我就一定要跟著你嗎?”劉琦琪差點沒氣哭了,她身為劉家的大小姐,從來都是處處受寵,便是到梁王劉永的府上,所有人也都讓著她,護著她,可是林渺卻總是對他不冷不熱,這讓她如何受得住這閒氣?

  “寄兒,我們走我們的!”劉琦琪一帶馬韁道。

  “小姐……”劉寄似乎想勸。

  “劉小姐!”鐵頭也微急,忙勸阻道。

  林渺冷喝道:“讓她去!”劉琦琪更氣,一打馬便獨自離群而去,劉寄也忙帶馬追趕道:“小姐,等等我!”鐵頭和魯青見林渺的臉色有些不對,也不敢去追,卻不明白林渺為何會發這麼大的火。

  “主公!”魯青有些擔心地道,畢竟劉琦琪只是個女孩子,又沒什麼江湖經驗,萬一要是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幾天的相處,多少有點感情。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劉嘉他們在彭城之時便一直暗中跟著我們,他們會保護琦琪,跟著我們倒是真的危險!”林渺吸了口氣道。

  魯青和鬼醫這才恍然,知道林渺心中早就有底,也便放下心事。他們也知道,鬼影子隨時都有可能再來,而到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力量保護劉琦琪。

  若鬼影子再捲土重來之時,必是已經準備充足了,這個曾經被譽為江湖中最可怕的殺手之一,絕不會對一個未完成的任務輕易放手,而王郎也絕不會就只這些手段。

  林渺很清楚,如果王郎決定對付某一個人,一定會直到這個人死為止!也絕不會吝嗇動用任何力量。

  “走吧。”林渺舉鞭正欲下抽,但卻突然又將馬鞭緩緩地收了回來,戰馬也被韁繩帶住。

  魯青和鬼醫愕然,不知林渺何以突然帶住馬韁,舉目相望之時,卻見小路的另一端,一白衣儒生信步而來,神態極為優雅。

  “主公,怎麼了?”鐵頭訝然問道。

  林渺沒有出聲,依然靜坐於馬上,神色卻依然凝重。

  鬼醫的目光悠然落在那白衣儒生的身上,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於是打馬衝到林渺與白衣儒生的視線之間。

  “希聿聿……”戰馬一陣驚嘶,鬼醫差點被摔下馬背,一股強烈的劍意破開虛空,將鬼醫的身軀完全罩住。

  鬼醫駭然帶馬偏至一旁,劍意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瑟瑟的寒意。他頓時明白林渺何以不說話。

  魯青與鐵頭的神色也為之大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自鬼醫的表情之中似乎看出了點什麼。

  林渺突然笑了,一帶馬韁悠然緩行,向路另一端的儒生逼去,鬼醫緊跟其後。

  白衣儒生距林渺五丈而立,林渺也帶住了馬韁,坐下的戰馬不安地低嘶,似乎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壓力。

  鐵頭和魯青感受到了來自白衣儒生的敵意。白衣儒生頗為年輕,風度翩然,斜負長劍,英氣逼人,但橫於路中央卻有一種莫名的肅殺之意,與林渺四人對峙,卻悠然無懼。

  “閣下何人?何故擋我去路?”林渺淡然問道。

  “你就是林渺?”白衣儒生語氣極為冷傲,像是俯視眾生的神聖,而林渺便是他眼中的眾生。

  這種語氣讓鐵頭有些受不了,喝叱道:“正是我家主公,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此大呼小叫,還不給大爺滾一邊去!否則,你家禿爺敲扁你的腦袋!”白衣儒生眸子裡閃過一絲寒芒,不屑地道:“就憑你這蠻子,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的份!”“媽的,找死!”鐵頭大怒,打馬疾衝而過,巨大的鐵槳橫空而出,如一片漫天的暗雲。

  “嘶……”就在鐵頭的大槳即將砸中白衣儒生之時,一縷幽光亮起,鐵頭座下之馬一聲慘嘶,鐵頭的身子一震,他只感一股鋒銳之極的劍氣自側下方襲來。而眼前的白衣儒生竟突然消失了,大驚之下,頓知不好,槳柄倒拖打橫。

  “叮……”一聲金鐵交鳴的脆響,鐵頭的身子倒彈而出,在戰馬頹然而倒,虛空亮起一輪奇異劍火之際,鐵頭已知趣地倒翻回林渺的馬前。

  劍火乍亮乍滅,來去了無痕跡,但鐵頭卻驚出了一身冷汗,駭然發現槳柄之上竟多了一道劍痕。

  “算了!”鐵頭尚要再攻,林渺卻輕喝了一聲,語氣之中有股不可抗拒的威嚴。

  “主公!”鐵頭急惱地喚了一聲。

  “閣下好快的劍,好快的身法!只是不知閣下找我所為何事?”林渺拱手淡然問道。

  “只是想看一下你有什麼優點能讓我師妹愛上你!”白衣儒生語氣中充滿了敵意和忿然。

  林渺微愕,惑然問道:“閣下師妹又是何人?閣下是不是找錯人了?”“怡雪!”白衣儒生聲音冷極,說出這兩個字之時,眸子裡閃過一絲嫉妒之色。

  林渺諸人全都訝然,林渺的表情也顯得很怪,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白衣儒生所說的名字竟然會是剛剛離開的怡雪,而且還是他的師妹。

  “你是無憂林的傳人?”林渺記起怡雪曾經說過她有一位師姐和師兄,但卻沒有料到與之相見竟會是在這種場合之下。

  “不錯,我就是她師兄皇甫端!”白衣儒生冷冷地道。

  “你一直都在跟著我們?”林渺心中湧起一種荒謬的感覺,訝然問道。

  “你真是雪姑娘的師兄?”鬼醫冷冷地問道。

  “我想我沒有必要騙你!”皇甫端不屑地道。

  “無憂林的人一向以天下蒼生之福為己任,雪姑娘知曉大義,可棄兒女私情,卻沒想到她的師兄卻棄大義而為兒女之事興師問罪,實不得不讓人懷疑! ”鬼醫也不屑地道。

  皇甫端的臉色微變,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地將目光投向林渺,森然道:“出招吧!”“皇甫兄只是以武功衡量一個人嗎?”林渺也有些惱火,並不客氣地反問道。

  “武功是解決問題最直接,也是最便利的辦法!”皇甫端不以為恥,冷漠地道。

  “皇甫兄很愛怡雪?”林渺又一次問道。

  “這是我的事……!”“可是你現在卻把事情也扯到了我的頭上!”林渺打斷皇甫端的話,也冷然答道。

  “是又如何?”皇甫端臉色鐵青反問道。

  林渺突然笑了起來,半晌才歇,淡漠地道:“皇甫兄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愛,更不知道怎樣去愛,你這也是叫愛怡雪嗎?”“廢話,難道就你懂? ”皇甫端不屑反問道。

  “至少,不會像你一樣。愛一個人,便是要愛她所愛,支持她所做的一切,即使是一無所獲,也無怨無悔!愛只是奉獻,而不是索取,你可以氣,可以惱,但卻不可以不尊重你所愛之人的抉擇!”林渺悠然道。

  鬼醫頻頻點頭,林渺的話彷彿也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他也不得不承認林渺所說的理由。

  皇甫端的臉上泛起一絲潮紅,表情變了數變,但眼神卻極為堅定。

  林渺又道:“皇甫兄心生妒念,是為神未靜,息未平,無憂林乃道家聖地,無憂林弟子無不是修心之人,我看皇甫兄若仍這樣只怕會讓天下人心寒!”“愛是不可以勉強的,她愛你,自有她的理由,她不愛你也自有她的理由。強者,並不是就一定會讓天下所有女人去愛;弱者,也並不是就一定會讓天下所有女人唾棄。也許,平凡,才是一種真正吸引人的魅力,所以,一人愛另一個人,是沒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的。這一點,還希望皇甫兄能明白!”林渺又淡然道。

  “我不需要你教訓!”皇甫端忿然道。

  “也許,雪姑娘便是看不慣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作風和醜態,你還不好自為……”“魯青!”林渺喝叱著打斷魯青的譏諷,微有些惱意。

  魯青忙住嘴,不敢再亂說,他可不想惹林渺生氣,可是他對皇甫端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極為不滿,當然,如果對方不是怡雪的師兄,他早就對他不客氣了。

  “夠了沒有?出手吧!”皇甫端固執地道。

  “我不和無憂林的人交手!”林渺淡然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皇甫端並不領情,身形一展,如一道白影般越過數丈空間,乍現間,林渺身前已亮起了一片虹彩。

  林渺身子倒掠之際,鬼醫和魯青已經出手了,他們絕不會讓皇甫端如此狂妄和目中無人。

  “叮……”皇甫端的劍一觸魯青手中之鉞,身子便在虛空扭出千萬道虛影,竟自鬼醫的攻勢之下繞過,依然逼向林渺。

  “無憂林的人就可以目中無人嗎?”鐵頭大槳一橫,狂掃而出,拖起風嘯雷鳴般的氣旋,直撞向空中的皇甫端。

  “錚……”皇甫端的劍如蛇般滑下。

  鐵頭只覺得巨槳沒有半點受力之處,而皇甫端的劍已滑向他的手臂,不由得吃驚而退。

  皇甫端的動作快極,鐵頭一退之際,便又出腿。

  “砰……”鐵頭悶哼一聲跌出七步,幾欲嘔血,但卻沒有倒下,所幸他一身銅皮鐵骨,並未受太重的傷,而皇甫端這一腳只有五成力道而已。

  皇甫端一頓身,鬼醫和魯青便已攻至,他們實有些憤怒,皇甫端確實太狂了,狂得讓他們恨不得讓其永遠抬不起頭來。

  林渺也有些怒,皇甫端居然真的痛下殺手,還傷了鐵頭,確實是不將他的好意放在心上。如果不是看在怡雪的面子之上,他真想出手教訓皇甫端,雖然他自知也許並不能勝皇甫端,但以四人之力,又怎懼區區一個皇甫端?不過,此刻他並不想太早出手,也可以說,是想先看看皇甫端的出招方式及武功究竟有何奇詭之處。對於任何來自無憂林的人,他都絕不會小看,天下間,也沒有人敢小視無憂林的人。

  鬼醫、魯青和鐵頭三大高手同時纏住皇甫端,並未處於下風,卻也不能讓皇甫端受制。

  “林渺,你這懦夫,為何不敢與我一戰?”皇甫端邊打邊怒喝,他是有點惱怒,可是鬼醫、魯青和鐵頭無一不是高手,且三人的武功各有不同,鐵頭剛猛無儔,魯青輕靈小巧,卻防不勝防,鬼醫也是奇招迭出,一時之間想要擺脫這三人的糾纏的確不易。

  四人相纏,頃刻間便攻出百招之多。

  林渺一招都不想錯漏,無憂林被稱之為武林聖地,也最為神秘莫測,其武功自然有獨到之處,任何人都不想錯漏。

  皇甫端的劍招變化莫測,確實是林渺所見的劍法之中最詭奇的招式。

  林渺曾與怡雪交過手,也嚐過怡雪劍法的苦頭,是以,對皇甫端的劍法並不能算是第一次接觸。以他的眼力自然不會錯漏任何招式,心中則在暗自揣摩如何拆解這些招式。

  “色空無間——”皇甫端低喝,如沖天飛鳳,化成一抹白芒,掠上數丈虛空,驀地倒頭,在虛空之中亮起一抹淒艷而光怪陸離的光霧,如一片自空中墜落的雲彩。

  地上的草木如被巨石碾壓而過一般,盡數枯折,平靜的地面之上竟濺起如雨水濺落一般的泥點,化成輕淡的灰塵揚起。

  林渺惱怒之極,這正是怡雪驚走鬼影子的一招,但是在皇甫端手中使出,似乎更具威力,他沒想到皇甫端殺心如此之重,他如此避讓,還要出此毒招。

  “山海裂——”林渺一怒拔刀,身如驚鴻,刀身竟泛起一層奇異的紅潤,如同剛剛出爐,燒得通紅的烙鐵。

  虛空之中頓時充斥著足以讓人窒息的熱力。

  剎那間,林渺有如化成了一片火燒雲,悠然撞入皇甫端的劍霧之中。

  “叮叮……”虛空中傳出一串入耳驚心的金鐵交鳴之聲。

  “當……”一聲巨響之後,林渺與皇甫端同時倒跌而出,林渺落地,身邊的草木竟“哄”地自燃起來,彷彿是一層來自地獄的魔火,在草木間跳躍著淡藍的火焰。

  林渺輕移幾步,但他身後的草木卻快速地燒了起來,其狀異常驚人,讓鐵頭和魯青看呆了。

  林渺與皇甫端對峙,如兩座山峰,在兩人之間的虛空中充斥著奇異的熱力,而林渺的身上也似跳躍著一層淡淡的火焰,但卻並未燃燒林渺的衣衫。

  林渺所踏之地,草木皆枯,幹焦得似乎一點火星就可以燃燒起來。

  皇甫端也大為訝然,林渺身上傳來的氣勁是他從未遇到過的,奇熱之極,而熱力如無數洪水般自他的劍鋒之中湧入,使他全身每一根神經有如火熾,而且每一擊之中,包含著層層疊疊的真氣,幾乎將他的真氣沖亂了。

  “好,你終於肯出手了!”皇甫端嘴角泛起一絲微微得意的笑容,劍鋒上揚,身子一縮,卻如一顆掠空的隕石般撞出,直逼林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9
第四卷第十二章衛道之劍
  “喜樂無間——”皇甫端那縮成一團的身影在虛空中突地暴開千萬柄劍鋒,如一隻長滿劍的碩大刺猬,而每一柄劍上都亮起數尺長的芒尾,使之有如罩在一團光環之中。

  林渺刀鋒下斂,正欲出手,突地一道青影自側旁掠進,直射入皇甫端的劍芒之中。

  “當……”皇甫端的劍影四散,身形疾跌數步,神色間顯出一臉駭然。

  “師姐!”皇甫端低聲驚呼。

  林渺訝然,他與皇甫端之間多了一高頎清麗絕倫的女子,一身青衣,更顯其素雅,但也多了幾分冷靜。

  女子表情如受冰封,冰得讓人不敢生出任何親近之念,但卻自有一股高高在上、令人崇慕的氣度,如若神廟中供奉的女神鵰像。

  “你還記得我是你師姐嗎?”那女子冷然問道,口氣頗有失望之意。

  “師弟怎敢一日或忘?不知師姐怎會來這裡?”皇甫端神態變得恭敬,稍有些敬懼地問道。

  “師妹早知道你一直在跟著她,是以託我送這位林公子一程,你果然未出師妹所料。”女子籲了口氣,語氣冷得像以木棒攪桶裡的冰塊。

  皇甫端臉上泛起一層羞愧之意。

  “無間劍道是用來除魔衛道,用來拯救天下蒼生的,是用來爭兒女情長的嗎?師父讓你下山體察貧民之疾苦,讓你尋找明君以澄清天下,你又乾了些什麼?”女子冷聲責問道。

  “師姐,我知錯了!”皇甫端“通”地跪倒在地,額間滲出一片冷汗道。

  “你太令我失望了!”女子吸了口氣,聲音依然冷得不帶半點感情。

  林渺心中升起一絲暖意,也暗自感激怡雪,怡雪雖然走了,卻讓其師姐來護送自己一程,這份深情確實讓他無法言謝。眼前此女的武功之高,比之怡雪和皇甫端只怕要高出許多,就剛才那有如閃電驚鴻般的一劍輕易破了皇甫端的喜樂無間,便可看出其武功是如何深不可測。

  皇甫端的武功也許並不會比林渺高多少,但林渺卻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就不能全力以赴,他體內的氣勁在剛才使出山海裂之時已外洩而出,只是被他以浩然帝炁轉移到了草木之上,這才會使草木枯焦著火。若是再硬受皇甫端那記喜樂無間,只怕會立刻壞事,而這個冰美人的出現則正是時候。

  “林公子沒事吧?”冰美人冷冷地問道,但言語之中卻並無排斥之意。

  “謝謝姑娘出手,林渺沒事,也許這之中只是一場誤會,皇甫兄也並非有意的!”林渺並不想讓皇甫端太難看,雖然皇甫端確實有些過分,但畢竟是怡雪的師兄,他也不想讓雙方真的成為敵人,儘管他可能只有二十幾天的生命,但如果能少結一個敵人自然是更好,何況以皇甫端的武功,確實也不好對付。

  冰美人臉上露出一絲讚許之意,淡淡地道:“是不是誤會我比你更清楚,這件事情不勞林公子費心,這一路上希望你多多保重!”林渺一怔,略帶感激地道:“謝謝,我想我會的,咱們後會有期!”冰美人似乎略有憐惜,眸子之中有一絲莫名的情緒。

  林渺知道,怡雪一定將他只有二十多天的生命之事告訴了她師姐,所以這冰美人才會有如此眼神,但這冰美人卻絕對是個控制情緒的高手,並沒有露出任何痕跡。

  “後會有期!”冰美人也一拱手,然後轉身向皇甫端淡漠地道:“我們走吧!”皇甫端望了林渺一眼,眼神間閃過一絲冷殺的光芒,一閃即逝,但卻不再出任何聲息地跟在冰美人的身後而去。

  林渺望著冰美人飄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卻多了一絲悵然,他不自覺地想到了怡雪。他並沒有問冰美人的名字,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問名字的意念。他很難相信世間尚有人會如怡雪一般美麗,但這冰美人卻擁有,只是與怡雪的美麗是兩種不同的境界。

  “城主,你沒事吧?”鬼醫急忙上前抓住林渺的脈門驚問道。

  鐵頭也有點吃驚,地上的草木依然在燃燒,而且有越燒越旺的趨勢,而這些火卻是因林渺而起。

  “我沒事!”林渺淡淡地道。

  鬼醫的臉色數變,半晌才緩和道:“城主竟將那擴散的熱毒散出體外了,這確實是個好跡象,也許不用萬載玄冰,只要雲夢澤的那塊冰就行了,或是只要有那冰潭之水就可以散去體內的熱毒了!”“啊,那太好了!”鐵頭和魯青不由得大喜,照這麼說,林渺是定可以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那就不用再為之擔心。

  “哦,是嗎?不過,問題是我們能不能夠安全地抵達那裡!”林渺淡然道。他也為鬼醫的判斷心生希翼,也暗暗感激劉正教他的浩然帝炁。若非如此,他與高手交手,只怕早已引發火毒焚身了。

  △△△△△△△△△

  松鶴悠然止步,在路邊山崖的石頭之上靜立著一人。

  此人負手而立,冷風中,散開的頭髮輕舞,與衣衫獵獵的節拍極為協調,高頎挺拔有如平原之上突起的奇峰雄石。

  那隻是一種感覺,讓松鶴止步的感覺。

  那人在松鶴止步的時候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開口說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看雲聚雲散,品風起風止,真是有趣!”松鶴也覺得有趣,卻不是雲聚雲散和風起風止,而是這說話的人和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讓人不明所以的話。

  “你是剛自山上下來的人?”那人並沒有轉身,只是以悠揚而平靜的語調問道。

  “不錯,貧道正是自山上下來的。”松鶴淡漠地回應道。

  那人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顯出一張古奇而別具個性的臉,高聳的鼻樑,深陷的眼睛。

  “我叫阿姆度,你便是中原正道第一高手崆峒派的掌門人松鶴道長嗎?”那人不疾不徐,悠然問道。

  松鶴微微有些吃驚,此人是沖他而來的,他也聽說過阿姆度這個名字,更知道此人來自貴霜,在中原已經挑戰了許多高手名宿,沒有敗績,但他沒想到卻在此時此地遇上了這個貴霜國的絕頂高手。

  “不敢,中原正道高手比比皆是,我松鶴豈敢擔當第一高手之名?先生實在過獎了!”松鶴肅然道。

  “道長謙虛了,我知道中原曾經有個武林皇帝劉正,但遺憾的是如此高手卻無緣相會,恨沒能早二十年到中原。在武林皇帝之後,正道人物便以道長為尊,乃是武林皇帝之後的第一高手,這一點我已經過多方查證,並無虛假,是以,我想向道長挑戰!”阿姆度依然是不疾不徐地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的?”松鶴冷然反問。

  “是別人告訴我的,不過你放心,我並不是要你立刻與我決戰,我阿姆度向求公平,更不會傻得成為別人借刀殺人的工具,他們是想對付你,這才想讓我們打一場,然後再揀便宜。是以,在道長沒有處理好這些事情之前,我並不需要道長給我一個確切的日子。”阿姆度灑然一笑,淡淡地道。

  松鶴神色一怔,也笑了,道:“謝謝先生提醒,既然先生如此為貧道著想,如果我拒絕先生,那便太矯情做作了,不如我們在三月清明之時聚於武當山之頂吧。”“三月清明,還有二十多天,只怕不夠,道長處理好這些事也需要休息,而且,我也想讓中原所有人知道我們的決鬥之事,在五月端午之日聚於武當山如何?”阿姆度大方地道。

  松鶴一怔,頓時明白阿姆度的意思,因為他想在所有中原高手的面前證實自己可以戰勝白道第一高手,也等於是向中原武林宣戰,這一推遲時間也頓使這次比武的性質改變了。

  “我在中原尚可以停留數月,道長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阿姆度淡然問道。

  松鶴明白,如果拒絕阿姆度的挑戰,只可能將事情弄砸,一旁天魔門在虎視眈眈,如果此時插入一個阿姆度的話,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想到這裡,松鶴不由淡然道:“既然先生指定在五月端午,那我們就五月端午於武當山靈鳩峰上見!”“好!五月端午武當山靈鳩峰,我等你! ”阿姆度爽朗地笑了。

  △△△△△△△△△

  渦水,連接狼湯渠,引黃河之水而接淮河之水,貫通南北。

  狼湯渠通黃河,連獲水、渦水、穎水,使四水連為一體,這本是為了減輕黃河洪災氾濫的做法,可後來卻方便了水路通航。

  過沛郡,待到黃昏,林渺等人才從彭城趕到了渦水之畔。林渺要自汝南迴南陽,須路過淮陽國,是以,必經渦水與穎水。

  渦河水流並不是太急,相比黃河、沔水和濟水,尚不足以稱道。

  “明天就可以趕到淮陽國了。”林渺望瞭望那滔滔的河水道。

  “怎麼這樣的一條大河沒見到艄公呢?”鐵頭有些奇怪地道。

  “是路口就應該有渡口,怎麼不見渡船?難道沒人擺渡?”魯青也感到有些意外。

  “可能是艄公休息去了。”林渺想了想道。

  “有船嗎?有船嗎……”鐵頭拉開嗓門向河對岸高聲呼喊道。

  “哎,看!船在那邊的蘆葦蕩裡!”鬼醫突地指了指不遠處的蘆葦蕩輕呼了一聲。

  “餵,艄公,快把船撐過來!”鐵頭也看見了,不由得高聲呼喝道。

  “就來了!”艄公戴著深笠,不緊不慢地將船自蘆葦蕩之中劃了出來。

  “那麼小的船!”魯青不由得皺了皺眉道。

  林渺也有點意外,那艄公劃來的小船隻比輕舟稍大一點,載四五個人還可以,但若要再加上四匹馬,肯定要把船壓沉,而且裝四人四馬還不知能否裝得下。

  “你們都要過河呀?”艄公把船靠近岸邊,打量了幾人一眼問道。

  “自然是要過河!”鐵頭答道。

  “可是我這船小,只怕幾位不能一次渡過,這馬兒有些麻煩,你們哪兩位先過去呢?”艄公又問道。

  鐵頭自然心中有數,他自己便曾是黃河邊擺渡打魚的,這種小船如果載四人四馬必沉無疑,是以他望了林渺一眼,讓林渺先拿主意。

  “就讓我和鐵先生先過河吧,主公稍後再動!”魯青望了林渺一眼,提議道。

  林渺點了點頭,他倒並不介意先行後行。

  “上船吧!”艄公叫了聲。

  ……

  渦河寬有數十丈,水流甚急,沿岸有許多野生的蘆葦。

  艄公划船的速度倒是挺快,來回一趟僅用了一盞茶的時間。

  魯青和鬼醫在對岸相候。

  “兩位可以上船了!”艄公喚了聲。

  林渺和鐵頭牽馬小心地上了小船,馬兒極不安分,它們並不習慣在船上的滋味,是以得抓緊韁繩。

  “兩位坐穩了!”艄公說話間長篙在岸上一點,小船“呼……”地便駛離岸邊,但卻在水中打了個旋。

  “希聿聿……”兩匹戰馬受驚,人立而起,帶得林渺和鐵頭的身子一歪。

  “呼……嘶……”艄公頭頂的竹笠竟飛旋向鐵頭,笠邊露出的竹片有如刀鋒。

  林渺大驚之際,艄公手中的長竹篙已如出水之蛟龍,直襲向他的胸口,帶起的水珠破空有聲。

  竹篙未至,強大的殺機已經將整個船身完全緊緊裹住。

  “鬼影子!”林渺驚呼,在艄公旋出竹笠、揮出竹篙的一剎那,那一晚的場面又一次映入腦海,他頓時也明白眼前的艄公是何人了。

  鐵頭也驚,這船身如此之小,想避開這如旋轉的飛輪般的竹笠絕不容易。面對這竹笠,即使是他擁有銅皮鐵骨,也不敢直迎其鋒。

  “轟……”船體驀地自林渺的腳下爆裂而開,林渺身側是鐵頭,身後是戰馬,避無可避,惟有掠空而起,腳下用力之際,便已震碎小船。

  “希……”戰馬一聲驚嘶,竹篙完全貫入馬體之中,掀出一股熱血。

  “嗖……”林渺身形在空中之際,自蘆葦蕩中竟射出數十支勁箭。

  林渺再驚,蘆葦蕩中竟然藏有伏兵,這是他不曾料到的。不過,這些勁箭對他並不起什麼作用,他的身子在虛空中奇蹟般打個折,悠然飄落岸上。

  “轟……”鐵頭橫槳擊碎竹笠,身子卻隨碎裂的小船墜入河水之中。

  “小子,我說過會回來找你的!”鬼影子如附骨之蛆般逼上岸來,在林渺尚未立穩身子時,長竹篙便已橫掃而至。

  對岸的魯青和鬼醫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二人也大急,同時明白,這小船隻是個陰謀,對方意在分散他們四人的力量,然後全力對付林渺。是以,艄公才會把他們安然送上對岸,而不給他們留下任何可以渡河的工具,使他們無法援助林渺和鐵頭。

  此刻雖已是春天,但河水依然冰寒之極,想游過這數十丈距離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裂……”林渺龍騰刀橫劃而出,竹篙應聲而斷,儘管竹篙之上的強裂氣勁震得林渺暴退,但鬼影子也吃了一驚。

  林渺並不會錯過任何機會,一退即進,面對這可怕的殺手,他惟有主動進攻,否則他只會處於完全被動的狀態。

  刀芒乍射,如在虛空之中暴起一團火焰,在落霞和夕陽之下,有著無法形容的慘烈。

  刀氣密密地切割每一寸虛空,讓空氣裂出陣陣銳嘯。

  “好刀!”鬼影子眼睛亮了一下,也有些訝異林渺的刀法之精絕,但他卻絕無一絲懼意,反而有一絲莫名的興奮。

  鐵頭落水便迅速上岸,他的水性之好,這小小的渦河根本就不在話下。

  蘆葦蕩疾速分開,裡面迅速劃出數艘小船,顯然都是來助鬼影子對付林渺的。

  鐵頭大驚,他自然知道鬼影子的厲害,那晚若非怡雪及時出現,林渺只怕早就死了,卻沒想到這人竟又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渦河之上,還伏下這麼多幫手,可以看出這次鬼影子是志在必得!

  刀鋒過處,鬼影子手中的半截竹篙頓時裂成兩半,但兩片竹篙依然利如劍鋒一般刺入了林渺的刀網之中。

  林渺身子微旋,兩邊竹篙擦身而過,但心神未來得及稍鬆之時,眼前已亮起了一團劍芒。

  劍芒自刀隙之中透入,然後擴大,將刀網擠成碎片,罩住林渺所有的視線。

  劍,來自竹篙的柄部,而刀隙則是因為林渺欲避開兩片要命的竹篙才露出的,僅那麼小小的一點間隙,但卻沒能逃過鬼影子的眼睛和攻勢,這卻成了林渺的無奈。

  林渺退,但他的速度並不比鬼影子快,也無法完全封堵鬼影子那似乎無孔不入的劍。

  “叮……叮叮……”僅在剎那間,林渺連連封堵百劍之多,但在退後十七步之際,鬼影子的劍自刀鋒之下滑過,在他的胸前拉開了一道血痕。

  “去死吧!老鬼!”鐵頭卻在此時趕到,大鐵槳以萬鈞之勢橫掃鬼影子。

  鬼影子本欲以快打快,緊逼而上,但卻也不敢忽視鐵頭的這瘋狂一擊,他的人此刻尚未上岸,只好獨自面對這兩人了。

  當然,鬼影子絕不在意麵對這兩人,只是他從不想自己殺人失手,也絕不想承擔殺人失敗的恥辱。對於他來說,只要是他決定去殺的人,就絕對不會在他第一次出手之後仍活著。那是一個殺手的污點,他可以花一個月的時間去研究這個被刺殺的目標,甚至可以花半年的時間去準備一切,但在他出手之後,便絕不希望是一次失敗的任務。這是鬼影子的原則,也是鬼影子的自信。

  可是鬼影子在第一次出手對付林渺之後,林渺卻仍活著,雖然這只是因為無憂林的人出現,但卻仍不能不讓鬼影子心中生出不忿。是以,這次出手,他絕不想再讓林渺活下去,因此,他帶來了另外的一些人。

  鐵頭一槳擊空,鬼影子卻已自虛空中反擊而下,他棄林渺而攻鐵頭,是因為他覺得林渺並不能逃走。在他的劍鋒之上,抹上了絕命的劇毒,只要破開一點皮肉,便只會是死路一條,而林渺卻在他的劍下濺血了,是以他放心。

  對於殺手來說,目的便是完成任務,便是殺死目標,至於用什麼手段卻是無所謂。

  “山海裂——”林渺低吼,身子破空躍起,頓如一團燃燒的魔火一般,整個刀身泛起奇異的紅光並散發著熾熱無比的氣勁,如一個爆裂的熔爐,燒沸的鐵汁漫遍了整個虛空。

  鬼影子吃了一驚,林渺的刀未至,但那股熾熱狂烈的刀氣竟使他的皮膚生出一種焦灼的痛感,彷彿是被包裹在一層鐵汁之中。他從未想過世間會有如此可怕的至陽至剛至熱之氣。

  地面的草木盡枯,方圓數丈之內的枯草自燃而起,更為此招憑添了幾分氣勢。

  天空一片血紅,林渺與刀化成一顆自天外太空墜落帶火的隕星,以無以匹御之勢直沖向鬼影子。

  “呀……”鬼影子大吼,身子在虛空之中疾換數十個方位,可是卻仍無法走出刀氣所罩的範圍之外,只好揮刀出擊。

  那正自蘆葦蕩之中趕出的王家高手,見林渺這一刀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勢,也為之咋舌。

  鐵頭也退,他知道這一刀自己難以插手,便不想成為礙事的目標。

  “當……”刀與劍在虛空相擊,林渺的身子向空中彈起,卻向河邊飄去,身上依然似罩著一層奇異的火焰。

  鬼影子卻暴退丈許,身上的衣服竟燃起火來,面色通紅,但衣服之上的火焰一亮即被鬼影子的氣勁震滅。

  “走!”林渺朝鐵頭一聲疾呼,向河水之中撲去,他絕不想戀戰。

  鐵頭頓時明白林渺之意,毫不猶豫地縱身入水,絕不給鬼影子任何擋擊的機會。

  鬼影子也被林渺體內奇異的火勁衝擊得氣息不順,那股奇異的熱力自他的劍內游入身體,如有生命和靈性一般直衝七經八脈,他不得不以內勁化解,這便給了林渺和鐵頭開溜的機會。

  “想走?”林渺和鐵頭剛臨河面的虛空,小船之上便躍起數道人影,橫截林渺。

  林渺橫空劃出一刀,身子卻向水中墜去,但腳掌卻只是在浪尖上一踩,竟藉水流之力又破空而起,刀鋒自那攔截之人意料之外的角度疾劃而出。

  那人確實大驚,他本以為林渺會沉入水中,但是林渺卻又藉水流之力彈起,這使他算錯了角度,在空中無法換氣,更沒林渺那般絕妙的輕功藉水浪騰起。是以,等他發現自己估計失誤之時,林渺的刀已破入了他的劍網之中。

  “叮……”那人橫劍,但林渺的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

  虛空之中,惟留下那人的一聲絕望慘嚎和灑落的一蓬血雨,那人的斷軀與林渺同時墜落冰涼刺骨的河水之中。

  鬼影子來到河邊,林渺和鐵頭已經沉入水下,河水之中只有一片血色。

  船上的王家高手以鉤鐃之類的想撓鉤林渺和鐵頭,但卻只是把那兩截屍身鉤了起來。

  “快給我搜找!”鬼影子又驚又怒,更是忿憤不已,林渺竟又自他的手底下溜了,儘管中了他的劇毒,可是沒有看到目標死在自己的眼前,他便始終無法放下心事。

  “他在那裡!”船上的王家高手突地一指離船十丈外的河面,卻是林渺的腦袋探了出來。

  “林渺,這次你絕逃不了,我費祥定要取下你的腦袋!”山西惡鬼一擺手中之槳,快船迅速向林渺出現的方向趕去。

  “有本事就來吧!”林渺叫了聲,在小船之上眾人張弓放箭之時又一次沉入水底之中。

  鬼影子也上船,向河心的林渺追去,他不相信林渺在這麼長的一段水域之中會不換氣。只要林渺換氣,便是他出手的時候,而且如此天寒地凍的天氣裡,在河水之中又能呆多久?何況林渺還中了劇毒!

  鬼影子有點奇怪,林渺明明被其毒劍劃傷,為何仍能夠發揮出那超強的一擊?而且在河水之中潛行那麼遠,這使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嘩……”鬼影子正思忖間,驀覺腳下之船一陣狂震,自船底竟冒出一截鐵槳,船體在鐵槳的亂攪之下頓時四分五裂成碎木。

  “啊……”小船之上的王家好手全都在沒有半點心理準備之際跌入河水之中。

  鬼影子也吃了一驚,但他卻如飛鳥般驚起,踏波躍上另一隻小船。

  “救命!救……”落水的王家高手,在水中掙扎著欲爬上碎木,但是卻覺得水底如有怪物食體,迅速沉入水中,然後冒出一片血潮,浮上水面之時卻已是一具具屍體。

  落水的家將大駭,雖然有些人會些水性,但是在水中卻只能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之下求生,但是此刻水中出現了危情,他們根本就無法與鐵頭在水下交手,是以惟有拼命地向岸上或是靠得最近的船邊游去。

  落水的六七人,卻一個個地沉入水中,似乎有一隻巨鱷追在他們的身後,在水中稍掙扎了幾下,便沉入水中,然後就變成了一具具浮屍。

  水下的怪物速度快得難以想像,那些人拼命地向船邊掙扎,可是根本就快不過水下之物。

  山西惡鬼費祥也看得心頭髮毛,抓起船上的繩子,向尚在水中瘋了一般叫嚎的人扔去,並呼道:“抓住!”那人大喜,幾乎是感激涕零,拼命抓住那根拋來的繩子,叫嚎道:“快拉!快拉!”費祥雙臂一抖,那人身子“嘩……”地一下離水而起,如被鉤起的魚,脫水向小船上飛來。

  “嘩……”水面突地破開,一道黑光自水底閃出,如惡魚搶食般,撞向那身子剛離水面的王家好手。

  “轟……”那名剛脫水的人一聲慘嚎,身子竟攔腰而折,灑出一片淒迷的血雨,讓河水再一次染紅。

  鬼影子只看到一個禿頭在水面之上晃了一下,便帶著那黑物沉入水中,但他看清了那擊斷那名家將腰身的東西是一柄黑沉沉的大鐵槳,正是那擊碎小船的東西。當然,他更明白,水底有如巨鱷般可怕的殺人之物正是那個禿子鐵頭。

  費祥將那人拉上了船,但卻只有上半個身子,那慘白的臉和絕望的眼神,與帶血的嘴,使船上這群視殺人如游戲的人物都汗毛直豎,有的甚至開始嘔吐。

  “水下是什麼東西?”另外幾隻小船之上的王家家將和一些江湖好手也都看得心膽俱寒,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是卻知道水下有危險。此刻水下一片血潮,根本就無法看清水中有什麼東西,這只讓他們想像得更是恐怖。

  鬼影子也吃驚,他的武功雖然超絕,但是若下了水,再好的武功也難以施展,如果是他在水中遇上了鐵頭,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卻絕不擔心,因為他絕對自信不可能真的落入水中,但他身邊的這些人卻很難說。

  “你們誰下水把這小子給我揪起來?”鬼影子大為惱怒,大聲斥問道。

  沒有人敢應聲,誰也不敢自信在水底下有什麼能耐,尤其是看了剛才那一幕之後。

  “快劃!他們一定會在對面登岸的,我們就在那邊岸上等待!”鬼影子見所有人都在迴避他的目光,便知道這些人都不敢下水去面對水底之人,而讓他吃驚的是,那禿子在水底之下似乎根本就不用換氣,可見這人的水性好極,功力也極為深厚。

  費祥見識過林渺的厲害,也嚐過鐵頭的大鐵槳,知道這兩人沒一個是好惹的角色,在岸上他都不敢輕言取勝,在水中自是更不敢想像了。

  鬼影子望望並行的四隻小船,雖然剛才毀了一隻,但絕不會影響他們的實力。有他和這四隻船上的二十餘名王家好手,對付林渺四人足足有餘,何況林渺和鐵頭在冰水之中浸泡這麼久,功力必會大打折扣。

  “轟……”眾人正極力划船之時,驀地又有一隻小船船底被轟開一個大洞,河水大量向船中湧入。

  船上的幾人全都大驚,慌裡慌張地堵漏洞。在他們邊堵漏洞邊如臨大敵地防突然襲擊之時,鄰船船邊的水面突然裂開,一柄鐵槳狂掃而過,那些人雖然也在緊張提防,但仍然防之不及,在這重鐵槳之下,竟被掃得翻落水中,而小船也因重力不均遭水下衝擊力給掀翻。

  “啊……啊……”落水之人驚呼,拼命地向翻了的船背而爬,似乎水下真有食人怪獸一般。

  “用鉤撓!蠢蛋!”鬼影子大怒,呼喝道。

  船上之人頓時回過神來,但鐵頭卻如入水游魚一般不見踪影。

  “快上岸!”那隻破漏的小船正緩緩向水中沉去,船上人驚呼,拼命地將小船向岸邊倒劃回去,他們可不想在河心沉入水中,而水中那煞星正是他們所懼的。

  鬼影子大怒,見這幾隻船上之人如此沒用,而他也拿這水底的禿頭無可奈何,這樣下去,他這剩下的兩隻船根本就到不了對岸就要沉入水底了,憤然之下,喝罵道:“一群飯桶!你們死也要給我死在對岸!”“前輩,你先別生氣!”費祥可是知道鬼影子身分的人,自然不敢惹他生氣,不由得忙勸道。

  “哼!”鬼影子冷哼一聲,不理費祥,縱身向河水中躍去。

  “前輩!”費祥吃了一驚,但一句話卻給咽住了,因為鬼影子如點水蜻蜓一般,踏著波濤向對岸掠去,履波如行平地,其身法之快,讓人咋舌。

  “老妖怪,我在這兒!”林渺突然也自水中探出了半個身子,舉手向鬼影子招了招,在寬闊的河面之上,林渺的半截身子顯得極為突兀。

  鬼影子一見,足下踢出一串水珠,直射向林渺,身子也如飛鷹般撲下。

  “嘩……”河水在林渺的身邊暴起,如掀起了一匹倒掛的巨瀑,浪頭若山峰般直撞向鬼影子。

  鬼影子只覺得滿眼淒迷,一時之間完全陷入了混沌,好像有無數柄利刃夾在這鋪天而來的水幕之中向他罩至。他知道,林渺出招了,而且想與他在水中較量一場。而他卻極為驚訝,林渺何以沒有半點中毒的跡象?而且在這冰寒刺骨的河水之中,連功力都似乎有著極大的長進,難道說在這短短的一會兒,林渺功力便深厚如斯了?或是一開始林渺並未全力而為?

  河對岸的魯青和鬼醫見林渺兩人沒事,都稍鬆了口氣,但見林渺自水中攻擊鬼影子,又不由得都捏了把冷汗,他們自然聽說過鬼影子的可怕,林渺又是有傷在身,又如何真能是鬼影子的對手?不過,在這冰水之中,他們多少也安心許多,這刺骨的河水對林渺不僅沒有害處,反而更能鎮住林渺體內的火毒。是以,在水中比在岸上對林渺更有利許多。

  “嘩……”水幕在鬼影子的掌勁之下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但在水幕裂開的剎那,鬼影子卻駭然發現,林渺的刀已在他身前三尺之處,強烈的刀氣在剎那之間迸發出來,如怒潮般裂入鬼影子的掌勢之間。

  鬼影子吃了一驚,林渺的狡猾似乎並不下於他,極懂利用各種條件來對敵。不過,鬼影子並沒有真的太在意,對林渺刀鋒的弧跡他看得極為清楚。

  林渺的刀並沒能切入鬼影子的身體,而是被鬼影子的雙掌夾住,但在此時,鬼影子卻發現林渺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

  “給我下去!”林渺怒喝,整個身子的重心全傾注在刀上,並向河水之中沉去。

  鬼影子頓時明白林渺的用意,但當他意識到這一切之時,已經是身不由己,如果他想放開被夾住的刀鋒,只會被林渺趁虛而入,將他重創於刀下。可如果他不放開手中的刀,那便惟有與林渺一起墜入河水之中,而在河中,卻不知道林渺安排了什麼毒計。

  “轟……”林渺與鬼影子雙雙落入水中,濺起滔天水花。

  冰寒刺骨的河水使鬼影子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雖然他有些心理準備,可是入水之後,才知道這與想像的並不完全是一回事。

  河水極深,水中的急流使他的力量難以完全發揮,所有靈活的身法在水中也全然不管用。這一刻,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鬼影子竟然生出了強烈的懼意。在水中這昏暗的世界裡,他只覺得自己如一隻被獵人圍困的野獸,步步危機。

  林渺的刀似乎在剎那之間消失,而他也感覺不到林渺所存在的方位,只覺得自己處於一種絕對的險境之中,鬼影子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趕快脫離這片昏暗的世界。

  “嘩……”鬼影子拼命掙出水面,眼前一亮之時,驀覺腿上一痛,頓時有一股血水湧出水面。

  鬼影子駭然,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得暗恨自己居然這樣笨,竟如此疏忽而給了林渺這般機會。腳上一痛之時,他慌忙用力上蹬,在水面上橫移數尺,避開林渺的第二次襲擊,但待他躍出水面之時,只覺腳下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絆住。

  鬼影子大駭,運足力道破水沖空而起,但才躍出水面五尺許,便自腳下傳來一股強大的拉力,在他的腳上竟繫著一根繩子!一端在水中,一端在他的腳上,這使他驚怒交加,林渺這一招也確實夠毒,但是他卻無可奈何,雖然他的武功超凡脫俗,但是他的水性卻與林渺相去太遠,在陸地之上,林渺絕不是他的對手,可是落入水中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鬼影子的身子受那繩子的巨大牽扯之力,再一次向水中墜落,但他卻運足力道,全力向水面擊去。

  “轟……”水面幾乎炸開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鬼影子才沉入水中,他確實害怕林渺在他入水的一剎那來個偷襲,那時只怕不死也要重傷,是以他才會出掌狂擊水面。

  林渺也絕不笨,鬼影子那掌勁在水下形成一股強大的衝擊波,也震得他耳朵“嗡”鳴,眼前泛起一片迷茫的白色水花,使他無法看清東西,但他可以感覺得到。因為他手中牽著連接鬼影子的繩子,是以他可以清楚地感應到鬼影子的方位,而這也正是鬼影子致命的弱點。

  鬼影子入水,水中的振盪猶未停止,有死魚翻出水面,在水中暗流激湧之間,他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更別說找到林渺的方位,他從沒有如這一刻般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從沒有這一刻般恐懼的感覺。河水之中,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不僅陌生,而且有著潛在的危機,因為他腳上尚繫著一根繩子!他再也無法保持殺手應有的冷靜,無法讓自己的心神去感應周圍的環境,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卻絲毫沒有用武之地。而便在此時,他感覺到一股銳風襲向了他的胸前!

  △△△△△△△△△

  長安。

  未央宮中日日歌舞,王莽已經有了日暮途窮的感覺,總在求仙求道等荒謬之事中渡日。

  朝中百官也皆人心惶惶,陳茂和嚴尤大敗返回長安搬請救兵,只可惜朝中已無兵可派,且國庫空虛,何以支持大軍去剿滅綠林軍呢?何況連嚴尤和陳茂都慘敗,又有誰能去戰綠林軍、解宛城之圍呢?

  王莽在這種時候卻下令搜羅天下美女以供其修仙之用,其行為已讓文武百官心寒,而在百官逼得沒法之時,“才讓大司空王邑馳傳洛陽與司徒王尋發眾郡兵,號'虎牙五威兵',平定山東,得顓封爵,政決於王邑,除徵用諸明兵法六十三家術者,各持圖書,受器械,備軍吏,傾府庫以遣(王)邑,多貴珍寶猛獸,欲視饒富,用怖山東,王邑至洛陽,州郡餘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餘在道不絕,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也只有這樣,王莽才稍安己心,但是此刻天下四處皆亂,左右難為兼顧,這也使得王莽難以安寢,他自己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經不遠了?只不過是在作最後的掙扎而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9
第四卷第十三章入水成龍
  小船之上的山西惡鬼諸王家好手看著鬼影子被林渺逼入水中,便暗叫不妙,後見鬼影子破水而出,卻又被扯入水中,便知情況大大不妙,遠遠地只能看到那片水域如同煮沸了一般,翻湧著奇怪的水花,激湧著強烈的暗流,但卻沒有半點人影,還不時有血花飄起。

  而讓費祥更心驚的則是來自在身邊水中掙扎卻很快死去的同伴,他沒敢忘記,在他身邊的水底之下尚有一個可怕的人物,其擁有的水性是無人可比的。以自己身處的小船去面對此人根本無濟於事,這使費祥心中發毛,眼見鬼影子也被纏在水中,哪還敢在這片水域之中抓林渺?一揮手呼道:“快靠回去!”說話間自己領先將小船調頭往回劃。

  這群人也早就心寒了,哪裡還有絲毫再戰的念頭。是以,不用費祥提醒,也都調轉船頭向回跑,也不管水中那幾個尚在掙扎的人及在水底之下生死未卜的鬼影子。

  “看!”費祥身邊一人突地一指河心,驚叫了起來。

  費祥回頭,駭然發現鬼影子已漂在河面之上,鬼影子身邊的河水化成一片血紅,而鬼影子的軀體如一塊浮標般順水波輕盪著,林渺的頭卻在不遠處冒了出來。

  鬼影子死了,費祥知道這個結果是真實的,死在林渺的手中。在水底下的戰鬥,鬼影子敗得一塌糊塗,他也絕沒想到自己算計人一生,一個從未失手的殺手名流卻會死在一個比自己小數十歲的年輕人手中,而且是在水中。

  當然,這與武功並無太大的關係,問題是鬼影子的水性比林渺相差太遠,而在水中,武功反而變得不太重要,這也是鬼影子的致死之因。他對自己太自信了,以為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落水,以其輕功,早已達到渡水如履平地之境,可是他忽略了對手,若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他確實可以踏水登岸,但林渺的出現卻是個意外。他可以不下水,但林渺卻把他逼下了水,是以鬼影子為他的失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或者,他選擇在渦河之上殺林渺就是一個錯誤的抉擇。

  “轟……”山西惡鬼腳下的船也破開了一個大洞,他大驚,再不敢猶豫,抓起兩塊木板,拋落水中,縱身腳點木板以極速掠上並不遠的河岸之上。

  落到實地上,山西惡鬼這才鬆了口氣,呼道:“繩子給我!”那破船之上的人頓時明白,忙將船上的繩子拋上岸。

  費祥抓住繩子大喝:“蹲下!”雙臂使力,小船若箭般撞向岸邊,雖然船中灌了水,但船速依然快極,差點便將船上之人晃下船去。

  “轟……”小船速度過快,一下子撞上岸邊,只把船頭撞得破碎,船上之人皆滾落岸上,但這些人卻鬆了口氣,至少,在岸上他們覺得放心多了。

  另一艘小船也快速靠岸,船上之人迫不及待地跳上岸來,一個個心有餘悸地望著水面,又望瞭望在河中間水面一晃一晃的鬼影子的軀體,他們怎也沒料到這不可一世的頂級殺手居然是這種死法,似是被人係於河心,並不會被水流沖走。

  山西惡鬼也怔神傻了眼,今日他們折損了這些人卻並沒能對林渺有半分傷害,他幾乎不敢想像自己回去該怎樣向王郎交差。

  魯青和鬼醫則是大喜過望,這種戰果確實出乎他們意料之外。那晚他們雖然並未與鬼影子交過手,但是,他們卻聽說過鬼影子的可怕,而林渺那日被擊得受傷不輕也是最有力的說明,卻沒想到居然就這樣解決了這個頭痛的人物。

  林渺游上河岸,已是精疲力竭,幾近虛脫,雖然他的水性比鬼影子好上許多,但是鬼影子也是一代高手,其難纏的程度是勿用置疑的,想要在水中將此人擊殺,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林渺也受了其幾掌,在他將刀刺入鬼影子胸膛之時,鬼影子便捏住了他的喉嚨,使得林渺喝飽了一肚子水,差點沒在水中昏死過去。幸虧是在水中,鬼影子並沒能將他的脖子捏穩,在他拼命掙扎之下,最終成功脫困。但他仍是硬受了鬼影子一腳,是以河水之中有鬼影子的血,也有他吐出的血,但這一腳也幫林渺將腹中的水吐出許多,否則絕無法遊回對岸。

  鐵頭也遊了回來,他的水性極好,但卻凍得差不多,他可沒林渺那種抗寒耐寒的本領。在水中尚好一些,可是上岸來被冷風一吹,才真正感到奇寒無比,凍得兩排牙齒直打顫。當然,讓王郎這次行動的人員幾乎全軍覆滅,這點犧牲是值得的,至少林渺是這麼認為。

  河岸上有間小草屋,想必是真正的艄公所居之所,幾人並不擔心費祥敢追來,連鬼影子都死了,他們絕沒有再追上來的勇氣,除非他們想死。

  林渺並不想在這渦河之畔浪費太多的時間,宜盡快趕去淮陽才是,到了那里便有天虎寨的兄弟接應,行事就要方便多了。而在這裡,還不知道王郎會派出什麼人來對付自己,若是節外生枝,那可就不太妙了。是以,待鐵頭烤乾身子,四人便共乘兩馬而行,他們必須趕路!

  待四人趕到淮陽,已是第二天了,而林渺卻聽到了一個驚天消息:劉玄在寅陽稱帝,改年號為更始,封百官,更大赦天下,封王匡、王鳳為公侯,朱鮪為大司馬,劉寅為大司徒,陳牧為大司空,其餘將領封為九卿。

  這確實是最讓林渺震驚不已的消息,綠林軍稱帝的人居然是劉玄而非劉寅。

  [注:綠林軍經過這一番爭論,最有資格當選的劉寅被懷有戒心的平林、新市將領們否決,而劉玄被擁立為皇帝。地皇四年二日初一(即公元二十三年二月初一),綠林軍在淯水邊設起壇場,為劉玄舉行登基大典,歡慶自己的政權誕生。劉玄宣布改年號為更始,大赦天下,擁立劉玄的平林和新市將領大受封賞,王鳳、王匡為公侯,朱鮪為大司馬,陳牧為大司空,劉寅因其為劉室皇親,被封為大司徒,便如王常等支持劉寅稱帝的下江兵半領及南陽士大夫們卻受到排擠,封為九卿,地位低於平林、新市的主要將領。]林渺也感到意外,也感到憂慮,劉玄乃魔門的左護法,這個人稱帝豈不是把江山完全交給了魔門?雖然他與魔門之間暫無甚麼利益衝突,可是他對魔門一向毫無好感,更知其是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組織,若讓這些人主宰天下,受苦的人只是百姓。

  當然,事已成定局,他也是無能為力,劉玄如果真是魔門中人,便必定不會放過自己,因為自己知道其身分,是以,林渺知道這次宛城之行絕不會風平浪靜,還必須小心行事,否則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他如何能敵劉玄的十數万大軍?如何能敵劉玄身邊的那許多絕頂高手?

  不過,林渺知道劉玄絕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自己,至少有劉寅、劉秀在,王常雖然與自己並無多大交情,但其正直不阿,想必也不會讓劉玄亂來。

  當然,以劉玄現在的力量,根本就可以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對付他,這是勿用置疑的,是以林渺一到淮陽便立刻改頭換面,更傳書讓姜萬寶作好最壞的打算,劉玄對自己與小刀六的關係並非不清楚,是以,很有可能會拿小刀六留在南陽的產業和生意開涮,這對他們在南方的發展極為不利。是以,林渺不能不讓姜萬寶和天虎寨的人小心防備,並將大部分人力和資金向北轉移。他可不想讓自己在劉玄手上大敗一筆。

  劉玄絕不想讓人知道他與魔門有關係,這樣只會使他難容於天下正道。是以,劉玄絕不會容忍林渺活於世上,這是可以肯定的。

  當然,眼下宛城尚未被攻下,劉玄仍不會對匯仁行的產業進行打擊,因為他尚有許多地方需要用上這些人。是以,姜萬寶這段時間還是安全的,但過些日子就很難說了。因此,林渺必須要在這段時間把宛城的產業轉移,這也是刻不容緩之事。

  不過,在淮陽,有許多天虎寨的兄弟,傳達消息極快,而這些人知道林渺回來了,更是喜不自勝,知道林渺在河北之事,皆鬥志極高,更有動力。

  林渺並不想太過暴露自己的身分,在淮陽也顯得極為低調。

  △△△△△△△△△

  宛城,四門皆閉,城中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兵,皆不得出城。

  事實上,城門根本就不敢打開,否則義軍會如潮水般湧入,使宛城不攻自破。

  虎頭幫大部分幫眾已經遷出了宛城,那是因為害怕嚴尤入城之後對他們進行報復,而後來因綠林軍圍城,想入城都沒有機會。

  綠林軍並無大舉攻城之意,而是採取在城外四面紮營,以死圍宛城的策略。

  事實上,城中的糧草並不充足,雖然城內在戰時採用各種渠道屯糧,可是供城中十數万軍民之用,又豈是這臨時屯糧所能夠解決的?這一點姜萬寶也極清楚,因為他也是曾為宛城籌糧的人物之一。

  為宛城籌糧,是岑彭來請他幫忙的,宛城之中銀子有的是,但卻少糧,是以薑萬寶樂得買給岑彭一個人情,畢竟他曾是岑彭手下的一名謀事,雖不得重用,卻也多少有點交情。

  何況,為宛城籌糧乃是個肥差,因此,姜萬寶知道城中的存糧頂多只能維持兩三個月,過了兩三月便會糧絕,若無救兵的話,宛城惟有落個舉城而降的命運。

  這也是劉玄此次攻打宛城的主要策略之一,今日的宛城乃是堅城,城中安插的內應已經給拔除得差不多了,因此,想破這般堅城,惟有死困一途,別無良策。

  劉玄自然不會死守在宛城之外,此刻他已是更始帝,最要緊的便是發布復興劉氏江山的詔告,更讓劉寅和劉秀兄弟二人興兵北伐。在宛城之外只留下劉玄、王常、朱鮪、陳牧四人主持,王鳳、王匡則與劉秀兵分兩路直逼洛陽,遇城破城,遇鎮奪鎮,義軍之勢銳不可擋,各地的豪強紛紛響應,皆殺官而反,自稱將軍,改用漢朝的年號,只待劉玄的詔書便立即歸順。只在十數日之間,南陽、弋陽、南郡、南鄉諸地響應者多達十餘萬,是以,王鳳和王匡、劉秀兵馬所過之處,各地的豪強望風而附。

  綠林軍發展之速讓林渺也感到意外,而這一刻,他也看到了所謂的漢室正統是多麼的有號召力,儘管漢哀帝和成帝之時天下間民不聊生,但是漢室畢竟有過輝煌的歷史,與王莽的苛政相比,百姓依然懷念往日的時光,而且在這些百姓的思想裡仍保存著那些最愚蠢、最純樸的思想,也便是對皇族的尊崇,使他們認為天下是劉家的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無法改變過來。是以,劉玄打出複興漢室的口號,立刻使舊漢的一些老臣和各地的豪強認為劉玄才是真主,一時之間,連赤眉軍也給完全比了下去。

  當然,王莽的大軍也正在向洛陽結集,這也是綠林軍所要面對的最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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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趕到小長安集,已是離開梟城的半月之後,小長安已經全都變了模樣,商旅減少許多,到處可見綠林軍。劉玄雖為帝,但卻無都城,其帝號是有名無實。是以,在其所居的寅陽附近圈為軍事之地。不過,小長安集尚算平靜,今日的綠林軍,軍紀嚴明,與民共生,無人敢稍為犯禁。

  劉寅和王常皆是以治軍極嚴稱著,這雖然讓少數戰士吃了不少苦,可卻使軍中上下心服。他們來自百姓,而受百姓擁戴,雖然紀律嚴明一些,但卻頗有成就感。

  林渺聽得姜萬寶講起這幾個月來的情況,當初的二十多萬兩銀子,現在翻了數倍都不止,而且其產業尚在不斷地擴大,其人才濟濟,多數可獨擋一面,現在是生意遍地開花,可謂是形勢一片大好。

  林渺自是欣喜無限,他確實沒有看錯人,而眼下最主要的尚不是動用這些財力,他們所要做的仍只是休生養息,韜光養晦,只有積累到足夠的資本或適當的時機之後,才是真正動用這一切的時候。

  林渺返回小長安集依然保持著極度的神秘,他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此刻他的財力比之湖陽世家這等大家族要相去甚遠,雖然他已經可以富足一方了,可這與他的目標仍相去太遠。

  不過,有姜萬寶和小刀六為他招募人才,這確實是一件好事。他沒時間和機會自己出手,這些人便成了他的眼睛,他可以省力許多。同時,他更要與姜萬寶談一下將人力物力向北轉移之事,更將劉玄之事向姜萬寶道明,讓其心中有所準備。

  △△△△△△△△△

  王郎心中的驚怒,無以復加,鬼影子竟死於渦河,屍體由山西惡鬼讓人送了回來。他怎也沒有料到,林渺居然能殺鬼影子,看來這個年輕人已經是越來越可怕了。

  費祥不敢回來見王郎,這也讓王郎氣惱,手下辦事如此不力,不過,他也知道林渺絕不好對付,否則當日也不會讓林渺自邯鄲城溜出去了。當日傾出了那麼多的人力都未能將林渺留住,眼下就只有山西惡鬼這個林渺的手下敗將,想要有多大的作用那是不可能的。

  “老爺子,我看這小子的事情我們還是先擱一陣子吧,我們先籌大事要緊,眼下劉玄稱帝,如果讓其先打出興漢的幌子,只怕我們很難有戲看。我們也應該早作打算,趁他們在窮於應付王莽大軍之時,將河北大局掌握,到時候我們居北,他們居南,足以與之分庭抗禮!”王昌提議道。

  王郎眉頭一皺,吸了口氣道:“沒想到劉玄居然這麼快行動!不過,綠林軍並不足為慮,只要有劉寅在一日,劉玄便絕無法安下心神,遲早綠林軍會出現裂痕,劉寅豈是甘居人下之人?我們只須坐觀好戲登場即可!”“老爺子,眼下河北的局勢可能會出現變動,諸如信都的任光,很可能是一個威脅,他讓林渺成為梟城城主,可見其心也對河北這塊肥地有野心。他身為信都太守,自不便出面,所以這才讓林渺替他去完成任務。說白了,林渺不過是任光的一顆棋子而已,因此,我認為,我們應該搶在任光的前面行動,林渺只是任光之後的目標,只要任光一去,河北便沒有支持林渺的力量,到時候,一個小小的林渺,一座小小的梟城又何足道哉?”蔣興也插口道。

  王郎望了蔣興一眼,此人一向為他所重視,也追隨了他十數年,對他忠心耿耿,雖在王家沒什麼職務,也不經常拋頭露面,可對王郎來說,蔣興的分量比王昌還要重,這一點王昌也不敢否認。

  王昌也極敬重蔣興,因為此人確實見識過人,足智多謀,這十餘年來一直讓王郎韜光養晦,這才讓王郎成為北方第一豪強,是以王家無人不敬此人。但蔣興總不喜拋頭露面,且常為王郎打點府外之事,是以很難得在邯鄲住上幾日,這次因劉玄稱帝之事,才回到邯鄲。

  王郎淡淡地笑了笑道:“蔣先生所言雖然有理,但卻絕不可以小看林渺那小子!如果先生親自到了梟城,便知道,這小子比我們想像的要厲害得多,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梟城治理得那般好,足見此人之智慧和手段超出常人,而自他與銅馬、王校兩軍交鋒的兩戰可以看出,此人狡猾多智,用兵奇詭難測,是以要想對付任光,必須先將他除掉。若有此子相助任光,想要對付任光絕不是一件易事。另外,此子詭變百出,在邯鄲之時,我便已感覺到此子難纏之極,若不能為我所用,必會成為我之大患,若再讓他返回河北,只怕形勢會大大不利於我!”王昌不語,他知道王郎心中始終有塊心病,那便是林渺曾劫走過白玉蘭,而且此刻白玉蘭依然掛念著林渺,整日憂鬱,一副病態,王賢應恨不能食林渺之肉,但他愛白玉蘭太深,自不能找白玉蘭出氣,因 只願能殺掉林渺。而王郎要擊殺林渺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林渺讓他丟了個大臉,倒並不是真因為林渺暫時對他有什麼威脅。說實在的,以林渺眼下的實力,根本就不足以威脅到王郎的發展,當然,往後會是怎樣的情況便沒有人可以知曉了。

  蔣興想了想,王郎所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對一隻老虎,如果先去其爪牙,自然就更容易對付一些,而林渺便是任光的爪牙之一。要對付任光,先對付林渺,也並無不可。想到這裡,蔣興不由得問道:“那老爺子要如何對付這小輩呢?他此刻只怕已在南陽,我們能趕得上他嗎?”“給我飛鴿傳書太白頂,請老祖宗派人對付這小子,不信他還能夠插上翅膀飛了!”王郎淡淡地道。

  “老爺子,這有些不太妥吧?老祖宗在山上不問世事已經多年,他是因為不想理會塵世之事,才離開邯鄲去南陽的……”“你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王郎打斷王昌的話,冷然道:“你便說鬼影子被林渺殺了,便是老祖宗不派人出手,雷霆威他們也絕不會讓林渺好過!”“老爺子說的很對,當年老祖宗手下殺手盟之人,個個親如手足,他們這些殺手兄弟隨老祖宗歸隱太白頂,但如果他們知道鬼影子死了,必定會大怒。有這群當年縱橫天下從未失手的殺手盟的人去找林渺算賬,這小子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活下去!”蔣興贊同道。

  王昌的臉色有些難看地望了王郎一眼,仍勸道:“老爺子,老祖宗當年創下的這殺手盟,在他歸隱那一天之後,便不希望世上再有人提起,也不希望……” “這個我知道,但是成大事又豈能拘小節?要老祖宗真要怪,便讓他來怪我這個從不被他看好的孫子好了。他既然是我王家的人,就應該為我王家的大業出一份力!”王郎不悅地打斷王昌的話,冷然叱道。

  王昌神色再變,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辦!”王郎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然,更多了一絲興奮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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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齊燕盈小姐執意要見你!”姜萬寶皺了皺眉道。

  林渺眉頭大皺,訝然問道:“齊燕盈怎麼會知道我回到了小長安集?”“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好像很肯定主公回來了,而且還說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否則主公會後悔的。”姜萬寶也一臉惑然地道。

  林渺也大為錯愕,齊燕盈怎會這麼肯定他回來了呢?會不會只是想詐出他的行踪?又是什麼重要的事讓她來說?而這會不會是齊萬壽的主意……?

  “阿四已經在外面擋住了她,主公要不要見這女娃?”姜萬寶試探著問道。

  林渺也有點頭大,問道:“她是幾個人來的?”“只有她和兩個婢女!”姜萬寶道。

  “好大的膽子!好吧,你帶她進來!”林渺想了想道。

  不過半晌,齊燕盈隨著姜萬寶氣鼓鼓地行入了客廳。

  “這便是你要見的人!”姜萬寶指了指林渺的背影悠然道。

  “好大的臭架子,你以為自己可以躲得了一輩子嗎?你以為自己的行踪很秘密嗎?”齊燕盈一股怨氣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對象,小姐脾氣盡露無餘。

  “哦,齊小姐認為我有躲一輩子的必要嗎?我這不是在此接見齊大小姐嗎?”林渺不慍不火地轉過身,淡然答道。

  “啊!”齊燕盈失聲低叫了聲,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語氣之中多了一分尷尬地道:“怎麼……怎麼是你?”林渺不由得笑了笑道:“怎麼不是我?我正是小姐要找的林渺,自長街一別,小姐容顏更勝昔日,真讓我欣慰。”“你,你就是林渺?”齊燕盈瞪大了雙眼,臉色羞紅,語氣竟有點不流暢了,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這一切似乎來得太突然了。

  “為小姐看座,沏茶!”林渺坦然向一旁的護衛吩咐道,旋又向齊燕盈大方地道:“請!”姜萬寶有些好笑,齊燕盈一入客廳便大有興師問罪之意,可是見了林渺居然一下子變了腔調,就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那咄咄逼人的氣焰全不見了,還有點坐立不安的小女兒態。

  “我,我剛才不是,不是……”齊燕盈似乎是想解釋什麼,但是手抓了抓衣角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林渺心中好笑,打斷她的話道:“齊小姐不用解釋,我知道小姐乃是性情中人,自然不拘泥於小節,林渺就喜歡這種性格之人!”“真的?”齊燕盈大喜地反問道,頓時又恢復了輕鬆之態。

  “當然是真的,不知這次小姐找我有何事相告?”林渺故作認真地問道。

  “哦?”齊燕盈這才似乎想起了正事,不由道:“是我爹讓我來的,我爹說,你與他過去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只希望以後大家能夠好好合作,就像這幾個月在生意上的合作一樣。因為我們之間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齊燕盈說話間目光向四周的護衛及僕人望了一眼。

  “你們先退下!”林渺向那婦僕和護衛輕喝了聲,心中卻極度意外。

  齊燕盈又將目光投向姜萬寶,似乎想姜萬寶也出去,林渺卻笑道:“大小姐可以像信任我一樣信任他,不必對他隱瞞任何事情。”齊燕盈這才輕啜了一小口茶,道:“我爹說,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便是魔門!是以,他才想與你不計往日的恩怨,共同對付魔門這一大敵!”“哦?”林渺心頭狂震,他確有些相信齊燕盈的話了,因為他知道齊萬壽曾殺了遊幽,為了玄門之秘而背叛了魔門。是以,魔門要對付他那是極為正常的,在權衡輕重之下,齊萬壽這才要與自己拋棄成見,這種可能性極大。

  “我爹還說,劉玄此刻正在秘議如何對付你,他們似乎已經知道了你的行踪,所以你要小心!”齊燕盈又道。

  林渺神色頓變。

  “為什麼你爹他自己不來,而要讓你來?”林渺沉吟了片刻,淡然問道。

  “如果是我爹親自來,能夠見到你嗎?而且我爹是何等身分,豈會親自來跟你說這些?我是我爹最信任的人,由我來代言難道還不夠嗎?”齊燕盈有些不忿地反問道。

  林渺歉然地笑了笑道:“對不起,是我多疑了,請齊姑娘代我轉告你爹,我十分樂意與他合作,能讓他不計前嫌是我林渺的幸運,也謝謝你們給我帶來的消息!他日有空,定當親自上門謝過!姜先生代我送小姐回府!”“餵,我來給你送了這樣一個消息,你連請我吃一頓飯都捨不得嗎?”齊燕盈一聽林渺立刻要送她回去,不由得又惱又急地立身質問道。

  林渺一怔,笑道:“如果齊小姐肯賞臉的話,那便吃了飯再走也好!”“你這人太吝嗇了,還要我開口提出!這一頓飯我吃定了,而且還要和你一起吃!”齊燕盈大耍小姐脾氣,不服氣地道。

  姜萬寶也不由得感到好笑,齊燕盈仍像個孩子一般,說話做事都依著性子。

  “那就依齊姑娘吧。”林渺苦笑了笑。

  △△△△△△△△△

  “五月初五阿姆度與松鶴道長決戰武當山?”林渺微訝反問道。

  “不錯,這消息已經傳出了好久,而且傳聞那群一直追踪一個神秘人物的正道人士遭到了魔門的襲擊,有許多人受了重傷,連松鶴道長都受了傷!”陳通吸了口涼氣道。

  “看來魔門已經很猖狂了,江湖有難了,但你們切記,不可太過張揚,盡量做到韜光養晦,只有待時機成熟之後,才能夠振翅飛翔!”林渺沉聲叮囑道。

  “主公放心,我們全聽主公的吩咐!”陳通肯定地道。

  “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主公之智何其深遠,讓萬寶佩服!眼下群雄並起,我們若想強自出頭,只能是耗儘自己的力量而無所得!”姜萬寶讚賞地點頭道,旋又道:“我想為主公引見一個人,不知主公可有興趣一見?”林渺訝然道:“先生所引何人?既然是先生引見之人,想必不會差到哪裡去,何不請他進來?”“有請賈先生!”姜萬寶向外呼了一聲,不一會兒,杜林便引著一個中年儒生大步行入。

  “賈復見過姜先生!”那中年儒生入廳便向姜萬寶行了一禮,客氣地道。

  “這位是我的主公林渺!”姜萬寶忙介紹道,旋又向林渺介紹道:“這位乃是冠軍縣的賈复賈君文先生。”“賈復見過主公!”“賈先生免禮,請坐!”林渺打量了賈復一眼,只覺此人神態從容沉穩,面目古奇有風雨不驚之態,不由得心喜。

  “久聞主公少年英傑,豪氣乾雲,智慧過人,志向遠大,不知主公對近日群雄並起有何見解呢?”賈復不客氣地坐下,開口竟先一步發問道。

  林渺暗訝,賈復如此先揚後抑地直接提問,可見此人不擅作偽,而且必有過人之見識,否則也不敢喧賓奪主地向他詢問。

  “'少年英傑、智慧過人'不敢當,只是略知一些亂世生存之道,而在世俗的暇隙間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而已。眼下群雄並起,皆是為民請命,可謂一件好事,只是,天下已夠亂夠苦,能棄私慾者甚少。是以,天下群雄終難齊心。若要讓我對每一位有所評價,那大可不必,天下局勢已很明朗,南有綠林,東有赤眉,東南兩面,餘者皆只能相附生存,別無選擇。北方最亂,但卻自成一體,無序可循,成與敗無人可以預料。是以,北方尚有爭議之處,但依眼下形勢,得天下者應在南方和東方。南方綠林軍若能再破王莽聚結的洛陽大軍,則天下唾手可得,赤眉必望其背項;若無法取勝,則赤眉尚有希望。而北方短時間內無力外徵,惟待一統才有可能形成浩大之勢,這兩年之中,可以不提!因此,所謂群雄並起,只能看東南方的好戲而已!不知先生認為我所 可對?”林渺淡淡地反問道。

  賈复神色不變,輕呷了一口茶,又問道:“那主公又意欲何為呢?”“天下非一家之天下,若劉玄能做到國泰民安,救民於水火,我惟坦誠相附,或是斂盡巨資安享一方而已。當然,大局未定,時局難料,我們又何必操之過急?值此大亂之時,惟韜光養晦,待機而動方是正理。箭射出頭鳥,別人四下爭戰之時,我可蓄力待發,彼疲我動,一舉而驚天下。不知賈先生認為我所想之法可有錯?”林渺又反問道。

  賈复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然的喜色,讚道:“好個韜光養晦,那主公認為劉玄能否做到國泰民安呢?”“賈先生又怎麼認為呢?”林渺不答反問道。

  賈復不由得一笑道:“或許綠林軍中有治理天下的人才,但卻不會是劉玄。我亦同為南陽之人,對此人之習性雖不敢說知之甚詳,但知他是個安於享樂,卻又懦弱之人,只看其留王鳳、王匡,而擠王常和劉寅便可知。他對手下將領無果敢決策,必會使腐敗成風,百姓何以能幸福?天下何以得清明?是以,我並不看好綠林軍。”“先生似乎忘了綠林軍還有劉寅、王常這樣的人物在!”林渺含笑反問道。

  “如果是劉寅、王常稱帝,或許天下真能清明。從其治軍之法來看,這二人確有治天下之才,但劉寅法令太苛,若用之於民,要是在武帝昇平之時或可大治,可此際天下已是殘破不堪,苛吏苛嚴只能使大多數百姓難避其災。是以,劉寅也並不太適合今日的天下之主。當然,在綠林軍中似乎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只不過,劉寅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當政,如今綠林軍畏避他的人絕不止一個,其性剛烈,終會被劉玄所不容。是以,劉玄稱帝,劉寅的命運已經註定。因此,我不覺得綠林軍得了天下便能治理好天下!正如主公所說,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得而復失並無不可,若百姓讓他當皇帝,他便可當皇帝,百姓怨聲連天,他自然也無能為力!”賈复肯定地道。

  林渺欣然笑了笑,讚賞道:“先生的分析正合我之心意,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所以,我現在並不想爭一時之快,找個合適的地方儲存力量,再找個合適的時間舉臂高呼,自可事半功倍!”“主公果然有非凡之預見,想必這合適之地就是北方了!”賈复欣然立身再次施禮道。

  林渺不答,只與賈復對視了一眼,不由得朗聲歡笑起來。

  賈復也心領神會地跟著大笑起來,姜萬寶和杜林也悠然而笑。

  △△△△△△△△△

  “主公,有個人想見你!”陳通神色古怪地道。

  “又是什麼人?”林渺有些微惱,他回小長安集才住一日時間,便先有齊燕盈知道他的下落,現在又來了個陌生人。

  “他不肯說,但絕不是一般的人!”陳通望著林渺的表情,倒真有點怕林渺生氣。

  “不是一般的人?那你告訴他我在這裡了?”林渺冷然反問道。

  “沒有,但是他卻抓了齊燕盈小姐!”陳通無可奈何地解釋道。

  “什麼?”林渺不由得失聲低問,神色大變,頓時明白何以陳通的表情這般古怪。

  “來者就一個人嗎?”林渺又問道。

  “就一個人!”陳通點了點頭。

  “好大的膽子!就一個人也敢擒齊家大小姐,帶我去看看!”林渺吸了口氣道,他知道這個人是不見不行了。如果齊燕盈有個三長兩短,他與齊萬壽之間便真的再也沒有合作的餘地了,何況齊燕盈也並不是一個惹厭的人,林渺對其頗有好感,自然不想讓其受到傷害。

  未到大廳,林渺便已感覺到了一股肅殺之氣,彷彿在大廳之中潛伏著濃濃的危機,這使林渺不由得吃了一驚,微頓之際,又繼續大步行入大廳之中。

  “林公子救我!”齊燕盈一眼便認出了林渺,不由得呼喊道。

  林渺的目光卻落在坐於大廳上首一名以血面具扣住面龐的人身上,與其透過面具的目光一觸,他禁不住自內心打了個寒顫。

  “好冷好利的目光!”林渺心中暗忖,他自問從未見過比這更可怕的目光,這道目光彷彿一下子透入他的心底,將他的所有心思全都一覽無餘,而自對方身上更散發出一股莫名的氣勢,使大廳之中每一個人都不敢大聲喘氣,其勢霸絕而肅然。

  “你就是林渺?”那血面具之人冷然問道,聲音自骨子裡透出一絲傲意,彷彿有高不可攀之勢。

  “不錯,我便是林渺!敢問閣下如何稱呼?還請先放了這位小姐再說!”林渺向齊燕盈指了指,肅然道。

  那血面人淡漠地一笑,悠然鬆開齊燕盈的手道:“你可以走了,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齊燕盈一呆,有些驚懼地望了血面人一眼,卻不敢說什麼,然後迅速跑到林渺的身旁。

  林渺也有些意外,這神秘人物倒很大方,如此輕易地便放了齊燕盈,這確讓廳內所有人都訝然,也對這神秘人的來意有點莫名其妙。

  “閣下找我有什麼事?”林渺客氣地問道。

  “三老令曾經在你手中出現?”那血面人又淡淡地問道。

  林渺一呆,望了神秘人一眼,並不否認地點了點頭道:“不錯,三老令確實曾落在我的手中,你是赤眉軍的人?”“可以這麼說,那你的三老令是如何來的?”那人淡漠地一笑,又問道。

  “我不知道閣下的身分,卻要回答閣下這麼多問題,這不公平!”林渺也淡漠地回敬道。

  那血面人一怔,神情微變,語氣更冷地道:“從來都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般說話!”“這樣的狂人我見得多了,你究竟是什麼人?”林渺不屑地反問道,他心中也有些惱了。

  “年輕人好狂,有個性,你聽著,我就是樊祟!”那血面人悠然立身而起,淡漠地笑道。

  “啊!”林渺和廳中所有人都失聲驚呼,林渺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他怎也沒有料到眼前這人會是赤眉軍的首領樊祟!

  “哼,你是樊祟?有何為證?”林渺冷然反問道,他確實很懷疑這一切。

  “沒有必要作任何證明,你必須相信!”樊祟淡漠地應了一聲,隨即又問道:“你的三老令是不是琅邪鬼叟給你的?他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林渺心中有氣,但聽其口氣,倒頗有些像樊祟,也便漫不經心地道:“不錯,三老令正是琅邪鬼叟交給我的,他已經死了,難道幽冥蝠王沒有跟你說嗎?”“除了三老令外,琅邪鬼叟還有什麼東西交給了你?”樊祟不答反問道。

  “鬼影劫!”林渺淡漠地回應了一聲,心中卻已明白樊祟此來的目的,他自然不會如實相告。

  “除此之外呢?”樊祟又問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渺冷然道。

  樊祟冷哼了一聲:“你比誰都明白,我要你帶我去隱仙谷走一趟!”“啊!”林渺吃了一驚,急道:“對不起,我尚有許多要事待辦,恕不能奉陪!”“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樊祟冷而肯定地道,其霸道十足。

  “樊祟有什麼了不起嗎?我鐵頭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這裡可是南陽,你有什麼好狂的?”鐵頭見樊祟如此目中無人,心中已是大怒,此刻見其根本不把林渺放在眼裡,他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樊祟並不發怒,只是仍以冷靜之極的目光對著林渺,平靜地問道:“你去還是不去?”林渺肯定地搖了搖頭,道:“恕不奉陪!”“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樊祟悠然向林渺逼近。

  林渺吃了一驚,樊祟並未出手,但其強大的氣勢有如鋼罩一般緊裹著他,強大的精神也緊緊地鎖住他的每一縷念頭。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動靜,便立刻會引來雷霆一擊,而自己若不動,只會等待受其驚天一擊。

  “在這裡還輪不到你撒野!”鐵頭冷哼,揮槳橫撞而出,拖起一股狂瀾般的氣旋卷向樊祟。

  樊祟眼都沒眨一下,彷彿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望著那千鈞之物狂砸而下,他依然一步步逼向林渺。

  鐵頭暗道:“找死!”鐵頭並沒有如願,他像大廳中所有人一樣錯愕,在他的大鐵槳只距樊祟半尺許時,卻不知為什麼,大鐵槳落到了樊祟的手中。

  樊祟的手,快得難以形容,準確地抓住了那挾帶萬鈞衝擊力的大鐵槳,無聲無息,他依然平靜地邁著小步逼向林渺,連斜眼都不曾看鐵頭。

  “轟……”大鐵槳倒撞上鐵頭的身子,鐵頭慘哼著飛跌而出,整個槳身竟然變得彎曲,如一張奇形怪狀的弓。

  魯青和陳通也都快攻而上,他們絕不允許別人在這裡如此猖狂。

  二人聯手,聲勢又自不同,但結果卻完全一樣,他們根本就沒能沾上樊祟的衣服,便已被樊祟揮手擊出,如兩隻紙鳶般跌在鐵頭的身上,而樊祟依舊悠然地逼向林渺。

  林渺有刀不能出,只覺得自己無論是自哪個角度出刀,都只會撞上樊祟的拳頭,無論哪個角度都只會產生與鐵頭、魯青同樣的結果。他實在想不出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彷彿憋在心中的氣一直都無法遣散。樊祟每向他逼近一步,他胸中積鬱的殘氣便越多,如果他能出刀,則可以自刀身洩出,可是他不能出刀,不敢出刀!

  “哇……”林渺狂噴出一口鮮血,他無法抗拒來自樊祟的壓力,無法遣洩內心的鬱氣,是以惟有以噴血的方式來緩解心靈和身體上的壓力,但他依然沒能擺脫樊祟那冷如冰刃的目光,不過,他已經可以出刀了!

  大廳中所有人都大驚,樊祟猶未出手,林渺便已經噴血,而林渺卻在此時出刀,這一切都讓他們大惑不解,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林渺畢竟還是出刀了。

  刀鋒劃過血霧,拖起一道淒豔的弧光,讓那片血霧凝成一抹血色的刀氣,破入樊祟的氣場。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0
第四卷第十四章王者威嚴
  樊祟駐足,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似是為林渺這一刀而驚訝,抑或只是因為其它,但樊祟還是首次為一個人停步。

  “砰……”血霧如撞上一堵無形的牆,爆散而開,灑入塵土之中。

  林渺的刀距樊祟兩尺,但樊祟的拳頭已經擊在林渺的小腹上。

  林渺慘哼著倒跌而出,他從沒有想像過這麼快的拳,也從未想過自己竟會敗得如此窩囊。那日與劉正交手,還與其相觸過,可是樊祟卻似乎更可怕,那一雙手似乎完全可以不受空間和距離的限制出擊,這的確不能不讓林渺吃驚叫苦。

  “主公,快走!”天虎寨和虎頭幫的眾弟兄此刻哪還能閒著?一把扶起林渺,另外一群人則不管是否能阻住對方,皆向樊祟撲去,企圖阻一阻樊祟。

  “自取其辱!”樊祟拂袖間,這群人便已東倒西歪,更別說阻止其前行的腳步了。

  “我和你拼了!”魯青和陳通再次扑出,也顧不得身上的傷。

  “林渺,你可以走,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必死無疑!”樊祟望著被鬼醫和齊燕盈扶起已經疾退至門外的林渺,冷聲道。

  “主公,別管我們,快走!”鐵頭高呼,吃力地爬了起來,掄起彎曲的鐵槳狂撲而上。

  “都給我住手!”林渺抖開身邊的鬼醫和齊燕盈,停住腳步,大吼道。

  大廳之中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眾人皆不由自主地停手,連樊祟也不例外。

  林渺望了鐵頭和魯青諸人一眼,又望瞭望那些虎頭幫的兄弟,沉聲喝道:“你們都給我退下!”“主公!”鐵頭和魯青諸人無奈地呼叫了一聲。

  林渺並不搭理,卻望向樊祟道:“我跟你一起去,但這只是我們之間的事,與他們無關!”“主公,不可!”姜萬寶也驚呼。

  林渺搖了搖手道:“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我一定會回來的!”“好!年輕人果然是個人物!”樊祟露出一絲欣賞的笑意。

  “廢話便不用多說了,我僅是領你去隱仙谷,至於如何進去,我也不知道,那裡面布下了奇門陣式,我並不懂此道!”林渺並不為其所動,冷然道。

  “那你當日是如何進去的?”樊祟冷問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進去的,因為當時我重傷欲死,在昏迷不醒之時被人帶了進去。我入谷七天七夜之後才醒來,是以,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入谷!”林渺直言道。

  “但是你出來了,不是嗎?”樊祟又問。

  “不錯!”“那便自你出來的那條路上進去就是了。”樊祟漠然道。

  “那是一片絕崖,根本就爬不上去,在絕崖之下是暗流激湧的江水,除非你是一隻鳥!”林渺沉聲道。

  “那你是不去了?”樊祟怒問。

  “我只是先告訴你,讓你有心理準備,你願什麼時候出發我都奉陪!”林渺傲然道。

  “那好,我們便立刻動身!”樊祟笑了笑道。

  “主公!”鐵頭和魯青諸人大急呼道。

  林渺明白他們所擔心的是何事,伸手製止道:“我知道,我的事就由我自己解決,你們就在這裡等消息,不必跟來!”“主公,那你一路小心!”姜萬寶神色有些緊張地道。

  林渺自信地笑了笑,不答反向樊祟道:“走吧!”

  △△△△△△△△△

  “主公,外面有大批綠林軍將我們這裡包圍了!”一名匆匆趕來的虎頭幫弟子見到林渺,不由得急忙道。

  “什麼?”林渺吃了一驚,心忖:“劉玄好快,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對付我!看來他確實是真的知道我的行踪!”旋又向樊祟望瞭望,笑道: “看來,我的麻煩比較多,他們是來抓我的,只怕沒辦法跟你一起去隱仙谷了!”“哼,在沒到隱仙谷之前,沒人能對你怎麼樣,綠林軍又如何?”樊祟冷聲道。

  林渺想到隱仙谷那幾個怪物,心中倒寧願去對付綠林軍而不想面對那幾個怪物。不過,他也明白,如果落到劉玄的手中,其結果同樣很慘。

  “你立刻去通知姜先生安排一切,我尚有要事需與這位先生去辦!”林渺向那名虎頭幫的弟子沉聲吩咐道。

  那名弟子微愕,但卻不敢懷疑林渺的話,轉身迅速向內堂行去。

  “我們走吧,就看你的了!”林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向樊祟道,他確實並不在意,有樊祟為他開道,也便樂得輕鬆。他自知逃不出樊祟之手,但如果情況特殊,他或許還有一線希望,至少,他不想受到挾持去做自己並不想做的事情。

  “讓林渺出來見我,否則,你們全都有罪!”廖湛的聲音極冷極傲,他並沒將林渺放在眼裡,而此刻,他已下令圍住匯仁行,他不相信林渺能做出什麼來。

  林渺與劉秀頗有關係,不過此刻劉玄已經差走了劉寅和劉秀,也並不怕這兩人出來反對,而這裡更是他的天下,是以,明目張膽地來對付林渺,並沒有人敢說半句異話。

  “是誰要找我呀?”林渺施施然地步入匯仁行,漫不經心地問道。

  廖湛訝然,似乎沒想到林渺居然敢獨身而出,而且如此滿不在乎。

  “聖上讓本將軍來請你入宮與其小敘,林公子便與我走一趟吧!”廖湛淡漠地道。

  “想必這位是廖湛將軍吧,有什麼事還勞動大將軍親臨,真是不好意思,只不過,我今日要讓將軍和聖上失望了,林渺已經答應別人先去辦一件事,我也是身不由己,還請將軍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是什麼人比聖上更重要?難道你就不怕殺頭嗎?”廖湛大怒,叱問道。

  “自然怕殺頭,所以我才不能不跟他去,這個人就是他!”林渺說話間將手朝身後一指。

  廖湛將目光向林渺身後投去,也吃了一驚,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那面血具之後的壓力,彷彿他的心在剎那間系上了一把鎖,緊緊地揪在一起,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而更讓他心頭髮寒的卻是那血面具之後的目光。

  “如果廖將軍有什麼事便跟他說吧,若這位肯讓我隨你去,我立刻便去,相信廖將軍也不會讓我在中間難做人,橫豎都要殺頭,你們先打個商量,讓我怎麼個死法!”林渺聳聳肩,無可奈何地攤攤手道。

  “他是什麼人?”廖湛也有點心怯,扭頭向林渺問道。

  “他便是名動天下、威震四海的赤眉軍大首領樊祟!”林渺可不怕給樊祟添亂子,對於他來說,樊祟的亂子越大越好,他也就越有機會溜走。

  廖湛和幾名綠林軍將領差點嚇得自馬背之上跌下,神情皆變得極為難看地打量著樊祟,似乎是想看出其真假。

  “你真……真的是樊大龍頭?”廖湛聲音也有些走調地問道。

  林渺心中暗笑,不過,人的名,樹的影,樊祟自天鳳五年(公元十八年)起義,至今也有五年之久,其赤眉軍轉戰數省,殺官兵無數,鮮有敗績,而樊祟更被稱之為繼當年武林皇帝之後神話般的高手,乃天下有數的大宗師之一,其威名便是劉玄親見也得以禮相見。何況其赤眉軍與綠林軍並立於世,影響更為深遠,廖湛雖是一時興起的豪強,但與樊祟這雄霸一方的霸主相比,卻要相去甚遠。

  廖湛又豈會不明白,論輩分,在天下義軍之中,或有王鳳、王匡可與樊祟相比,但論個人的聲勢,天下義軍無一人敢與樊祟並論。人們都知道,沒有樊祟便不會有赤眉,但沒有劉玄,或沒有王鳳,綠林軍照樣存在!這便是差別。是以,他突聞眼前之人竟是樊祟時,心中的驚駭自是難以明述。

  樊祟瞪了林渺一眼,他似乎明白,林渺只是在故意給他找麻煩。然後他的目光才落到廖湛的身上,淡漠地道:“私臨貴地,未曾向你們龍頭問好,還請廖將軍代樊某人向玄帥問好!”綠林軍眾將心中稍安,樊祟的態度還算是極溫和,只不過,他們也聽出了樊祟口氣裡並沒有當劉玄是皇帝,依然稱劉玄為玄帥,可見樊祟並不在乎綠林軍。當然,以樊祟的身分又豈會輕認劉玄為帝?算起來,劉玄的輩分和資歷比樊祟都要低,若要讓這一代霸主心服,必難如登天,廖湛自不敢相怪。

  “不知樊大龍頭在此,廖湛有眼不識泰山,不過,今日我奉主上之命來請林公子赴宴,如果沒能完成任務,只怕難以向主上交差,還請…… ”“林渺是我要的人,待他替我辦完事之後,你們要怎樣就怎樣,我絕不插手。但在這期間,你們絕不可插手我與他之間的事,否則就別怪我樊某人不客氣,還請廖將軍把我的話轉告你的主子!”樊祟悠然道,語氣強硬,不留半點迴旋的餘地。

  “這個……這個……”廖湛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好,怔了半晌才道:“那請樊大龍頭留下信物,讓我也好有個交代吧!”樊祟似乎也並不想在這裡太過讓綠林軍難看,是以,他並沒反對,自懷中掏出一面小旗,迎風拋出。

  廖湛接旗在手,只見旗桿為精鐵,帶有尖鋒,可作暗器,旗身為紫緞,書著一個“樊”字,確實是傳聞之中的赤眉令旗,只不過並非可調動赤眉兵馬的赤緞令旗。

  “謝樊大龍頭,我們可以回去交令了!”廖湛向樊祟一拱手,恭敬而客氣地行了一禮,這才向身邊眾將喝道:“我們走!”林渺無奈地聳聳肩,看來這一場亂子是弄不起來了,不過也幸虧有樊祟在,否則,這亂子應該由他和姜萬寶諸人來應付了,說不好會連累這些人,但現在卻至少可以讓姜萬寶諸人有機會轉移,暫時不用正面與綠林軍衝突。

  當然,這之中的時間也難維持多久,劉玄仍不會放過姜萬寶諸人的。所幸他早讓姜萬寶有所安排,否則,結果只怕很難預料了。但林渺仍在心中把劉玄狠狠地罵了個夠,這人確實也夠毒辣的,這麼快便下手,看來自己在南方的日子沒幾天好過,想要如往昔一般八面來財也是難事,他倒有些後悔賣給了綠林軍那麼多天機弩,而此刻卻要被其反噬一口,真是個笑話。

  “你在想什麼?我們該走了!”樊祟冷然道。

  林渺苦笑著聳聳肩道:“看來你的面子在哪裡都好使,只不知道在長安會不會也有這麼風光?讓王莽也給你行禮下跪!”“少給我耍花樣,我要殺你易如反掌!”樊祟冷冷地道。

  “我哪敢呀,我可沒第二顆腦袋!”林渺一臉無辜地應道。

  “以後不可再輕易提我的身分,否則我會割掉你的舌頭,讓你永遠都說不了話!”樊祟又警告道。

  “不會有那麼嚴重吧?我不說就是!”林渺打量了樊祟一眼,故作大驚小怪地道。

  “少囉嗦!帶路!”樊祟不耐煩地叱道。

  “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嘛!”林渺嘟囔著拉過馬兒。

  △△△△△△△△△

  “餵,我感覺有人在跟踪我們!”林渺向樊祟出言道。

  “不用你教我!”樊祟淡漠地回應道。

  “這可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你別好心沒好報!”林渺有些氣惱地反駁道。

  “就算有人跟踪,你也沒有機會逃走!”樊祟不冷不熱地道。

  “我為什麼要逃走?真是好笑,我若想走早就走了,只是不明白你堂堂赤眉軍大龍頭卻放下軍務不理,孤身一人前來南陽,若是你死了,我想赤眉軍也便要散伙了!”林渺沒好氣地道。

  “哼,我死了,你不是更如意了嗎?”樊祟冷笑道。

  林渺詭詭地笑道:“那倒也是,你要是死了,我倒是少了些麻煩,只是該死的人總是那麼難死,而不該死的人卻總不長命,這個世界真是太沒……喲!”林渺剛說到這裡,驀感鞭影一晃,忙閃身,但肩頭依然被馬鞭狠狠地抽了一記,痛得他一咧嘴,氣道:“你怎麼說打人就打人?”“算你躲得快,否則一定打裂你的嘴!”樊祟不帶半點感情地道。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你不愛听就不要聽,又何必打人?別以為武功好就有什麼了不起!”林渺似乎並不在乎樊祟的身分,他心中極為不忿,是以也不怕言語惹怒樊祟,因為他自問若真入了隱仙谷也是死路一條,即使是那幾個怪物打不過樊祟,樊祟也定會知道那《神農本草經》的二部分在他的手中,那時只怕後果會更難堪。因此,他已經豁出去了,根本就不在乎樊祟發不發火。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挑戰我的忍耐力,這對你不會有任何好處!”樊祟冷殺地道。

  “你身為數十萬義軍的大龍頭,不會只有這點氣量吧?跟我這個後生小輩一般見識!”林渺仍然滿不在乎地道,但語氣之中卻也有退避之意,他倒也不是真想激怒樊祟,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哼,我看你倒像個小無賴!真不明白一個小無賴也會有這麼多人跟隨!”樊祟不屑地道,眼神中多了一絲鄙夷。

  “哎,你說對了,我就是個小無賴,生在宛城,長在混混窩裡,自然也是個小無賴了。不過,你可別看不起無賴,當年楚王韓信也是遊手好閒的混混,高祖也是痞子出身,小無賴有什麼不好?亂世英雄皆混混,不混怎能成英雄?”林渺不以為恥地笑道,目光不無挑釁地望著樊祟。

  樊祟望瞭望林渺的表情,卻也有些無可奈何,對這種不要臉皮的人來說,他身為一代宗師,一方霸主,自不會與其一般見識,是以,他扭過頭去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怎麼?沒話說了吧?英雄不怕出身低,你從小有個好師傅,才教會了你這麼好的武功,我林渺可是全靠自己摸打滾爬學得一點本事,雖然今天不如你,可是到了你這麼老的時候,保證比你現在更風光!”林渺得寸進尺地道。

  “我很老嗎?”樊祟突地反問道。

  “看你樣子就知道你不老也差不多了!”林渺半隱半罵地道,故意目光不看樊祟。

  “你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的人!”樊祟冷然道。

  “那我應該感到驕傲才是,不過,我這人一向都這麼驕傲,可不是件好事!”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你還沒說夠嗎?”樊祟又問道。

  “我怕你會悶著寂寞,所以才想說話陪你解解悶!”林渺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道。

  樊祟也拿林渺沒辦法,遇到這種無賴型的人物,他的武功倒也不好使,因為林渺將大帽子壓到他的頭上了,好像是一片好意,是以,樊祟要是還找林渺麻煩便真成了恩將仇報。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你若還般囉嗦的話,我受不了!”樊祟沒好氣地道。

  “那就算了,反正這個世上好心換不到好報的事太多了,也不在乎多你這一樁!”林渺裝作無辜地攤手道。

  “對了,我記得前面小鎮上有個很有名的飯莊,那裡的酒很夠味的,要不要去喝幾杯?”林渺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道。

  “難道你不怕後面的人來找麻煩嗎?”樊祟淡問道。

  “不怕!有你在,天塌下來都不怕。”林渺灑然搖頭道。

  “可是我卻怕你耍花樣。”樊祟冷然道。

  “哈,堂堂赤眉軍大龍頭也會有害怕的事,真是好笑!你不是說我只是個小混混嗎?又有什麼好擔心的,這麼冷的天,不喝口熱酒,真是太對不起自己的身子了!”林渺好笑道。

  “要喝你自己去!”樊祟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道。

  “哦,那太好了,你不喝只由得你,我才不在乎!”林渺大喜,一拍馬,呼道:“駕!”打馬領頭向前面小鎮上趕去。

  樊祟望著林渺的背影,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淡笑,也打馬疾跟而上。

  △△△△△△△△△

  “哇,好香的酒呀!”林渺抱著酒壇猛灌幾口,大聲讚道,目光故意不看樊祟,但卻已經聽到樊祟鼻子嗡動的聲音,心中不由得暗笑。

  “這麼香的酒,不喝真是可惜了!”林渺再長飲一口,信口高吟道:“人生得意須盡醉,美酒勝似紅顏淚,一身傲骨笑紅塵,莫讓杯空心有悔。”吟罷,林渺又大灌一口酒,大笑著大步向店外馬兒行去。

  樊祟坐於馬上望著林渺一手提酒一邊大笑而出,驀地叫了聲:“吟的好!美酒勝似紅顏淚,莫讓杯空心有悔,給我也帶一壇來!”飯莊之中人人皆驚,驚於林渺剛才信口所吟的詞句,也有不少人高聲叫好,當然亦有人對店外那戴著血面具的人生出懼意。

  “哈哈,你不怕酒中有毒嗎?”林渺大笑道,同時將手中自己剛才喝的那一壇酒拋向樊祟。

  “有毒又何懼?”樊祟一把接過酒壇,仰頭長飲,有若長鯨吸水,任由酒水順著下巴淌落沾濕衣衫。

  “掌櫃的,再給我來兩壇!”林渺又扭身走入飯莊之中,呼喝道。

  “小的立刻去為公子準備,不知公子能否將剛才所吟的幾句寫在我們店的堂上?”掌櫃期待地問道。

  林渺欣然笑道:“這有何不可?備筆墨!”掌櫃大喜,一面吩咐小二搬來最好的酒,一面自己為林渺親自磨墨。

  林渺自不客氣,借酒興揮毫,信手而就,字如龍飛鳳舞,飄逸若行雲流水,飄逸中又帶剛勁渾厚之意,仿有入牆三分之勢。寫完,又在下首注上“宛城林渺”四字。

  店中酒客一陣掌聲,不僅贊林渺的名字,更贊林渺的幾句詞,還有人聽說過林渺的名頭,因為這裡離宛城極近,是以關於林渺的事早就傳遍了南陽,而且小刀六對林渺在河北梟城之事故意暗中宣傳,是以南陽之地人人都對林渺津津樂道。

  尤其是掌櫃,他這飯莊本就是納五湖四海之客,所聽江湖見聞極多,是以他對林渺的事自更是有所耳聞。見眼前這年輕人便是眼下名動一時的林渺,慌忙行禮。

  “這兩壇酒算是小人謝謝公子的詩詞,早知是公子你,我就準備酒席。如果公子不棄,我現在就去準備……”“掌櫃何用客氣?你的這兩壇酒我便收下!你這裡的酒最好喝了,幾可與當日鄧禹家釀的五糧雜酒相比,謝過了!”林渺爽然笑道。

  “哪裡哪裡!”掌櫃更喜,南陽誰不知鄧禹所釀五糧雜酒乃是南陽第一?林渺竟拿他的酒與五糧雜酒相提並論,確實是抬舉他了,是以掌櫃極喜。

  林渺倒也沒想再在這裡逗留多長的時間,不客氣地收下掌櫃殷勤備置的下酒菜,一隻烤雞,大步向店外行去。

  “痛快!真是痛快!”店外的樊祟也憨暢地道。

  林渺心中好笑,剛跨出大門,卻驀地閃出一絲警覺,一個老頭自他的對面踉蹌撞來,看上去極為潦倒落魄。

  林渺正待閃身相讓,但那老頭子踉蹌的腳步剛好撞到了他的跟前。

  “老伯!”林渺見對方欲倒之狀,想伸手相扶,卻因挾著酒壇而無法伸出援手。

  “小心!”樊祟卻突地低呼。

  林渺吃了一驚之時,那老者已伸出乾瘦枯長的雙手,似乎是想抓穩林渺,以支撐自己身形不倒。

  林渺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側身讓過,可是竟沒辦法讓開這老頭撞來的身子,這是沒有道理的,而這一刻老者伸出的枯手不緊不慢、似全無章法的一擊,竟然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似乎他無論是向哪個方位移動都不可能避開這老頭子欲搭向他身上的雙手,而樊祟的驚呼卻在此時傳了過來。

  林渺倒退,酒壇橫擺於前胸,如巨錘般撞出,他已經意識到了眼前之人的不簡單。

  老者枯瘦的手搭上了酒壇,酒壇突地爆裂,酒水合著碎壇如潮湧般奔向林渺的前胸。

  樊祟飛掠而出,但在半空之中卻有一道身形如大鳥般橫撞而出,倏然乍現虛空,但剛好在樊祟的前方,擋住其欲過之路。

  林渺吃了一驚,那老者的雙手突然加快,快得無以復加,穿過酒水,穿過碎片,在林渺避無可避的情況下擊在林渺翻轉的雙掌上。

  “轟……”林渺只覺得如遭雷噬,五臟六腑幾欲碎裂,慘嚎一聲撞塌店牆,破入店中,那酒壇的碎片如片片刀鋒切入他的皮肉之中,讓其衣衫寸寸而裂。

  店內之人皆大驚,似乎都沒有料到變故發生得這麼快,剛剛出去還好好的林渺這下子卻破牆飛了回來,而且還如此狼狽。

  林渺連撞壞兩張桌子才停下身子,而那老者也如魅影般自破牆洞之中鑽了進來,一改先前那老邁不堪、行將朽木的樣子,雙掌在身前交劃出一個大弧,再次向林渺攻到。

  林渺只覺得整個虛空覆在這隻巨掌之下,天與地彷彿便在兩掌之間相合,他駭然出刀,可是卻發現自己出刀竟極度無力,他的刀雖快若驚鴻,厲若風雷,但在這一對乾瘦卻能覆天的雙手之前,竟如滄海巨濤中的一葉小舟,在風浪中動盪得隨時都有可能傾覆。

  他感到心悸,感到絕望,感到孤獨無助,彷彿天地之間便只剩下他。他有著從未有過的沮喪,如茫茫雪原之上,在山丘頂巔對月咆嘯的孤狼。

  “轟……”天地一片明朗,但林渺只感自己的身子如紙鳶般飛了出去,喉嚨一甜,狂噴出一口鮮血,整個肢體都似乎完全麻木。

  “砰……”林渺知道自己撞在另一面牆上,撞碎了五張桌子,但他身後的牆沒有傾塌,背骨幾乎快要碎裂。不過,他沒有死,這一點,他仍然清楚,因為能感覺痛就沒有死。

  “哚……”刀釘在牆上,只距林渺尺許,林渺從未想過這麼狼狽的事居然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先是劉正,後是樊祟,現在又是這個奇怪的老頭,這一擊他連刀也握不住。

  當然,這或許是因為剛才他猝不及防之下已經先中了一招,是以才在第二招之時沒能全力施為。不過,這老頭的武功也確實太過古怪,太過恐怖了。

  林渺掙扎著欲站起身來,但那老頭子的一雙怪手又一次席捲而來。

  林渺已經絕望了,他根本就不可能避得了這一掌,甚至無法提起真氣對抗這一掌!死亡距他近得可以感受到死神的呼吸,他惟有閉上眼睛,期待奇蹟。

  “轟……”氣旋狂飆而起,林渺只感到面目生痛,如風中夾有冰塊碎瓦,讓他的皮膚受不了,但林渺並沒有感到有任何沉重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

  “殺手之王雷霆威!”林渺聽到了樊祟的聲音,大喜,他知道,奇蹟是存在的,他沒死,樊祟是不會這麼快讓他死去的,至少,在沒有抵達隱仙谷之前是這樣。

  當然,林渺自問與赤眉軍並無過節,即使是琅邪鬼叟的死與他有些牽連,但並不是他害的,相對來說,如果不是《神農本草經》,他與赤眉軍之間還存在一些交情,樊祟料來不會殺他,只是他不知道這要殺他的老頭又是哪一路人馬。

  “天隱神訣,你是樊祟!”那老頭也吃了一驚,訝然問道。

  林渺睜開了眼,那老頭子竟在地上拖出了五尺許的腳印,如兩道深深的軌轍。

  樊祟目光掃了林渺一眼,見其掙扎著立了起來,這才稍放心。扭頭望了那老頭一眼,旋又瞟向自門外如幽靈般飄入飯莊中的另一位老頭,淡然道:“這位想必便是當年一夜連殺三十二高手的劍無心!”“我道是誰,原來是赤眉軍的大龍頭,不錯,老夫正是劍無心!”那老者冷然道。

  “想不到當年絕跡江湖最恐怖的組織——殺手盟竟又重現,看來,江湖又有一番熱鬧了!”樊祟坦然笑了笑道。

  林渺聽得心頭起了一層疙瘩,什麼最恐怖的殺手盟,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只不知這些人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又為什麼會找上自己?

  “這小子是我們的,我不想傷了與赤眉軍的和氣,還希望樊大龍頭不要插手此事!”雷霆威望了林渺一眼,淡漠地道。

  “你們為什麼要殺他?”樊祟皺了皺眉,反問道,他自然知道殺手盟的可怕。

  “因為他殺死了我的兄弟鬼影子,所以他必須償命!”劍無心冷殺地道。

  “哦,原來你們是和鬼影子一伙的!”林渺恍然,隨即氣忿地道:“殺人者人可殺之,鬼影子想殺我,而我為了自保殺他,這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你們又有何理由來找我?”“鬼影子真是你殺的?”樊祟有些意外地問道。

  “不錯,確實是我殺的,但他死有餘辜!”林渺肯定地點了點頭道。

  “我會挖出你的心肺,以祭他在天之靈!”劍無心大怒,叱道。

  林渺自牆上拔下龍騰刀,冷笑道:“想倚老賣老嗎?王郎給了你們多少銀子來殺我?你們不就是拿了銀子就殺人的殺手嗎?我給你雙倍的價錢,你去把王郎的腦袋割下來給我如何?”“很遺憾,我們已經不要銀子,只要你的腦袋!”雷霆威冷厲地道。

  “那隻好讓你來取了,不過,你先要問問我的這位伙計!”林渺怪怪地一笑,指了指身邊的樊祟。

  “很抱歉,這次我幫不了你,你得罪了王郎,也便是得罪了我!”樊祟悠然一笑,淡漠地道。

  “啊!”林渺如遭雷噬,哭喪著臉問道:“這不是真的吧?難道你真的見死不救嗎?”雷霆威和劍無心也有些意外,並沒有立刻出手,而是將目光投向樊祟,似乎想看看樊祟說的是真是假。

  “千真萬確,如果換了不是王郎,今日誰也別想殺你,但很遺憾,今天我幫不了你,你好自為之吧!”樊祟說話間竟轉身而去。

  雷霆威和劍無心這才有些相信,如果樊祟與王郎的交情極深的話,自然沒有必要幫林渺。

  “小子,你受死吧!”雷霆威冷冷地逼視著林渺,殺氣頓時瀰漫了整個酒莊。

  “樊祟,你是個混蛋!”林渺這才知道樊祟並不是開玩笑,有點氣急敗壞地大罵道。

  “省點力氣吧,罵也沒用!”劍無心獰笑著道。

  “想殺我?來吧!”林渺一咬牙,說話間身後的磚牆驀地爆開,碎磚塵土狂濺而出,而林渺則已破牆而出。

  “想走?”雷霆威頓時明白林渺的用意,暗呼:“好狡猾的小子!”身子也跟著衝入碎磚破牆之中。

  劍無心也急忙跟上,但在衝入破牆的那一剎,突覺背後暗潮湧動,不由得大驚,但回身已是不及。當他覺察之時,一隻手掌已經印在了其背上。

  “呀……”劍無心發出一聲淒長的慘嚎,噴血自破牆洞中狂跌而出。

  雷霆威大驚,眼見便可追上林渺,可是劍無心的慘嚎使他不得不駐足。

  林渺也吃了一驚,大感意外,劍無心的慘嚎讓他內心多了一絲希望,不由得駐足轉身。

  “無心!無心!”雷霆威抱著地上殘喘的劍無心慘呼道,而樊祟卻悠然自那破牆洞之中行出,以手輕輕地拂了拂身上的塵土。

  頓時,林渺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由得大喜,也長長地鬆了口氣。

  “樊祟,你卑鄙!”雷霆威怒極,大叱道。

  “有些時候行卑鄙之事未嘗不可,他一時還死不了,但必須盡快醫治,否則只怕後果很難說了!”樊祟不慍不火地道。

  雷霆威望了劍無心一眼,又望瞭望樊祟和林渺,他知道樊祟並沒有說錯,而樊祟並沒有殺劍無心的意思,如果樊祟真要殺劍無心,那麼劍無心死定了,因為他自問不是樊祟的對手,雖然逃走並無問題,卻絕對照顧不了劍無心。

  “樊祟,今日之賜我一定銘記於心!他日定當奉還!”雷霆威抱起劍無心狠聲道。

  “我並不想與殺手盟為敵,今日只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如果來日你們定要找我樊祟算賬,我也只好奉陪!”樊祟淡漠地道。

  雷霆威冷哼一聲,扭頭望向林渺,陰聲道:“小子,但願你長命百歲!”“你這老東西已經沒幾天好活了,還火氣這麼重,我看你還是砍幾棵樹做副棺材備用來得現實一些!”林渺罵道,心忖:“老子反正也不會有多少日子好活,還怕你這老不死的?”“我會做副棺材的,但是為你準備的,我不會比你先死!”雷霆威冷冷地說了一聲,隨即抱起劍無心的軀體縱身而去。

  “你為什麼不殺了他?”林渺責備地問道。

  “我殺了他讓你揀便宜?”樊祟反問道。

  林渺一時被問住了,不由得惱道:“你不殺他,他們以後定會陰魂不散地纏著你,一定會找你報一掌之仇的!”“怕的人應該是你,我又有什麼懼怕的?”樊祟不屑地笑了笑道。

  “哼,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別以為自己武功好就天下無敵了,我看你剛才若不先暗算那劍無心,未必就能敵得過那兩個老東西的聯手之擊! ”林渺沒好氣地挑釁道。

  “你說對了,我未必就能夠勝過那兩人的聯手,如果我不暗算劍無心的話,但你卻必死無疑!雷霆威殺你最多三招,而我要勝劍無心,至少在十招以上,所以,雷霆威大可先殺了你再聯手對付我!”樊祟冷冷地道。

  “我反正要死,死在雷霆威手上和死在你手上是一樣的結果,我倒無所謂,只是你身為一代宗師卻如此偷襲人家,若讓江湖中人知道,定會笑掉大牙! ”林渺裝作一點也不領情地嘲諷道。

  “你別忘了,我也是一軍之帥,所謂兵不厭詐,兵家勝在無常,不擇手段若能達到目的,便是勝利,你不用激我!”樊祟依然不慍不火地道。

  “算你會辯,可是江湖中人卻不會這麼想,只會把你當作我這種無賴型的人物!”林渺一臉無辜的樣子,似乎對樊祟的表現感到極為遺憾和惋惜,好像樊祟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樊祟不由得也有些惱火,林渺的表情和口氣總讓他覺得不對味。

  “掌櫃的,這百兩銀子是給你的賠償,打壞的東西全算我的!”林渺轉身行入飯莊之中,呼喝道。

  樊祟倒有點意外,林渺出手頗大方,自己受傷之餘還記得店家的損失,至少心地不錯。

  △△△△△△△△△

  “殺手盟究竟是哪門子的事?”林渺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當時,邪道除邪神之外更有十三位超一流的高手,世人稱他們為”蒼穹十三邪“,而他們每個人的武功都自成一家,但不知什麼原因他們成立了一個”殺手盟“,而後這些人至少執行了連續三十次艱難的刺殺任務而沒有一次失手。他們每個人的武功就像劍無心和雷霆威一般,你已見識了。後來,這十三人卻因一次奇怪的任務而喪命七個,只剩下六人,於是這六人從此退隱,卻沒想到今天居然又重現了!”樊祟淡淡地道。

  “十三個一下子死了七個,那是什麼任務?什麼人居然能將雷霆威這樣的高手一次幹掉七個?”林渺不由得駭然問道。

  “至於究竟是什麼任務就沒有人知道了,不過,好像是關於玄門傳說之事。他們死去七人,對江湖卻是一件好事,這些殺手個個殺人如麻,無論是正道、黑道,只要有人出錢他們便殺,而一旦成為他們的目標,幾乎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因此,殺手盟便成了江湖中人人談之色變的組織,儘管他們人少,但僅只他們中的一人之力便可以將一個小門派殺個乾淨。是以,他們後來出了什麼事自然沒人敢去查問,倒讓江湖清靜了不少!”“如今的殺手盟尚有六人,除了雷霆威、劍無心和死鬼鬼影子外,還有三個什麼人呢?”林渺有些好奇地問道,同時心中也暗驚,如果還有五位如雷霆威這樣的高手來殺他,只怕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殺了,僅這老頭的武功便那麼可怕。

  “也許他們還活著,也許他們已經死了,以你的武功再過三五年都難是他們的對手!”樊祟淡漠地道。

  “哦,我明白你為什麼不殺劍無心了,是因為你怕另外三人還活著找你報仇。你雖不懼,但赤眉軍中卻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敵得過這五個怪物的!”林渺恍然道。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但他們最先找的必定是你!因為你殺死了鬼影子!”樊祟不置可否地道。

  “那這幾年我就跟著你好了,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反正他們還打不過你!”林渺不無得意地道。

  “哼,你想的倒美,隱仙谷事了之後,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休要再煩我!”樊祟冷然道。

  “你不會這麼絕情,見死不救吧?”林渺苦著臉道。

  “我還沒這麼多閒情來管你的事!”“哼,不救就不救,這次入隱仙谷還不知能不能出來呢!也許谷中三個老不死的連你也殺了,嘿,我倒是無所謂,你那數十萬赤眉軍也便玩完了,想想也真好玩!”林渺沒好氣地道。

  “別想打消我入隱仙谷的念頭,要死也是你先死!是不是快到了?”樊祟冷問道。

  “你真的要去冒險呀?”林渺苦著臉問道。

  “當然!”樊祟肯定地道。

  “你這樣冒險值得嗎?難道就是為了找回琅邪鬼叟前輩的遺體?”林渺再勸道。

  “這個你不用管,究竟到了沒有?”樊祟有些氣惱地問道。

  林渺怔了半晌,突地雙手抱頭蹲在船艙之中痛苦地道:“這次完了,真的完了,沒想到我林渺最終還是要死在這鬼地方!”“少給我耍花樣…… ”“有什麼花樣好耍的,死都死定了,叫船調頭吧,我們剛才走過來的那片絕崖上就是隱仙谷!”林渺哭喪著臉道。

  “好小子,差點被你蒙過了!”樊祟又好氣又好笑地吩咐船家調過船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1
第四卷第十五章自我麻醉
  “我可不可以不上去?我現在是有傷在身,只會連累你的行動,難道你希望你的行動受到影響?”林渺抱著一絲僥倖地道。

  “如果你想現在就死的話,我成全你!”樊祟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厲的寒意。

  林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無可奈何地住口,只好跟在樊祟身後爬這不是太陡的山崖。這似乎便是隱仙谷的入口,只不過並不是普通人所能夠爬上的。

  爬上二十餘丈高便有一塊平台,平台後有一小狹谷,石壁之上書著七個血紅的大字:隱仙谷,擅入者死!

  “這就是了,我可沒騙你,現在進去我也幫不了你的忙,我看我還是在谷外給你接應好了!”林渺心中直打鼓,他可不想再見風痴火怪,那次已經被他們折磨得死去活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且他還拿了《神農本草經》的“巧器”篇,若是樊祟知道了,他更是吃不了兜著走。他死了還不要緊,反正他也沒多少天可以活了,但這必會把小刀六他們拖下水,那時可就慘了。

  “到了這裡,你想你還能退走嗎?”樊祟冷笑著反問道。

  “啊,你怎麼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都受傷了,卻還不放過我……”“傷你的是雷霆威而不是我,除非你死了,那就可以不必進這谷中! ”樊祟不屑地道。

  林渺知道現在是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好跟著步入隱仙谷,卻在思量著該如何找機會開溜逃跑。他可不想跟著樊祟浪費太多的時間,他所剩下的時日並不多了,若再不去雲夢澤,很有可能會火毒迸發,那時候可就不好玩了,儘管隱仙谷中兩個老怪物可以再讓他多活半年,但他寧可死也不願再見這兩人,要是萬一這兩人又拿他來比試毒物,那可就是真的生不如死了。是以,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請這兩人為他治療,這也是當初他並不告訴鬼醫他知道風痴和火怪下落的原因。

  △△△△△△△△△

  隱仙谷中的奇門大陣似乎並不能難住樊祟,只用了一個多時辰,便連過三陣。不過,卻並沒有見到谷中的人出來,這倒讓林渺有些奇怪了。

  對於樊祟能破陣並不奇怪,當日琅邪鬼叟也同樣可以在陣中進出自由。琅邪鬼叟可以做到,樊祟自然也能做到,只是林渺卻有點糊塗。不過,林渺卻擁有超常的記憶力,這一路是如何入陣的,他卻默默地記在腦海中,以備必要時逃跑之用。

  樊祟則是在苦思破陣之法,林渺則緊跟在他之後,不敢亂動,否則若是走錯了幾步,那後果自不是他可以承擔的。那日在陣中跑了大半天卻連一點邊都沒沾著,若不是琅邪鬼叟送他出陣,只怕一輩子都出不去。

  “真奇怪,這裡好像沒人,否則我們來闖陣怎會沒有一點動靜?”林渺疑惑地道。

  “你怎就知道他們不是在一旁偷看著我們?”樊祟一邊計算著步子,一邊提醒道。

  “不會吧,那我們豈不是成了陷坑里的獵物了?”林渺吃驚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擔心地道。

  “只要你跟緊一些,便不會有事,否則我也保不了你!”樊祟冷聲道。

  “當然要緊跟著你嘍,這裡面沒那幾個老不死的,我一個人也走不出去呀,你可別丟下我一個人開溜!怎麼說我與琅邪鬼叟前輩和幽冥蝠王也有點交情,咱們也可算是朋友了。”林渺故作極為擔心地道。

  “只要你不弄出亂子,我一定帶你出去的!”樊祟語氣有些緩和地道,似乎是被林渺的話語給打動了。

  林渺忙點頭,心中卻暗忖道:“只要老子呆會兒自上次逃生的那絕崖上跳下去,就算你插上翅膀也抓不住我。只不過,得想個法子到那崖邊去!怕就怕還沒到那崖邊就被那幾個老怪物給揪住了,那可就小命難保了。”走出亂石林,便見一條小徑穿插於一些奇花異草之間,入鼻盡是芬芳。

  “終於出陣了!”林渺喜道。

  “不錯,出陣了,這地方可真是別有天地,如此多的奇花異草,他們真會享受!”樊祟讚道。

  “這些花也許是他們用來做藥的。”林渺猜測道。

  “做藥的?你怎麼知道?”樊祟訝問。

  “當然是猜嘍,當初,那兩個怪物一個給我灌毒藥,一個給我解毒,借我的身體比試他們的毒,只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以為我是為什麼不想來這裡,就是因為這些!”林渺憤然道。

  樊祟的臉色微變,也有些氣憤地道:“他們這樣也太狠毒了一點吧?”“誰說不是呢?後來他們以為我死了,讓人把我埋了,可是一場大雨又把我給衝了起來,僥倖未死,卻遇到了琅邪鬼叟前輩,這才得以逃出這鬼地方,你今天卻又讓我來這裡,真是孽緣未盡,該我再受大劫呀! ”林渺怒道。

  “有我在,他們便不敢對你怎樣!”樊祟不屈地道。

  “你對那雷霆威和劍無心聯手都難對付,這裡卻有三個老怪物,而且每人都比雷霆威更可怕,你能行嗎?”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你見過他們的武功?”樊祟訝問道。

  “他們與琅邪鬼叟前輩交手的情形我自然看到了,這些人一對一將琅邪鬼叟前輩擊成了重傷,你說這些人是不是很厲害?”“你親眼見到的?”樊祟冷問道。

  “自然是親眼所見,當時雷電交加,風起雲湧,我自然看見了,後來琅邪鬼叟前輩欲走,卻在那邊林外遇上了那幾個老妖怪,後來他便再也沒能出谷! ”林渺向絕崖方向指了指道。

  樊祟望瞭望林渺所指的方向,卻並沒有動作,只是收回目光,又落到這小徑和那些花草之上,淡淡地問道:“你有什麼發現沒有?”林渺也只好收回目光,掃了四周一眼,道:“這裡應該是好久都沒人住過了,這小徑無人清掃,這花草無人修剪,如果這些人能在這谷中種這麼多花草的話,必不是俗人,應該會常掃常剪的。因此,這裡應該沒有人住了。”“你的眼力很不錯嘛!”樊祟點頭略帶讚賞地道。

  “承蒙誇獎,只是略發評論而已,事實是不是這樣,還有待證實,我只願這一切都是真的!”林渺又抱了一絲希望地道。

  “哼!”樊祟哼了一聲,似乎對林渺的想法極為不滿。

  林渺笑道:“我只是帶你來這個地方,至於能不能完成你要做的事我也是無能為力,要怪,也只能怪這一切都是天意!”樊祟不語,快步急行,轉過幾道彎,便見不遠處有一排木房,但卻依然冷清得讓人吃驚。

  “這裡是不是你那日所住之地?”樊祟問道。

  “想來應該是,我被抬進來和抬出去時都是昏迷著的,自然不太清楚!”林渺無可奈何地道。

  “不過,現在裡面應該沒人!”林渺又淡淡地道。

  “你怎麼知道?”“憑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裡面已經沒有人住了,或許只有幾張結好的蜘蛛網!”林渺肯定地道。

  樊祟並沒反駁,事實很快證明林渺所說是對的,木房之中已經結了許多蛛網,還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林渺也有些愕然,這裡確實沒有人,至少有一個多月無人居住了,為什麼風痴和火怪會離開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裡的東西一樣都沒損壞,顯然並不是有人來破壞,讓他們逃了,而是他們自己走的。而琅邪鬼叟卻說這些人曾發過毒誓,是不可能離開隱仙谷的,可是這一刻又為什麼不在呢?難道這裡並不是他們居住的地方,他們居住之所是另有其地?可是這也有點不像,林渺記得這小木屋內的佈置,這絕對是他當日所居的小木屋,只是如今已經人去屋空了。

  當然,這對於林渺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面對這幾個老怪物,減少了幾分危險。不過,他也不敢太過得意,如果惹惱了樊祟,那可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現在沒有了風痴火怪的威脅,那所有的威脅只能是來自樊祟了。他並不知樊祟來此的目的,而且此人心思難測,誰也弄不清究竟是敵是友。

  “難道是真的?難道是真的?”樊祟望瞭望小木屋中的一些佈置,自語般道。

  “什麼是真的?”林渺有點莫名其妙。

  “彗星經天時,便是他們誓言取消之際!”樊祟淡漠地道。

  “彗星經天時,乃去年除夕前夜!”林渺也吃了一驚,反問道,但旋又道:“難道龍頭早就知道他們會在彗星經天之日破除誓言下山?”樊祟不語,怔了半晌方冷然問道:“琅邪鬼叟除了教給你鬼影劫外,還交給了你什麼東西?”“什麼什麼東西?沒有哇,難道除了鬼影劫和三老令之外還有什麼東西?”林渺故作不知地反問道。

  “你老實與我說!”樊祟聲音變冷,盯著林渺逼問道。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琅邪鬼叟前輩便是在前面的樹林外遇險,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林渺故作無辜地道。

  “帶路!”樊祟道。

  “這林子我如何能走出去?還是你去闖陣好,我可不知道破陣之法。”林渺肅然道。

  △△△△△△△△△

  隱仙谷極大,但卻是一片死寂,似乎連一隻鳥兒都沒有,林渺是故地重遊,心中感慨萬千,若不是這片地方,半年前他便已經死了,可是他仍活了下來,是這裡賜給他再生的機會,讓他在這七八個月之中得以快速成長。而再次回到這片土地之時,又只有十餘日的機會,命運似乎在與他開一個極大的玩笑。

  前途一片迷茫,這兩百多個日夜,似乎只是一眨眼間的事,又似乎如過了幾個世紀那般漫長,許多的人都去了,而許多的人又出現在林渺的生活之中,一切都只是像一場夢,一場沒有終點的夢,讓人有點心酸,有點無奈,這些日子的經歷幾乎比前二十年所經歷之事還要多,還要復雜和離奇,惟一值得慶幸的便是,他還活著,活著就是一種幸運,活著就有希望。

  至於是希望什麼,林渺自己也不知道。活著的目的和意義是那麼迷茫,那麼模糊。不過,林渺知道,活著絕對不是為了自己,如果只是為了自己而活,他寧可死去,寧可輕輕鬆鬆地解脫,讓塵世的俗夢化成碎影。但現在的他不可以死,而且要以最堅強最大的意志活下去,因為有太多的人在期待他,對他寄予了厚望,他可以拋下自己,但卻割捨不了這些人的感情和牽掛。

  感慨歸感慨,可是林渺知道,眼下最要緊的卻是如何擺脫樊祟的糾纏。他並不想與樊祟耗上太多的時間,這對他沒有半點好處,反而只有威脅,這種傻事,他並不想做。

  “當日琅邪鬼叟前輩便是把我從這里送出來,然後帶著我向那邊飛跑,而那幾個怪物便在後面追!”林渺一邊比劃一邊向絕崖邊靠去,似乎是在講解當時的情景,可是內心卻在計算著自己與絕崖之間的距離。

  樊祟的心神似乎也陷入了對琅邪鬼叟的回憶之中,並未言語,只是跟著林渺身後,踏草而行。

  “十丈、八丈、五丈……”林渺心中暗自計算著,突地轉身呼道:“對了,我記得當時琅邪鬼叟前輩一手挾著我,還與那紅頭髮的老怪對了一掌,自琅邪鬼叟前輩胸前飛出了一個小盒子!”“什麼盒子?”樊祟心神一緊,急問道。

  “當時那盒子就向那棵樹下飛去,好像是……再見了!”林渺向樊祟身後一指,樊祟不自覺地扭身向林渺所指之處望去。

  林渺又豈會錯失此機會?身形倒掠,如經天流星般向四丈外的絕崖躍去。

  樊祟一聽林渺那一句“再見了”,頓時知上當,忙扭回頭來,而此時林渺的身子已經在絕崖上空了。

  “好狡猾的小子!”樊祟一抖手,自袍間竟射出一道赤帶,直卷向空中的林渺。

  “不勞相救!後會有期!”林渺揮手,刀光一閃,那赤帶雖然極速纏住了他的腰,但在龍騰神鋒之下,立刻斷為兩截,林渺的身子如彈丸般墜入絕崖之下。

  樊祟趕到絕崖邊,只感到水氣撲面,林渺如一隻大鳥般凌空而落,已化成一個小黑點。他不由得又氣又恨,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這麼小心翼翼,最終卻還是被林渺給耍了,但叫他自這絕崖上跳下,卻又鼓不起勇氣。

  林渺卻不同,早已是輕車熟路,他已不是第一次自這裡跳下去,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會再找你的!”樊祟憤然對著崖下高喊,但卻不知道林渺聽到沒有。他只覺極為窩囊,但卻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小看了林渺,隱約間,也覺得當日的事情可能不是林渺所說的那麼簡單,而是另有內情,也可能他想要的東西真的在林渺手中。不過,這要到他下次找到林渺才能夠證實一切。

  △△△△△△△△△

  “樊祟居然將林渺這小子帶走了?!”劉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厲的光彩,沉聲問道。

  “確實如此,皇上,我們要不要順便把樊祟也給乾了,以免除赤眉軍的後患……?”“胡說!樊祟是我們現在絕不可以得罪的人,儘管他可能會是我們的敵人,但在目前他卻為我們分擔了絕大部分壓力,如果沒有赤眉,王莽就可全力對付我們,到時若赤眉也成了我們的敵人,這不是自取滅亡嗎?”劉玄打斷廖湛的話,斷然道。

  “皇上所說甚是,可是有樊祟插手,我們又如何能夠誅殺林渺這小子呢?而且,大司徒和光武將軍與林渺交情不薄,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要對付林渺,只怕會不好吧?”廖湛擔憂道。

  “這便是為什麼朕要把他兩人派去北征的原因,有他們在我身邊,朕還能夠放手而為嗎?”劉玄悠然道,神色間不無得色。

  “王常將軍一向與大司徒交好,如果他知道了此事,只怕……”“這個你不用擔心,朕已經準備派他去換回護國公王匡!在宛城便不會再有說朕閒話的人了,但是,你必須記住朕的吩咐,對付林渺的事宜快宜秘,你可有派人跟踪樊祟的去向?”劉玄冷然道。

  “臣早就派人跟踪了,還讓人秘密監視匯仁行的動靜,諒他們插翅也難逃!”廖湛肯定地道。

  “匯仁行對我們還有用處,只有他們打造出來的兵器才能讓我們無往不利,暫時還不能對付他們,雖然小刀六與林渺是好朋友,但這人只重利益,視錢若命,只要朕給他一點甜頭,說不定他連林渺都出賣了也是有可能的!”劉玄淡然道。

  “臣覺得小刀六這個人並不是那麼簡單,也是個很難纏的角色……”“再難纏的角色也有弱點,只要找出他的弱點所在,就不信對付不了他!別忘了,他身後還有天虎寨,雖然這股力量不足道哉,但是在南陽諸地的影響卻極大,絕不可小覷,有些時候留一手是應該的!”劉玄駁叱道。

  “皇上所說甚是!”廖湛阿臾道。

  “好了,你吩咐各地註意樊祟和林渺的消息,這小子對我和聖門的威脅極大,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就算我們不能正面出手,你可請宗主派人除掉這小子,省得他影響了我聖門的大業!”劉玄語氣一改道。

  “皇上,臣還有一條消息!”廖湛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道。

  “說!”劉玄淡漠地道。

  “聖女傳來消息說,劉正很可能已經去找過劉寅,而她懷疑劉秀也可能並不是真的!”廖湛神色有些古怪地道。

  “什麼?!”劉玄心神大震,眸子裡閃過一絲厲芒,頓了頓,冷聲問道:“聖女是何時告訴你這個消息的?”“兩天前,臣去光武將軍府宣讀聖旨時!”廖湛肯定地道。

  劉玄的臉色數變,眸子裡有一絲懼意,自語道:“為什麼宗主不將這消息告訴我?為什麼?”“皇上!”廖湛見劉玄這樣子,不由得提醒道。

  劉玄一怔,立刻又恢復常態,深吸了口氣道:“劉秀不是真的劉秀,那誰才是真正的劉秀?不過誰是劉秀又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我能得到劉家的江山!”“那日聖女本可知道答案的,但後來被劉寅給打斷了,這之中一定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聖女猜測,甚至與劉正有所牽連,是以才讓臣轉告宗主。不過,臣先向皇上說一聲。”廖湛道。

  劉玄不由得笑了,道:“做得好!朕絕不會虧待你的,宗主他老人家事太多,總不能每件事都要向他老人家親自禀報,是以,往後有什麼消息,便先與我說!”“臣明白,皇上乃是真命天子,萬民之主,自然應該先向皇上禀告了!”廖湛頓時明白劉玄之意,跪伏於地肅然道。

  “很好,你起來,林渺的事便交由你去處理,劉寅和劉秀的事就由朕親自處理!”劉玄欣然道。

  △△△△△△△△△

  “船家,你這船租不租?”林渺向停於岸邊的船家叫喚了一聲,問道。

  “客爺想租到哪裡?”船家見有客人來,不由得順口問道。

  “竟陵!”林渺沉聲道。

  “客爺,這裡到竟陵可有七八百里的水路呀!”船家吃了一驚道。

  “只要有水,你這船兒哪裡不能去?七八百里有什麼大不了,錢不是問題!”林渺略嫌麻煩地道。

  “哦,客爺說的也是,只要客爺出銀子,我老頭子哪裡都去!”船夫笑了笑道。

  “哦,那好說!”林渺踏上甲板,打量了這艘只有兩丈左右並不甚大的船,道:“這船上似乎缺了點什麼。”“我這船是新近才從湖陽購買回來的,花去我一輩子所攢的錢財,之中缺少長途用的東西,如果客爺要遠行的話,我就要再備一點東西和找個做飯的!”船夫不無自豪地道。

  “很好,我就租你這隻船。這裡是五十兩銀子,你先去購點鋪蓋、油米之類的,記住,別忘了備幾壇好酒,另外弄些牛肉乾、花生米之類的下酒菜。”林渺掏出一大錠銀子遞給船夫,大方地道。

  “這麼多?”船夫吃了一驚,有些意外地打量著林渺道:“有二十兩銀子就足夠買這些了。”“你就買好一些,多買一點就是了,剩餘的就是你的跑路費,船資另計!我尚有些事,你買好東西後就在這裡等我!”林渺淡漠地道。

  “好,小老頭知道該怎麼做,客爺放心,你什麼時候來我都在這裡等!”船夫見林渺出手這麼豪闊,自然心中歡喜,也爽快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他可還得在城裡再去買一些繩子、弓箭和火油之類的,以備在路上遇敵時用得著。

  林渺知道,這到竟陵七八百里水路,遇敵的可能性極大,雖然他已經易容改裝,但是這些騙一般人還行,對於樊祟、雷霆威這等超級高手來說,只憑直覺便可認出他,易容並不能有太大的作用。不過,在水上卻有林渺的優勢,即使對方武功好,但水下功夫並不一定都好,是以林渺選擇水路,還要準備許多水戰所用的東西。

  如今他只有一人作戰,自不能馬虎,更要準備充分。當然,這只是有備無患,並不是真的就可能在水上遇險,能平平安安抵達竟陵當然是林渺所希望的。

  △△△△△△△△△

  “師傅,我要兩百支上好鐵羽箭,你這裡有沒有存貨?”林渺大步踏入一家鐵鋪,淡問道。

  “哦,客爺你要兩百支鐵質羽箭?”中年鐵匠抬起頭來訝然望了林渺一眼。

  “不錯,你這裡可有?”林渺悠然問道。

  掌櫃放眼外望,卻見一輛馬車橫在門口,隱隱發現馬車裡裝滿了東西,掌櫃這才回過眼來望向林渺笑著道:“有,有,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全都賣給你!”“那好,你去拿給我看一下!”林渺道。

  “我們這裡有好幾種羽箭,還有上好的弩機,客爺若是想要的話,不妨進庫內看看。”鐵匠道。

  “那好,請帶路!”林渺有些意外,但卻並不在意。

  “要是往日,想要這麼多存貨可不易,現在義軍都用匯仁行的兵器,生意不太好做!”中年鐵匠有些怨道。

  林渺恍然,這確實是實情,現在匯仁行的生意幾乎成了南陽的壟斷大戶,其名氣之高,已使義軍和一些大戶人家非它的兵器不用。當然,匯仁行的兵器質量絕對一流,因為它匯集了數百上千的鐵匠精英,聚思廣益,這才使兵器質量越來越好,人們當然忽略了這些小鐵鋪。小鐵鋪中一般只有普通老百姓來買些鋤鍬、柴刀之類的東西,而諸如羽箭弩弓之類的便沒有多少人買了。

  林渺走進內堂,突地一怔,目光呆呆地落在堂上的一張畫像之上,神情竟變得恍惚起來。

  “客爺,東西都在這裡,你看覺得哪件好,隨你挑,價錢我這裡是最實惠的!”鐵匠興志昂然地介紹著,可是半天卻沒聽到林渺的迴聲,禁不住訝然望了林渺一眼,有些擔心地問道:“客爺,你沒事吧?”林渺未答,卻緩步移至畫像之下,彷彿是著了魔一般,痴痴地盯著畫像,眸子裡竟閃出一絲莫名的感傷。

  “客爺!客爺……!”林渺被鐵匠一串呼叫喚得回過神來,但臉色依然有些蒼白。

  “這幅畫是誰畫的?”林渺扭頭向鐵匠質問道。

  “哦,你是說這幅畫呀,這是一位叫什麼藏什麼的公子的,當時他想在我這裡買一把刀和一柄劍,卻沒有錢,便把這幅畫押在這裡,說一個月後回來取,我當時不肯,但看這個人只是一時落魄,不像壞人,最終便答應了他。可是現在一個月都過去了,他還沒有回來,想來是不會回來了,算我駝子倒霉,一把廢了三年心血才打造出來的寶劍卻被這一幅破畫給換去了,這還不說,自有了這畫之後,生意更是每況日下。不過,這畫中的美人確實是勝似天仙,我駝子從沒想過世上有這麼美的女人,想那曾鶯鶯和柳宛兒也只怕要差上許多……”“那人是不是叫藏宮?”林渺反問道。

  “藏宮?對!對!就是藏宮,客爺認識他呀,他是你的朋友嗎?”鐵匠頓時似乎記起來了,欣喜地問道。

  “不錯,我是他的朋友,他叫我來幫他贖回這幅畫,卻不知那一刀一劍要多少銀子?”林渺想了想道。

  “一百零八兩!”“這裡是兩百兩壽通海的銀票,贖這幅畫和購買兩百支箭夠不夠?”林渺自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淡然問道。

  “夠,夠,自然是夠了,想不到藏公子那麼潦倒,卻有你這樣豪闊的朋友。”鐵匠大喜道。

  “給我把箭支打包,放在門外的那輛馬車上!”林渺伸手摘下掛於堂上的畫,卻見下角書著“地皇三年臘月,藏宮”幾個蒼雄的小字。

  “地皇三年臘月?”林渺低低地念著,眸子裡竟滑出兩行淚水。

  “客爺,你怎麼了?”鐵匠吃了一驚,問道。

  林渺一驚,頓知自己失態,忙道:“沒事,你什麼都沒看到,知道嗎?”鐵匠一愕,似乎明白了什麼,試探地問道:“這畫上所畫的是公子的親人?”林渺瞟了鐵匠一眼,冷然道:“你很多嘴!”“是,是,小的不問,不問!”鐵匠一陣尷尬,有些吃驚,忙將包好的箭矢送上停在門口的馬車之上。

  隨即林渺也坐上馬車,向車夫道:“送到屯口碼頭!”

  △△△△△△△△△

  “哇,公子買了這麼多東西呀!”船家有些吃驚地問道。

  “這些給我放在甲板下,反正這船也夠大的,放這點東西不會有問題。”林渺吩咐道。

  “公子您是到竟陵做生意吧?”船夫看了看那些包裹得嚴實的東西,有些惑然地問道。

  林渺只是笑了笑道:“也算是吧!”說著,大步跨入船艙,卻見船艙中有個少女正在整理被蓋,不由得訝問道:“她是誰?”“哦,她是老夫的小女兒,叫小翠,是我讓她來幫忙燒茶做飯的。”船夫忙解釋道,旋又向船艙之中的少女道:“小翠,還不見過公子?”“小翠見過公子!”那少女極乖巧地向林渺行了一禮。

  林渺心中微覺釋然,打量了少女一眼,只覺頗為清麗,是那種小家碧玉型的,再看看艙內,擺了幾大壇美酒,還有一包包的東西。不過,林渺嗅到了蜜餞的味道,顯然之中還有許多乾果零食之類的。

  “好了,可以啟程了!”林渺自懷中掏出一張百兩銀票遞給船夫道:“這是你的船資,你現在送回家也行!”“啊,公子,這怎使得?到竟陵,這順水只要四五天就可以到,怎用得著這麼多銀子?”船夫吃驚地道。

  “這一路上不怎麼太平,這些就當是現在船資漲價好了!”林渺淡然道。

  船夫有點傻眼了,林渺出手之豪闊確讓他有點受寵若驚,忙收下送上岸去,半晌才滿面喜色地回到船上,感激地道:“便是公子要我這艘船也使得,那我便啟航了!”林渺坐於艙中,望著江岸漸離漸遠,心中竟湧出一絲莫名的酸澀,禁不住抱過一壇酒,仰頭長飲了一氣,這才攤開那幅畫。

  畫中的人竟是梁心儀,林渺太熟悉了,這幅畫畫得栩栩如生,連唇角的一點小痣也點得極為清楚。只是畫中之人的表情冷漠,有若嚴霜相罩,多了一絲冷艷,少了幾分溫柔,但林渺可以肯定,畫中之人一定是梁心儀,抑或是一種直覺。

  藏宮所畫的人竟會是梁心儀!可是這兩個人是絕沾不上邊的人物,一個是西北藏宮世家的少主,一個是從未出過宛城的弱女子,在梁心儀死前,藏宮從不曾到過宛城,那為何藏宮能畫出這幅畫呢?且還畫得如此傳神?而這幅畫還是在去年臘月所成,可見應該是數月前的事,幾個月前,梁心儀已經魂歸天國了……這一切都像是一個謎,讓林渺覺得頭大。

  不過,無論如何,林渺的心卻被這幅畫帶入了往日的回憶之中。

  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梁心儀在他心中的位置,包括白玉蘭、遲昭平,甚或是怡雪,那段傷得他最深的感情總是最難忘的。梁心儀帶走了林渺過去的一切,包括生命,這一點,林渺比任何人都清楚。

  往日的林渺,感覺到生命中存在著自己,存在著幸福和快樂,甚或最為幼稚的理想,但現在的他,生活中,自己並不重要,生命只是為別人而存在,活著沒有任何個人的幸福和快樂,只有責任,別人的幸福和快樂才是他的快樂,他活著的全部意義已經不是在於享受,但在以前卻是!

  梁心儀帶給了他快樂和幸福,但也帶走了他的快樂和幸福,留給他的只是越美也便越痛苦的回憶!

  藏宮怎會畫出這樣一幅畫像呢?畫中的女人究竟是不是梁心儀?梁心儀真的死了嗎?為什麼藏宮會出現在淯陽境內?這之中究竟有什麼牽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林渺的腦海中竟是亂糟糟的一片。

  對著畫像,他彷彿又看到了梁心儀的一顰一笑。他也不得不佩服藏宮的筆法,由畫可以看出,藏宮對這幅畫投入甚深,也可以說是藏宮對畫中的女子很可能是用情至深。難道畫中的女子是藏宮的心上人?這個世上還有一個長得與梁心儀如此相似的人?

  當日他知道梁心儀死去的消息時,便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殺了孔庸後便流落外地,根本就連梁心儀的屍首都不曾見到,這是他對梁心儀惟一的歉疚,但那一切也都是身不由己。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梁心儀死了,從來都沒敢想過梁心儀沒死的可能性,今日再見這幅畫,他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只是,如梁心儀真的沒死,那她又在哪裡呢?她這些日子又乾了些什麼呢?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怎麼樣呢?這些日子來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呢?林渺不敢想像那之中的情節,他只覺得心很痛,像刀絞一般。於是他喝酒,以酒來麻醉自己的思想,麻醉自己的感覺,至於是怎樣醉過去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

  “公子,公子……”林渺在小翠的呼喚中有些吃力地睜開了雙眼,卻發現船頭已點起漁火,已是夜晚,而自己身上蓋著被子,那幅畫依然在身邊,他的頭有點痛,顯然是下午喝多了酒。

  “公子,你醒了,剛才有許多綠林軍上了船,他們沒有驚動公子吧?”小翠擔心地問道。

  “啊!有綠林軍上來過?”林渺吃了一驚。

  “他們又走了,聽說是來查什麼重犯,幸虧阿爹認識他們的頭,這才沒事。公子喝得太多了,我為你準備了點醒酒湯,公子先喝了吧。”小翠柔順地道。

  林渺心中暗罵自己,居然如此大意,要不是自己易容了,說不定剛才怎麼死都不知道。劉玄肯定是在各處查自己的下落,自然不允許自己洩露任何關於他的秘密,而自己卻連綠林軍上艙檢查過都不知道,要是船上之人有歹意,那自己肯定已死了一百次。

  “謝謝小翠姑娘!”林渺接過一大碗熱湯道。

  “這位姐姐是公子的心上人嗎?真是漂亮!”小翠瞟了那幅畫一眼,有些羨慕地道。

  林渺點了點頭,黯然道:“是的,可是她死了!”“啊……”小翠的表情變得有些驚愕,旋又變得有些黯然地道:“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不怪你,都已經過去好久了。”林渺澀然,說著將碗中熱湯一飲而盡,道:“你做的湯真好喝!”“謝謝公子誇獎!”小翠喜道。

  林渺掀開被子,卷好畫卷,掀開艙簾步上甲板。夜似乎極為平靜,風依然有些寒意,老船夫獨坐於甲板之上抽著旱煙。

  “公子醒了?”船夫淡問道。

  “嗯,晚上不准備拋錨嗎?”林渺問道。

  “這段河道比較平緩,沒有險灘和暗礁,晚上行船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反正現在是順流,不用劃便可自己下行,到了前面老虎咀可就要下錨了,那也是下半夜,現在還是初更,還早著!”船夫笑著解釋道。

  “哦。”林渺恍然,這段河道他雖不是第一次走,但對河道的了解自不如老船夫了,對於拋不拋錨倒無所謂。

  “那群綠林軍沒入艙嗎?”林渺問道。

  “看了一下便走了,綠林軍不會擾民的,好說話,只是隨便看看!”船夫答道。

  “咦,前面是什麼地方?”林渺指了指前方道。

  “大叉灣!”船夫道。

  “怎麼有那麼多的停船?”林渺眉頭一皺,問道。

  “停船?”船夫惑然,訝問道:“那裡沒有漁火呀,難道公子看到了停船?”林渺點了點頭道:“下錨!”旋又向後艙道:“小翠,準備滅燈!”船夫一怔,見林渺煞有其事的樣子,自然不好不從,畢竟林渺是他們的財神。

  船很快被穩在河中,小翠依言滅了漁火,只有艙中尚有些微弱的火光,但被厚厚的艙簾所掩,在外面看不到那微弱的油燈光亮。

  “公子,發生了什麼事?”小翠來到甲板,小聲地問道。

  “前面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待會兒讓我過去看看!”林渺道。

  “那讓我把船靠岸吧?”船夫道。

  “不用!”林渺自甲板下取出一把包得很好的大弓和一串連著一支箭的繩子。

  林渺將繩子的一端系在甲板之上,藉著夜晚天空中朦朧暗淡的光芒,射出連繩的箭矢。

  “哚……”一聲輕響過後,林渺伸手拉了拉係於船上的繩子,再將繩子紮緊崩直,只看得船夫莫名其妙。

  “公子這是乾嘛?”船夫惑然不解地問道。

  “如果不是我回來,而是別人,你就用刀砍斷這端的繩子,明白嗎?”林渺叮囑道。

  “哦?”船夫點了點頭,可是還不明白林渺究竟有何目的。

  林渺卻已經自甲板之下取出一壺羽箭,插刀於背,負起大弓,而這時船夫才知道林渺搬上船的幾大包竟然全都是這些玩意兒,不由又驚又訝。

  “如果船上有事,就點亮漁火,我會立刻回來的!”林渺再次叮囑了一聲,隨即縱身躍上橫空而架的索橋,如踏水的野鷗,滑向河岸之上。

  船夫和小翠只看得眼睛發直,幾疑置身夢中,林渺居然凌空橫渡而過,這對他們來說,確實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他們也知道眼前這年輕人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至於是什麼來歷,他們也不敢胡亂猜斷。不過,他們卻相信林渺所說的,前方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

  夜極為寧靜,惟河水擦岸聲與陣陣松濤聲,偶爾有梟啼狼嚎,使得夜愈顯寂靜。

  大叉灣的河面極為寬闊,無甚急流險灘,而此刻河道略顯擁擠,因為河面之上泊留著數十大小不一的船隻,所有的船皆燈火俱滅,不聞半絲動靜,像是船上全無生命一般,這不能不讓林渺意外。

  等待良久,依然沒有半點動靜,林渺也沒有這般好的耐心,偷潛上一隻小船,藉著夜色的微光,並不影響林渺的視線。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沖入林渺的鼻子,讓他感到有種想吐的感覺。

  船艙中卷伏著兩個人。

  “五毒盟的毒!”林渺低語,艙艙之中的人死了,林渺記起那日自平原去信都的途中所遇到的那幾具五毒盟弟子的屍體,正是這股奇怪刺鼻的味道,而且死狀與這兩人相差無幾。

  鬼醫曾說過,這種味道也含劇毒。

  林渺迅速又躍上另外一艘船,駭然發覺這些船上都是身中劇毒而亡的人。

  泊於大叉灣的所有船隻上的人全都身中劇毒,這一切,絕對與五毒盟脫不開干係,但是五毒盟為什麼要殺死這些人呢?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林渺識得,這裡有一艘綠林軍的戰船,但戰船之上的綠林軍也沒有倖免。

  “好歹毒的毒!”林渺不覺得有任何必要再留在此地,這些人死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看來這裡的佈局並不是針對他的,只要不是針對他,他倒並不想去惹太多的麻煩。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便是先讓自己活下去,其它的問題都可以放在一邊。在這個亂世之中,想管的事太多,而管不了的事也太多,五毒盟似乎也並不是邪派人物,在江湖之中雖行事有點詭秘,但還算是聲譽較好,卻為何會發生這般情況?還有上一次在德州外發生的事!?

  另外一個疑惑則是,何以這麼多船隻會聚在這裡?難道是他們集體泊船於此?不過,如果任由這些屍體在此的話,那上船檢查的人只怕又要遭殃了。這些屍體散發出來的味道也足以毒死人,是以,林渺將這些船拴在一起,經過之後再一把火將這裡的一切全部毀去,那就不會有更多的受害者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1
第四卷第十六章關外貿易
  “聽說葛丹王子這次來此,是要購買一批上等兵刃。葛丹王子乃是北方鮮卑族人,因為一直受匈奴人的欺壓,是以,這次來中原,便是想尋求合作夥伴,這對你逐鹿北方極為有利。”任光拍了拍小刀六的肩膀道。

  “好得很,我可不管他是什麼鮮卑人還是匈奴人,太守安排我與他見上一面吧,我要他非我打造的兵器不用!”小刀六自信地道。

  “這好說,你回去稍作準備,明天他便會自河間國來此,到時我安排你們相見!”“一切就有勞太守了,這次我打算在信都和梟城各開幾家大的鑄兵廠,眼下還有許多事要去做,明天我再來見太守。”小刀六客氣地道。

  小刀六一路跋涉到了信都才知林渺又去了南方,雖然心中有點訝異,但卻並不在意,他的任務便是在北方迅速紮下根,然後積累資本,使梟城繁盛起來。

  信都確實是個好地方,水陸兩路都方便,只是想獲其大量的鐵礦卻需要去常山郡購買。在這座城中,安全保險,行事暢通無阻,是以完全可以放手而為,另外有冀州豪強的各種渠道,只能與他們互惠互利,生意可以說是一本萬利,雖不若當日在宛城那樣左右逢源,但卻是個長遠發展的好地方。

  至於見什麼葛丹王子,則是明天的事,他並不想考慮得太遠,所有該準備的事便交由胡適了,他則帶著無名氏等幾人在街頭閒逛,或者可以說是為在信都定基找一個好地盤。

  “蕭爺,近日信都來了一個神算,其卜算和卦術極為精準,你要不要也去算上一卦?”任府的嚮導任平突然提議道。

  “神算?是天機神算東方詠嗎?”小刀六反問道,他曾聽林渺還有湖陽世家及天虎寨的人談起過天機神算東方詠乃是世外第一高人,雖其武功無人知道,但其卜算天下無人不服,被尊為神仙之流。

  “好像不是,這個人叫東郭子元,不叫東方詠!”任平搖了搖頭道。

  “東郭子元?這個名字倒是很有趣,他真的很能算嗎?”小刀六似乎也有點興趣,當初在宛城之時,他也喜歡去找人卜卦,算他流年運程。不過,那都是一些江湖騙子,還有幾個與他交情都很不錯,是以,他並不太相信這玩意兒,倒是對湊湊熱鬧很有興趣。

  “小的曾找他算過,他說我三日之內必有皮肉之苦,昨天是第三天,便挨了太守一頓板子,現在屁股還痛呢!”任平苦笑道。

  “哦,這倒有趣!”小刀六有點好笑地道:“那你領我去瞧瞧,看那東郭子元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

  △△△△△△△△△

  “將軍,有位叫杜吳的商人想見你!”劉秀正在思忖破定陵之策時,屬下小校來報導。

  “杜吳?”劉秀眉頭一皺,淡淡地道:“請他進來!”說話間將桌上的地圖之物全都整理好放入案下。

  “光武將軍別來無恙呀!”一個胖胖的錦衣華服的中年人大步隨小校入帳,一見劉秀立刻歡笑道。

  “想不到杜先生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相會於此,真讓劉秀感到意外!”劉秀也立身還禮笑道。

  “這次從長安到宛城做些生意,順道至此,昔日在長安之情景猶記憶猶新,是以這才順便來拜訪一下故人!”杜吳朗聲歡笑道。

  “給杜先生看坐!”劉秀沉聲吩咐道,旋又向杜吳問道:“先生自長安而來,不知長安的情況怎樣?”“長安依然平靜如故,只是外松內張之勢,至少戰火還沒燒到長安,不過王莽似自知時日不多,天天在后宮中飲酒作樂,不理政事,這次又讓我為其搜羅一批美女供其享用,如此昏君,長安城中軍心民心皆已不穩,想來,已無指望了!”杜吳不無嘆息地道。

  “哦。”劉秀並不感到意外,杜吳乃是長安城中最有名望的商人之一,長安第一名樓與燕子樓齊名的鳴鳳樓主人便是杜吳。此人對天下美女的搜羅極有一手,更是生意場上的厲害角色,劉秀在長安之時,曾是“鳴鳳樓”的常客,與杜吳還有些交情,是以對杜吳所說的並無甚懷疑。

  “那先生還為這昏君送美女去?”劉秀悠然反問道。

  “不怕光武將軍見笑,我杜吳不過是一介商人,對於誰是誰非並不太在意,惟一在意的便是有沒有錢可賺,昏君既然要女人,我就送給他好了,'色'乃一柄鋼刀,用不了多久,昏君不死於義軍手中,也會死在女人肚皮之上,那不也省事省心很多嗎?何況我家小產業都在長安,除非我想腦袋搬家,否則還只能放乖點好!”杜吳直言不諱地道。

  劉秀也不由得笑了,杜吳倒坦直得可愛,但仍問道:“那先生不怕王莽知道你來見過我嗎?”“哈哈……”杜吳突地笑了起來,道:“如果杜某連這點手段都沒有,還能夠在生意場上混那麼多年嗎?”“先生的手腕,全長安的人都知道,這一點自然勿庸置疑,只不知先生何時返回長安呢? ”劉秀笑了笑問道。

  “待南陽事情辦妥就回長安,聽說將軍獨奪花魁,摘走了燕子樓的台柱鶯鶯小姐,我尚未及時向將軍祝賀呢!只不知將軍可有聽說過天魔門之事?”杜吳口氣一改,正色問道。

  “聽說過,杜先生何以突然問起此事呢?”劉秀微訝,淡然問道。

  “魔門行事極度神秘,更處心積慮地經營了二十餘年,我雖然用心暗查了十餘年,卻依然未能完全弄清,只隱隱知道天魔門的宗主很可能便是當年天下第一巧手秦盟,而在天魔門主之下有四大護法、兩大聖女及各大壇主,至於這些人的身分我依然未曾查明,但有一點可能與將軍你有些關係,這也是我今次來見將軍的目的!”杜吳吸了口氣道。

  劉秀的神色數變,杜吳說這些話確實讓他有些意外,而他知道杜吳並沒有說謊,天魔門的宗主很可能是秦盟這一點他也很清楚。

  “與我有關係?”劉秀平靜地問道。

  “不錯,據我所查,燕子樓實是天魔門的朱雀壇,在那裡潛伏著許多天魔門的重要人物,據我的消息傳,天魔門的兩大聖女之'陰月聖女'便以特殊的身分寄居於燕子樓。不過,現在的燕子樓已不似昔日的燕子樓了。”杜吳說到這裡卻故意打住話頭。

  劉秀臉色數變,冷冷地盯著杜吳,深深地吸了口氣,漠然問道:“先生此話何意?”杜吳並不迴避地對視著劉秀,肅然道:“天下正道都不恥天魔門的行為,天下商人也厭惡天魔門的手段,我想將軍應該不會對天魔門有好感吧?”“我不明白先生在說什麼!”劉秀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是聰明人,自然隱約猜到杜吳話語中的所指。

  杜吳並不先回答,而是又道:“將軍可記得武林皇帝劉正大俠?”“當然記得,他乃是我三叔!”劉秀肯定地道。

  “據傳武林皇帝依然沒有死,而天魔門宗主惟一擔心的人便是武林皇帝,因此,他們想方設法地去查探武林皇帝的下落,從而去掉這個眼中釘,而知道武林皇帝下落的人,惟一可能便是舂陵劉家。是以,天魔門對舂陵劉家早有窺視之心,也一直都在計劃著如何深入舂陵劉家!”杜吳說到這裡籲了口氣,目光悠然投向劉秀,淡然接道:“我也是舊漢遺臣,是以,我們依然關注劉家的一切,所以我才會前來提醒將軍,陰月聖女有非常大的可能是昔日燕子樓中的兩大台柱之一。至於究竟是哪一位,我也不敢妄猜,當然,這個消息猜測的成分也是有的,但絕非空穴來風!”“你說什麼?!”劉秀一拍桌案,怒叱而起。

  帳外的護衛“嘩……”地一下進來一大堆,剛才他們被劉秀揮退,此刻聽到劉秀這一聲大喝,也都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杜吳神色不變,依然安穩如山,像是眼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將軍,將軍……”那些護衛有些吃驚地呼著。

  “你們都退下!”劉秀揮了揮手,將那群錯愕的護衛又喝了出去。

  “你的消息是自哪裡得來的?”劉秀深深地吸了口氣,眸子裡透出一絲殺意,盯著杜吳冷然問道。

  “自然是多方查探!天魔門可以將自己的力量滲入到各行各業,我自然也有辦法知道他們的秘密!”杜吳傲然道。

  “你是在嫉妒我,也是在挑撥我夫妻之間的感情!”劉秀殺意逼人地道。

  “將軍乃聰明人,即使我與將軍毫無交情,也沒有必要挑撥將軍與夫人之間的感情,因為鶯鶯小姐對我來說並無利益之爭,我有閒情大可挑撥將軍與劉玄之間的關係,又何必去找一個無辜的女子出氣呢?何況,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提醒將軍,以將軍之智慧自可分辨出真假對錯,我也不希望將軍因我的話而受到任何損傷!”杜吳懇然道。

  劉秀殺機漸斂,他知道杜吳所說沒錯,他與杜吳的交情雖不太深,但也還算不錯,在長安求學之時,杜吳對他極照顧和看好,這是不爭的事實。因此,今日聽說杜吳求見,他連猶豫都不曾有,還喝退帳內的護衛,可見其對杜吳也極看重。

  “先生還有其它的事嗎?”劉秀吸了口氣,似乎有些疲憊地問道,他很難想像,與自己同床共枕、患難與共的女人會是最危險的敵人。不可否認,他愛曾鶯鶯,是以,他作出驚人之舉,將一個青樓女子娶為妻室,還冒著得罪許多人的危險。但如果杜吳所說是真的,那這一切也太可怕了。

  杜吳似乎明白劉秀此刻的心情,知趣地道:“我已經沒什麼事了,另外有點事情要辦,便先行告辭了!”“對了,先生可有查出天魔門宗主的下落?”劉秀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問道。

  杜吳笑了笑道:“天魔門宗主很可能便是秦盟,昔日秦盟有天下第一巧手之稱,其易容之術冠絕天下,只怕即使他站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是以,想知道他的下落難如登天,只能看天意了!”劉秀一愕,杜吳所說確實很對,以秦盟之妙手,幾乎可隨心所欲地改變面容,誰又能知道他此刻是什麼面容呢?這個問題確讓人頭大。

  “對了,如果往後將軍有什麼事用得著我,可以派人至穎川柳北胡同找一個叫杜笙之人,他可以幫你最快地聯繫上我!”杜吳淡然道。

  “好,多謝先生提醒,有事之時定會請你幫忙的!”劉秀略有感激地道:“我送先生!”“不必,免得讓人起疑!”杜吳笑著拒絕道。

  “那先生好走了!”劉秀拱手道。

  “後會有期!”

  △△△△△△△△△

  東郭子元本是在街頭擺下的攤位,但由於找其算卦之人太多,後不得不專找了一家客棧的偏廂,但找他算卦的人依然排了很長的一隊。

  小刀六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不過最終他還是等到了。

  “主人有請這位公子入內!”東郭子元的書僮極客氣地道。

  小刀六憋得心頭有點火,但到了這份上,只好相隨而入。

  “歡迎貴客光臨。”室內的東郭子元欣然道。

  小刀六一怔,訝然打量了東郭子元一眼:“先生是指我嗎?”“難道這裡還有比公子更貴的人嗎?”東郭子元含笑反問道。

  “我看不出我貴在何處!”小刀六有些不置可否地大方坐在東郭子元的對面。

  “那是因為你身在其中,自無所視。看公子印堂發紫,雖略有晦暗,卻無大災,正處於飛黃騰達之時,晦暗一去則無往不利,其貴天下少有!”東郭子元肅然道。

  小刀六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才打量了東郭子元一眼,不屑地道:“我以為東郭先生真是神相神卦,原來也不過像一些江湖騙子一般,盡說些拍馬之話,這種相師我見得多了!”東郭子元並不為其所動,只是淡然一笑道:“那公子要不要卜上一卦?”“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能算出個什麼東西來!”小刀六不屑地道。

  “我算卦從不析卦理,不講卦道,但講事實!”東郭子元又悠然道。

  “哦?”小刀六微訝地打量了東郭子元一眼,反問道:“那你懂易理卦相嗎?知道什麼叫飛龍在天,什麼叫亢龍有悔和不永所事嗎?”東郭子元不由得也笑了,不以為意地道:“飛龍在天乃是六十四卦之首乾坤之九五之數。九龍在天,利見大人,九五剛健居中,得正山居尊位,就像以聖人之德居聖人之位一樣。九,陽爻;五,陽位。五在三才之中為天道,天位。易卦每卦六爻,初爻、二爻為地道,三爻、四爻為人道,五爻、上爻為天道。乾卦六爻,只有第二爻和第五爻得中,所以都有'利見大人'之佔,公子認為我說可對?”小刀六不置可否,又問道:“還有亢龍有悔和不永所事呢。”“亢龍有悔,乃乾卦中尚九之數。謂陽剛亢進過於上而不能下,陽極於上,動必有悔。易經認為,九二是君王之德,九五是君王之位,尚九則是貴而無位,高而無民,人在位而無輔,所以動則有悔。至於'不永所事'乃是訟卦之初六之數:其卦象為不永所事,卜有言,冬吉。其初六以陰柔之爻居於卦下,象徵處訟之際也應以退讓為美,退讓就可以平息爭訟,退讓就會給對方留下一條寬廣的路,息事寧人,訟莫善焉。我所說可有錯?”“知道這些並沒什麼了不起,我也知道,一般的江湖騙子都有這一手,好吧,你給我佔一卦!”小刀六仍然不以為然地道。

  東郭子元不由得笑了笑道:“不錯,知道這些是沒什麼,只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所以我占卦從不說這些東西,只是公子既要考問我,我才不得不獻醜一回,不知公子想佔什麼呢?”“就給我佔運數前程吧!”小刀六想了想道。

  “好,那我便給公子佔一卦,三日之後再付錢,如果卦相靈,你給錢,不靈免費!”東郭子元爽快地道。

  “三日之內便可見效嗎?”小刀六訝然。

  “三日之內會有些跡象相應,只要這些跡象相應也不算我失言,至於運道要慢慢發展,自非三日所能盡現!”東郭子元道。

  “好,那便先佔吧!”小刀六欣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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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弟似乎有心事,是不是依然沒有想到破城之策?”劉寅微有些關心地問道。

  劉秀笑了笑道:“定陵城雖城堅河寬,但並不難破,因為城中民心思變,卒無戰意,這樣的城池,只要我們曉以利害,便會不攻自破!”“哦,那三弟又為何而惱呢?聽說杜吳來找過你,此人來自長安,雖乃一介商人,但最好不要影響過大,讓人猜疑並不好!”劉寅叮囑道。

  劉秀哂然一笑道:“大哥也在乎這些?這杜吳與很多人都有來往,便是有猜疑也不應先落在我們身上,他們在寅陽做他們的事,我們在外面自然做我們的。事實上他們也並沒有把我們當可以信任的人看!”“胡說!”劉寅神色一變,叱道:“此次委你北征的重任,便是對你的信任!” “可是大哥沒看到他又將王常將軍送到昆陽,把護國公召回,現在寅陽只剩下他的親信,便可以……”“不許你有這種想法,我知道你心有不忿,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最重要的乃是恢復我劉室江山,誅除王莽逆賊、平山東赤眉賊寇才是最重要的,至於誰當一國之君,只要是我劉家的人都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但一國之君只有一個,既然他擁有這般號召力,讓他坐上此位並非不是一件好事,人家不是劉家子孫都可以維護他,我們劉家的子孫難道還要窩裡反不成?” 寅怒叱道。

  劉秀不語,他知道劉寅的性格,雖然孤傲自強,但卻絕對忠於劉家的事業,在沒有立劉玄之前,他會據理力爭,但一旦成了定局,便立刻會以大局為重,這是劉秀最為佩服這位長兄的原因之一。

  “大哥,我尚有一事不明!”劉秀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有什麼事儘管說出來!”劉寅拍了拍劉秀的肩頭,平和地道,對於劉秀,他有半父半兄的感情。

  “盛傳三叔已經出關,而且在江湖中露過面,不知大哥對這個消息可知曉?”劉秀問道。

  劉寅神色略顯憂鬱地點點頭道:“三叔出關了,他還來找過我,但是他已是半人半魔之身,現在自鎖於赤練峰,他還找到了真正的三弟,擁有火龍紋的人,我說出此人,你一定認識!”“誰?”劉秀的神色間有一些愧色和驚訝。

  “林渺!”劉寅淡淡地道。

  “林渺會是三弟?!”劉秀吃驚地問道。

  “這是三叔說的,我不敢肯定,但我肯定三叔當時是清醒的,應該不會有錯,而且他對林渺的一切似乎很熟悉,相信應該不會出錯!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真相,因為這是一種負擔,宿命的負擔,但我想了很久,你有權知道,也應該知道,不管你生下來是什麼身分,但現在你是我劉家最貨真價實的人,最有資格知道我劉家所有秘密的人。因為,你是我最信任也最看好的弟弟!”劉寅深沉地道。

  “大哥!”劉秀眼圈一紅,心中的羞愧無以復加,更湧起無可比擬的感動。

  “你什麼都別說,我都知道,這也不怪你,但我只想告訴你,我並不太相信宿命,王莽沒有火龍紋卻也可以將我劉室江山取而代之,這不是宿命,而是大勢所趨,誰也無法改變!有德者居天下,有能者治天下,我只相信事實,如果真有宿命,那也是我們絕無法改變的,它也是事實的始作俑者。是以,我們若追尋著宿命去對待一切,只會陷入虛渺的世界,生出無謂的煩惱,我們活著,便要真實一些,為現實去努力,而不能受虛渺的宿命左右!”劉寅深情地道,心神彷彿陷入了一種空靈而虛幻的境界之中,如在夢中囈語。

  劉秀的神情數變,他知道劉寅的意思,更知劉寅洞悉了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去找松鶴,告訴松鶴赤練峰的秘密等事,但劉寅沒有責備他,而是以最誠懇真摯的言語引導他,這使劉秀更覺得愧對劉寅。

  “我對不起你!”劉秀“撲通”一聲跪下,沉聲道。

  “我也有錯,過去的就讓他過去,我相信舂陵劉家的子孫個個都是最優秀的,個個都有治理天下的才能,我絕不會偏袒誰,但絕不希望看到兄弟之間成為仇敵!任何事都要深思而後行,切不可急躁和失了平常之心,惟處極怒中尚能靜思者才能平心對待百姓,急躁貿然者即使得天下也會失天下的,因為他注定是暴君!”劉寅扶起劉秀,肅然道。

  “大哥教訓得是,我一定謹記大哥的教誨,絕不做出任何對不起劉家的事!”劉秀堅定地道。

  “很好,劉家除了我,你便是最大了,如果林渺真是三弟,你我也應該照顧他一些。我們劉家欠了他很多,也許我們可以補償一些,當然,任何事沒有絕對,當視時局而定。你要謹記!”劉寅悠然道。

  劉秀心中一陣感動,他絕不是傻子,劉寅對他的感情完全是不滲水分的,畢竟這二十多年來劉寅如父親一般照顧和關懷他,這種感情甚至超越了兄弟之情。

  “三弟可有想到破城之策?”劉寅轉換話題,悠然問道。

  劉秀聽劉寅問起戰局,不由得精神一振,道:“我昨夜想了很久,覺得定陵實不宜強攻,我們的戰士雖然經過訓練,可對於這座有護城河和高牆相護的城池來說,若想一時破城是不可能的,它的護城河引嗤水而入,水深河寬,但城內卻是一片混亂!”劉秀說著在桌上比劃著道:“它四面的守將我已經查得很清楚,有幾個頗有些謀略,但是城守卻是個渾人,因此,我們只要以離間之計便可破城!”“離間之計?!”劉寅訝然。

  “不錯,就是離間之計!”劉秀自信地道。

  “可是我們根本就入不了城,如何離間?”劉寅有些不解地問道。

  “明日大哥且看我的!”劉秀故作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旋又附在劉寅耳邊小聲低語了一陣。

  劉寅聞言大喜,拍手讚道:“好計,果然妙極,如果真能成功,三弟居頭功!”“這個倒無所謂,只要能破定陵城!”劉秀坦然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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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陽遂陰就之卦,南為陽,北為陰,是以公子是自南而北欲求騰達發展,起步於南方,但卻成就於北方。公子此來北方可謂是來對了地方,也是上上吉卦。但這卦面震位偏出,水火迷離,三日之內必有極北之客與公子相談一樁大生意,但卻因水火迷離——水位就天地四象來講,居北位,火位則居西位,水火迷離,則是指西北不順。因此若想順利完成這樁大生意,卻要受到西北方之干擾,這水火迷離之像還有動兵戎刀戟之意,解決這之中麻煩可能要有戰事興起,陷百姓於水火!”東郭子元淡淡地道。

  “哦?”小刀六心中微訝,這東郭子元說的話雖然有點離譜,卻也不像一般的相師那般,想到明日要見的葛丹王子正是來自極北之人,所要談的也可能是一樁大生意,倒似乎讓東郭子元說中了一些,不由得反問道:“那先生可知道所談是何生意?”“此卦震位偏出,是為交易所應之象,震巽在五行之中為木,又有水火之象,其交易當與金有關。因木而生火,而生水者為金,惟有金克木,方生水火之災,所以,公子此次交易應該為金鐵之物!”東郭子元不慌不忙地道。

  小刀六頓時為之動容,笑了笑道:“就算先生是個騙子,也是個極聰明的騙子,讓我都有點相信東郭先生的鬼話了!”“如果三日之內,我的話沒有應驗,公子可以來拆我的攤!”東郭子元自信地道。

  “何需三日?今日我便給你酬金,依你所講,極有可能成為事實。不錯,我是想做一筆金鐵交易,而明天很可能會有一個極北客人到此,我所需要的材料正是位於西北方的常山。因此,即使先生不是真的神卦,也必是一個極會審時度勢、知曉大局、消息靈通之人,你這個朋友我蕭六交定了!”小刀六自懷中掏出一綻大金放在桌上,爽快地道。

  “謝謝公子賞識,東郭子元不勝感激!”東郭子元客氣地道。

  “先生何用在此算卦掙錢,看先生舉止不俗,你不是說我蕭六是大貴之人嗎?不若便與我蕭六共享富貴好了。”小刀六誠懇地道。

  “謝謝公子好意……”“哎,別說什麼推辭的話了,我小刀六生於市井,雖現在小有發跡,但仍是一介俗人粗人,與先生一見如故,說實話,要是先生看不起蕭六之粗俗愚鈍,我絕不多說半句,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小刀六不耐煩地打斷東郭子元的話,直爽無諱地道。

  “這個,這……”“這個什麼?我蕭六有吃的先生就有吃的,若有朝一日我蕭六變成窮光蛋了,到時先生再去擺你的卦攤也不遲。蕭六雖粗野卻也有野心,嘿,所以,才對先生直言不諱,如此亂世,多一個能測天機的伙伴,同甘共苦不是一件美事嗎?”小刀六打斷東郭子元的話,坦然道。

  東郭子元倒被小刀六的坦白給逗得有點哭笑不得,但對小刀六的熱情和誠懇卻是極為感動,他自然能看出小刀六絕不是這種粗鄙說話不知輕重的人。自小刀六一開始對他的質問及不太信任的對話中可以體會出這個年輕人的精明,還有後來在卦象分析之後的果斷及推理,可見蕭六的思維和行事作風極有個性。但他並不為蕭六所動,淡然問道:“那公子認為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整日為你占卜以問吉凶嗎?”“哈哈……”小刀六不由得大笑,半晌才道:“如果有先生每天給我佔上一卦,自然能避凶趨吉,遇事呈祥,但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每天都在怕這怕那,躲這躲那,豈能讓自己快樂?人生,要大起大落方能夠體會到真正生命的價值。遇難,迎難而上;遇吉,一筆帶過,只有這樣得來的東西才會懂得珍惜,懂得享受。命運不在天,而是在己,先生真以為我信命嗎?”東郭子元不由得訝然,望著豪氣乾雲的小刀六,彷彿是兒時對著一件新鮮事一般。

  “那公子為何來問卦看相?”東郭子元反問道。

  “看相和問卦並不是一件壞事,人在頹喪之時,需要找回一點信心和希望,這才會讓自己找回鬥志和對生活的熱情,同時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慰籍。但當我擁有希望和鬥志後,依然是依照自己的思維去面對現實,卦相和天意也許真的存在,但現實才是它們真實的體現。因此,只要我們尊重了現實,把握了現實便是順從了天意,甚至是創造了天意!先生以為蕭六之謬論可對?”小刀六自信地問道。

  東郭子元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然之色,更是大為動容。蕭六的話確實是他從未聽過的論調,但卻絕不是謬論,雖然否定了逢相雜學之說,但卻中肯實際,無可反駁,更可自其語調中聽出其豪情壯志,這很難讓他將蕭六與市井俗流相提並論。

  “公子所言是東郭子元聽到的最奇妙的論調,但卻絕不是謬論!”東郭子元由衷地道,旋又問道:“公子既不要我為公子問卦算命,那要東郭子元又有何用?”小刀六悠然一笑道:“先生熟通易經,通曉五行,當是博讀群書之人,否則何以能將易理和五行相結合,如此完整流暢地陳述出來?是以,我並不重視問卦這些神秘虛渺的理論,但卻賭先生胸中之才!”東郭子元悠然笑了,道:“公子確非常人,只不知公子今有何所圖,眼下又有何打算呢?”小刀六欣然一笑,已知東郭子元有意相就,這便是在考問他,只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可投的對象。

  “我作為商人,眼下之事,自當以聚斂天下財富為先。實不相瞞,我請先生並不只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我的一位兄長!我們生死與共,誓名揚天下,澄清亂世,是以,我與他分工而作,我負責打理金錢物資的積累,他則負責屯兵立城!至於眼下我們所要做的一切,用他的話說,便是韜光養晦!”小刀六坦然道。

  “韜光養晦?難道你說的那個人便是梟城之主林渺?”東郭子元訝然問道。

  小刀六並不相瞞,點頭道:“我與他同生於宛城,這也是為何移師北上的原因!”旋又訝問道:“難道先生到過梟城?怎知道他說的話?”東郭子元似乎鬆了口氣,道:“當然到過梟城,這四個字在梟城並不是秘密!”“那先生認為梟城如何呢?”小刀六又問道。

  “梟城百姓樂業,戰士鬥志高昂,軍民融洽,上下一心,紀律法度嚴明,確實是中原治理得最好的地方,只是梟城太小,四處難民紛紛而至,難以安頓,終不是長駐之地。不過在這兩個月之中,城池四周村落迅速增長,倒是一種極好的現象,若能長此下去,會以梟城為中心,形成村落密集的富饒之地。只是,梟城財力尚薄,入寡出多,這是一個問題。”東郭子元坦然道。

  “那隻是暫時的,先生是沒有看到梟城內部措施。這兩月之中,梟城已四處派出商旅,更大興商業,雖然在短時間內尚存在入寡出多的情況,但只要有半年時間,便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存在。我們現在的投入可以激活城中的商業,可以引來外面商旅的入住,若再過三四月,必會全面激活商業,形成有效的運作機制,那時梟城只會八面來財!”小刀六自信地道。

  “對商業我確實不甚精通,如果真如公子所說,我倒要拭目以待!”東郭子元笑道。

  “另外,先生別忘了,我此來北方便是要為梟城斂財的!”小刀六說到這裡,不由爽朗地笑了起來。

  頓了頓,小刀六又道:“如果先生仍有不甚滿意,便找個機會親自去考問考問我那兄弟就是了!”東郭子元不由得也笑了。

  “我現在想與先生暢飲幾杯,不如換個地方吧,這裡太小!”小刀六起身爽然道,隨即又向外吩咐道:“任平,告訴外面那些人,東郭先生現在不算卦了,要去喝酒!”“這……”東郭子元愕然。

  “別這麼不爽快了,走吧,今天不醉不歸!”小刀六不耐煩地拉起東郭子元笑道。

  △△△△△△△△△

  定陵城下,更始軍大舉逼近,城上兵卒緊張得無以復加,因為更始軍那無與倫比的強弩硬弓使他們在城頭都難以安身。是以,在更始軍逼至五百步之內,便全都隱於城垛之後不敢探頭而出。

  “讓劉令出來答話!”劉秀策騎停於城下三百步之外,是城上弩箭無法射及之處,高喊道。

  城頭之上立刻有人喝道:“有屁就放,有話快說,我們郡丞大人是不會見你們的!”劉秀不怒,高聲道:“他不來見我也罷,你們便將這封信交給他!”說完劉秀拉開大弓,將一封書信綁在羽箭之上射向城頭。

  城頭的小校趕忙拾起,果見箭尾綁著一封書信,外面寫著“郡丞劉令大人親啟”!

  小校自不敢怠慢,此涉及到軍務大事,迅速有人送到郡丞府上,相報劉令。

  劉令聞劉秀來攻城,正欲披掛而出,卻聞有人自城下射來書信一封,微訝,想了想,還是拆了開來。

  “劉令大人,真是幸會,聞爾乃是生父姦嫂殺兄後遺下孽種,幼不學好,花錢買得官位卻又作威作福,還亂倫親母逼良為娼,甚至連生女也不放過,我等今是替天行道,誅你這天理不容之逆賊!定要以爾屍以教化萬民!你準備好棺材受死吧!”屬名為“劉秀拜上”。

  劉令臉都氣綠了,看完書信,手直發抖,半晌才怒吼道:“欺人太甚!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說話間一抖手,竟將書信震得粉碎。

  一旁的小校也都嚇呆了,他們從未見到過劉令發如此大的火,生這麼大的氣,還當場將書信震成粉碎,於是那些人都暗自猜測信中究竟寫了些什麼,竟令郡丞大人如此生氣。

  “大人,你沒事吧?”一名親衛小心翼翼地問道。

  劉令怒氣一時難平,但卻立刻清醒了過來,暗暗後悔剛才竟將那封書信震碎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沒什麼,立刻給我上城督戰!”那些小校還有點不放心,問道:“大人真的沒事嗎?”“快點上城,這是命令!難道你們聽不明白嗎?”劉令叱道,頓時殺氣逼人,嚇得那些小校再也不敢多嘴。

  “報大人,又有一封信!”一名小校快速來報,雙手呈上一封書信。

  劉令怒火直冒三丈,這次他可不想再看,向那小校道:“拆開,你念給我聽!”那小校一怔,有些疑惑地望了劉令一眼,這才拆開信,但看了一眼,卻在那裡發呆。

  “念呀!”劉令叱道。

  “小的不敢……不敢念!”那小校一臉死灰色。

  “有什麼不敢念的,本官叫你念,你就念!”劉令又叱道,心道:“劉秀呀劉秀,你罵得也真夠刻薄的,我看你還能罵出什麼花樣來!我劉令本對你還有三分好感,此刻卻誓與你勢不兩立,讓你知道我劉令也不是好欺負的!”“劉令堂兄,你可以放心,我們答應你的承諾一定可以做到,畢竟,血濃於水,恢復我劉室江山乃是普天下百姓的呼聲,你屬下那群將校我們也絕不為難,玄帝每每念及你,都讚賞有加,說是我劉家的……”“別念了!”劉令越聽臉色越白,不由得吼道。

  那小校本來有點害怕,可是念到後面,以為劉令真的與劉秀聯合,還答應不為難他們,對於他們這些害怕與更始軍交戰的小校來說,像是天大的喜訊,是以越念越順口,卻沒想到念到最後卻被劉令這一聲大喝給打斷了,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

  “給我拿過來!”劉令伸手呼道。

  一旁的親兵和小校聽得這封信的內容都鬆了口氣,在他們心中,若是不戰而降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連嚴尤和陳牧這樣的大將軍都敗在劉秀和劉寅的手中,一座小小的定陵城又能如何?與其流血而戰,倒不如棄城降敵。而更始軍對百姓又好,自比跟著朝廷要強。可是看到劉令的臉色不對,眾人都不敢吱聲,似乎是在靜待劉令裁決。

  劉令攤開信紙,那小校並沒有念錯一個字,後面還清楚地署上“族弟,劉秀拜上”。

  劉令幾乎傻眼了,他與劉秀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雖然同是劉姓,但卻與皇族扯不上半點血緣關係,而劉秀居然稱他為堂兄,還自稱族弟,這還不算怪,怪就怪在前後兩封信的言語差別竟這般大,上一封罵得他體無完膚,可這一封又套得這麼近,一時之間,他也弄不清劉秀到底想搗什麼鬼。

  “好你個劉令,竟敢暗通綠林軍,枉我一直將你視為心腹將城防全部交給你管,沒料到你竟將本官給賣了!”劉令正苦思之際,一聲怒叱卻從一邊傳了過來,聲音雖不大,但卻有若焦雷般響起在劉令的耳畔。

  “縣令大人!”劉令吃驚地低呼了一聲,神色變得極為難看,頓時他明白了劉秀這兩封信的意思了。

  “縣令大人,這只是誤會,是劉秀的詭計!”劉令急忙辯解道。

  “誤會?詭計?我全都聽到了,你手中還有劉秀的親筆信,難道這也是誤會嗎?”縣令怒笑著問道。

  “這真是劉秀的離間之計呀,大人,你要相信我!”劉令急忙分辯道。

  “你老實說,劉秀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他連連給你兩封信,究竟與你串謀了些什麼?”縣令眉頭一掀,殺氣逼人地質問道。

  “大人,真的誤會了……”“那好,你把兩封信給本官看看!”縣令打斷劉令的話,冷聲道。

  劉令一怔,頓時傻了,他已經將第一封信震碎,如何還能交給縣令?此時,他才明白劉秀為何兩封信內容走向兩個極端,便是已經算準了他在盛怒之下會毀掉那封罵他的信,讓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此計確實是不謂不毒,不謂不妙,他心中一陣苦笑,枉他聰明一世,卻仍然被人算計了。

  “怎麼?你不敢拿來給本官看?難道心虛了?”縣令冷笑道。

  “第一封信我已經毀了!”劉令語氣變得平靜地道,他知道,此時再分辯也是無濟於事,他很明白縣令的脾性,疑心重而且嫉妒能人,對他這僅居其下的郡丞一向極為忌諱,此刻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了。

  “毀屍滅跡,死無對證是嗎?我就知道你跟劉家一個鼻孔出氣!”縣令殺氣上湧,沉聲吩咐道:“給我將這個奸細拿下!”“鏘……鏘……”縣令身邊的親衛皆拔刀湧了過來。

  “誰敢動我?”劉令怒喝。

  “你敢拒捕?說明本官沒有冤枉你!來人,還不速速將奸細拿下?殺奸細者賞銀百兩!”縣令呼道。

  一時之間,劉令身邊的人也傻眼了,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幫劉令,抑或是把劉令擒住。

  “這是你逼我的,既然你逼我反,那我就只好反了!”劉令咬牙怒叱道,說話間一揮手中的刀喝道:“兒郎們,給我一起反出城去,迎更始軍入城!”劉令這一呼,身邊的親衛立刻拔刀迎上縣令身邊的官兵,兩隊人大殺成一團,頓時,全城上下都驚動了,也都亂成一團。

  △△△△△△△△△

  葛丹王子入信都,頗為低調,雖然隨從頗多,但他似乎是刻意不造出任何聲勢,這讓任光和小刀六不得不對這個鮮卑王子另眼相看。

  當然,這也許與漠外之人的清苦習慣有極大的關係。

  任光為葛丹設的宴席便在任府,在場的卻並無太多的外人,僅耿純之子耿英及有限的幾名冀州豪強。

  “葛丹王子遠道而來,本官在此特設薄酒以待,還望王子和各位勇士能盡興!”任光淡淡地道。

  “能得太守如此厚待,葛丹已是受寵若驚了,在這裡,我還要謝謝諸位,小王備了一份薄禮給諸位,還希望諸位笑納!”葛丹淡淡地道,粗獷的面容始終帶著平穩的笑意,讓人感覺其極具親和力。

  葛丹拍了拍手,立刻有隨從提來一箱箱諸如人參、貂皮之類的東西。

  “這些都是我鮮卑族的特產,不成敬意,其中有長白山數百年的成形野人參。”葛丹淡淡一笑道。

  冀州的豪強們見慣了金銀,但是這麼多人參、鹿茸之類的還是很少見,不過也知道長白山數百年成形人參也是難得的奇珍,比之金銀更難尋求。

  “這裡每箱中有兩支千年人參,十支兩百年以上的成形人參。在坐的每位,我都各備了一箱。那件紫貂皮乃是我特意為太守大人所挑,另外的白貂皮則是為諸位準備的!”葛丹悠然道。

  “哇……”人人驚訝,他們沒料到每個箱子之中都有兩支千年人參,這東西可真是稀世之珍,而葛丹一下子便送出十數支,還有一百多支兩百年以上的成形人參,出手之大方,實讓人咋舌,那些貂皮還不在其中。

  小刀六心中暗叫:“我的乖乖,這下子老子可以回去天天吃人參粥,把自己補成隻大胖豬好了!這要是在宛城,一支千年人參少說也可賣個萬把兩銀子,兩支便是數万兩了,還有那些小的,這鮮卑王子還真是闊氣,要是讓我給這些人送如此大禮,確實捨不得。”“王子太客氣了,如此厚禮,任光確實心中難安!”任光客氣地道。

  “太守何用說這樣的話?這麼多年來,我鮮卑族多虧令尊和冀州耿老爺子及諸位的鼎力相助,使我們不至於完全被匈奴吞併,還讓我鮮卑能自匈奴的壓迫下抬起頭來,區區薄禮又算得了什麼?”葛丹誠懇地道。

  小刀六恍然,心忖:“難怪這麼大方,原來是受了任家和冀州豪強這麼大的恩惠。”“匈奴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王子何用客氣?”任光又道。

  葛丹笑了,道:“既然如此,我們都是一家人了,那太守又何必拘禮?”任光與葛丹相對望了一眼,不由得同時發出會心的微笑。

  “我給王子介紹一個新朋友認識!”任光說著向小刀六指了指道:“這位乃是中原造兵之王蕭六蕭公子,其手下有數十家製造兵器的大作坊,數千技藝精湛的鐵匠為其煅造。眼下,他已經造出了作戰之時最為精巧,殺傷力最強的天機神弩!”“蕭六能見到王子,真是榮幸!”小刀六客氣地拱手,毫不謙虛地接受了任光給他的頭銜,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哦,真是幸會幸會!”葛丹聽任光如此一介紹,頓時眼光大亮,在驚訝之中又略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小刀六太年輕,如此年輕的人物卻能擁有數十家大作坊和數千技藝精湛的鐵匠為其煅造,確實讓人感到有點誇張。

  “蕭公子不僅做兵器生意,其它各行各業的生意他都做,可謂是無所不精,王子可別小看他年輕!”郡丞李方也笑道。

  “李大人過獎了,蕭六隻是個見錢眼開的商人,哪行能賺錢便往哪行鑽,雖雜卻無一能精,只所幸手下諸人爭氣,能把我的這點薄面撐起來而已!”小刀六謙虛地道。

  “真是英雄出少年,中原真是奇人如雲,我倒真的很想見識一下蕭公子的天機弩究竟有何威力!”葛丹倒不是一個輕易相信別人吹噓的人,不過,似乎對小刀六的弩機很感興趣。

  “這個好說,蕭六不介意獻獻醜。”說話間向身後的姚勇招了招手。

  姚勇立刻讓人在大院中擺開五張大木盾,又讓人送來天機弩。

  小刀六將弩機送到葛丹手中,介紹道:“此弩可以一人之力驅使,但需精壯者,可同發十矢,也可以普通羽箭為矢,分上下兩排,每排五道滑槽,當然也可以將十支弩矢分兩次發射,運用之時可自行調節,王子若有興趣,不妨在院子之中練練手!”葛丹拿著有二十斤重、製作精巧之極的弩機,幾乎有點愛不釋手,在手中不斷地擺弄,好像連小刀六的話都沒曾聽進去。

  “王子!”一旁的隨從立刻提醒葛丹。

  葛丹這才回過神來,大讚道:“好弩!好弩!我從未見過製作得比之更複雜更精巧的弩機,這弦絲,非銅非筋,韌性之強,足以使任何箭矢射出五百步以上;這龍骨之木以糜火精製,入手不滑,絕不變形,使箭矢更加精準,也使受力大增,難怪能同發十矢。最妙的還是這滑槽,是以什麼樣的方式才能製作得如此光滑而細緻呢……?”“看來王子乃是這方面的大行家,既然王子如此喜歡,何不到外院一試此弩的威力呢?”任光不由得笑道。

  小刀六卻在心中暗驚,這個葛丹王子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只拿著弩機這麼一看,便說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和林渺只不過是照著圖樣和標準做出來,並不太清楚每一項具體好在哪裡。因此,他不能不重新估計這位生意對手。

  “好,我正有此意!”葛丹大喜。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2
第四卷第十七章計破堅城
  定陵城中發生內亂,縣令與郡丞兩派之人相互廝殺,一些小校見大勢不妙,便乾脆打開城門放更始軍衝入。

  這群小校偏將也都是識時務之人,本來城中的力量就不如更始軍,城內的兩係人又自相殘殺,這城必破無疑。他們可不想這樣傻傻地賣命,城中官兵也知大勢已去,都不抵抗,城內的一些豪強更是出門相迎更始軍入城。

  劉秀引大軍直擊劉令和縣令,將二人生擒於馬上,餘者皆不戰而降。

  劉寅領大軍迅速清剿城中官兵殘餘,佔縣衙及各城中要點,而另一些人則迅速發放安民告示,讓百姓放心。

  定陵城破,幾乎未死一卒,只是劉秀寫了兩封書信而已。這幾乎是個奇蹟,劉秀在軍中的聲威也大振,這條奇計使得軍中將士無不敬服,即使是劉寅也對劉秀誇讚不已。

  定陵大捷,便迅速有快報送去寅陽,此戰記劉秀之首功。

  敗將劉令也不得不服,人家計高一籌,又有什麼辦法,他也不能不佩服劉秀的智謀。此人能夠盛名南陽,在長安求學之時,便名動一時,這些絕不是僥倖所致,而是確有真才實學之輩。事實上劉秀之才在綠林軍之時便得到了肯定,其製定的法紀條令都深得民心,讓軍中無人不服。

  縣令此刻卻知道後悔了,悔自己當時為什麼就沒有發現這是劉秀的詭計呢?以至於城池破得如此之快,他還指望洛陽的援軍快來,可惜此刻自己卻成了階下之囚。

  劉秀接受了劉令的歸降,但卻殺了在定陵城中作威作福、昏庸無道的縣令,這使城中百姓大為鼓舞。

  劉秀開倉濟民,分發春播的種子,為鞏固所得的定陵城,不得不再一次操心。當然,破城之喜,足以抵消任何疲勞。

  △△△△△△△△△

  天機弩在百步之內竟可穿盾裂木,其威力之強,確實讓葛丹和眾人乍舌,他對天機弩滿意的程度自然不用置疑。

  “太好了,有如此神弩,匈奴的如風鐵騎又何足道哉?”葛丹興奮不已地道,他的隨從也皆興奮不已。

  “王子有所不知,這神弩乃是當日綠林軍大破嚴家軍的神器,在戰場之上,幾乎是所向無敵,如果是在一望無垠的漠外,那它的殺傷力將更是倍增,匈奴人一向以輕騎神出鬼沒,但如果有這種強弩相候,他們又能有何作為?”郡丞李方肅然道。

  “如果我們的戰士都配上天機神弩,那在大漠之中豈不是無往不利?那誰還敢小視我鮮卑?定讓匈奴倉皇而去!”葛丹興奮地比劃著。

  “我介紹蕭公子給王子認識,便是要你們好好談談,好好合作!”任光欣然笑道。

  “謝太守為我鮮卑如此著想,若他日我們能擺脫匈奴的奴役,太守當是我鮮卑的大恩人!”葛丹肅然道。

  “王子言重了!”任光肅然道。

  △△△△△△△△△

  抵達竟陵倒也順利,這一路的水路並沒有林渺想的那麼危險,他所準備的東西似乎都沒有用上,抑或是因為水路不容易跟踪,而且他已經易容,整日呆在船艙之中,偶爾也享享打漁的樂趣,倒也愜意,而大多數時間則是練功,還有對著河水靜思冥想,那幅酷似梁心儀的畫讓林渺心中想得太多,但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那船夫父女倒也乖巧,不會主動打擾林渺,雖然在吃飯之時偶爾和林渺聊聊,其它時間都能給林渺一個安靜的空間。

  還有十天便已到了最後的時間,如果在這十天之中林渺無法找到那萬載玄冰的話,或許便惟有死路一條。林渺並不想死,那幅畫讓他心中升起了一絲強烈的希望。

  他一直都不曾看見梁心儀的屍體,而只是聽到昔日都統府中傳出的消息說梁心儀死掉了,難道真的就死了?是以,梁心儀活著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只是林渺一直都不敢想而已。

  如果梁心儀沒死,林渺便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去找到她,是以他絕不希望梁心儀就這樣死去,哪怕只有最後一點希望也絕不會放棄。

  竟陵,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改變,林渺並不想讓這對父女陪自己去冒險,雲夢澤那片死亡之地,便是武林高手前去也是死路一條,何況是這對普通而平凡的父女?是以,他要在竟陵另外再租船順流而下,他要獨下云夢!

  當然,他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玄門的秘密。

  那父女倆暫時便留在渡口,林渺卻要入竟陵再買一些食物及藥物等必備品。

  “公子還返回淯陽嗎?”船夫有些期待地問道。

  “不了,我要深入雲夢,你們可以先回去!”林渺這幾日與這對父女建立起了相互信任的感情,因此,並不隱瞞道。

  “深入雲夢?”船夫吃了一驚,臉色微變道:“雲夢澤中可是凶險處處,公子你去那裡面乾什麼?”“你不必問這麼多,所以,我讓你們先回去。”林渺淡然笑道。

  船夫望瞭望林渺,有些怪怪地吸了口氣道:“那公子此去還要用船,不如就讓我陪公子走一趟吧!”“是啊,有小翠給公子做飯洗衣,也方便一些呀!”小翠也出言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倒有些感動地道:“那裡乃是荒蕪死亡之地,你們不行!”“老夫行船數十載,經驗絕對豐富,水上功夫可不是吹的,在淯陽都是有名的! ”船夫不無驕傲地道。

  林渺又笑了,道:“那裡與水性沒有太大的關係,因為水性再好,也不能好過成千的水怪,你們不必再說什麼了,待會兒我在此租船,你幫我將東西搬上那隻船即可!”“公子要一個人前去?”船夫吃驚地問道。

  “是啊,成千的水怪,那公子去不是很危險嗎?”小翠關心地道。

  “是有點危險,但我不會有事的。好了,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租船!”林渺道。

  林渺上得碼頭,在竟陵的碼頭泊著各種大小船隻,但多為漁船,只有少數商船。當然,戰船是在單獨的港口和碼頭,是絕對不可以讓普通船隻進駐的。

  走了小半圈,林渺的目光被一艘窄而修長、造型略有點奇特的船所吸引,船上站著一個中年人,此時正在收網,自河面飄來一縷略腥的氣味。

  “餵,船家,你這船租不租?”林渺上前問道。

  那船家似乎並沒有聽到林渺的話,只是小心地收著網,彷彿身邊的其它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

  “船家!”林渺踏上那小漁船叫了聲。

  船夫扭過頭望了林渺一眼,不冷不熱地道:“不租!”“我給你雙倍的租金!”林渺一怔,又道。

  “有錢很了不起嗎?老子不稀罕,再多的錢,我這船也不租!”船夫冷冷地道。

  林渺還真愣住了,不免微有些氣惱,這船夫確實有些不夠客氣,不過船是人家的,不租也不能搶,只好悻悻地拂袖上岸。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的船可以送你一程!”一個略帶揶揄的聲音自河邊上傳來。

  林渺抬頭一望,頓時汗毛直豎,河中快速飄來一隻小船,而立在船頭說話者竟然是那個打得他半死的雷霆威。

  雷霆威居然追到了竟陵,聽那口氣,似乎已經知道了他的身分,這怎不叫他心頭髮毛?事實上,易容在雷霆威這等高手面前根本就沒有用處。

  “不用了,你的船我可用不起!”林渺回應了一聲,想也不想,迅速向岸上躍去。

  “哈哈……”雷霆威大笑道:“要是讓你小子逃出了我的手掌心,我也不配稱為殺手之王了!”說話間,已如大鳥般向林渺射到。

  “你已經老了,現在不過是迴光返照,有種你便試試!”林渺並不想口中落到下風,但他的腳下絕沒有片刻停留。

  “鬼影劫?小子你居然是琅邪老兒的弟子,難怪樊祟會幫你,但你遇上了我算你倒霉!”雷霆威的身法也是快絕,比林渺似乎尚勝上一籌。問題並不在於雷霆威的身法真的勝過鬼影劫,而是林渺的鬼影劫只是無師自通,純粹是憑著自己的理解,沒有得到琅邪鬼叟的指點,無法達到最高的境界、體會出其中真正的精髓,這才難以發揮至極致。

  這樣的鬼影劫對付一般的江湖高手還過得去,但是遇上了雷霆威這般人物,卻是相形見拙了。當然,雷霆威想逮住林渺也並不是一件容易事,這裡到處都是船隻,林渺根本就不與他交手,東躲西竄,在船與船之間竄來竄去,使得雷霆威一時也沒辦法。

  “老鬼,別倚老賣老,小爺怕你就得了,要是你逼人太甚,對你也沒什麼好處!”林渺與雷霆威保持著六七丈的距離,氣恨地道。

  “哼,我說過要用你的心來祭我兄弟的在天之靈!今天沒人可以幫你,上次有樊祟,這次看你怎麼辦!”雷霆威冷哼道。

  “你們這幫老東西不講道理,要是他不想殺我,我又怎會殺了他……?”“哈哈……我第一次聽人說殺手還有道理可講,老夫當年都不曾講過道理,今日還會跟你講道理嗎?”劍無心也自那船艙中站了出來,旁若無人地大笑道。

  碼頭之上的人都嚇得躲到一邊,這幾人一個個殺氣騰騰,所到之處,讓路人感到一種窒息的壓力和恐懼。因此,船夫和漁民嚇得紛紛走避,有的干脆把船劃走。

  林渺心中叫苦不迭,本以為只雷霆威一人,卻沒料到劍無心居然也傷愈而來,要是這兩個人出手,自己今日雖有地利相護,只怕也要少層皮了,但口中卻仍“哈哈……”一笑道:“想不到無心你這老鬼還如此經得起打,這麼快就好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這不是迴光返照吧?”劍無心不怒反笑道:“正因為沒死,所以,我要在你身上還回那一掌!”“我看你不死也好不到哪裡去!”林渺不屑地一笑,抬手,自袖間竟射出一支怒矢,直奔立於小船之上的劍無心。

  劍無心吃了一驚,沒想到林渺一點徵兆也沒有便以暗弩射他,這藏於袖中的小弩雖然只能一次發射一支,射程僅百步,但在這十丈之內卻也威力驚人。

  “叮……”劍無心一劍斬落弩矢,但身子卻晃了晃。

  “小子,我來送你見閻王吧!”雷霆威見林渺如此狡猾,竟以袖弩試探劍無心,不由得大怒,飛身撲上。

  林渺卻大笑而退,道:“原來是只紙老虎,我還以為老兒你是鐵打的!”劍無心也大怒,他本想威懾一下林渺,卻沒有料到林渺這般狡猾,一試就揭穿了他的底細,不過卻也無可奈何。

  △△△△△△△△△

  小刀六與葛丹王子定下的兵器生意是一拍即合。

  鮮卑願以馬匹和人參貂皮等物交換小刀六的三千張天機弩。

  而眼下之務便是去採取材料,然後大量冶造,事實上,他們並不只是肩負鮮卑族這三千張天機弩的任務,更重要的任務則是裝備梟城戰士和信都軍,使之擁有一支攻擊力超強的勁旅,這樣才有可能雄霸北方。

  儘管林渺不在,可小刀六卻在心中盤算得很好,只待林渺回來,他便可以大舉向四面進攻了,彷彿北方的未來已經被他看得很清楚了。不過,若想獲得鐵礦尚有點麻煩,因為最近的鐵礦在常山,而這是大槍義軍所據之地,因信都破了銅馬軍,奪了梟城,還殺了範滄海,因此大槍極為惱火,對於信都的商旅並不合作,而小刀六便在其中。而若自北平、武安或是千乘運送大量鐵石至信都又不方便。當然,這一切尚不是太急,僅信都的存鐵及梟城的存鐵,便可造出數千張天機弩,但沒有大量鐵礦支持並不是長久之計,正被東郭子元算中,西北方仍會有點不順,而這不順便是來自大槍義軍!

  “我看我應該去漁陽看看!”小刀六沉思了良久,突然道。

  “主公去漁陽也是一個辦法,那裡有大量的鐵礦,又有沈家兄妹和吳漢將軍在,相信行事一定會更方便,而且與鮮卑人的交易也更方便!”胡適點頭而道。

  小刀六點點頭道:“不錯,這也是一點,但更重要的是,我們又怎能專做弩箭的買賣?這種東西不容易壞,他們買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差不多夠了,後來只能是零星的購買。這東西只能一開始會掙到大把的錢,但過了一段時間就沒有什麼賺頭了,是以我們不應該擴大規模,而應逐漸減小規模,只有這東西少才能夠以最低的成本賣到最高的價錢,而多餘的人力,我們便可以做其它的生意!”“主公可真是思維敏捷,高瞻遠矚!”小刀六身後的謀士之一方利讚道。

  “呵,那方先生認為我們應該轉向什么生意才好呢?”小刀六淺淺一笑,問道。

  “極北苦寒之地,因風沙大,遍地草原,多以吃馬奶羊奶肉類為主,糧食這種東西肯定不太適用,但他們最不可能缺少的卻是茶葉和鹽巴。在有些地方有些時候,這東西可比黃金還貴,我們大可自漠外換回戰馬、羊皮和他們的特產,然後賣入中原,這樣定能獲利!”方利想了想道。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道:“說得很對,我也是這麼想,聽說匈奴人若沒有茶葉,吃多了馬奶後會生病,而極北苦寒之地也缺這些。我們可自南方購得很低價的茶葉,再高價賣到塞北,北方低價的牛馬賣去南方,不過,問題卻是北方多馬賊,這些人物來去如風,我們很難對付,尤其是拖著大批的貨物!”“因此,我們必須要有一支訓練極為精良,而且熟悉塞外環境的戰士,這才能夠保證交易的安全!”胡適點了點頭道。

  “我想請東郭先生為我佔上一卦,看我此行北方的吉凶如何。”小刀六笑著把目光投向東郭子元,淡然道。

  “我昨夜已為主公算了一卦,往北方,主公是無往不利,雖有小憂卻是逢凶化吉,順來逆去之兆,是以,主公不必心存顧忌!”東郭子元肅然道。

  “哦,原來先生昨天便已經知道了我有去極北的打算,真是先知先覺!”小刀六不由得笑了,對東郭子元的話頗為滿意。

  “見微知著,昨日主公讓刑遷憶去漁陽,我便已經知主公有意北進!”東郭子元道。

  “先生果然細心,我是讓刑遷憶去漁陽上谷和右北平諸地招募五百熟知塞外地形和風土人精的壯士,我要用這些人打開塞外的商路!”小刀六悠然一笑道。

  “原來主公早就已經胸有成竹!”胡適諸人也皆為之釋然,心中對小刀六也多了幾分敬服,這個年輕的主公行事似乎是越來越高深莫測,東晃一招,西晃一招,看似零亂,但卻皆是伏筆。這些日子來,他們幾乎看著小刀六在變化,變得更成熟,更穩重,對大局更是如在掌中,運籌帷幄,絲毫不亂。

  小刀六的勤奮好學也是胡適諸人所敬的,他除了計劃生意,打理一些賬務外,其它的時間基本上都在讀書和研究那些大商家的手段及當前的形勢。最開始是姜萬寶找書給小刀六看,幾乎是逼著小刀六看書,後來卻是小刀六無書不讀,更因身邊有許多才學極博、極有見地的人物,因此常與之討論一些問題,這使得小刀六的思想和見識一日千里,與最初那個大通酒樓掌櫃的小刀六有著天差地別。

  “但是這些所招來之人會不會可靠呢?”方利有些擔心地道。

  “我會讓人查清他們的背景及其在當地人之中的印象,這個不用擔心,但這五百人必須是慣於生活在草原耐寒的勇士,他們的鬥志是最重要的,至於其它的可以再強化訓練!”小刀六籲了口氣道。

  “主公決定何時去漁陽?”東郭子元淡問道。

  “明天,這裡的事便由胡先生著手打理,好好與歐陽先生和任太守配合!”小刀六叮囑道。

  “主公請放心!”胡適肅然道。

  △△△△△△△△△

  林渺知道了劍無心傷勢未癒,心中輕鬆了許多,雷霆威雖然厲害,但是在水中卻不一定能勝過自己。只要自己躍入水中,河面船隻這麼多,就像當日幽冥蝠王在淯水狙擊自己一樣,根本就不可能拿他怎樣。

  雷霆威與林渺的追逐似乎因為這些大小漁船的存在而變得難捨難分,但卻沒有人會停下來。林渺根本就不會與雷霆威正面交手,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在這個老怪物面前,自己幾乎是不堪一擊!但他逃跑的本領卻不差,浩然帝炁在體內飛速運行,使其功力始終保持在最好的狀態,這使雷霆威為之氣結。

  雷霆威雖然武功超凡脫俗,但是身法卻不是其所長。當年十三邪各有所長,鬼影子的身法最為奇詭和快捷,他的身法相對來說卻有些遜色了,雖然此刻比林渺要快上一點,但林渺卻溜滑之極,更有著五花八門的步法,藉這些船泊的錯位,極巧妙地運用地形地勢,使雷霆威那一點優勢全都失去了。

  “老鬼,我們還是打個商量吧,你追不上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對你對我可是都沒好處的!”林渺喊道。

  劍無心在一邊也似乎幫不上什麼忙,他的速度比之這兩人都要遜色許多,因為他身上的傷勢未癒,樊祟那一掌極為沈重,他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一些已經是很不易了,若是再與高手交手,那後果不言可知。

  “小子,你錯了,還有我!”江中又飄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林渺舉目卻發現竟是山西惡鬼費祥諸人乘一艘大船正向碼頭駛來,船上之人都是邯鄲王家的家將,人人手執強弩硬弓,似乎只要林渺一顯身空中便立刻將之射成刺猬。

  林渺不由得大恨,心也有點發冷,忖道:“媽的,王郎真是夠狠,派了這幾個老不死的怪物來對付老子還不算,竟又讓山西惡鬼這一干人也來起哄,這下可就慘了!”在這些弓箭手的環視之下,還有那該死的山西惡鬼,只要他被纏住了,哪怕只有一瞬間,那他便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你們以多為勝,老子不陪你們玩了!”林渺低呼,翻身直躍入河水之中,濺起一層漣漪,當雷霆威趕到之時,早已不見了林渺的踪影。

  山西惡鬼吃了一驚,他知道林渺的水性極好,連鬼影子都被其在水下乾掉了,此刻又見林渺入水,他也有些束手無策。

  “想從水里溜走嗎?我看你是枉費心機,老夫早有準備!”雷霆威冷笑著向劍無心一揮手道:“放蠱雕!”劍無心頓時讓人自船艙之中搬出一只籠子,在籠子之中裝著一隻奇異的獸。

  “哇……”那異獸見光便發出一陣淒長有如嬰兒啼哭一般的聲音,其貌像是大雕,頭上卻長著角。

  “我看你還要不要呆在水中!”劍無心也冷笑一聲,打開鐵籠子的鎖,將籠子連那異獸一起放入水中。

  “嘩……”鐵籠子的門立刻被沖開,那異獸一聲鳴叫便沉入水中。

  [注:蠱雕,據《山海經》記載,鹿吳山巔沒有花草樹木,但卻蘊藏著豐富的金礦和寶石。澤更水發源於這座山,向南流去,注入滂水,水中有一種野獸,名為蠱雕,這種水獸的外貌很像猛禽中的大雕,但頭上卻長著角,它的叫聲,如同嬰兒啼哭一般,有四腿,這種水獸愛吃人。]

  岸上的漁民和船家大多不識這蠱雕是什麼東西,但卻也有人認識,立刻議論開了。當這些人知道這幾人在水中放了一隻吃人的猛獸時,頓時意識到這片他們生活了數千年的水域從此不再安全,不由得皆大為憤慨。

  “你們怎麼可以把這種兇物放下水呢?”“你們還要我們活嗎……?”立刻有幾個老漁民上前質問,本來他們對劍無心這些人還有點害怕,因不明白是什麼人,因此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旁觀,但是現在卻關係到他們的切身利益,他們對自己這片生活了數十年的水域愛惜有如生命,此刻被人破壞,怎不叫他們憤怒?

  劍無心瞟了那幾名漁夫一眼,不屑地道:“你們不想死的話就閉上臭嘴!”“你們這些外來人,在這裡還這麼兇,我們去見官,你們要是不把那水怪趕走,我們就不客氣了!”“對,你們若不把那吃人的水怪趕走,我們以後還敢下水嗎?”“對呀,我們應該把他們送官!”送林渺來竟陵的老船夫也在人群之中舉手高呼,故意將岸上群眾的憤怒激發出來。他似乎知道這些人是林渺都不敢惹的角色,若他去幫林渺忙,只是送死,倒不如藉這些竟陵本地的船家來為難這幾個人,或許還可以幫上林渺一些忙。

  “你們這是找死!”“你還敢這麼兇!”幾名漁夫提出竹篙和船槳就向劍無心船上擠去,他們也知道劍無心可能很難惹,是以,眾人一起上。當然,這也是因為劍無心說話實在是太衝了,不僅不認錯,還威脅他們,這自然讓他們有些受不了。這些漁民都是飽受風霜磨礪的,也有許多極為硬朗的漢子。

  雷霆威倒沒想到,本來躲在一旁不敢出聲的漁民們居然會因為一隻水獸而對他們群起而攻之,儘管對付這群普通的漁民根本不在話下,但是若被這些人給糾纏住卻不是一件好事。畢竟,他也不能對這群人痛下殺手,對付這群無辜的人,在當年或許不在乎,可是這近二十年的閉世生活使他的殺念也減少了很多,並不願意太濫殺無辜。

  山西惡鬼見眾人都圍上劍無心的船,也暗叫不妙,迅速將船隻移了過來。

  “撲通……”推搡中,有幾名漁夫立足不穩翻落水中,這隻小船並不大,劍無心見眾怒難犯,也不能痛下殺手,是以信手揮出,卻沒想到把幾人擠下了水。

  漁夫們更是大怒。

  “啊……救命……”驀地一名漁夫尖聲慘叫,拼命地向船上爬來。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那漁夫身下的水面迅速冒出一層血水,水面如沸水般攪開,冒起層層血泡。

  漁夫猶如陷入了一片海藻林,整個身子似被無數的海藻纏住,不住地掙扎,更在水面之上如一根浮木般晃動。

  “快,是水怪,把他拉上來!”一名船夫頓時明白了過來,另幾名落水之人駭然之下紛紛被人拉起,但當人伸手去拉那慘嚎不止的漁夫之時,那漁夫的身子突地一下子全部沉入水中,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之吞入一個黑洞。

  “陳老四!”有人驚呼那落水未起之人的名字,但是卻不敢下水。

  “網……網……”有人大呼。

  “呼……”那陳老四的頭和上半身一下子又冒出了水面,氣息微弱地呼了聲:“救我……”便又“噗噗……”沉入水中。

  “嘩……”正當眾人吃驚之時,一張大網當天撒下,正好在剛才陳老四沉入水中之處,卻是那名剛才拒絕租船給林渺的漁夫。

  魚網迅速沉入水中,每個人的心都變得無比緊張,剛才那血淋淋的場面足以使他們驚悸,這片他們熟悉的水域此刻已經不再熟悉,每個人都感到背脊涼颼颼的。

  “網住了!網住了!快收網!”有人忍不住驚喜地呼了幾聲,因為他們看到了網身振起一層層奇怪的水紋,彷彿是有巨物在下面掙扎。

  那漁夫也額角滲出冷汗,他只是想救人,抓住那水怪,但在這異物沒出水面之時,他心中的緊張自是難以言喻。

  劍無心並沒有阻止那人收網,剛才看著那落水漁夫在水中掙扎的樣子,他心中也升起了一絲莫名的寒意,如果換成了是他會是怎樣一種結果呢?那怪物確實極為凶殘。

  “嘩……”網內的水面振出一層水花,帶著腥紅的血水,發出兩下強烈的震盪,如有兩重物撞擊了幾下。

  陳老四的身子又一次冒了出來,然而水下卻陷入了一片平靜。

  陳老四似乎沒有掙扎,臉色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但眼圈之外和耳孔邊卻仍有血水外滲,眼睛空洞得讓人心寒。

  網拉上來了,但陳老四的身體自腰身以下全部不見,只剩下上半身和頭顱,似乎是有人用鋸子將之自腰部生生鋸斷。

  網破了一個大洞,那怪物不見了踪影,惟河面之上泛著如赤潮一般的血紅。

  有人在吐,有人在哭,更多的人則是沉默,抑或是他們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嚇傻了,如同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噩夢之中無法醒轉。

  沒有人動那收上來的網,血水自船上流入河中,那收網的中年漁夫手有些發抖,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想著什麼。所有人都在沉沉地哀悼,陳老四曾是他們中的一員,在一刻前還在談笑風生,可是此時竟死得如此之慘。

  “打死他,打死他,為陳老四報仇!”小翠的父親此刻不僅只是想幫林渺,更是對劍無心恨極,他也是漁民,天下漁民皆一家,陳老四的死足以使他做一輩子的惡夢,這片水域又有誰敢下去?

  有人這麼一呼,頓時都想起了放這只凶獸入水的罪魁禍首劍無心,所有的悲憤和驚悚都化成了瘋狂的仇恨,皆高呼:“讓他賠陳老四的命,讓他去餵那怪物……”劍無心也駭然,他一生殺人無數,見過的屍體何止千萬?但卻被眼前這具只剩下半截的身子給深深地怔住了。

  山西惡鬼那隻大船之上,許多人竟開始嘔吐,每個人的面色蒼白,顯然他們已經在想像,假如剛才下水者不是陳老四,而是自己時,那會是怎樣的後果?是以,這些人皆面如土色,身不由己地退到甲板中間,好像害怕一不小心掉入河水之中成為那異物下一個攻擊的目標,便連山西惡鬼費祥也不忍目睹那具屍體。

  “呼……”劍無心船上的船夫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迅速出手,那艘小船很快離岸。

  小船上的幾名漁夫駭然迅速跳上鄰船或是岸上。

  “想走?圍住他!”那張網撈起陳老四屍體的中年漁夫怒喝一聲,拿起長竹篙輕點岸邊,那造型奇特的小船迅速彈出。

  其它的漁民也紛紛各上自家的船,操槳、操篙,呈夾角之勢攻向劍無心所在的那隻小船。

  雷霆威也大為驚怒,正要衝上來大開殺戒之時,驀地河中水面“嘩……”地破開。

  林渺尖叫著破水而出,像是竄出水面的鷗鳥,拖起一串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之下泛起五彩的光澤。

  “嘩……”林渺的身後也隨即有一物破水而起,正是那隻幾有牛犢般大的異獸蠱雕。

  蠱雕張大尖利有如巨鱷般的血盆大口,欲咬住林渺的腳,在陽光之下,那有兩寸長鋒如利刃的尖牙發出森冷的寒芒,還似乎殘留著血肉的渣末,其凶殘之相畢露無遺。

  林渺破出水面近兩丈許,蠱雕力絕又重重地墜入河水之中,卻也縱離水面五尺之高。

  “嗖……”林渺在身子下沉之時,袖弩猛地向蠱雕沉入處射出一箭,卻不知有沒有射中那異物,但他的身子已落至水面。

  “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雷霆威見林渺終被蠱雕追上,不由得厲笑起來,似乎已經看到了林渺那如陳老四一般慘烈的屍體。

  林渺雙足一觸水面,竟又一次彈起,同時拔刀,而那蠱雕又一次竄出水面,直襲林渺,它似乎已經算準了林渺落足之處,只是沒有算到林渺並不沉入水中,而是又踏水而起。

  雷霆威不由得臉色微變,林渺居然也已經有登萍渡水的能力,竟可踏浪而起,輕功已達如此境界,看來只憑那蠱雕想對付林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去死吧,畜牲!”林渺身子不升反降,與刀鋒共化一縷幽芒直迎躍出水面的蠱雕。

  獸畢竟是獸,再聰明也不知道人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在林渺那削鐵如泥的龍騰刀下,頓時爆出一片血光,整個腦袋幾乎削去半個,然後“轟……”然落水。

  林渺也“嘩……”地墜入水中,此刻他憋的那口真氣已經用盡。

  岸上的漁民將這一切都看得極為真切,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使每個人都捏了把汗,但當看到林渺揮刀重創那怪物之時,不由得全都暴出一陣強烈之極的歡呼,像是在感激英雄的歸來,每個人也稍稍地鬆了口氣。

  雷霆威和山西惡鬼等人卻呆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林渺居然如此輕易便重創了蠱雕,雷霆威心中最清楚,那蠱雕渾身鱗甲幾乎是刀槍不入,但卻被林渺一刀重創。

  當然,雷霆威意識到林渺所用之刀絕非凡品,而林渺的功力更不是蠱雕所能承受的,但他並不知道,林渺在死亡沼澤之中與群鱷大戰比這一刻更驚險萬倍。雖然在水中林渺被蠱雕追得狼狽不堪,但此刻他的武功比當日下云夢之時已不可同日而語了,這只蠱雕並不能對他如何,要是有數只,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渺落水之處,並沒有立刻平息,而是又再次掀起一股巨浪,血紅色的浪頭讓人觸目驚心,水下,如有兩頭蛟龍在盤旋,攪得河水潮起濤湧,但卻沒有人知道水底之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是怎樣一種情況。於是除希望林渺死的幾個人之外,餘者皆為林渺捏了把汗,為之深深地擔心。

  “我們去幫他!”有幾個年輕力壯的漁民劃著小船迅速向河中心駛去,他們不想林渺死,因為林渺可能是殺死那惡獸的惟一希望,如果不除蠱雕,從此他們便絕沒寧日。

  漁民們將對劍無心的注意力全都轉向了河中的林渺,有人帶頭行動,立刻有大批漁船跟上,皆想去助林渺除此惡獸。

  雷霆威卻冷冷地看著這些人的行動,在水中,他並不能對付林渺,他的水性絕不敢與林渺相比,這也是為什麼他要帶這只異獸來此的原因。他只想讓蠱雕將林渺逼上岸來,再下手,卻沒有料到此刻林渺與受傷的蠱雕在水中鬥得難解難分,並不像他預料中的那樣。

  林渺似乎看出了雷霆威的意圖,是以將蠱雕引至河心,距雷霆威十餘丈處,這才破水而出。在這種範圍之內,即使是林渺被逼出水面,雷霆威也不能立即出手,更不可能與蠱雕來個水陸配合,這便等於打破了雷霆威的計劃。

  當然,這樣也是極為冒險的,被蠱雕在水中追逐了這麼遠,若是一不小心,就會真的成為蠱雕的點心。儘管林渺武功好,但在水中想與這凶獸相比,那又是另一回事,只是林渺成功地做到先重創了蠱雕。

  生存本就是一種博彩,不敢賭的人便注定會輸。

  河水中的浪頭更高,血水已使江面染紅了一大片,林渺與蠱雕都沒有探出頭來,似乎糾纏得更緊,更激烈,這些血究竟是誰的,自不用猜,但林渺是不是也受了傷呢?河水是不是也滲合著林渺的鮮血呢?

  沒有人能回答,河水本來是極為清澈的,但現在是半點跡像也看不到,漁民們也都著急,可他們並不敢下水,惟有在岸上為林渺祈福。

  “讓開!讓開!”那最初拒絕租船的中年漁民呼了一聲,停下自己的船,脫個赤膊,嘴裡叨著一柄尖刀,大步自幾艘小船上跳過。

  “季步,你要幹什麼?水下危險,你還是不要下去!”幾名老年漁夫勸道。

  “忠叔,若此物不死,那咱們以後還不知要死多少人!”中年漁民沉聲道。

  “季步哥說的是,小心,身上先系根繩子,有事好有個照應。”一名年輕人提醒道。

  季步搖頭一笑,縱身躍入血水之中,驚起一大串漣漪。

  不遠處的劍無心和雷霆威望著這一切,竟沒有阻止這些人對付他們的愛獸,抑或是剛才陳老四的死給他們的震撼太大了,此刻群情激憤,在這些人毫不畏怯的正義面前,竟有些退縮。儘管他們擁有超卓不凡的武功,但在精神之上卻輸給了這些漁民和船夫,是以惟有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漁民與林渺聯手鬥蠱雕。

  當然,雷霆威此來的目的只在於林渺,只要擊殺林渺為鬼影子報了仇,其他的人並沒有必要狠下殺手。有這陣子與蠱雕的水下交戰,他相信林渺的體力應大打折扣,而他以逸待勞,絕不怕林渺跑了。

  山西惡鬼似乎也明白雷霆威的意思,令人守住岸邊四處,他則上前向雷霆威請安。他自然知道此人的身分,因此,絕不敢怠慢。

  雷霆威並不太理會山西惡鬼,但卻因為是邯鄲王家的人,所以也並不排斥。

  山西惡鬼討了個沒趣,卻不敢稍有發作,知道以雷霆威這殺手之王的名頭,殺死他只是易如翻掌,一個不好,被人斬去腦袋,那可是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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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