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55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39
第三卷第五章亂世商才
  猴七手的樣子有些潦倒,倒像是一個流浪的乞丐。

  見到林渺哭喪著臉說了這幾天的經歷,原來他竟被義軍抓住當成了奸細被押了起來,後來,他費盡千辛萬苦才逃出來,所幸保住了那份地圖未丟,否則他還真不敢來見林渺。

  “能逃出來就好!”林渺淡淡地道。他並不怪猴七手,他知道此人雖然機警,但武功卻不高,而那次又被幽冥蝠王所傷,是以才會被義軍給抓了去,否則他打不過,逃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事不宜遲,我們必須盡快去打開寶藏!”林渺斷然道,卻暗忖:“自己正缺財物,就算白善麟活著,如果他這般對自己的話,自己去拿他的一些財物應該不過分。要知道,自己出生入死為白家得到了些什麼?還為之得罪了魔宗,得罪了劉玄,甚至間接地與齊家也結下了深仇,還有邯鄲的王家,這一切又都是為何?”林渺絕不會良心不安,他只要對白玉蘭好就行,就算沒有這些財物,也只是損失白家的九牛一毛而已,根本就不在話下。誰不知湖陽世家幾是富可敵國,天下沒幾家可比。

  林渺不欲太多的人知道這件事,畢竟人心難測。因此,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他吩咐姚勇準備了三輛大馬車,更讓小刀六準備一處安全存放的地方,這才請無名氏一同前去。

  無名氏自然也知道湖陽世家的財富,不過,他相助林渺並非因為財富,而是因為林渺將他自天牢中救出,又對他如此禮遇,替林渺做些事自然不會推託。

  在宛城之中行事,對於林渺來說,一切都是駕輕就熟,現在又有與嚴尤的關係,城中有些將領依然能認出林渺,這使他行事更為方便,連官兵都不為難他。

  三輛馬車並非同時駛出,而是自三個地方繞道而行,然後聚合在一起,這樣可減少目標,也不會引起猜疑。

  白家藏物地點倒也偏僻,如果不是林渺對宛城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的話,絕對難以在短時間內找到城外五里處的這座年久失修的破廟,想找到此地沒有一個月時間絕對不可能,這或許是天助林渺。

  △△△△△△△△△

  棘陽城破在即,城內一片混亂,卒無戰意,百姓更無法與官兵配合。

  事實上棘陽城中守軍本極少,才二千人,義軍的兵力是其近五倍,而且在城中早按有義軍的人,使得城中早就人心惶惶。

  岑彭這幾天似乎蒼老了許多,這些日子為整個城池操勞,縣令幾乎早已嚇破了膽,一切大小事務都交給岑彭,自己嚇得躲在家中。

  雖然明知破城只是遲早之事,但是岑彭卻不想未戰便放棄,畢竟他是主管城防的。

  這幾天另一個折騰難休的則是晏侏,晏奇山也回到了棘陽,燕子樓雖然不在乎城池破不破,因為無論是義軍還是官兵,都不敢找它的麻煩。至少,到目前為止,它仍是兩頭吃香的。

  只是,如此一來,燕子樓的生意會很長一段時間難有好轉。事實上,讓晏侏頭痛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那群被人劫走的美人,居然無法追查到下落。不過,他卻知道不是林渺幹的,因為第二天林渺在淯陽遭襲時並沒有帶太多的人,也便是說林渺應該不會帶走這些女人。晏侏猜來猜去,嫌疑最大的人仍是安陸侯之子和李縱之子李震,只有他們連夜出城,而且有數輛馬車。只是,他們追向安陸的人回來相報,卻並沒有發現這些女人的任何踪跡,是以晏侏才頭大,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晏奇山交代,也不知如何向貴霜國的人交代。

  △△△△△△△△△

  朱鮪圍城,獨留北面不封,彷彿是故意留給官兵逃走似的,似乎對潛走的難民都不加追截,這使棘陽城中更是軍心不穩,有人欲逃,有人欲降。

  誰都知道,淯陽城比棘陽堅固多了,可是仍被攻破,因此官兵對守棘陽根本就沒信心,這一切,主要是因為義軍的來勢太洶。

  李軼對朱鮪這個先鋒官並不滿意,他主張不放任何人離城,那樣至少在攻擊宛城之時少一點阻力,但朱鮪並不執行他的決策,按兵不動,只在城外虛張聲勢。

  後援的劉秀卻對朱鮪的戰略很欣賞,任何戰爭,攻城只是迫不得已而為之,攻城之戰是最損兵力的,而朱鮪此招是賭民心之戰,在重壓之下,使棘陽從內部瓦解。

  官兵並不得民心,在王莽的酷政之下,民心思變,現在聯軍來了,自然會讓百姓生出希望,而朱鮪更故意放出風聲,說義軍攻入淯陽之後善待百姓之事傳入棘陽城中,只要這些消息傳開,那麼棘陽幾乎是不攻自破。

  有劉秀認同朱鮪的策略,李軼自不好反對,畢竟,劉秀是其義兄,他對劉秀的智謀向來信服。

  △△△△△△△△△

  有無名氏在,打開那秘址的機關並沒有花多大的力氣。

  秘址所設極為隱密,埋於地下十丈有餘,一條並不寬的通道之內也佈滿了許多機關,但讓林渺意外的卻是這些機會竟然全部被人破壞,這不由得讓他頭大。

  “好像這裡曾經有人來過!”小刀六極為訝異地道。

  林渺心中充滿了陰影,暗忖道:“難道是白家的人先來了一步?但是就算白家人先來,他們也沒有必要破除這些機關呀,這是沒有理由的,但如果不是白府人來的,那誰又會知道這秘址的所在呢?難道說是猴七手先來了?”但又為之否認,心想:“先看看再說,如果真是猴七手幹的,那我便絕對不會客氣。”地道長不過百步,便是幾道暗門。

  暗門以精鐵所鑄,極端厚重。

  “想來寶藏便在這暗門之後了。”猴七手道。

  猴七手此音剛落,突地聽到一陣“吱吱……”聲,彷彿是齒輪在絞動的聲音。

  “這鐵門開了,大家小心點!”小刀六吃了一驚,提醒道。

  蘇棄一臉戒備的神色,但暗門開啟之後,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因為在暗門之後居然有兩個人。

  “歡迎各位到此,想來諸位應該是林渺林公子的人了?”那兩人笑容滿面地向諸人客氣地道。

  林渺也傻眼了,愕然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們是湖陽世家的人,奉主人之命在此等候諸位的光臨,並將這些禮物留給林公子。”那兩人依然客氣地道。

  蘇棄和小刀六全都愕然,林渺也顯得有些尷尬和驚愕,對方似乎知道他必定會來此地一般,顯然對方是奉了白善麟之命,那豈不是白善麟已經比他早一步到了這裡?

  “誰是林渺林公子?”那兩人淡淡地問道。

  “在下便是林渺!”林渺立身而出道。

  “主人說,林公子有龍騰刀為證,還請公子能夠讓我們確認,否則我們不敢將這禮物亂送!”其中一人又道。

  林渺再無懷疑,這兩人確實是湖陽世家的人,否則的話怎可能知道自己的刀名龍騰呢?心忖:“既然是白家的人,那自己也沒有必要隱瞞什麼,只不知那是什麼禮物,但無論如何,白善麟總不算無禮,自己也不能失禮於人!”於是便解開龍騰刀拋了過去。

  那兩人接過龍騰刀,仔細看了一遍,相互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似是確認了林渺的身分,這才上前兩步雙手將刀捧給林渺,恭敬地道:“果然是林公子!主人留下的禮物便在這裡!”說完扭身一指洞壁,另一人則在一邊按了一下一顆圓珠。

  “咔……”洞壁再裂出一道門來,若是不注意看,絕難發現這壁上會有這道暗門。

  暗門洞開,裡面是一個丈許寬、極為方正的小間,在小間的石壁上似乎嵌有幾顆明珠,光線溫潤地灑落在小間的每一個角落,將小石室照得一目了然,但在這丈許的小間石室之中卻只有兩個看上去極為沈重的鐵箱。

  “這是什麼?”林渺訝然問道。

  “這是主人留給公子的二十萬兩銀子,主人說,其中十萬兩,是感謝公子為我湖陽世家付出了那麼多,還救出了我們小姐;另外十萬兩則是感激公子對我們小姐的錯愛,但我們小姐已有未婚夫,是以希望你能夠就此忘了我們小姐!”那兩人相視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吸了口氣道。

  所有人的神色都變了,有些人變臉色並不是因為白善麟傳達的話,而是因這二十萬兩銀子,這確實是一個讓人入耳心驚的數字,也可見湖陽世家是如何的富有,出手竟是如此的豪闊。虎頭幫的幾名弟子和小刀六都在猜測,林渺究竟為湖陽世家做了些什麼?居然使白善麟送他這樣一份厚得讓他們咋舌的禮物。

  蘇棄卻絕不會如此想,區區二十萬兩銀子算得了什麼?林渺為其找出許多魔宗的秘密,更讓湖陽世家的奸細露底,又得罪了這許多要命的人物,為白善麟和湖陽世家減少的損失何止這區區二十萬兩銀子?而且他更明白林渺與白玉蘭之間的關係,而白善麟卻要用這十萬兩銀子來買斷林渺與白玉蘭之間的關係,這對林渺簡直是一種侮辱,他不由得擔心地望了林渺一眼。

  林渺的神色冷靜得讓人吃驚,但在蘇棄望向他的時候,他居然露出了一絲悠然的笑容,平靜地問道:“這入口的所有機關都是你們破壞的嗎?”“是的!”那兩人肯定地答道。

  “為什麼要破壞這機關呢?”小刀六也訝然問道。

  “因為這個秘址我們將不再使用,另一個方面也是為了讓你們更好地進入。當我們搬走了這裡所有的東西之後,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價值,是以毀去也不會覺得可惜! ”那人回答道。

  蘇棄心忖:“果然早已把東西搬走了,白善麟好狡猾,也好快的速度。”猴七手卻面若死灰,如果不是他耽誤了幾天時間,便一定可以搶到白善麟之前打開這秘址,那時候情況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很好,你們回去告訴你們主人,他的這二十萬兩銀子我先全部收下,但我並不會接受他的任何條件,讓我忘掉玉蘭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認為十萬兩銀子可以買斷一個人的關係的話,那我可以把屬於我應得的十萬兩給王賢應。不過,今日這不屬於我的十萬兩銀子先借來用用,他日定當加倍奉還,但如果你們主人真的要把玉蘭嫁往邯鄲,那他一定會後悔的!”林渺神情冷漠,但語氣堅定地道。

  那兩人神色微變,卻沒有說什麼。

  “收了這些銀子,湖陽世家已不再欠我什麼,我也不欠湖陽世家的,以後大家各行各的,誰也無法干涉誰,是敵是友,日後再說。”林渺又補充道。

  “林公子,我想你誤會了!”一人解釋道。

  林渺向姚勇諸人打了個眼色道:“把銀子搬回去!”旋又扭頭向那兩人道:“我只是說話直接一些,沒什麼誤會可言,你們便將我的話轉告回去就是了。 ”無名氏一直都只是默默地看著,並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彷彿並不在意林渺與別人之間的對話。

  小刀六與另外幾人將兩個沉重的大鐵箱抬了出來,打開箱蓋,果見其間堆滿了光彩奪目的金銀,只讓幾人大大地吞了口口水。

  小刀六雖然很有生意頭腦,但是卻從未見過這麼多銀子,心中的歡喜那是難以言喻的。他可沒有註意到林渺心情的難過,在他眼裡,這些金銀可是比女人要重要多了,他甚至在腦海中已經盤算著該如何將這些錢拿去做生意,拿去賺更多的錢了。

  “我們走!”林渺並不想在此地多呆,吩咐眾人將這些金銀全部抬走,至於那兩人該如何處理,卻並不在意。

  △△△△△△△△△

  小刀六做事確實是雷厲風行,趁這齣城有馬車是空的,又與小長安集極近的情況下,他帶著銀子竟入小長安集採集了一車銅胎、鐵線與牛筋之類的雜物,這才進城。

  進城連口水都沒喝,便又匆匆忙忙地跑去匯仁行與其談購買之事。

  事實上,林渺和小刀六與匯仁行都有些交情,現在匯仁行生意極差,有買主來,他們自然樂得轉手,但在價格上卻被小刀六殺在五百兩銀子之下。

  整個交接過程僅用了半天時間,小刀六願意多出兩百兩銀子,讓原來的掌櫃為其打理行中的鑄造諸事,只是不管賬目財務。

  原來的掌櫃鐵仁本是老鐵的同宗,跟老鐵一起打鐵很多年,後來也做了匯仁行的管家。而老鐵走了之後,這匯仁行便送給了鐵仁,但沒老鐵主持,生意便難做多了,又因戰亂,鐵仁沒老鐵那膽量,根本就不敢跑遠做活買賣。是以,本來幾十個鐵匠兄弟都走得差不多了,現在小刀六願意以每月二十兩銀子請他打理行內之事,這已經是高得不能再高的薪水了。他沒膽加入義軍,但是也要養家糊口,是以一拍即合,迅速招回所有走開的鐵匠,在小刀六拿來圖樣之後,便連夜利用匯仁行內所擁有的極為齊全的設備鑄造第一張天機弩。

  小刀六希望這張天機弩能夠在兩日之內製出樣品,所以這些人連夜趕工。

  ……

  小刀六辦事之積極,連林渺也感到驚訝。

  虎頭幫的弟子也都極為振奮,但真正知道這批銀子數目的人卻很少,如何來用這批銀子,對於虎頭幫的弟子來說,都是束手無策,他們都是一些混混,平日里花天酒地大手大腳地花身上所能擁有的錢,現在若叫他們如何用這些錢,他們定會去青樓痛玩幾天。

  虎頭幫除了少數幾人外,都是目不識丁的人物,林渺不由得又想起祥林和老包,這兩人雖是混混出身,但也頗有頭腦,更隨自己一起被逼念過幾年書,雖然不像小刀六一般有那麼好的生意頭腦,但也會是自己的好幫手。

  說到做生意,蘇棄也是受莫能助,叫他殺人還好,但叫他去撥算盤,那便等於是要了他的命,倒是段斌曾經做過師爺,還有點主見。

  無名氏回到蚩尤祠中便又開始喝酒了,根本就不理會外面的事。

  “我回來了!”小刀六興奮地自外面趕回。

  “怎麼樣?”林渺問道。

  “當然搞定,只是多浪費了兩百兩銀子,不過,這個浪費應該值得!明天大概就可以趕出第一件寶貝,那時就看你的了。”於是小刀六將情況簡略地向林渺講述了一遍。

  “我們的小六子以前總是親自下廚,怎麼現在改了性,讓別人去打理了呢?”遊鐵龍調笑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那時是因為我錢少請不起主廚,只好屈就;現在不同,我們有的是錢,怎能再把我這好腦子浪費在鐵匠舖裡?”小刀六不無驕傲地笑道。

  眾人不由得都笑了。

  小刀六望瞭望眾人,問道:“怎麼?你們在這裡想了這麼久,可想到了什麼好點子沒有?如何用這筆錢賺更多的錢?”眾人不由得你看著我,我看看你,都搖了搖頭,誰也沒有想出什麼辦法。

  小刀六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來,道:“我就知道你們想不出什麼好點子,說到賺錢,你們可就不如我了。”“難道你有什麼好點子?”林渺喜問道。

  “當然有,現在這天下大亂的日子裡,做什麼最賺錢?”小刀六反問道。

  “運私鹽!”阿四搶先道。

  “開青樓!”猴七手道。

  “還有呢?”小刀六又問道。

  “放高利貸!”遊鐵龍眼睛一亮道。

  “開賭場!”蘇棄也道。

  小刀六不由得搖頭嘆了口氣,道:“真是沒腦子,這戰亂之時,最好做的生意不是在百姓身上,而應該是在各路有財有勢的義軍身上去賺錢,他們打仗需要什麼?”“武器,兵刃!”林渺眼睛一亮,興奮地道。

  “不錯,就是武器,只要我們能造出最好的武器,試問有哪一路義軍不想要?要知道,天下義軍何止百萬,每天要消耗多少兵刃,如果每一百個人有十個人用我們的兵刃,就至少可以出十萬件,十萬件,便可有百萬兩之數,而我們還可造出多種多樣的兵刃供他們選擇,這樣的話,能夠賣得出多少兵刃啊?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點!”小刀六興奮地道。

  “可是他們能來買我們的兵刃嗎?”猴七手有些疑惑地問道。

  “事在人為,我們既然可以在宛城弄個匯仁行,可以向官兵賣兵刃,也可暗自向義軍賣,而且我們也同樣可以在其它有義軍的地方去開個匯仁行的分店,他們不買我們的好兵刃,我們就賣給他們的敵人,若他們不想敗亡,就必須選擇我們這些精銳兵刃。”小刀六不無傲氣地道。

  “好方法,好方法!”林渺大喜,因為只有他跟小刀六知道有《神農本草經》之事,因此,知道小刀六正是取長而捨短。

  “我們如何能製造出最好的兵刃呢?”遊鐵龍不解地問道。

  “這個問題包在我身上!”小刀六說著向林渺打了個眼色,又道:“那位無名老前輩可不是簡單的人!”眾人這一聽,都以為這些兵器都是無名氏設計出來的,頓時疑慮大消。

  “那你有什麼打算沒有?”林渺問道。

  “我想去河北開幾家大的匯仁行!”小刀六語出驚人地道。

  “去河北開?”林渺訝然問道。

  “不錯,你想想,河北可是塊寶地,有多少支義軍呀?什麼上江、大彤、鐵脛、五幡、青犢、尤來、富平、獲索……單這十五支義軍便足夠讓我們大發特發了,而且河北幾乎官兵管不了,許多大家族想不被義軍給吃掉自保的話,便必須裝備自己,如果我們在那種地方立下足的話,保證會成為香餑餑,你就只管數錢就是了!”小刀六如數家珍地道來,只聽得眾人張口結舌。

  “要是你去河北,被義軍吃掉了怎麼辦?”阿四反問道。

  小刀六一臉興奮的表情頓時僵在那兒,半晌才無可奈何地道:“這確實是個問題,但是人不冒險,怎麼掙錢?”眾人不由得也都無語,小刀六的點子倒是非常好,可是河北那麼亂,一個不好,被哪路義軍給宰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是值得一試的。不過,我們可不能孤家寡人前去河北!”小刀六道。

  “就算是把我們虎頭幫的所有兄弟都叫過去,也只有兩三百人,還不夠人家義軍打呢。”遊鐵龍立刻意識到什麼,反駁道。

  “這個問題就交給阿渺嘍。”小刀六把目光投向林渺,攤了攤手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林渺的身上,蘇棄更有些期待地道:“這麼多人可以揭竿而起,為什麼你不可以?只要我們也擁有自己的地盤和力量,便不懼其他義軍了!”林渺暗暗嘆了口氣,他怎會沒有想到這些?但是起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要有財力、物力作準備,沒有任何後備,那與流寇又有什麼區別?

  “是啊,如果阿渺起事,我們虎頭幫三百兄弟定全力支持!”遊鐵龍道。

  “我們鐵雞寨的兩百兄弟只等大龍頭一句話,便可殺官劫糧!”猴七手肯定地道。

  “這便有五百人了!”小刀六興奮地道。

  林渺不由得好笑,不屑地道:“五百人又能如何?一群烏合之眾,落草為寇還可,想掀起什麼大浪那是不可能的,什麼時候我們先去河北走走吧,生意的事先不要太忙著辦,你便去開個兩家試試,若真能在河北立足,我們再去。”小刀六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我已讓人將這些金銀全部兌為黃金,再打成金葉以便於攜帶,另外我再去壽通海的銀號裡換了一些銀票,這樣就不用廢勁收藏,要用時又方便。”“好,那一切就交給你了!”林渺點頭首肯,對能有這樣一個幫手,倒是感到鬆了一口氣,也是一種幸運。

  △△△△△△△△△

  林渺覺得此刻三老令是多餘的,很明顯,他不可能再將那盒子裡的帛書交給樊祟,儘管有些對不起琅邪鬼叟,但是這也應該有幽冥蝠王的過錯在其中,若非幽冥蝠王死纏爛打地追殺他,說不定他還樂意將之交給樊祟,但那幽冥蝠王實在太可惡。

  幽冥蝠王的踪跡並未被發現,很可能已經出了宛城,抑或此人行踪太過飄忽,虎頭幫的這些幫眾根本就無法發現。不過,不管怎樣,這個人確實是個隱患。

  第二天,匯仁行果然已將第一張天機弩趕製了出來。林渺試過其性能之後,確實大加讚賞,匯仁行的鐵匠們確實是一群巧匠,對著圖紙,能夠分毫不差地制出,而且手工極為細膩。由於是許多人配合的功勞,是以很快捷。

  林渺曾在嚴尤的精銳營中呆過,因此知道軍中的武器裝備,雖然他昔日的配製是軍中最精良的,但是與這天機弩相比,卻相去甚遠,所以他信心十足地帶去見嚴允大將軍。

  嚴允看了天機弩之後,也大喜過望,對天機弩大加讚揚,林渺說明來意,並按小刀六核算的價格先與軍方定下了兩千張天機弩的協定。

  於是林渺召來城內城外所有鐵匠,開爐趕製,要在一個月之內趕出這一批貨物,而且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小刀六製定了這群鐵匠一個月內不能出宛城的條例,而嚴允更專門選定一塊地方讓這些鐵匠趕工,每天送飯。當然,工錢絕不會少,甚至可以預付半月。因此,這些鐵匠們極為樂意。

  林渺自然知道,嚴允要用天機弩這種秘密武器給劉玄的義軍迎頭痛擊。當然,他不在乎這些,在這個世上生存,要想掙錢便不能太過婦人之仁。他們為權力而爭,自己便在其中謀利,這並不為過。

  小刀六都興奮得快要死了,這兩千張天機弩,他算一算,足足可以賺上一萬多兩,如果能夠再做幾筆買賣,便可再去開幾家分店了。往日他想都不曾想過一個月之中可賺一萬幾千兩銀子,現在想來,賺錢並不難,只要有本錢,有機會。

  他做夢都在笑,這只是投資了七八千兩的銀子便可一月賺上一萬多兩,如果開十家,便可一月掙十幾萬兩,若開個二十家……小刀六怎能不興奮?不過他卻絕不想單一地只做這種生意,他要做一系列的大買賣。他跟林渺商量,如果能夠在北方開一家這樣的工場,便可把製出的東西去與匈奴人及塞外各族換取馬匹,再把馬匹買入中原,還可以把這些東西用船運去扶桑,換回許多貨物在中原賣。那時,便不只是簡單的鑄造了,他也可以像壽通海一樣,對外開通海運,對內開銀號,把生意網絡遍布全國各地。那時,他小刀六便不再是別人眼中的小混混,而是一代大賈巨商了。他做夢都想擁有屬於自己的商業王國。

  小刀六自小便與天和街的孩子不同,他嚮往外面的世界,是以很小的時候便走出天和街,他不會像別人一樣打架鬥毆,大手大腳,而是自小從學徒做起,一步一個腳印,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積下,但他絕不安份,也絕不古板,如果有機會,他也會大撈一把。他也會跟林渺一起去偷,甚至去倒賣商機,但他絕不像林渺一樣將這些錢迅速花掉,而是積起來,因為他有更遙遠的夢。他絕不怕事,是以儘管有些吝嗇,卻仍然被林渺諸人接受,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

  小刀六的理想比林渺現實,是以他能在十多歲時便成了大通酒樓的老闆。

  小刀六也很會利用外力,那便是他說服了六福樓的老闆為他出一些資金,兩人合夥開了大通酒樓,到時候賺的錢雙方按比例分成,否則以他一人之力,尚無法湊出這麼多銀子開像大通酒樓這規模中等的酒樓。也正因此,林渺諸人都佩服小刀六的生意頭腦,都笑稱其為生意精,而在天和街人的眼中,小刀六是最有志氣的,至少比林渺要有志氣一點。所幸的是,小刀六把生意和金錢放在女人之前,因此疏忽了追求梁心儀,否則只怕林渺也難奪得梁心儀的芳心了,而這是小刀六最大的遺憾,但他不嫉妒,因為林渺是他最好的兄弟。

  梁心儀的死,小刀六不會比林渺舒坦多少,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痛雖痛,但他仍要活下去,因為他的理想尚未實現。

  林渺並不想將這件事情與自己太過明顯地掛鉤,因為他知道,自己目前樹敵太多,如果讓小刀六的生意與自己掛鉤的話,只可能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這絕不利於生意的發展。他讓小刀六將各種圖樣都複製一份,再將大部分資金交由小刀六運轉,而他自己則可以遍遊天下,或者是去河北看看。突然之間,他想到了沈鐵林和吳漢。

  沈鐵林和吳漢不就是在北方嗎?他們所在的漁陽,北可通塞外,南可入河北接觸義軍,如果在那裡開一個巨大的製兵廠,有沈家的勢力和吳漢的保護,便是義軍也不敢輕舉妄動。思及此處,他不由得興奮地找來小刀六談起此事。

  小刀六也大喜,只要北方先有一個據點,然後再逐漸擴張,那絕不是一件難事。因此,林渺決定去北方走一趟,不過,在此之前他尚需去鐵雞嶺一趟。

  白玉蘭雖然被白善麟帶走了,但是小晴依然在鐵雞嶺,說到做生意,小晴自小在湖陽世家長大,耳濡目染,相信應該會是小刀六的一個好幫手,而林渺尚想讓白才把白良等人自湖陽世家拉過來助自己。在帛書上有魯公船這項東西,如果白才能夠自湖陽世家找幾名擅造船的兄弟來相助,說不定真的可以把這玩意兒造出來,那時候完全可以把生意做大。

  此刻雖得了白善麟的二十萬兩銀子,有這麼多的銀子足以富甲一方,但是比起那些經營已久的大家族和豪強來說,這點錢根本算不了什麼,要想做大買賣也是難以展開手腳,因此必須一步一步地來,一步一步地發展,而這之中,卻更需要人才!沒有足夠的人才,有錢也是枉然。

  △△△△△△△△△

  “老包派人帶信來了!”姚勇興奮之極地奔進屋中,打斷了林渺和小刀六的談話。

  “啊……”林渺和小刀六也都大喜而起,道:“快,快,快拿來看一下!”姚勇手中的信還沒來得及遞出,便已經被眼疾手快的小刀六搶了去,並迫不及待地展開。

  “鐵龍兄:今吾已寄伏牛山數月,蒙龍頭申屠勇青睞,相處頗好,惟心系六子於獄中,阿渺踪跡不祥及眾兄弟安危,特差人寄信於兄,還望如實告之。”屬名“包,地皇三年臘月。”“他在伏牛山申屠勇的義軍中!”小刀六喜道。

  “申屠勇?!”林渺微微皺了皺眉頭,申屠勇乃是數年前起義於穎川的鐵官徒申屠聖之子,但這幾年,卻只能寄於伏牛山,勢力已大不如從前,而且申屠勇無當年申屠聖之勇,被官兵敗了幾陣,現在的形式並不樂觀。

  “老包怎會投靠他呢?”林渺微感惑然,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小刀六也搖了搖頭。

  “聽說老包的父親也曾是鐵官徒,還與申屠聖的關係不錯,不過後來老包的父親逃出了穎川鐵礦,來到了宛城,所以老包去找申屠勇也是很正常的。”遊鐵龍的聲音傳入了屋子之中,他拄著拐杖緩緩地步入屋內。

  “哦。”林渺恍然。

  [注:鐵官徒,漢代在各地設有鹽官、鐵官,諸如鹽鐵之類的資源全都屬於朝廷統一安排的,每一地都設有專管鹽鐵經營的地方官,也稱之為鹽官、鐵官。而各地對鐵礦的開采和冶煉必會招一批工人,而這些工人則統一稱之為鐵官徒。到西漢後期,因為貪官當道,與各地地主相勾結,將鹽鐵逐漸轉為官商合作,使鐵官徒們不堪疾苦,於是在成帝時先後有穎川鐵官徒申屠聖、山陽鐵官徒蘇令的起義。之後,各地戰火不斷,但後來皆被官府鎮壓。穎川鐵官徒殘餘敗退入伏牛山中,幾與草寇無異,但申屠聖的起義在天下各地影響極大。申屠聖戰死後,其子申屠勇仍領殘餘鐵官徒與官府鬥爭,但聲勢已不如從前,更難攻城掠地。]

  老包有著落了,但是祥林依然不知下落,這仍是林渺所掛心的事。不過,有的時候,急也沒有用,但他隱隱地感到,祥林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否則怎會如此之久沒有音訊,也不回宛城來看看呢?

  “老包是想讓我們也一起去投靠申屠勇。”遊鐵龍道。

  “那信使說的?”小刀六反問道。

  遊鐵龍點了點頭,道:“那信使便在堂外。”“阿渺認為呢?”姚勇望了一下林渺,問道。

  林渺笑了笑道:“申屠勇是難成大事的,否則寄於伏牛山十餘年,為什麼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如果略有謀略,有十多年的經營,絕不會比以前更差,可見此人難成大事!”遊鐵龍點點頭道:“我也覺得,老包跟了此人是投錯了主。”“不過,這些日子,申屠勇是不會有事的,因為官兵沒有空閒去找他們麻煩,或許申屠勇可以藉機喘幾口氣,老包也不會有事。”林渺道。

  △△△△△△△△△

  林渺與小刀六整理了那破爛的大通酒樓,但並未發現當日老鐵增加的九鼎玄功,不知道是老包帶走了,還是被官兵搜去了,不過大通酒樓依然要開張。

  當然,小刀六不會再親自主廚,只是請來一些伙計,現在的大通酒樓不僅對外經營,更為那群鐵匠們準備膳食。因此,他們並不愁沒有生意。

  當然,此刻林渺也不在乎花幾百兩銀子把這裡的門面撐起來,而虎頭幫的弟子也會常帶客人來。因此,這個大通酒樓可謂是門庭若市,比之六福樓的生意都紅火。

  不過,匯仁行與大通酒樓是兩個掌櫃的,每天兩頓飯錢都要由雙方各自登記在賬上,到時候每月結算一次,儘管都是小刀六打理,可親兄弟明算賬,這之中不能出現任何賬目上的虧空。

  匯仁行的一些曾經跟老鐵一起的人並不在工場,他們自己的膳食自己處理,對於他們的工錢都是固定的,無論有否生意,這些人都會從小刀六那裡每月領到定額工錢,但工場上招募來的鐵匠都是臨時工,他們在沒有生意之時便得回家,但在匯仁行每做一天,都絕不會苛扣工錢。在這種日子裡,不僅有飯可吃,還能預付一半工錢的雇主確實難找,而且工錢合理,膳食也不錯,這些人雖然是臨時招募而來的,也乾得非常樂意,儘管這一個月不能出工場。當然,這也是因為匯仁行在宛城是鐵招牌,叫得響,因此這些鐵匠都信任匯仁行,也便使小刀六能在兩天時間內募到兩百多名優秀的鐵匠。這些人日夜趕工,確實可以在一個月內趕好兩千張天機弩。

  小刀六與無名氏的關係極好,這個老頭似乎極聽小刀六的話,因此林渺便請無名氏專門做小刀六的幫手,也算是護衛,以防止小刀六有何不測。

  無名氏倒沒有推託,因為是林渺將他帶出天牢,他欠了林渺和小刀六的人情,再加上小刀六和林渺對他禮敬有加,如侍長輩,他也樂意為這兩個年輕人辦點事。

  小刀六自然知道無名氏是個高手,如果有這個高手相護,他確實是感到極為安全。他也明白林渺的心意,是以更為感謝這位曾與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這幾天,林渺的頭都被小刀六弄暈了,似乎小刀六總有出不完的點子和計劃,總有一些數字問題,同時許多問題他也要參與,這似乎比他打一場仗還要累,不過他知道,小刀六比他更累,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小刀六包攬。不過,這些都是小刀六感興趣的事,是以他能夠興致昂然,每天都精力充沛。

  △△△△△△△△△

  匯仁行的鐵仁來找小刀六,竟是宛城的齊家找上匯仁行,欲分匯仁行的一些生意,鐵仁不敢得罪齊家,便只好來找小刀六。

  齊家居然要分生意,確實讓小刀六有些意外。不過,若是齊家執意要搗亂的話,倒有些麻煩。

  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儘管齊家大部分產業已遷出宛城,但宛城畢竟是他的老家,在這裡仍然是一方豪雄,沒人敢惹。

  當日劉秀起事,老鐵和劉秀耍了齊萬壽一手,使得齊萬壽懷恨於心,而今見匯仁行居然再次振作起來,便將這恨意轉移到了匯仁行的身上,這種可能性極大。而另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為林渺,林渺回到宛城而且與匯仁行有所聯繫的消息可能已為齊家所知,這件事也很難瞞住齊萬壽的耳目,是以齊萬壽便開始找林渺的麻煩了。

  林渺本來準備去一趟鐵雞寨,但此刻看來是難以脫開身,畢竟他放不下宛城之中的諸事,只好讓蘇棄和段斌再返回鐵雞寨,吩咐鐵鬍子好好練兵,同時準備招兵買馬,再令白才去試試遊說湖陽世家的幾位要好的兄弟來幫忙,最好是把小晴接到宛城協助小刀六主持各項生意。

  林渺知道小晴是個絕對有頭腦、聰慧異常的女子,如果有小晴相助,又加一個小刀六,那問題可能會容易多了。不過,只憑這麼幾個人尚還不夠用,他所需要的是各種各樣的人才,不由得想到了幾位義兄義弟和景丹,這些人都是亂世中的人才,如果能得這些人之助,那便真的不難成就一番大事了。只是,任光和傅俊會助自己嗎?傅俊有自己的理想,又有顯赫的家世,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混混出身,想讓其為自己效力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與這幾個人合謀,那無甚不可,反正都是兄弟,誰成為最後的頭領都無所謂。

  所有這些念頭都可暫時擱置,眼下所要面對的卻是齊家的挑釁。

  △△△△△△△△△

  匯仁行,齊家的新管家齊鳴領著兩名齊府的家丁趾高氣昂地坐在大廳之上,鐵仁也在一邊陪其飲茶。

  鐵仁尚不敢得罪齊鳴,儘管他也是匯仁行的總管,但終究是為小刀六辦事,而且深知齊家的力量是他所惹不起的。

  “你們老闆何時才能到?”齊鳴坐得微微有些不耐煩了,不由得有些不悅地問道。

  “我想快了,我已經派人去請了!”鐵仁陪笑道,但心中卻也有些不悅,畢竟他也曾是老鐵門下的紅人,在宛城怎麼說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齊鳴似乎並不將他放在眼裡。

  “不知是哪一陣風把大管家吹到這裡來了?讓大管家久等了,實在是過意不去!”小刀六大聲笑著自門外闊步行入廳中,他的身邊緊跟著無名氏和姚勇。林渺並未隨來,那似乎沒什麼必要。

  鐵仁忙起身施禮讓座。

  “鐵叔不用客氣,都是自己人!”小刀六搖手道。旋又扭頭望向齊鳴笑道:“實在不好意思,因為生意太忙,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是以讓大管家久等了。”齊鳴並不起身,只是微微點頭應了聲,看得姚勇和鐵仁大為氣恨,反倒是小刀六毫不在意地坐在搬來的椅子之上,與齊鳴對面而坐。

  “蕭老闆真是年輕有為呀,如此年輕,便開了大通酒樓,現在又買下了匯仁行,而且讓生意做得這麼火,整個宛城都知道蕭老闆的名字,而蕭老闆更把滿城的鐵匠都召集在一起,害得我想找個鐵匠都沒法找了。”齊鳴皮笑肉不笑地道。

  “原來大總管要找鐵匠啊,難怪找來了匯仁行,確實,這裡有全南陽最好的鐵匠,還有像鐵叔這樣最好的指導,也有最上等的精鐵,自然應上我這裡來找了。只不過說到年輕有為,在下就不敢當了,想你們當家的,像我這年齡時已是名滿天下,我是永遠都無法相比的。”小刀六淡淡地道。

  齊鳴不由得暗暗有些得意,有人誇齊萬壽,他自然感到臉上有光。

  “對了,不知大總管找我有何事呢?”小刀六也不想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道。

  “聽說蕭老闆近來與軍方合作,想來是一筆大買賣,一來,我是想來道賀,二來,我家老爺一直都欲謀求與軍方合作的機會,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人牽線搭橋,因此想來詢問一下,不知我們兩家可有合作的可能?”齊鳴怪怪地一笑道。

  小刀六“哈哈……”大笑起來,只把齊鳴笑得莫名其妙,同時也有些惱怒,他不知道小刀六是在笑什麼。

  “蕭老闆因何而笑?”齊鳴微感不悅地問道。

  “我笑大管家,這樣的話還用問?能與齊家合作乃是天下商家都求之不得的事,我們之間又怎會沒有合作的可能呢?生意場上本就是相互扶持,相互合作,何況,我們又同為宛城之人,人不親水親,這一點大管家還用得著懷疑嗎?”小刀六頓住笑聲,爽快地道。

  齊鳴露出一絲喜色,雖然小刀六的話中有種責備之意,但是他卻很樂意,不覺得小刀六話中暗含的責備聽起來刺耳。

  “蕭老闆果然是爽快之人,難怪如此年輕就有此作為!”齊鳴客套地讚道。

  “這種多餘的話也不必說得太多,我也正缺人合作,我不僅想做冶煉的生意,還想做造船的生意,不過苦於資金周轉方面出現了一些緊缺,因此,想找一個能夠給我注入資金的大合作伙計,便是大管家沒來,我也想去找大管家!”小刀六搶先道。

  “哦?”齊鳴大為動容,訝然問道:“蕭老闆還想造船?”“這有何不妥嗎?現在湖陽世家已大不如前,更因義軍的關係,很難大展手腳,若是我有齊老爺子這樣的人出頭,足可與湖陽世家一比,只要我們能產生出比湖陽世家性能更好的船,何愁賣不出去?”小刀六自信地道。

  “湖陽世家造船有百年的歷史,你怎麼能讓船的性能比他們所造之船的性能更好呢?”齊鳴不相信地問道。

  “這個問題暫時恕在下賣一個關子,先不奉告大管家,若兩方合作,我出人力和技術及如何把船賣出,資金方面,我們也會出一些。至於雙方如何合作,若齊老爺子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擇日共商!”小刀六神秘地笑了笑道。

  齊鳴乾笑了一聲,他對那仍是虛無的造船並不感興趣,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小刀六會造出比湖陽世家更為優良的船,何況他此來之意並不是為了洽談其它的合作方案,而只是想就現有的生意插一手,抑或說,便是想來尋找點晦氣。齊家對匯仁行的不滿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既然小刀六仍打著匯仁行的名號,那便不會與老鐵沒有半點關係,而更重要的卻是,小刀六是林渺的朋友,而聽青蛇幫的一些人傳言,林渺回了宛城,而且還把小刀六自獄中救了出來。因此,齊家找小刀六的晦氣自是難免。

  齊萬壽與林渺之間的恩怨已經是難以化解開的,齊勇之死及齊萬壽之傷,都使得齊萬壽欲置林渺於死地。當然,這之中還有秦复的原因,在齊萬壽的眼中,如果能夠找到林渺,那便可以找到那盜去帝王印的秦复。

  可是眼下小刀六居然異乎尋常地客氣,倒使齊鳴難以開口找麻煩,伸手不打笑臉人,畢竟對方對自己是那般客氣。

  “難道大管家還有什麼疑慮?”小刀六坦然問道,心中卻在暗忖:“老子還不明白你那點鬼心思?早就料到了你想幹什麼,還以為老子真的傻得以為你會與我真心合作嗎?”“對於造船我尚難決定,待我回告老爺子再作決定。我今次前來主要還是想在另外一方面合作!”齊鳴想了想,還是決定切入正題,不再與小刀六繞圈子。

  “其它方面的合作?”小刀六故作驚訝地反問道。

  “不錯,我們齊家在西平買下了一座鐵礦,因此我們想與匯仁行在製造方面合作。”齊鳴道。

  “那沒問題,大管家是讓我們購買齊家的鐵礦嗎?這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只要價錢合理,鐵質好,用誰家的都一樣,這一點請大管家放心!”小刀六故作恍然道。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想參與到你們的製造之中去。”齊鳴終有些不耐煩,直接道。

  “參與到我們的製造中去?不知大管家要製造些什麼呢?”小刀六故意沉思了一會,皺了皺眉,問道。

  “你們造什麼,我們就造什麼,包括這一次你們與軍方的合作。”齊鳴的目光緊緊地逼視著小刀六,冷冷地道。

  “大管家的的消息可真靈通,那你知道我為軍方造什麼嗎?”小刀六神色不變,淡漠地一笑,反問道。

  “這個便要你說了。”齊鳴道。

  “我說?”小刀六笑了笑道:“至少,一個月內我不能對外人隨便說,如果齊老爺子真想知道,一個月後我會告訴他,若齊家誠心在這一項上與我們合作也無不可,但也必須在一月之後,當然這些問題若我可以作主,我立刻就可答應大管家的提議,只是如果在一個月之內我又與齊家合作,只怕大將軍會以軍法處置我,除非能得到大將軍的同意,因為這一個月,我們全被軍方包下來了,一個月之後我才是自由的!”齊鳴眉頭一皺,小刀六居然在這個時候拿軍方來壓他,倒叫他不好找藉口和理由,心中也暗暗對這個小混混不敢小覷起來,彷彿無論什麼條件他都可以答應,可是齊鳴的目的不是如此,倒讓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起來。

  “如果齊老爺子真想合作的話,便請你們提出合作的方案和協議,或者是我們什麼時候再約個時間具體地談一談。只要齊家願意,我們也樂意,有錢大家賺嘛,我小刀六從來都不是吃獨食的!”小刀六爽快而又果斷地道,顯得頗為豪氣乾雲。

  鐵仁和姚勇看了暗暗心折,今日的小刀六似乎不再是昔日的混混,而是一個生意場上八面玲瓏的老手,說話得體有分寸,使得老奸巨滑的齊鳴也找不到藉口。

  “蕭老闆既然如此爽快,那我便回去轉告老爺子,至於合作的事宜待老爺子決定了再說,我此來尚有一事相求。”“大管家有事請只管說,如果我能做到的而又不傷彼此和氣,我定竭力而為!”小刀六淡然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41
第三卷第六章真命天子
  齊鳴心中暗罵:“好狡猾的小子,說話留這麼多的餘地,什麼叫不傷彼此和氣的事呢?”但他表面上仍裝得坦然,道:“聽說此次蕭老闆走出監牢是你的朋友林渺出的力,可有此事?”“來了,這才是正題!”小刀六忖道,同時心中罵道:“老東西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口中卻認真地道:“不錯,大管家怎會知道的?唉,說實話,我能夠有今天,全虧了他,沒有自由別說想做生意,便是想喝口熱水洗個澡也難,可惜呀可惜! ”說到這裡小刀六故意頓了頓。

  “可惜什麼?”齊鳴訝然問道。

  “可惜他卻不留下來陪我共享富貴,而要去那什麼狗屁地方牧馬,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小刀六故意嘆了口氣道。

  “什麼地方?”“還不是那個叫什麼漁陽的地方,他說那裡有馬可販,又有他大哥吳漢在,所以他便去了。唉,我這個哥們尚不比他們兄弟之情親,要是有他幫我打理這裡的生意,我就不用這麼忙了。”說到這裡,小刀六一臉遺憾和無奈,但旋即又似乎自我安慰地道:“人各有志,咱們畢竟兄弟一場,我也不能勉強他做他不喜歡做的事,大總管覺得我說的對嗎?”齊鳴盯著小刀六的表情,卻找不出一點破綻,見小刀六此刻問他,忙點頭道:“這倒也是。”姚勇和無名氏都不能不暗自叫絕,小刀六可還真是個演戲的天才,那表情神乎其神的,連他們都差點以為林渺真的去了漁陽。

  “真是不好意思,我只光顧著自己說話了。對了,大管家有什麼事情便說吧?”小刀六似乎突然醒悟了過來,忙道。

  “啊哈……其實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不說也罷,我這便回去把你的意思轉告給老爺子,待老爺子作出決定後再來與蕭老闆洽談!”齊鳴乾笑一聲道。

  小刀六和姚勇諸人不由得暗笑,但表面上卻依然客客氣氣地應合著送齊鳴出去。

  △△△△△△△△△

  林渺獨自坐在大通酒樓中喝酒,他相信小刀六一定可以應付齊鳴,又有無名氏相伴,是以,他可以獨自清閒地來此喝喝酒。

  棘陽城終於是破了,大量的難民湧入宛城,一個個飢寒交迫地擁於大街小巷的角落,也有許多尚有些錢財的人,也會到置有暖爐的酒樓之中喝上幾杯溫酒或是喝上兩杯熱茶,是以酒樓中的生意極為火爆,不僅酒菜的生意好,便是樓上的客房也都住滿了客人,大多數都是自棘陽而來的人。

  大通酒樓重新開業,便擴大了規模,並多設了十間上房,好像小刀六早就看到了今日這般情況一樣。不過,由於客滿為患,整個宛城的客棧和酒樓的住宿都抬高了價錢,相對來說,這段時間確實是可以大賺一筆。

  酒店裡比較暖和,門窗都關著,透過窗紙有些光亮透進來,光線並不暗,四角處又置有火爐,是以環境不壞,而這裡的氣氛也有些糟糕,滿座的客人都在訴說著棘陽城是如何如何破的,有些人則是在談論著義軍是如何如何的兇猛,也有人說義軍是如何如何地多,還有人在擔心義軍要是攻來,只怕連宛城也保不住了,那時候便不知道該去哪裡。

  林渺聽著,也只是笑笑,他靜靜地品著大通酒樓中最好的酒,掌櫃不是別人,而是天和街中土生土長的另一個和林渺父親一樣的窮儒杜林。

  這也是小刀六和林渺絕對信得過的人物,只是有些固執,當然,由於潦倒,使其性格倒也不會太古板,反而有點滑稽和狡黠。因此,小刀六便讓杜林來此做了掌櫃,而小刀六也確需要有個人來相助他。

  杜林自然知道林渺是坐在西首角落的人,是以他讓人搬出好酒,當然,林渺並沒有要什麼特別的好菜,只是一碟炒花生米,一盤鹵牛肉片,還有一碟小菜,一個人在那裡自娛自得地喝著。

  正喝間,林渺驀感一絲冷風吹來,有一絲亮光,門簾被撩了起來,一個背上背著個大包、頭纏頭巾、個頭極為矮小、神情頗為猥瑣的中年人便立在門口。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射了過去,頓時都哄然笑了起來。

  林渺也不由得有些好笑,此人在門口用手託了一下背上的大包,然後昂頭長長地籲了一口寒氣,眾人才發現那顆腦袋卻是大得與其身體不成比例,顯得很怪異,而那張臉胖乎乎的像個肉球,頭髮被頭巾包住,眉毛和眼睛顯得特別細長,但鼻子卻大得像個石榴。那頭巾緊裹的頭髮顯得比較高,好像是在西瓜蒂上蓋著一片西瓜葉。眾人忍不住發笑的原因還不只是這些,而是這人籲了口氣之後以衣袖在身上重重地拂了一下,似乎要將渾身的風塵全部拂去。

  那怪人見滿堂哄笑,不由得掃了眾人一眼,雖然滿臉憔悴,但仍然掩飾不住其清高孤傲的內在氣質,目光之中彷彿略帶一絲鄙夷和不屑,而所過之處,那些人則笑得更大聲。

  當林渺與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之時,兩人不由得都同時震了一下,但怪人又很快移開目光,落在櫃檯之上,大步向櫃檯邊行去。

  “有沒有下等房?”杜林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們這裡只有一間,但已經有一對老夫妻住進去了,現在只有上房一間!”那怪人吸了口氣,又問道:“上房多少錢一天呢?”“上房一日五錢銀子,包早晨的早餐!”掌櫃杜林解釋道。

  “那算了,先給我來一壺酒吧,不需要太好的,便宜一些就行!”那怪人吸了口氣道。

  杜林不由得再愣,點頭應了一下,又問道:“要什麼下酒菜呢?”“那給我來兩個銅子兒的花生米吧。”怪人道。

  酒樓中許多人都聽到怪人和掌櫃杜林的對話,不由得都再次哄笑起來,反倒是杜林沒笑,生出一絲同情之心,向堂內喊道:“一壺燒酒,一斤炒花生米!”“這一斤炒花生米多少錢?”那怪人吃了一驚,問道。

  “十五個銅板!”杜林道。

  “我只要兩個銅板的。”“那十三個銅板算是我請你的,伙計,大老遠來這裡不容易,蒙你看得起大通酒樓,這十三個銅板記在我頭上!”杜林大方地道。

  “這怎麼可以,無功不受祿……”“何用拘泥於此?看你也是個讀書人,天下窮儒是一家,你就吃吧。”杜林笑了。

  那怪人神色一變,訝然地望了杜林一眼,感激地笑了笑道:“那我就受之不恭了。”“客爺,你請這裡坐!”小二客氣地引著怪人到西首靠火爐處坐下,還將桌椅再擦了一遍。

  這裡的店小二要么是天和街的無業年輕人,要么是虎頭幫的弟子,是以人人對杜林極為尊敬,上下一心,既然杜林尊敬這怪人,他們也自然客氣。

  “掌櫃的,你怎麼知道他是個讀書人?我看他像是種菜的!”門口一桌的四名漢子其中一人張口不無嘲弄地問道。

  “是啊,還是種南瓜的!”另一人附和道。

  那怪人神色憤然,店中其他人一陣哄笑,但也有一些人對怪人多了幾分同情,感到這兩人有些過分。

  杜林神情自若地笑了笑道:“我覺得他是讀書人,那是因為我也是讀書人,我沒看出他是個種南瓜的,那是因為我並不精於種地,看不出來!想必兩位一定精於此道吧?”酒樓中的眾人不由得都哄然大笑,有的心中叫好,有的則幸災樂禍,杜林這一席話看似是回答,實則是反譏那兩人。

  怪人也不由得綻出一絲笑容,向杜林投以感激的一笑。

  那兩人被杜林損了一番,頓時羞燥得滿臉通紅,老羞成怒道:“掌櫃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杜林不驚不躁地笑了笑道:“沒什麼意思呀,只是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居,志同者,必有感,義同者,必有所趨,二位只怕誤會了!”眾人皆訝,頓對掌櫃的肅然起敬,便連那怪人眸子裡也綻出異彩,覺得這掌櫃確不簡單,但那人更怒,卻又無法反駁,人家只是藉他們的話,就事論事,便是自己挨了罵,也只有啞巴吃黃連。

  四人打了一下眼色,都拍桌而起,冷哼著立身就走。

  “哎,幾位客爺,你們的賬還沒結呢?”一名小二忙上前叫住道。

  “你也不打聽一下老子是誰,你們這裡的菜這麼難吃,老子沒讓你們賠我損壞胃口費,你還敢找我們要錢?”一名漢子怒道。

  “讓開!別擋住老子的路!”“吃飯給錢,天經地義,要是菜不好吃,為何你們一開始不說,等吃完了才說?”小二並不害怕,向另外幾名同伴打了個眼色,仍然很客氣地質問道。

  那四人一怔,倒被問住了,老羞成怒道:“老子說不好吃就不好吃,哪來這麼多廢話!你若再不讓開,小心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店中眾人頓時大感不忿,這幾人明明是想吃霸王餐嘛,這樣蠻橫的人確激起了眾人的義憤,不過,卻沒人敢出頭,也有些人見有熱鬧可看,便一副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好戲。

  “幾位好像不是宛城人吧?”那小二不驚不懼,淡淡地反問道。

  “不錯,老子乃是自棘陽而來,棘陽四虎你聽說過沒有?”其中一人傲然道。

  店小二不由得笑道:“沒有,不過,在我們這裡,老虎肉不怎麼值錢,只要十個銅板便可以來一盤,保證味道正宗,不會有假!”眾人聽了小二這麼一說,不由得也都笑了,同時也為店小二擔心。

  果然,這四人大怒,吼道:“小子找死!”揮拳便揍。

  店小二身子很靈活地一閃,在門口立著叱道:“你們敢打人,也不問問這是什麼地方,吃了飯不給錢便休想走!”“老子看你敢把我們怎樣! ”那四人見一拳擊空,微訝,但又大步向外走去。

  “幾位慢走,有話好好說,吃飯不給錢是不對的!”說話間,一人掀開門簾,走到四人身前,客氣地道。

  “你是什麼東西?要你來多管閒事!”棘陽四虎怒道。

  “七爺!”店小二客氣地向走進來的漢子喚了聲。

  林渺將一切看在眼裡,卻並不想出手,因為僅憑這幾個角色,根本沒必要讓他動手。眼下何七來了,他更不必露面,倒是將目光投向那與他並不遠的怪人。

  怪人神色激憤,但卻把背上沉重的大包摘了下來,放在一邊。

  林渺隱隱看出,包裡似乎是一些竹簡和帛書之類的,不由得暗叫書呆子,這麼沉重的一包書簡至少有七八十斤,看來是他就這樣給背來的,聽其口音,料來是棘陽人,若是背著一包書簡行這麼遠的路,可真是難能可貴。

  何七是虎頭幫的長老之一,在宛城中的混混們自然都認識,也都稱之為七爺。

  林渺知道,何七的武功雖不能入高手之列,但也是個好手,一身橫練硬氣功乃是一絕,刀槍都難傷。

  “幾位自棘陽來宛城是客,我們尊重四位,但也請四位尊重我們的規矩,我是虎頭幫的何七,如果你們認為,你們可以走出去的話,那這一頓飯錢,便算是我請了!”何七冷冷地道。

  棘陽四虎臉色微變,他們自然聽說過虎頭幫的名頭,更知道虎頭幫在宛城的下層社會很有影響力,而他們此刻來宛城,只是避戰亂,可不想惹上虎頭幫的人,那樣只怕在這裡無絲毫立足之地了。

  “哦,原來是虎頭幫的七爺,久仰久仰,我們兄弟不知這裡是七爺的店,這些酒錢我們付了!”棘陽四虎的老大倒也是個能屈能伸之人。

  何七笑了笑道:“四位若下次再光臨此店,下一頓算我何七請客!”“不敢……”棘陽四虎沒想到何七這般客氣,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杜叔,算一下多少錢?”何七向杜林叫了聲。

  “一共五兩四錢銀子!”杜林一撥算盤,淡淡地道。

  酒樓中的許多客人都大失所望,本來還以為會有一場大打出手,卻沒想到被這進來的人三言兩語便解決了,不過對這個不算太豪華的酒樓又另作了估計。

  “小二,結賬!”一聲淡淡的低喝在東角的那一桌響起。

  林渺微微吃了一驚,他聽出此人中氣十足,顯然是個高手,不由得將目光投了過去,看罷更是吃驚,那人竟是天虎寨的三寨主李霸!當日那個追得他滿地找牙的傢伙。不過,對於天虎寨的人,他並沒有什麼恨意,畢竟自己能活下來,還是靠人家出手相救,否則的話只怕早就死在都騎軍的手中,他倒沒想到天虎寨的人居然在這裡出現,只不知又是所為何事。

  李霸結了賬,抓起斗篷便走。

  林渺也到櫃檯,向杜林嘀咕了幾句,杜林望了那怪人一眼,點了點頭,又向李霸出門的背影望了一眼,林渺便已大步跟在李霸之後步出了大通酒樓。

  △△△△△△△△△

  奪下棘陽,李軼和朱鮪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進攻宛城,欲趁新勝餘威直搗宛城。

  宛城乃是李軼的生身之地,他自然想早一點奪下宛城,這樣他便又可以回到他熟悉的環境了。當日劉秀要自宛城撤軍而出,李軼便心中不快,那時他確實不想離開自己的家鄉,但是既起事,便得聽從劉秀的吩咐,軍令難違,是以,他只好跟隨義軍撤出宛城,但這一刻又要重返宛城,他確實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因此請命為先鋒。

  李軼和朱鮪一正一副兩支先鋒,為大軍開道,事實上,王鳳和陳牧也主張快進,他們擔心再過些日子,一片冰天雪地,那便難以攻城了,只有這幾天艷陽高照,暖似陽春之時攻下宛城才是最好的戰策。

  劉秀和劉寅卻極為擔心,義軍如此冒進,雖有餘勇,但必成疲兵,而宛城是一座堅城,在沒有準備足夠的攻城工具之時,如何能破?惟一可戰之法,便是圍城,逼城中之人決戰城外,方可能會存在一些僥倖,但守城之將卻是嚴尤,此人極擅用兵,怎可能不明白此點呢?因此,他們憂心極重,但新市和平林兩支義軍既然已經並肩而發,難道最先主張聯合的自己還落於人後?是以,劉秀和劉寅不得不跟在後面驅著軍隊向宛城進發。

  劉秀和劉寅雖然也進發宛城,但是他們也想到了許多可怕的後果,是以他們絕不能孤注一擲。

  △△△△△△△△△

  李霸的腳步極快,很快便自興和街的一道胡同中拐了進去。

  林渺自然知道這道胡同是通向哪裡,因為這只是一條死胡同。

  對於宛城內的每一寸土地,林渺都了若指掌,因為這裡絕對可算是他的地方。

  林渺並沒有停下自己腳步的意思,是以,在他見到李霸走進了那家大院之後,也便翻牆而過,他對於這類的事情自是輕車熟路,昔日做偷雞摸狗之事都可以輕鬆以對,今日卻懷絕世身法,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這是刑家的老宅,昔日,這是個大戶人家,但後來很快便沒落了,只留下這裡的一片老宅和不多的幾個人,除了天和街的混混們仍記得老宅之中尚有點可以賣錢的東西外,其他的人都幾乎已經忘記了刑家老宅的存在。

  其實,老宅內的設計極好,亭、謝、池、樓、山……該有的都有,只是太過冷清,而且所有的一切都顯出一種沉重老邁的氣氛,有如一個垂暮老人,靜靜地蹲在黃昏的山頭遙看夕陽。草木倒也整齊,顯然仍有人照看。

  踏入院中,彷彿尚可嗅到淡淡的梅香,有一個老人彎著腰揮著掃把沉緩地清理著地面上的枯枝敗葉,與這蒼暮的老宅倒有一種難得的協調。

  林渺極速跟入李霸所進的小院,心中卻在暗猜,李霸來這裡又是所為何事?他好像對刑家老宅也很熟悉一般,難道他也是這裡的常客?

  不過細想起來,當日天虎寨的人能夠大批地出現在宛城,讓官兵損失慘重,大概便是與這刑家老宅有關,說不定當時天虎寨人便是躲在刑家老宅之中。

  “可有查出二哥所押的地方?”李霸的聲音顯得有些急躁。

  林渺吃了一驚,忖道:“難道是天虎寨的二頭領陳通被抓了?”“聽說是被關在都統府的天牢之中,但這天牢的守衛極嚴,兄弟們根本就混不進去,而且二哥又是被單獨囚監起來的,根本就不許外人探監!”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了出來。

  “媽的,梁丘賜那王八蛋,總有一天老子要割掉他的脖子!”李霸粗魯地罵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大不了劫獄,怎麼樣也得救出二哥!”李霸沉聲道。

  “這個天牢只怕不行,當初二哥不也是去救胡忠賢弟而被梁丘賜給暗算了嗎?現在宛城之中不僅有梁丘賜,還有嚴尤、嚴允、屬正這些頂尖高手,便是驚動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我們都會吃不了兜著走。”那年輕的聲音有些擔心地道。

  “難道我們就讓二哥一直呆在天牢裡?”李霸有些惱怒地問道。

  “唉,這只怪林渺那小子,要不是為了救他,胡忠便不會被抓,那二哥也就不會劫天牢而遭暗算,害得胡忠還喪了命。”那年輕人嘆了口氣道。

  “這些話也不用多說,林渺那小子吃了烈罡芙蓉果,便定是天機神算東方前輩所說的那個人,我們怎能讓他死呢?”李霸反駁道。

  “如果真是東方詠說的那個人,就一定不會死,那我們不用救他也不會死,我們為什麼還要救呢……”“老五!”李霸有些生氣地叱道。

  “五弟,不能對東方前輩不敬,我們刑家世代受恩於東方家,也是源於東方朔仙長門下,與東方前輩也是一家人,你怎能對他不敬?”那年輕的聲音又飄了出來。

  窗外的林渺之訝然是難以抑制的,自己偷吃了烈罡芙蓉果,難道天機神長東方詠早就算到了這一切?而更讓他驚訝的卻是自這幾個人口中所言,東方詠似乎說他不會死,那豈不是無稽之談嗎?

  刑家與昔年東方朔有關係也是他第一次聽說,這麼說來,天機神算確實是與刑家有關聯了。同時,他也隱約知道,天虎寨昔日對他苦追也可能並不存在惡意,並不是想宰了他以洩恨。

  而此時,知道陳通被囚也是因為自己間接的原因,並害得天虎寨為他損兵折將,林渺心中倒有些過意不去。

  屋中說話的年輕人,林渺並不陌生,便是刑家的少主刑遷憶和其弟刑遷堂,這兩人平時在宛城比較低調,但對於林渺來說,卻並不陌生。

  “我們不必為這件事情爭執,東方前輩還從沒有算錯過什麼,這小子到現在還確實沒死,自信陽城傳來消息說,他在那里大鬧了一場,只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前些日子,還有消息稱,他在棘陽也大鬧了一場,將燕子樓的晏侏弄得灰頭土臉。在這短短的幾個月之中,這小子便進步如此之快,可見東方前輩所說的可能性極大!”李霸吸了口氣道。

  “我們先不管這傢伙是不是真命天子,我們必須先把二哥救出來!”刑遷堂打斷李霸的話道。

  林渺幾乎驚得要叫起來,心中暗叫:“我的天,難道東方詠說自己是真命天子?這豈不是在講笑話嗎?這真是連鬼都不敢相信的話!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混混而已。”林渺雖然對自己極為自負,但卻從來沒有想過什麼真命天子之類的東西,今天聽李霸幾人的對話,他自己也給弄糊塗了,也感到這話荒謬得可笑。

  “當然,可是我們應該想個什麼辦法呢?”刑遷憶也附和道。

  “照我說,我們裝作去探監,只要進了獄中,便逼獄卒帶我們去找二哥被囚的地方不就可以了?”李霸道。

  林渺心想,這李霸雖然有些粗魯,但也不笨,這確實是個很好的主意,不過,卻很容易出漏子,但對於他們來說,似乎難找到更好的辦法。

  林渺倒沒想到陳通也是被囚在都統府的天牢裡,那日他去天牢之中救出小刀六,並沒有想到其他人,但對天牢之中的環境倒是極為留意,只不過那天牢極大,他所經過的路線只是其中的一個小角落,天牢的其它地方有什麼他也不知道。當然,他有信心混入天牢之中,只是他要不要與李霸等人相見,然後領他們去劫獄呢?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尚不能夠肯定天虎寨的人對自己究竟是敵是友。

  “不管了,今天晚上我們便動手,若是再過幾日,義軍攻宛城了,我們根本就休想出城而去。”李霸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義軍攻城對我們也有好處呀,至少獄中的看守會鬆一些,大家的注意力會在城牆上,我們順便劫人不是更輕鬆一些嗎?”刑遷堂出言道。

  “只怕到時候會生出什麼變故,一般在大戰之前,官府都要將一些危險的重犯處決,提防這些人在城破之後又恢復自由,也有的只是怕這些人自城內鬧出亂子,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必須盡快救出二哥!”刑遷憶道。

  “大哥也是這樣擔心的,所以才讓我前來宛城!”李霸沉聲道。

  “那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準備!”刑遷堂也有些急了道。

  ……

  林渺退出刑家老宅,他並不急著見李霸,當他知道刑家與天虎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時,他就不怕找不到李霸諸人。

  回到大通酒樓,小刀六已經回來了,兩人將今天所發生的情況對了一遍,聽說齊鳴居然無功而返時,都禁不住笑了,姚勇則一個勁地把小刀六精彩的表演加油添醋地說了一遍,連林渺也叫絕。

  小刀六確實已不再是昔日的小刀六,經過幾個月的磨難,整個人也變得成熟起來,處事更為圓通。抑或,在小刀六的骨子裡本身就存在著這种血液,是一個天生的商人。

  而林渺也把自己欲入天牢救陳通的事說了一遍,小刀六有些沉默,但很快又讚同,只是有些擔心事情有紕漏,影響便壞了。

  “阿渺可以去請嚴大將軍幫忙啊?”姚勇滿不在乎地道。

  “別天真了,嚴大將軍能幫我一次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而且我們是佔著有理的一方,但是陳通卻不一樣,是反軍的一部分,如果我還去找嚴大將軍,根本就沒有任何理由可講,沒有任何利害關係,反而會巧弄成拙,被嚴尤當成了奸細。”林渺訓道。

  姚勇無奈地咧咧嘴,他倒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只是覺得林渺能在嚴大將軍那裡得到信任,肯定與其關係很好,而林渺所救者只不過是一個犯人而已。但如果真的讓林渺成了奸細的話,那虎頭幫也難脫干係,其結果自是不言可知。

  “那你準備如何救他?”小刀六也有些擔心地道。

  “那天牢之中守衛森嚴,你有什麼辦法能夠自由進出?”無名氏也道。

  林渺只是笑了笑道:“我只要你們在獄外好好地接應,一切都不會有問題。”“你有什麼妙計?”小刀六訝然問道。

  “姚勇,你去請刑家刑遷憶公子來大通酒樓一敘,便說小刀六和遊幫主有點他想知道的事與之商量!”林渺向姚勇吩咐道。

  姚勇一怔,只好起身去照辦了。

  姚勇才出去一會兒,掌櫃的杜林便行了進來,向林渺和小刀六打個招呼後坐下。

  “他叫姜萬寶,是剛自棘陽來的,本是棘陽長岑彭的一個助手,但由於其貌不揚,一直不受重視,此次棘陽城破,岑彭領著家將和家眷去投靠王莽的前隊大夫甄阜,而他沒去,別人都收拾銀兩細軟逃向了別處,他卻只是背了近百卷書簡來到了宛城,看來這確實是一個有趣的人!”杜林娓娓道來,卻已經說得很詳細了。

  “姜萬寶?”林渺眼睛大亮。

  “世上居然有不愛金銀財寶,而只愛書卷的怪人?”小刀六也訝然。

  “就你這種人愛財!”林渺笑道。

  “這也是一個優點嘛。”小刀六也笑了笑道。

  “這個人確實有些真才實料,我想你們最好見見他!”杜林提醒道。

  “好吧,他住在哪個房間?我這就去見他。”林渺淡然道。

  “在樓上的三號上房,我帶你去。”杜林神色微喜道。

  △△△△△△△△△

  “姜先生!”杜林輕輕地敲了敲門。

  “吱……吖……”房門緩緩被拉開,那顆大腦袋探了出來。

  “哦,是掌櫃的,快請進!”姜萬寶顯然對這位掌櫃的極為感激,很是恭敬地道,但同時扭頭也看見了杜林身邊氣宇軒昂的林渺。

  “這位便是我的東家林渺林公子!”杜林介紹道。

  “在下林渺,見過姜先生!”林渺灑然笑了笑,極為客氣地道。

  “哦,你就是林公子,贈房和贈食之恩尚未相謝,快請進!”姜萬寶立刻顯得客氣地道。

  林渺也不客氣,與杜林大步踏入房內。

  姜萬寶順手送上門,感激地道:“若不是兩位,只怕我此刻只能流落街頭了。”“何用如此說?先生只是龍處淺灘而已,人誰無落難之日?若他日我們互換位置,相信先生也不會吝此小惠吧?”林渺笑道。

  姜萬寶臉色微變,目光投向杜林。

  杜林悠然一笑道:“先生之事,我已如實跟東家說了,還望先生勿怪!”姜萬寶也只是釋然一笑道:“公子言重了,我雖一介凡夫,但若易地處之,倒也會如此。”“這就是了,對了,聽說先生自棘陽而來,可否與我說說棘陽近日破城之事呢?”林渺也並不想繞得太遠。

  姜萬寶微訝,似沒想到林渺居然會如此客氣相詢,不由得整理了一下思路,嘆了口氣道:“此次棘陽城破,罪在縣令,若非其龜縮不出,使未戰軍心已散,否則義軍豈有如此容易破城?”“難道先生不覺棘陽之破只是必然的嗎?”林渺反問道。

  “不錯,城破只是必然,但也可以不破!”姜萬寶肯定地道。

  “如何不破?”林渺又問道。

  “雖然苛政亂了民心,但此非一日一人之過,棘陽有岑彭,此人熟讀兵書,若能讓軍心團結,守城半月一月並無問題,若有這半月或一月的時間,讓宛城出兵相援,棘陽便不一定會破!”姜萬寶道。

  “但宛城是不會出兵的!”林渺搖了搖頭。

  “錯!宛城出不出兵是取決於棘陽城守將的決心,如果棘陽守將有堅守死戰之決心,那麼宛城一定會出兵。相反,如果棘陽城中無法上下一心,軍心煥散,宛城出援兵只是自取其敗。而這個決戰之心卻是棘陽內部的問題,岑彭雖有才華,卻無實權,貪生怕死的縣令不下令封堵北門,讓城中百姓有機會逃走,這便使宛城方面認為其無死戰決心,才不予援兵。岑彭只能激士氣,指揮戰鬥,卻無力為戰士的後勤作些什麼,在阻礙重重之下,戰士自後勤先亂,前方戰士自無心再戰,否則棘陽怎會破?”姜萬寶斷然道。

  “以義軍之勢,便是強攻棘陽,棘陽那小城如何能受?況且城中民心不穩,亂由內生,如何能守?”林渺又問道。

  “問得好!”姜萬寶對林渺有點另眼相看,他發現這位大通酒樓的東家極不簡單。

  “是的,若是在普通情況下,城是無法可守,但是此刻的義軍非昔日之綠林,也非東方的赤眉,他們三支義軍相合,看似勢大,但卻無統一調配,內部指揮意見難一,只要挫其銳氣,其內部必生間隙,只要有這一點間隙,便可以為我們迎來求得援兵的機會,這樣一來,勝敗之數尚是未知!”姜萬寶悠然道。

  “好!先生所言確實精到,那先生到宛城來避亂,是否認為宛城必勝呢?”林渺笑了笑,反問道。

  “不錯,嚴大將軍絕不同於棘陽縣令,只要義軍尚奉三主的話,便不可能有勝望,如我估計不錯的話,義軍將以慘敗收場!”姜萬寶肯定地道。

  “聽先生一席話,林渺收穫頗大。先生果非凡人,目光如炬,我在樓下已備酒菜,先生若是不棄,請下樓同飲如何?”林渺客氣地道。

  “無功不受祿,公子如此盛情,我如何敢受?”姜萬寶推辭道。

  “實不相瞞,我想請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若能擁有先生如此人才,萬事皆可事半功倍,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林渺直截了當地道。

  “哦?”姜萬寶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的光彩,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興奮的神彩,看著林渺,好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寶一樣。

  “公子可有何理想?”姜萬寶突然問道。

  “值此民不堪其苦,卒不堪其役的亂世之中,有志者皆當奮起,我雖出身卑賤,卻也不敢枉自菲薄,王侯之功業,非天生而成,是以我想請先生與我同創這片天!”林渺豪氣乾雲地道。

  姜萬寶望著林渺半晌,突地放聲開懷大笑,良久才道:“我姜某今日算是遇上良主,只要公子不棄,我願誓死效力於公子!”說完,竟跪下行禮。

  “請起,先生何必行如此大禮?”林渺揮袖,以氣勁托起姜萬寶,歡喜地道。

  姜萬寶訝然,似沒料到林渺如此年輕會有此等功力,更是欣喜,而林渺的氣質和相貌都深具龍虎之奇,他對相人之道尚頗為自信,今聽林渺一番話,更是有感,這才會施如此大禮。

  杜林也大喜。

  △△△△△△△△△

  刑遷憶踏入大通酒樓的獨間廂房,不由得怔住了,失聲叫道:“二哥!”刑遷憶本不願來,但是卻知道小刀六曾經也在都統府中的天牢之中呆過,同時他也知道遊鐵龍的虎頭幫在宛城的分量,雖然不能入流,但卻可以得到最為靈通的消息,這也是他來大通酒樓的原因之一。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一進來竟然看到了二哥陳通,幾疑自己看花了眼。

  “刑公子請座,這只是一張面具,而非真正的陳二寨主!”那“陳通”見刑遷憶的驚訝,並沒有半點吃驚,只是淡淡地道。

  “你是誰?”刑遷憶臉色頓變,殺機狂湧,冷然問道。只聽聲音,他便知道這人不是二哥陳通,但這人卻易容成陳通的面容,這之中究竟有什麼圖謀,使他不能不心生警惕。這人能夠易容成陳通的面孔,便可知此人對自己的一切都甚為了解,包括對陳通!可是他卻不知對方的身分。

  “刑兄請座吧,我們沒有任何惡意,只是知道刑兄一定對此事感興趣而已!”小刀六悠然笑了笑道。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遊幫主在哪裡?”刑遷憶冷然逼視著小刀六問道。

  “陳通”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刑遷憶再次失聲叫道:“林渺,是你?!”“不錯,是我,而且我還知道你想救陳通,所以我請你來了。”林渺淡然道。

  “是,那又怎樣?”刑遷憶顯然弄不清林渺的目的,尚深懷戒心地道。

  “我有方法救出陳通。”林渺道。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刑遷憶並未放鬆警惕,反問道。

  “因為我沒有惡意,至少,陳通入獄與我有些關係,而且,除此之外,你們沒有更好的選擇!”林渺肯定地道。

  “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刑遷憶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

  “因為李霸前往刑家老宅時,我跟了進去,只是怕引起彼此誤會,故沒有與你們打招呼而已。”林渺誠懇地道。

  “我們沒有惡意,如果沒有天虎寨的人,阿渺早就沒命了。事實上我們根本不用解釋,在我們之間並無利益的衝突,害你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難道我們還在乎那幾百兩賞銀?”小刀六也出言道。

  刑遷憶似乎有些鬆動了,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並不怎麼排斥林渺,不僅僅是因為這麼多年在宛城的地頭上與林渺相接觸,更重要的卻是他內心裡存在著東方詠那神秘的預言!

  “那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出我二哥?”刑遷憶口氣有些鬆動地問道。

  “就憑我可以扮成任何人的模樣,也可以把你扮成其他的面孔,但是我也有條件!”林渺道。

  “什麼條件?”“你先不可以向李霸說明我的身分!”林渺道。

  “不向他說明你的身分?”刑遷憶訝然問道。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22 13:43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42
第三卷第七章天監截囚
  都統府內的守衛不是太森嚴,因為府中並沒有住什麼特別重要的人物。自上任都統孔森死了之後,新來這裡的大人物們認為這都統府不太吉利,而且又有很多地方被火給燒了,顯得有些殘破,這才使得有身分地位的人不願意到這里居住,若不是這裡面有宛城最大的天牢,只怕這裡連守衛也沒有。

  不過,天牢所在之處的守衛卻極為森嚴,而且天牢之中機關重重,若沒人引路,想進出和越獄,那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幾乎是沒有這種機會。

  “天監大人早!”天牢外的守衛恭敬地呼道,在天牢之中,天監是最有權威的。

  “還不給我開門?”天監有些不耐煩地吩咐道。

  獄卒忙不跌地開門,他們一向知道這個天監大人的脾氣並不好,要是門開遲了的話,說不定就要挨打了。

  “帶本監去天虎寨亂賊的囚室,明天,這幾個人都要開刀問斬,現在給他們送最後一頓斷頭飯!”天監傲然地吩咐道。

  “是,可是大人,斷頭飯不是前一天晚上嗎……?”“少囉嗦,難道本監不知道嗎?可這犯人力氣大,功夫好,怎能讓他赴法場前吃飽喝足了長力氣?快帶路!”天監火道。

  “是!”那獄卒恍然,心道:“天監大人想得到真周到,現在讓他吃了斷頭飯,明天赴法場,還要經過十幾個時辰,那時已餓得沒有力氣了,想鬧事也是不可能了,這還真是個保險的方法!”監獄極暗,兩名獄卒在前面帶路,天監居中,大搖大擺地走著,身後則是一名提著酒菜的兵衛。幾人七扭八拐地行入天牢深處幾有一里路,才到了又一座鐵門前。

  “天監大人到,開門!”兩名持著火把的獄卒向守在鐵門內的另外兩名獄卒喊道。

  那兩名獄卒聽說天監到,趕忙中規中矩地行了禮之後,打開鐵門。

  “好,你們兩個留在門口!”天監向帶路的獄卒吩咐道。

  “是!”天監與送飯的兵衛大步步入大鐵門之內,冷然道:“帶我去陳通的囚室!”“是!”兩名獄卒不敢違抗,乖乖地在前帶路。

  陳通的囚室確與鐵門之外的囚室不同,四面全是石頭,連門都是石製的,沒有半點光亮透入,倒有種腐臭的味道飄了出來。

  “開門!把這斷頭酒和飯菜送進去!”天監向兩名獄卒吩咐道。

  兩獄卒聽說是送斷頭酒,不再懷疑,忙打開了鐵門,但在開門之際,卻只覺肩上一麻,便完全失去了知覺,軟軟地倒於地上。

  “吱吖……”送酒菜的兵衛忙推開大石門,低聲向裡呼道:“二哥……”“誰?”囚室之中傳來一個蒼啞的聲音。

  “是小弟遷憶!我們來救你了!”“啊,是四弟!”囚室之中傳出一陣鐵鐐的聲音。

  “快點,把這兩人的衣服剝下!”天監的聲音突地一變,卻是林渺。

  “兵衛”立刻意識到,迅速扒下兩名獄卒的衣服,點亮火把,將獄卒拖到囚室之中。

  陳通的神形有些憔悴。

  “快,把鬍子剃了!”林渺向陳通吩咐道。

  刑遷憶迅速打開陳通手上和腳上的鐵鐐。

  “他是誰?”陳通見林渺極為眼生,而且又命他剃鬍子,不由得問道。

  “他是小弟的朋友,要將你易容成獄卒,二哥快動手吧!”刑遷憶解釋道。

  “啊……”陳通一怔,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頓時大喜。

  ……

  林渺領著陳通和刑遷憶有驚無險地走出大牢的鐵門,雖然出來時多了一個人,但是他此時是天監,誰敢說什麼?何況,這個人只不過是一個獄卒而已。

  天牢鐵門之外是李霸和幾名來自天虎寨的兄弟,但此時他們都是身著軍裝,見到林渺諸人行了出來,頓時大喜,都欲圍上來問好,但卻被林渺的目光制止了。

  “備馬!”林渺沉聲吩咐道。

  李霸忙牽過來時林渺的座騎,這些人當中,也只有林渺一人騎馬,餘者皆相護左右,相伴而出,以顯示天監地位的與眾不同。

  “大人請走好!”一名獄卒在林渺等人走時還阿臾地問了聲好。

  “要小心看守,這兩天不允許任何人探監,違者定當重罰,可知道?”林渺上了馬還回來煞有其事地叮囑道。

  “是!”那獄卒誠惶誠恐地應道。

  ……

  幾人快到都統府門口之時,林渺突然低低叫了聲:“不好,真的天監來了,小心準備!”林渺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那個該死的天監遲不來,早不來,竟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來了。但值得慶幸的是,至少陳通此刻已經出了天牢。

  “什麼人?”真天監遠遠地便見有人敢騎著高頭大馬大模大樣地行於都統府中,但他並沒有看清此刻林渺的面貌,是以他手下的幾名親衛高聲呼道。

  林渺向李霸諸人打了個眼色,一帶馬韁沖向天監的駕前,大喝道:“你們都瞎了眼嗎?連本官都不認識!”林渺這突如其來的大喝,倒讓天監那一干人全都愣住了,更讓他們愣住的卻是林渺此時的面容。

  那群天監的親衛一呆,都脫口呼道:“天監大人!”但頓時又意識到什麼,不由得扭頭向自己身邊的天監望去,一時傻了。

  天監也傻眼了,他都懷疑自己是在照鏡子,但卻又知道這絕不是在照鏡子。

  “你,你是什麼人?居然敢仿扮本官!”天監氣得指著林渺,又驚又怒地喝問道。

  “你又是什麼人?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假冒本官!”林渺不僅不驚,反而質問道。隨即又向身後的李霸諸人一揮手,吩咐道:“給我將這個大膽的狂徒拿下,本官要親自拷問!”天監更是又怒又驚,對方居然比他還狂,居然敢先下令擒拿他。

  天監的親衛們也都有些糊塗了,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們幾個大膽奴才,難道連本座都不認識了嗎?還不將你們身邊的逆賊拿下?!”林渺向天監的親衛們大喝。

  那十餘名親衛都怔住了,在不知道該如何才好時,李霸諸人已如一陣旋風般衝了過來,帶著強大的殺機。

  “還不與本官擒下這大膽狂徒?”天監這時才回過神來,怒叱道。

  附近的官兵也都糊塗了,有幾個跑了過來,但是卻不知道幫哪一方才好,因為他們根本就分不清兩個天監,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李霸、刑遷憶諸人的刀沉力猛,皆為高手,這些親衛雖然人數佔優,但卻並不能占到多大的優勢。

  林渺知道自己也該出手了,大喝一聲,一夾馬腹,向天監衝去。自得勝鉤上摘下長槍,抖出一朵斗大的槍花,有如下山的猛虎。

  天監再驚,他只覺得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機將他緊緊罩住,而且殺機如潮水一般向他奔湧而至。壓力,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他不由得暗忖:“好厲害的對手!”“保護天監大人!”親衛們也感到了來自這杆長槍之上的強大殺機,皆大驚地護住天監的戰馬。

  一旁都統府的戰士傻眼了,他們根本就不敢插手,害怕打錯了人,那麼,他們便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們膽敢擋本官擒敵,簡直是找死!”林渺故意大喝,手中長槍一晃,巨大的槍花幻成千萬點槍影,彷彿是暴風疾雨一般,罩向那群擋道的親衛們。

  “呀……”那群親衛如何能擋林渺的槍招?幾乎沒有人能夠擋住第二槍,要么便是兵刃被擊飛,要么便是被挑翻或是被槍桿擊昏。

  “嗨……”天監已經不能不出手,他的手下根本就沒有絲毫作用,至少對林渺的槍起不了什麼作用。他可不想死,是以摘下馬上的大戟橫揮而出。

  “當……”槍戟相錯,兩匹戰馬也交錯而開,天監的雙臂被震得發麻,幾乎脫手扔掉了大戟,但林渺錯馬之際,長槍倒刺而回,速度快極,更靈活得讓人心驚。

  天監欲回戟已是不及,只好伏於馬背,但這一槍卻挑開了他背上的衣衫,只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再帶馬韁,他心中卻在發涼,此時他怎會不明白眼前的對手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本官拿下他?”天監向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都騎戰士喝道。

  都騎戰士被這一喝,忙向林渺圍去,但林渺也怒喝道:“你們這群大膽奴才,要造反嗎?敢對本官無禮,還不將那大膽狂徒拿下!”說話間又催馬向天監攻去。

  都騎戰士被林渺這一喝也弄糊塗了,又都停在那兒不敢進攻。

  那邊的李霸和刑遷憶諸人幾乎在暗中笑破了肚皮,但他們卻不敢在這裡太過停留,故意與那群親衛邊戰邊向門口退。事實上,他們完全可以立刻幹掉這幾人快速逃走,但那樣林渺便立刻穿綁了,是以他們不敢太急躁。

  李霸和陳通都不知道林渺的真實身分,但覺此人氣勢如山,自然地露出一種強大的霸氣,尤其是在其立馬橫槍之時,仿有一種君臨天下、不可一世的豪氣,使他們心生感激之下,也心生欽佩和仰慕。

  天監大急,欲掏令牌,但林渺根本就不給他機會,長槍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更別說分神去掏令牌了。

  “下馬!”林渺的長槍再狂挑而出,口中暴喝。

  天監的身手絕不弱,長戟自手中射出,身子竟自馬背之上翻落,但卻並未跌倒。

  林渺一驚,沒料到天監居然棄戟下馬,當撥開大戟之時,天監已躍出兩丈開外。

  “本官令符在此,你們沒長眼睛嗎?還不將他們拿下!”天監棄戟下馬,竟是為了掏出令符。

  林渺暗叫不好,向李霸諸人喝道:“你們先走!”那些都騎軍戰士見到令符,頓時分清了敵我,哪敢再猶豫?不由得大呼:“拿下他們!”李霸諸人再不猶豫,此時他們已經只距大門口幾丈之遙,擊退那幾名天監親衛,奔向大門。

  大門口的都統府的護衛出手欲阻,但如何能擋住李霸等高手的衝擊?

  “駕……”幾人剛到門口,門外立刻衝來一輛飛馳的馬車,車夫低喝:“上車!”李霸大喜,他自然知道是接應之人,忙送陳通上車。

  車夫再不遲疑,驅鞭狂馳,也不等其他人上車,更不理會府中的林渺。

  林渺見已經不用再遊戲,不由得一陣“哈哈……”大笑,道:“來吧,讓你們嚐嚐我的厲害!”說話間,策馬如風般沖向都騎戰士的合圍之勢中,長槍有若灑落的漫天星雨,自千萬個角度飛灑而下。

  槍馬所過之處,無人能近,也無人能再立起。這些人之中幾乎沒有人可以讓林渺的槍和馬停留半刻,刃觸槍,刃飛;人觸槍,人亡,其氣勢如錢江怒潮,山呼海嘯一般,只殺得官兵們心膽俱寒,不敢直迎其鋒,見林渺殺來,都一個個抱頭鼠竄。

  天監大人一看林渺直追他而來,也嚇壞了,吼道:“放箭!放箭!”而他自己則向府中有建築之處逃去。

  林渺見這些人只是抱頭鼠竄的份,也便打馬長笑地衝出府門。

  這些都騎府中站崗的官兵並沒有人攜帶弓箭,想找弓箭放箭也是不可能。

  “嗚……嗚……”都騎府中官兵見攔不住敵人,只好鳴號求救。

  城中頓時人人驚悚,還以為義軍破城了,一片慌亂。

  林渺暗叫不妙,他衝出都統府,那輛馬車早便已不見踪影,李霸諸人斷後,使追兵根本就無法去追陳通。

  “你們先走,這裡我來!”林渺挺槍破入數十名官兵群中。

  官兵如退潮一般都駭然而退,沒人敢迎林渺之鋒。

  李霸諸人見林渺如此神勇,雖然為林渺擔心,但是卻明白,若再不走的話,滿城的官兵都會圍過來,那時想走也走不了,只得迅速按擬定的計劃撤走。

  官兵欲追,但林渺一人立馬橫槍於街心,沒人能夠自其槍下穿過,這數十名官兵還不夠他打。

  事實上這都統府中有百餘名官兵,但是在天牢之內便佔了一大半,因為在整個都統府中,天牢是最重要的,而外面發生的這些,天牢內根本不知道,便是聽到號角之聲趕出來,也不會這麼快。

  林渺並不戀戰,見李霸諸人已走出視線之外,撥馬便向長街的另一端衝去。

  官兵們想追又怕追,只有遠遠地掉在後面裝腔作勢地喊著,根本就不敢追近。其實他們何嘗不明白,憑他們這所剩的十幾個可戰之人還不夠打,是以哪敢惹怒對方?

  林渺馳出數十丈,便聽前方蹄聲大作,腳步聲一片,立刻明白是城中的守軍聞號角之聲趕來,忙一帶馬韁拐入一道胡同之中。

  街上行人紛紛躲回家中,也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大隊官兵追入胡同之時,林渺早就到了另一條街,但是此刻似乎四處都是官兵,幾乎是避之難及。不過,林渺並不害怕,宛城是他土生土長的地方,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裡的地形,他完全有把握在正常情況下擺脫追兵。

  當然,事情總會有意外,而這個意外,卻還是被林渺給遇上了。

  拐過幾道胡同,眼看就可以甩開追兵,但是便在胡同口悠然橫著一匹渾身雪白的戰馬,馬背之人橫戟而坐,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意,竟使林渺的座騎驚得止步。

  “梁丘賜!”林渺輕呼了一聲,他沒想到梁丘賜竟會在這裡等他,不僅突然而且意外,可是他有些不明白,梁丘賜怎會預知他要行走的路線呢?

  “還不摘下你的面具嗎?”梁丘賜緩緩抬起頭,目光之中充盈著一股冷冽的殺機,便像這呼呼吹過的北風。

  天意甚寒,冷風自胡同口吹入,有種淒冷的味道。

  “哼!”林渺不屑回答,也沒有必要回答,不管在他面前的是什麼人,他都必須闖過去,否則,他在宛城所花的精力就會血本無歸了。是以,他想都沒想就夾馬向梁丘賜狂衝而去。

  梁丘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然,同時也有些不屑,他訝然只是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敢向他進攻,不屑之意亦是出於此因,但很快他的不屑變成了驚訝。

  林渺的槍限於馬速太慢,無驚人之勢,但卻有驚人之氣,彷彿在槍頭凝聚了一團狂旋的氣流,有形有質,槍不再是槍,而是無堅不摧的巨杵,帶著無與倫比的衝擊力捲著呼嘯的厲風直奔梁丘賜的馬和人。

  在這窄小的胡同之中,長兵刃並沒有什麼優勢,在馬上交手,所有的花招都是多餘的,惟一的真理便是“狹道相逢勇者勝”!

  林渺便是看出了此點,是以他毫無花巧地出擊。

  梁丘賜根本就沒有迴避的餘地,冷哼聲中揮戟狂攪,但驀地卻發現那刺至面門的槍影竟是虛招,槍頭折向他座下的戰馬,快捷無倫,整杆槍便像是一根軟鞭,隨心所欲地改變攻擊方位。

  梁丘賜頓時知道自己小看了對手的狡猾,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兩匹戰馬都在衝刺,而在此時對方轉換槍尖所刺的方向,那便等於讓自己的長戟刺入對方的胸膛,以戰馬換取對方的性命,他並不虧。

  “去死吧!”梁丘賜不再顧及座下的戰馬,長戟直搗而出。

  “你上當了!”林渺大笑之際,戰馬微側,長槍換到左手標射而出,而右手之上亮起一抹美麗而耀眼的弧跡。

  “當……”梁丘賜的長戟竟然被撥開,林渺側過的身子自戟桿下滑過,右手之中是一柄古樸而厚重的大刀。

  “呀……”梁丘賜心神被刀芒所引,卻感腳下一陣劇痛!原來那桿射出的長槍並未射中戰馬,而是自馬腹掠過,刺入梁丘賜跨於馬背上的腿中。

  “喳……”更讓梁丘賜驚駭的是,他的大戟竟在林渺自戟身劃過的刀鋒之下斷成兩截。

  “轟……”兩匹戰馬馬身錯過,林渺腳下橫掃,直奔梁丘賜的腰腹。

  “砰……”梁丘賜所剩的一截戟柄在百忙之中擋住林渺這要命的一腳。

  林渺慘哼一聲,他沒料到梁丘賜在這種情況下尚能夠反應如此靈敏,在吃痛之下,他刀背一翻,重重地拍在梁丘賜的肩頭。

  梁丘賜幾乎被拍到馬下去了,但這條胡同本不寬,現在兩馬並行,更沒有多餘的空間,梁丘賜伸手撐住側面的牆,忍痛倒揮戟柄。

  兩馬相錯,林渺也來不及變招,一切都只是在電光石火間發生。

  “砰……”戟柄橫擊在林渺的後背之上,但所幸的是其手臂受傷在先,最多也只有三成力道,但也讓林渺痛得慘哼一聲。

  “希聿聿……”林渺大惱,反手揮刀,卻因兩馬錯身,刀無法碰著梁丘賜,卻將梁丘賜的馬股劈開。

  戰馬慘嘶翻倒,也把梁丘賜自馬上摔下,那桿長槍因穿過馬韁刺入梁丘賜的大腿之中,這一栽下馬,幾乎把梁丘賜的肉都給扒下一層,痛得他冷汗直冒。

  “再見了,我的梁大將軍!”林渺不想戀戰,如果此刻他回頭,定可殺了梁丘賜,但是那樣勢必會讓追兵追至,那時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就很難說了,他可不想因小失大。

  事實上,林渺能夠闖過梁丘賜這一關,多少存在著些許的僥倖。梁丘賜的輕敵也是一個原因,同時梁丘賜沒料到林渺如此狡猾,以及林渺那切金斷玉的龍騰刀,這便使得林渺僥倖闖過了這一關。但由於空間太小,兩大高手只能短兵相接,又被馬背限制,因此兩人幾乎是以硬碰硬、兩敗俱傷的打法,只不過林渺佔兵刃優勢和狡計得逞,使梁丘賜的傷勢要重一些,否則的話,只怕他還很難闖過梁丘賜把關的胡同口了。

  不過,林渺背部和腿上都受了些傷,雖然並無大礙,卻也夠他受的,梁丘賜受傷後的力道仍大得驚人,幾乎擊碎了他的腿骨,幸虧此刻尚有馬匹代步,他現在只要再穿過一條大街便可安全脫身了。

  梁丘賜自然無力再追,連戰馬都被劈死了,哪還有什麼作為?

  “大膽狂徒,還不給本將軍下馬受縛!”林渺剛奔入大街之上,自對面快馳出一騎戰馬,一群都騎衛也奔了過來,更傳來一聲大喝。

  林渺心中暗暗叫苦,這奔來之人竟是淯陽慘敗的屬正,此刻想調馬頭而走已是不可能了,若再自那條胡同繞回,更是不通。但事已至此,他根本就沒有後退的餘地,惟有硬著頭皮大喝:“擋我者死!”“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給本將軍拿下!”屬正手中大槍一揮,身邊的近百名都騎衛立刻蜂擁而上。

  林渺無奈,揮刀大開殺戒,但這一刻人數眾多,步騎交雜,更有幾名偏將的武功不俗,林渺雖然不懼,但要闖出重圍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長街之上的百姓早已躲避一空,只有少數人偷眼自窗子外望。

  龍騰刀雖鋒利,但卻太短,護人可以,卻難護戰馬,戰馬很快便受了幾處輕傷。林渺微急,奪過一桿大戟,還刀入鞘,指東劃西,左沖右擋,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

  官兵雖然人多,但是卻無法再靠近林渺的戰馬,竟被林渺硬生生地劈開一條血路,那些人欲以大盾相阻,但大盾在林渺的大戟之下全然無效,被劈裂或是擊碎,戰馬一錯而過,直迎屬正。

  屬正也微微吃驚這個敵人的可怕,這一百多都騎衛竟不能困住他。他知道,自己必須出手。

  “屬正,看你的了!”林渺喝道,同時大戟以最為直接的方式直奔向屬正,借座騎的疾沖之力,大戟在空中越行越疾,勢若奔雷。

  “啊……”屬正幾乎沒有思考的餘地,林渺這一戟來勢太疾太沉,如果他選擇避讓的話,那麼林渺的戰馬將與他錯身而過,而他想再調馬回身追擊的話,至少會錯後五個馬位,很有可能讓對方溜掉。是以,他不能不全力迎擊。

  “轟……”槍戟相擊,屬正的鑌鐵大槍幾乎被砸彎,雙手震得發麻。

  林渺手中的大戟應聲而折,兩人座騎皆被震得倒退兩步,打橫而出。

  “好深厚的力道!”林渺暗忖。

  屬正的驚駭也不小,他一向以神力稱著,可是眼下所遇的人,內勁之強有如爆發的火山,連他這杆鑌鐵大槍都差點砸彎了,怎叫他不驚?

  林渺抖手射出戟桿,八尺戟桿有如一支巨箭,帶著奔雷之聲直射屬正的心窩,而他的身子也在同時自馬背上彈起,雙手揮刀,如經天長虹一般,劃破虛空,帶著銳嘯,若彗星一般的鋒芒直襲向屬正。

  屬正吃驚,林渺的反應速度和身形之快都讓他驚駭,不問可知,對方的每一擊都蘊含著足以致命的殺機,而連環的攻勢更讓屬正也有些頭痛。

  林渺的戰馬立刻被都騎衛斬殺。

  屬正也踏蹬躍起,鑌鐵大槍有如出水之蛟,整個人化成一抹幻影,射向林渺。

  林渺並不陌生屬正這一擊,那日他便親眼見到屬正憑這超霸的一槍,破開義軍的高手突圍而出,而今天,屬正卻用這樣一槍來對付自己,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痛苦。

  “噹噹……”兩道人影在虛空之中如兩隻戲飛的鳥,在剎那之間變換了數十個方位,刀槍擦出的火花若漫天的螢火。

  林渺剎那間劈出一百七十八刀,但卻無法占到絲毫便宜,只因他的腿和背部早已負了輕傷,雖然與那群官兵交手毫無影響,但與屬正這樣的高手交鋒,卻使其無法擁有平日的靈活。

  不過,屬正絕不好過,雖然他也還擊了一百多槍,但是到後來,幾乎被林渺那暴風驟雨般的攻勢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後因力竭又落回地面。

  林渺的身子卻藉力彈上一屋面之上,他不是不想再追擊屬正,而是他一口氣也轉不過來,若非借屬正鑌鐵大槍的反彈之力,只怕他又會落入都騎衛的包圍之中,陷於苦戰之局了。

  “嗖嗖……”林渺落上屋面,頓時迎來一陣亂箭,弓弦齊響,又有一隊官兵趕了過來。

  林渺心中叫苦不迭,哪裡還敢戀戰?自屋頂上向另一條街狂掠而去。

  “別讓他跑了!”屬正大驚,策馬向另一條街繞去,四面的官兵此刻似乎也都發現了林渺的位置,都向這個方向圍來,有的爬上屋頂攔截。當然,這些人根本就沒用,只有地上的弩箭對林渺有影響,不過,林渺很機敏地專揀高簷奔行,使地下的弓箭手找不准他的位置。

  屬正的行動也極為利落,在林渺欲躍過大街之時,他已經策馬趕至,馬未至,他已自馬背之上沖天而起,直襲躍空的林渺。

  林渺大感頭痛,這個傢伙似乎一定要置他於死地才肯甘心,但他也拿這個傢伙沒辦法,心忖:“早知道老子在淯陽時將這混蛋給宰了,那就不用惹今日這一通麻煩了。”可想歸想,仍得面對現實才是正理。

  屬正的攻勢極猛,而自另一方趕至這條大街的官兵也如潮般湧來,如果林渺落入長街之中,那結果只有一個——苦戰!

  林渺想想都覺得頭皮發緊,卻無法不去面對屬正。

  “當……”林渺的刀劈在屬正的槍尖之上,強大無比的衝擊力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身體,使他如一隻放飛的風箏般倒升三丈,再斜斜落向屋頂。

  “嗖……”一輪箭雨在林渺最不想來的時候來了,硬接屬正這全力一擊,他已幾乎力竭,哪還能完全擋開這一輪箭雨?

  “噗……”林渺落上屋頂,但肩頭卻中了一箭,幾乎要踉蹌自屋頂上跌了下去,但仍強行穩住身子,向屋脊的另一端翻過。

  “你已是窮途末路了!還想走?”屬正見林渺肩頭受傷,頓時大喜,這個對手頑強得讓他有點受不了,他也明白,對方的功力不會比自己遜色,若是在單打獨鬥的情況下,他敗陣的可能性極大,但如果對方有傷在身的話,情況又是另一回事,是以他躍離馬背,尾追林渺而去。

  屬正一上屋頂,驀覺腳底傳出一股強大的氣浪,整個瓦面狂暴而起,一道銳利無堅不摧的劍氣自下射出。

  屬正大吃一驚,駭然暴退,但覺碎瓦如刀,割體生痛,而自瓦礫之中射出一抹亮若經虹般的光彩。

  “呀……”屬正長槍怒刺而出,雖然事發突然,但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去,是以他拼盡全力而出。

  “鏘……”一聲清脆之極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屬正只覺手上一輕,鑌鐵大槍的槍頭竟被那一抹亮彩斬斷,而數尺長的劍芒依然掠向他的咽喉。

  屬正驚駭若死,自己的鐵槍居然被對方一斬即斷,這是他做夢也沒有料到的,駭然之下,幾乎避無可避,惟有如中箭的飛鳥般一頭向街上栽落,雖然如此太過狼狽,但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劍芒掠過,斷去屬正的頭盔和幾縷頭髮,卻已驚得屬正冷汗直冒。

  劍手並未繼續追襲,而是拂袖,屋頂的瓦礫如暴風雨一般狂射而出,直襲向趕來欲張弓搭箭的官兵。

  眾官兵正欲放箭,卻覺眼前一暗,瓦礫便已擊中了他們的面門和身體,痛得他們一陣慘哼,哪裡還能再放箭?

  屬正落地,駭然抬頭,卻只見到一道綠影躍天而去。他一直都不曾看見過對方的面目,但卻嗅到了一股異香,他知道,對方是個女人,一個可怕的女人。

  “當……”那削落的頭盔墜地發出一聲脆響,而那幾縷頭髮則自他的視線中緩緩飄下,但那神秘劍手已經踪跡全無,像是一個奇怪的夢。若非滿地呻吟的官兵,屬正還真以為這只是一個夢。

  半晌才記起了什麼,喝道:“快給我追!”但是屬正自己卻也愣住了,這柄跟隨了他數十年的鑌鐵大槍竟然被人就這樣毀於一旦,他心中恨,但又無可奈何,對方的劍法實在太可怕了。不過,在他看到手中半截槍桿之時,則更驚,他發現手中半截槍桿之上竟佈滿了刀痕,有深有淺。

  頓時,屬正明白,槍斷之因並非全因那柄詭異的劍,更是因為林渺的刀,他與林渺硬擊一百多刀,這些刀痕是林渺留下的。當然,他並不知那被他追擊的人就是林渺,但卻對那柄可傷他槍的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

  林渺自然感受到了身後的異樣,但是他卻沒有興趣留下來看個究竟,在這種時候,自然是逃命要緊,因為若是他被擒,後果只會讓數百人為他所累,而這卻是絕不想看到的。

  事實上今天他仍失算了,宛城之中的警戒遠遠比他想像的要森嚴,這畢竟不是棘陽,也不是淯陽。他沒想到,只那一個號角便完全調動了城內所有的防衛,連屬正和梁丘賜都出馬了,而且整個城內官兵的調動也出奇地協調,這便讓他連想脫身的機會也沒有了,最初的計劃也似乎難以施行。

  “走這邊!”林渺正奔躍於屋頂,驀聞身邊響起了一聲輕語,淡而柔和,不由得吃驚地扭頭,卻發現一道綠影劃過,向左側躍去,禁不住大喜,脫口低呼:“怡雪!”來人正是無憂林的傳人怡雪,林渺哪想到居然在這要命的時候來了這位救星?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歡欣。

  怡雪依然深紗垂面,但卻扭頭向林渺投以淺笑道:“你這人也真大膽,居然敢以一人之力決戰宛城!”林渺知道怡雪是取笑他,但他又豈會在意?欣喜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你瞞得了別人還瞞得了我嗎?傻瓜,別說了,快跟我來吧!”說話間一拉林渺,加速飛馳。

  林渺自然明白,論身法,怡雪比他要強,況且自己是傷疲之身,只好由怡雪帶著他飛奔了,至於去哪裡,已經不再重要。

  △△△△△△△△△

  宛城亂子似乎極大,四處都是搜捕疑犯的兇手,不僅有人劫獄了,更連梁丘賜將軍也受了傷。

  軍方不僅損失了近百名官兵,傷者也近百,但卻一個兇手都不曾抓到。

  最沒有顏面的仍是屬正,自淯陽敗退宛城,現在與梁丘賜共同負責城內的安全,但卻又發生了這種事,損兵折將不說,還讓他的兵刃也為敵所斷,他只是有苦自知。

  在這種非常時期,城中卻鬧出了這等事,於是眾說紛紜,有的認為是義軍的奸細混入了城中,有的則認為城中藏有劉秀的餘黨,這非常時刻欲裡應外合破宛城。

  事實上,嚴尤讓梁丘賜和屬正這兩位大將軍負責城內的安全,也是怕昔日劉秀離開宛城之時留下了余黨。因此,城內的安全也是絕對重要的,但是他沒有料到,只那麼幾個人便鬧得宛城雞犬不寧,連梁丘賜和屬正這樣的高手也弄得灰頭土臉。而更讓人好笑的是,對方是什麼身分,仍一無所知,只是知道對方化妝成天監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進出天牢,這幾乎使軍方顏面丟盡,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過,這個在宛城搗亂的神秘人物受了傷,這是官兵惟一的收穫,可是,想在宛城之中搜捕這神秘敵人及其黨羽,確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至少,到目前為止尚沒有這群人的半點行踪。

  △△△△△△△△△

  大通酒樓外,一切如常,雖然官兵四處搜尋,也找到了這裡,但是卻並無收穫,又由於虎頭幫地頭上的關係,官兵也不怎麼搗亂,但是大通酒樓內的許多人卻在擔心。

  林渺依然沒有回來,到處都盛傳那奸細與大將軍梁丘賜和屬正大戰,更在成千數百官兵之中勇不可擋,可是為什麼林渺仍沒回來?這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陳通是被救出來了,刑遷憶諸人也都安全了,這些人行事時都經過易容,當恢復真面目之時,沒人能想到刑家兄弟便是那大鬧天牢的人物,倒是陳通和李霸諸人被深藏在安全的地方。

  刑遷憶諸人也在為林渺擔心,畢竟林渺是因為他們而赴險,更為他們擋住追兵,獨自一人大鬧宛城,若是林渺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他們也難辭其咎。是以,刑遷憶到大通酒樓來看過一次。

  小刀六的反應很平靜,儘管他也擔心,但至少知道目前官兵並沒有找到林渺,否則也不會如此興師動眾。只要林渺走脫了,那麼想要在宛城這屬於他的地盤找到林渺,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此時的林渺已非昔日的林渺了。

  李霸得知這個相助他們的神秘高手居然是那個偷食了其烈罡芙蓉果的林渺之時,心中情緒之複雜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深切地感受到,今日的林渺已不再是當日被他抓上山的小娃娃,也不是被他們追得四處逃竄的逃兵,如今的林渺確實變了,不僅是武功之上,連氣質之上,也變得讓他無法與昔日的林渺聯繫起來,不過依然是那麼詭計多端,總會在不可能的情況下逃走,就像當日被關在山寨之中居然還可以去偷食烈罡芙蓉果。

  當然,感嘆是一回事,為林渺擔心又是一回事。只不過,此刻的他不可以隨便亂走,只能寄居於刑家老宅的地下密室之中。

  陳通身子有些虛,這些日子在天牢之中受了不少折磨,不過現在終於出來了,而救他出來的人卻是當初被他所救的林渺,倒使他大感意外。

  刑遷堂為他們送來了好酒好菜,還帶來了關於外面發生的最新情況。

  “那小子有沒有逃脫?”李霸最關心的事情似乎便是這些。

  “林渺真厲害,他不僅傷了梁丘賜,讓官兵死傷百餘人,連屬正也被他殺得狼狽不堪!”刑遷堂興奮地道。

  “啊……”陳通也吃了一驚,梁丘賜的武功他可是親自領教過的,知道此人乃是朝中數一數二的猛將,雖然武功不及嚴尤和嚴允兩兄弟,但也絕對可算是頂尖人物,當初他便是被梁丘賜給擒住的,卻沒想到梁丘賜居然會傷在林渺的手中,而且還與屬正大戰,傷敵百餘人。

  “那他可有逃脫?”李霸所關心的只是事情的結果,急問道。

  “當然逃了,否則的話,怎會滿城都在搜尋叛賊呢?”說到這裡,刑遷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忙解釋道:“他們認為我們是綠林軍混進城的奸細,真好笑!”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22 13:43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46
第三卷第八章靜土論道
  陳通和李霸鬆了口氣,李霸自嘲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他怎麼可能會這麼早就喪命呢?”“是啊,他是真命天子嘛!”刑遷堂似乎有些揶揄地道。

  李霸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事實會證明一切的!”陳通也有些好笑,他知道李霸的思想有些固執,若認定了一件事情,便很難再改變,而其對天機神算的信奉幾若神明,是以他並不想出言相駁,倒是但願李霸所說的是事實。畢竟,這次是林渺救了他們,而其力阻千軍之豪情確實讓他們欽服。

  當日,他於宛城救林渺之時,林渺也是以重傷之軀獨阻追兵,那時雖然是強弩之末,卻有著氣吞河嶽的豪氣,給人的震撼也是無與倫比的。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武功低微的人居然以重傷之軀所產生的氣勢完全壓倒數百名官兵,而今天,林渺依然是以一己之力力阻追兵,這種豪氣和義氣確實讓陳通和李霸諸人感動。

  “我們一定要把林渺找到,既然我們當初對著烈罡芙蓉樹發過誓,就不能不辦,我想大哥也會在山上歡喜的。”李霸道。

  “我們必須找到林公子,向他說明白,可不能再如當初那般莽撞行事了。”陳通叮囑道。

  “二哥放心,我不會再誤事的,這件事就交給四弟五弟去辦吧。”李霸道。

  “好的,我這就出去打探他的下落。”刑遷堂點頭應道。

  △△△△△△△△△

  義軍的前鋒很快便進入了宛城的轄地之外,城外的村莊小鎮之人皆拖兒帶女遠逃,已是十室九空。

  嚴尤命令將城外一切可以被義軍借用的器俱全都搬回城中,或是燒毀,大有憑城與義軍決一死戰的決心。

  義軍之來,所過之處,幾乎無粒米之獲,甚至是想抓個問詢的人都找不到。

  “報先鋒官!”李軼躍馬於前,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這裡終又是他熟悉的地方了。正在想著該如何奪下宛城之時,後隊的傳訊兵驅馬快速趕來。

  “寅將軍有令,請前鋒就近紮營,不得再貿然深入!”李軼愕然,與朱鮪對望了一眼,滿不在乎地應了聲道:“你去告訴寅將軍,我知道!”望著傳令的棋牌官退去,朱鮪訝然問道:“你準備紮營嗎?”李軼神秘地笑了笑,反問道:“你說呢?”朱鮪沒有直接回答,吸了口氣道:“前方十里便是長安集了。”“不錯,過了長安集便可以在兩個時辰之內抵達宛城外!長安集有城廓,可算是一座小城,我想到了那兒再據軍紮營。”李軼笑道。

  朱鮪也笑了,道:“可是那裡一定有官兵相守,恐怕並不容易到手。”“可我們是先鋒軍,遇山開路,逢水搭橋。”李軼也道。

  朱鮪吸了口氣道:“如果寅將軍怪罪下來,那又該如何?”“只要我們拿下小長安集,他便無話可說了。”李軼自信地道。

  “好!進軍小長安集!”朱鮪似乎也打定了主意讓持旗者揮旗而進。

  △△△△△△△△△

  嚴尤的大帳之中一片肅靜,那大鬧宛城的人依然未能抓住,但是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去為這些瑣事費心,他們所要面對的是那一群銳氣逼人的義軍。

  義軍合兵七萬餘,其兵力比此刻宛城中的兵力強盛,在短短數月之中,義軍聲勢大壯,更因三支義軍聯合,使得四方的小勢力競相投效,又因這幾戰每戰皆勝,這支聯合軍幾乎是人心所向,這才會在短暫的兩月間,人數幾乎是翻了一翻。

  當然,人多了,在這寒冬臘月的,軍備也會成問題,但戰爭卻給了他們力量。

  嚴尤的總兵力是五萬,有堅城可憑,因此這守城一役並非沒有勝算。

  “屬正將軍領兵五千據西側胡、陳、朱三莊拒敵,但不可與之死戰,稍阻義軍攻勢則立刻退回城中!”嚴尤拋出一支將令吩咐道。

  “末將遵令!”屬正明白嚴尤的意思,因為他知道這次嚴尤整個作戰的計劃。

  “梁丘賜!”“末將在!”梁丘賜應了一聲。

  “你的腿傷可好些?”嚴尤淡淡地問了一聲。

  “已無大礙,可以乘馬而行!”梁丘賜有些苦澀地道。心裡卻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出戰。

  “好,我給你三千人馬,於小長集外接應小長安集的敗軍,然後一同撤回城中,你不必與敵迎戰!”嚴尤道。

  “元帥!”屬正有些猶豫地望了梁丘賜一眼,欲言又止地道。

  “屬正將軍有何話要說?”嚴尤反問道。

  “我看元帥還是讓梁將軍守城吧,他腿傷雖無礙,但仍不利於行動,若是有所差錯,只怕會使傷口迸裂……”“屬將軍好意,末將甚是感激,但請將軍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梁丘賜打斷屬正的話道。

  “梁將軍真的無礙嗎?”嚴尤又問道。

  “真的無礙!”梁丘賜臉色有些發青地道。

  “好,你二人可以執令而行了,記住,不可戀戰!”嚴尤沉聲道。

  “李立!”“末將在!”眾將之中又站出一人,此人五短身材,但卻極為壯實,看上去有如一隻冷靜的豹子,卻是嚴尤的親信將領,隨嚴尤東征西戰,立功無數。

  “本帥給你三千人馬,繞道至亂軍后防斷其糧草!一切秘密行事!”“末將遵令!”嚴尤再環視了眾人一眼,冷冷地道:“其他眾將隨本帥堅守此城,隨時待命!”眾人你望我,我望你,見沒有分配自己任務,頗覺失望,但也有些人暗自慶幸不用去與義軍交鋒。不過,讓人疑惑的卻是嚴允大將軍居然沒有來參加這次軍議。不過,嚴允是元帥之弟,誰也不敢亂問。

  “元帥,小將有一事不明,還請元帥指點。”一名偏將出列行禮道。

  “有何事不明?”嚴尤淡淡地問道。

  “敵人此刻攻克棘陽,中途無休便來攻我宛城,必是疲師,雖其數目甚眾,但我們以精銳迎頭痛擊,雖然可能無法一擊而潰,但勢必會滅其威風,挫其銳氣,這對我軍今後之戰必會有利,可元帥何以命所有人撤回城內,避而不戰?如果讓敵軍據城外集鎮,便可對宛城成合圍之勢,其銳氣則更盛,反使我軍戰意下沉。是以,小將實不明白其中之理!”那偏將並無畏怯,平靜地道。

  “元帥,末將也認為霍將軍言之有理,還請元帥指點迷津!”又一名偏將立了出來道。

  嚴尤欣慰地笑了笑,望著案前的兩名年輕戰將,笑道:“青顏言之有理,但本帥要的不是挫其銳氣與之僵持,而是要勝敵,是以請兩位先入列,本帥自有主意!”霍青顏與另一名年輕偏將對望了一眼,只好入列。

  “不知元帥準備如何處理那個鬧事的奸細呢?如果此人是義軍派到城中的,只怕城內還需多加嚴防了!”一名參軍有些擔心地道。

  嚴尤也有些皺眉,這個神秘的人物劫天牢而逃,劫走的卻只是天虎寨的二頭領,天虎寨與綠林軍並無交往,那這神秘人大概不應與義軍有太大的瓜葛,但是麻煩就麻煩在此人精擅易容,如果到時候易容成自己,詐開城門,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任何執行軍令或是要開啟城門之人,都必須持令行事,認令不認人,包括本帥在內,任何不執令而傳令者,皆視為疑犯拿下!”嚴尤沉聲道。

  眾人皆愕,但卻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神秘人物會以什麼身分出現,他可以化妝成天監,自然也可以化妝成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

  △△△△△△△△△

  林渺過了兩天清靜的日子,他所處的是一處道觀,四面清靜,惟暮藹的鐘聲和林鳥的喧鳴聲給這靜態的世界注入了無窮的活力。

  林渺從不信什麼神鬼佛怪的,不過,對這座有著數百年曆史的古剎卻不陌生,就因為這是在宛城。只是,他從來都沒有這般平和地在這種環境之中呆了兩天。

  在這里呆了兩天,不為別人,只是因為怡雪。

  怡雪只希望他好好地呆在這裡,連大通酒樓也不必回,事實上這裡距蚩尤祠並不遠,只不過是在城外罷了。

  怡雪把他帶到這裡,是如何出城的,只怕宛城守軍想破了腦袋都不會知道,不過,這並不重要,是以城中無論如何找尋都不可能找得到林渺。

  怡雪帶林渺來到這裡,便走了,因為她尚有要事待辦,是以她希望林渺能在這裡等她回來。美人盛恩實難推卻,林渺只好乖乖地在這裡聽了兩天的鐘聲,有時還與觀中的老道下下棋。

  流雲觀的盛名遠播,不過這裡是一片靜土,道家的靜土,與世無爭,觀中之人皆修清靜心,倒讓林渺覺得自己太過俗氣。當然,在這裡沾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兒,倒也清閒自在。

  很難得的卻是,這兩天之中,林渺居然似乎全然不擔心觀外所發生的任何事,彷彿自己已經是出世的仙家,紅塵只在身外一般。他也奇怪自己的腦子為何會如此空靈,惟一的解釋,便是這裡的環境適合人滌心靜志。

  有兩天的時間,他肩頭的箭傷都已經結疤了,其他的一些小傷自然更是無礙,倒也樂得自在,每天衣食皆有觀中的小道童相送。可以看得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怡雪極為尊重,或許是因為無憂林為道教最為神聖之地,因此無憂林的弟子幾乎是受到了天下所有道教門徒的尊敬,而林渺是怡雪的客人,自然也會受到貴賓的禮待。

  第三天,怡雪仍沒回來,林渺也有些不自在了,雖然這裡的環境好,但三天沒與小刀六聯繫,他們一定會極為擔心,而怡雪這麼長時間尚未回來,又是去做什麼了呢?對於無憂林,他並不在意,但是對於怡雪,對他來說,卻有點像謎,他猜不透對方究竟有何目的,為何要自無憂林中出來呢?又為何追到宛城來呢?

  事實上,有著許許多多的疑團困擾著他,只是有些事情他並不願意去想得太多。

  流雲觀處於山嶺之上,其地勢起伏,但卻無聳天插雲之勢,宛城周圍都無高山,不過卻有密林古樹。

  林渺喜歡每天早晨爬到最高的山頭,聽鳥叫,然後看日出,看遠處漸明漸散的晨霧,雖然天氣極寒,可是這對於林渺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遠處漸升的朝陽確實是美不勝收,在朝陽那五彩的光芒之下,晨霧便像是一顆顆透明的晶粒,雖然四面只有凋零的樹木,可在這晶粒般的晨霧裡,卻顯得生機勃發,也不知這只是一種錯覺還是真實的感受。每次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林渺總有一種莫名的感動,一種莫名的情緒。

  想長嘯,也想長嘆,或是將一種沉默持續到天荒地老。可是,林渺卻不能不控制自己內心的衝動。

  “林施主早!”觀中持事長老千幻道長的聲音緩緩飄來。

  林渺不用回頭也知道,因為每天早晨千幻道長都會早早地來到這山頂敲響晨鐘,觀中眾人便全都聚於主殿之中作早課。

  “長老早!”林渺習慣性地扭了扭頭,答應一聲。

  千幻道長露出一個平和而安詳的笑容,然後便悠然步上鐘台,以粗若桶身的巨木撞擊著那歷經風霜卻依然懸於古樹上的大銅鐘。

  “當……當……當……”聲音沉緩而悠揚,不緊不慢,一聲接一聲以一個習慣性的節奏驚起山嶺間沉沉的生機,使天地在鐘聲之中悠然甦醒。

  山頂的鐘聲極有規律,十二響之後便逐漸寂靜,只有山谷間依然迴響著縈繞不去的餘音。

  長幻道長那乾瘦的手在餘音去盡之時才緩緩地離開撞鐘的巨木,彷彿是一個蒼暮的老人臨終之前依依地放下手中的拐杖一般。

  林渺似乎有些理解這位老道對生命的依戀之情,正是自感生命時日無多,這才分外珍惜每一次敲鐘的機會,分外珍惜每一刻活著的時光。

  千幻道長悠然地坐在林渺的身邊,望著升起的朝陽,似乎是嘆了口氣,又似乎是在念叨著什麼,林渺並未在意。

  “長老心中似乎頗多感慨?”林渺淡然相問道。

  “實因世間有太多值得感嘆的事。”千幻並不否認,悠然道。

  “長老應超然於塵世之外方是道之所趨,何以無法堪破世俗呢?”林渺訝然問道。

  千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超然於塵世之外,是謂之聖,貧道雖修行數十年,卻仍無法斷去塵念,此生是與道無緣了。”“道為何物?道之所求又是何物?”林渺反問道。

  千幻訝然望了林渺一眼,隨即笑了,望著朝陽,籲了口熱氣,才悠然道:“道是朝陽,道是晨霧,道是林木,道是天地湖海江河,或者道本身就只是道,什麼也沒有,是以有所求也無所求!”林渺神色大動,吃驚地望著千幻,卻見其神色靜如止水,彷彿自己什麼也不曾說過一般。

  “長老對世事看得如此之透,何以會認為今生與道無緣呢?”林渺惑然。

  千幻慈和地笑了笑,道:“林施主認為道是何物?道有何求呢?”林渺一怔:“我覺得道只是一種信仰,一種規範,只是人精神和靈魂的一種境界,道之所求,也是使人思想和靈魂受一種特殊的約束,不知我有說錯嗎?”千幻又笑了,點點頭道:“你沒有說錯,它可以是虛無飄渺的,又可以是實實在在的,道中道,何其道,誰又能清楚?每個人都有其獨特的理解方式,每個人的心中都存在著道,但卻又無法認識它。我之所以與道無緣,皆因我追求之道,非世俗之道,非公理之道!”“那長老所求又是何道呢?”林渺更為惑然。

  “欲求之道乃是武道!”千幻吸了口氣道。

  “武道?!”林渺吃了一驚。

  “萬流歸宗,道之終結無甚不同,只是求道之途不同而已,恐怕此生我都無法趨及武道之巔峰!”千幻不無感嘆地道。

  林渺心中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覺得眼前的老道有點怪,更顯得高深莫測,不由得問道:“武道的巔峰又是什麼呢?”“天道,武道的極致,只不過,通過其它的捷徑也照樣可抵至天道,但卻沒有任何一種方式可以超越天道之外,惟武道或許例外!”林渺不由得好笑,這個老道像是有些傻,什麼東西可以超越天呢?什麼天道豈不是胡說八道嗎?他不相信這些,但卻有些想知道千幻還能說出什麼驚人的話。

  “天道之外又是什麼東西呢?為什麼只有武道才可能會超越天道呢?”林渺不以為然地問道。

  “一部很古老很古老的道典上記載著這樣一段故事:當年黃帝軒轅大戰魔帝蚩尤之時,蚩尤曾藉引天外之力,破開天道而引無名之力,黃帝軒轅無法抗拒,後蚩尤卻因胞弟自殘氣脈,而亂其氣,在天外之力反噬之下,蚩尤才化為飛灰,但其所引天外之力使天地東傾,南陷,而釀出毀天滅地之大禍,洪水氾濫天下,惡獸妖魔橫行,後來大神夏禹花數十年時光才鑿出長江大河,消除洪魔之災!也因此,黃帝軒轅聚眾神之力禪封天道,化結界堵天外之力。由此可見,天道之外,仍有世處!”千幻無限嚮往地道。

  林渺不由得駭然,色變道:“我看還是不要去試好了,若是再引發天塌地陷之災該如何是好?”千幻笑了笑道:“世人達至天道者已寥若星辰,誰又能衝破結界呢?”林渺則深不以為然,不過,他倒真有些想知道天道之外究竟有些什麼。當然,他很難相信千幻所說的是真的,世間哪可能有人力能夠引天外之力?天災又豈是人所能為的?不過,想到琅邪鬼叟在隱仙谷大戰之時也引得風雷俱起,這好像也是有可能的,但憑一己之力破壞天地,這有可能嗎?在他眼中,這只不過是一個神話而已,根本就不屬實。或者如觀中的許多人所說,千幻長老本身就不清醒,有些瘋痴,對他的話,只能以一笑置之。

  千幻似乎看出了林渺的心思,只是淡淡一笑,起身轉身而去,口中高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吟了幾遍又笑著自語:“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哈哈哈……”林渺望著大笑而去的千幻長老,不由得呆坐不知所思何物,心中湧出一種怪怪的感覺,扭過頭,再舉目遠眺,林渺訝然,他竟發現一道亮光自遠處的山谷之中一閃即滅。

  此刻晨霧微淡,那縷光彩分明是反射陽光而成的,敏銳的分辨能力告訴林渺,那是金屬反射的光芒,也便是說,那縷異光是刀光或是劍光。

  山谷之中居然有刀光閃過,這讓林渺微愕,心忖:“那裡究竟會是什麼人呢?是有人在那裡伏擊還是有人在那裡決鬥呢?會不會是怡雪在返回的途中遇到了強敵呢?”不過,料來以怡雪的速度,就算遇上強敵打不過,逃走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是以,他並不是很擔心,只是在這青山古剎之中呆了幾天,有點膩,也想下山去走走,而目標,便是那座山谷。

  △△△△△△△△△

  李軼和朱鮪一鼓作氣,分兩面強攻小長安集,雖然小長安集有外廓為憑,可是在義軍士氣高漲之際,官兵又無戰心,根本就無法全力作戰。

  交戰近兩個時辰,小長安集便告失守,城廓被擊得狼藉一片,不過義軍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畢竟攻城並非上策,死於箭雨之下的義軍戰士達千人。

  不過,相對來說,能夠奪下小長安集,犧牲這些人還是划算的,至少官兵也死傷了不少,而官兵狼狽逃離留下了許多物品,這是他們進入宛城地段之後所獲的第一批戰利品。在前方,官兵都是一掃而空,不曾留給他們一點東西,這也使李軼窩了一肚子火。

  朱鮪領著兩千義軍緊追自小長安集撤離的官兵,這些官兵隊形都亂了,顯然都是一些素質低下、毫無戰鬥力的人馬,他難以想像嚴尤的手下怎會這般無用,若靠這樣一些人又如何能打勝仗呢?當然,那隻是懷疑而已,他要做的是讓這些官兵全軍覆滅,給嚴尤一個下馬威。

  追出近十里地,眼見便要追上之際,驀地聞得一陣喊殺之聲自兩旁升起,兩路人馬有如大剪刀一般向義軍當頭剪來,讓官兵的逃兵迅速沖了過去。

  “朱鮪,今日是你的死期到了!”朱鮪扭頭,赫然發現梁丘賜高踞馬首,立於土坡之上,其左右揮舞著大旗,官兵迅速成衝擊之勢,襲入義軍的隊伍之中。

  朱鮪吃了一驚,哪還不知自己中了埋伏?駭然驅馬而戰。

  義軍被梁丘賜這一記伏擊,打亂了陣腳,雖然他們有新勝的銳氣,戰意高昂,但在訓練方面卻仍不如官兵。

  朱鮪雖勇,但一人之力如何能敵數千之眾?是以惟有敗退。

  朱鮪敗退,梁丘賜追了兩里便迅速撤軍返回宛城之中,而朱鮪逃回小長安集時只剩下數百人,雖然是奪下了小長安集,但此戰也絕不能言勝,為奪小長安集損失了兩千多戰士,確實沒什麼值得慶幸的,不過,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就必鬚麵對現實。

  △△△△△△△△△

  遠遠地,林渺便聽到了金鐵交鳴的聲音,清脆悠揚,又彷佛激盪著一種特殊的生機。

  在一處山頂,俯瞰谷中之景,林渺訝然,山谷之中竟然真的是怡雪,而圍在怡雪周圍的卻是一群裝扮極為怪異的人物,一個個都禿著腦袋,但又戴著大耳環,裝束與貴霜國的人有些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在怡雪縱橫的劍氣之中,穿梭的是一個大袍禿驢,使的是子午鴛鴦鉞,進退若遊龍戲水,清爽利落。

  怡雪的劍勢根本就佔不到半點優勢,甚至被逼得節節後退,辟邪劍似也無法傷那奇門兵刃半分。

  四面環著八名禿頭怪人,但並未出手,似乎只是要將怡雪困在包圍之中不讓她逃走。

  林渺此刻自然明白,那一縷亮光正是怡雪的劍面反光的原因,他也弄不懂自哪裡鑽出這樣一個怪人,居然這般厲害,他明白自己的武功並不能夠勝怡雪,也便是說自己出手對付那怪人也不會有勝算。不過,眼看怡雪露出疲態,他自然不能不出手。

  怡雪的功力似乎要遜於與之交手的禿頭,在這長時間的糾纏之下,難免會顯出疲態。

  “美人兒,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回去見了我們法王,保證不會虧待你的……”一旁的怪人雖然不攻擊,卻沒有空過口,調笑無忌地說一些讓怡雪又羞又怒的話。

  “瞧這美人兒腰扭起來多美呀,那里肯定很緊,很多水……”“哈哈哈……”那圍著怡雪的八個禿頭放肆地大笑,似乎對這些下流的話極感興趣。

  “你們猜她叫床的聲音會不會很好聽?”“那隻有咱們法王才聽得到,除非法王玩膩了再賞給我們兄弟……”“那倒也是,哎呀,你看她的胸,多挺呀,真是好誘人……”“那面紗後面不知有些什麼?”“肯定是一雙勾走你魂的眼睛……”“哎喲,看她發火了,美人兒發火了,好大的勁呀,這劍舞得真痛快……”“再大的勁也沒咱們法王勁大呀……”“哈哈……”那八個禿頭又是一陣大笑。

  怡雪雖然自小修心,但是遇上這群下流不堪的怪人,也是又羞又怒又驚,這使得她連連失利,險些中招,與她交手的怪人近身搏擊的身法和手法精妙得讓人吃驚,只要怡雪稍不小心,便會被攻入劍勢之中,是以她雖急雖怒,卻又無可奈何。

  “哇……”八個禿頭全傻眼了,怡雪的面紗被那鉞風割開,露出那讓人無法不驚嘆震撼的容顏,他們從未見過比這更完美的面容,是以他們一時之間竟忘了開口說話,笑聲也戛然而止。

  那攻擊怡雪之人也怔了一怔,為怡雪的美貌所震撼。

  怡雪哪裡還敢猶豫,抽身自八名禿頭怪人頭頂飛掠而過。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這九個怪人的對手,若不藉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她絕不會再有機會逃出這八個禿頭所布的陣勢之外。

  怡雪掠過這幾人頭頂,由於速度太快,這幾人意識到之時,怡雪已經衝出了陣勢之外。

  “追,不要讓她跑了!”那手持雙鉞之人也回過神來,在見過怡雪的面容之後,他更不想讓對方逃走。

  八名禿頭怪人尾隨怡雪疾追,但剛一轉身便覺一道亮燦燦的光弧破空而至,凌厲霸殺的刀氣已經割入他們的體內。

  其中兩名禿頭怪人剛意識到怎麼回事之時,腦袋便已飛跌而出,惟有一股噴灑的熱血帶著兩聲淒長的慘叫。

  另幾名怪人大吃一驚,他們剛才心神被怡雪容顏所奪,沒想到死神已經悄然趕到了他們的身後。

  林渺的刀絕不留情,快、恨,而且精準得讓人吃驚,在他的刀切斷一名怪人的腦袋之時,手中的短劍也在同時射入了另一名怪人的胸膛。

  怡雪也大訝,她沒想到林渺居然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一出手便奪對方兩命。

  “呀……”那幾名禿頭怪人大怒,戒刀狂出,六道刀芒如在空中綻放的花瓣,封鎖了林渺每一寸進退的空間。

  林渺駭然,這六人的反應速度確實很快,而且攻勢極為凌厲,最讓他頭痛的卻是六人動作一致,相呼相應,彷彿是一張張弛有序的天羅地網。

  這種陣仗林渺倒不是第一次見到,若論每一個人的攻勢都不足為懼,但是自六個方位同時攻到卻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林渺不知該如何接招還招,是以他惟有退,就像他突然而至一般又疾速而退。

  林渺從來都不在乎什麼雅不雅觀,就像剛才自背後偷襲這幾個怪人一般,他的目的便是殺死對手保全自己。

  “小心!”怡雪驚呼。

  林渺並不在意,在攻擊的那一刻,他便差不多已算準了退路,在他身後兩丈處便是一棵大樹,而這,就是他的退路。

  六柄戒刀追到,林渺身形已縮入了古樹的亂枝之中。

  “喳……”樹枝如雨一般飛墜而落,林渺旋身再次彈向遠方,同時自他身上射出數點幽光。

  “呀……”那幾名禿頭的戒刀受樹枝的阻礙,略微露出一點空檔之時,立刻中招,卻是一把銅錢。

  銅錢入肉三分,雖不致命,卻使六人陣形大亂,自空中墜落,不過林渺也沒有空閒,在他身形落定之時,那手執雙鉞的怪人已如影子一般射來。

  林渺轉身立如古樹蒼松,眸子裡射出幽冷而鋒銳的光彩,對那撲來的身形及如狂風暴雨般的鉞影似乎無動於衷,但自林渺身上散發出的戰意有如張狂的地火,化成熾熱的氣流向四面擴張。

  怡雪也立定身形踏於一窄枝之上如迎風而立的仙鶴,但目光卻緊緊地盯著林渺,她感覺林渺便像是一個欲爆的巨大熔爐,那是一種帶著狂野生機的熱量。她禁不住有些疑惑,此刻林渺的氣勢讓她感到有些陌生,但又有些震撼。

  那怪人如一顆劃破天陳的隕石,帶著風雷之聲以無可匹御之勢撞向林渺。

  三丈、兩丈、一丈、五尺……林渺驀地長嘯,聲若龍吟鳳鳴,裂雲破霧,在朝陽之中,一道亮麗的虹影若裂天之電火反捲向那疾撞而來的怪人。

  天空彷彿在剎那之間顫抖起來,光彩亮得棘眼奪目,空氣中的溫度剎那間暴升,若有十個太陽同時亮起。

  草木焦枯,沙飛石走……

  “轟……”兩道氣旋撞在一起,暴出一道電火,熱氣狂散,林渺和那怪人同時倒跌而出,兩道身形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有如被鐵犁犁過的地溝一般,地面焦爍,裂開一個半丈方圓的陷坑。

  怪人的衣服如被雷火劈中,焦黑而破爛,事實上林渺也好不到哪裡去。

  “林渺!”怡雪吃驚地向林渺撲來。

  “尊者!”那幾名禿頭也吃驚地向那執鉞的怪人趕去。

  “我沒事。”林渺的身子撞樹而停,曲身彈起向怡雪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他握刀的手有些顫抖。

  那怪人手臂反撐,在林渺立起的同時也彈身而起,目光之中充滿了驚訝與駭異,但更多的卻是瘋狂的戰意。

  “好刀法,好刀!本尊者此來中原還不曾遇到這樣的好對手,娃娃,你叫什麼名字?”那怪人伸手拂去光頭上的塵埃和敗葉,像沒事一般粗聲問道。

  林渺不由得心下駭然,但氣勢不減,冷然道:“小爺林渺!”“林渺?”那怪人自語般念了一聲,又道:“本尊者乃西域王母門下四大尊者之一,法名'空',就讓本尊者再領教一下中原的刀法!你出手吧!”怡雪似乎感覺到了林渺的手在抖,因為林渺肩頭的傷並未完全康復。

  “走!”林渺驀地轉身,拉起怡雪不戰而逃。

  空尊者大愕,似乎沒想到林渺在使出那驚人的一刀之後竟會不戰而逃。

  “追!”空尊者有點惱火,當然,他更不願放過快要到手的美人。

  怡雪與林渺心思一致,雖然林渺趁對方疏忽的時候宰了兩人,更傷了兩人,但剩下的力量仍然可以讓他們難以承受。空尊者的武功並沒有真的發揮出來,在與怡雪交手之時因只是想抓活的,所以自然不會使出殺招。而林渺方才的全力一擊,也深切地感受到這個怪人的功力有多麼深厚,絕對在怡雪之上。若是林渺肩頭無傷,或可與之一戰,但在交手的第一回合傷口便迸裂了,因此再戰的必要性便沒有了。

  流雲觀與山谷相距並不甚遠,林渺兩人的速度極快,並肩疾馳至觀門之外這才駐足而立。

  到了流雲觀,林渺和怡雪都鬆了口氣,至少在這裡不用怕對方人多。

  “林施主和師姑回來了。”觀道門口的小道見林渺與怡雪並肩而回,恭敬地道,他似乎並沒有註意到有人自山下追了上來。

  “去告訴你師父,說有強人闖觀了!”怡雪向小道提醒道。

  小道愕然回首,這才發現山下追來的空尊者和那幾個怪模怪樣的人物,是以他不再問什麼,迅速向觀內跑去。

  空尊者追到觀前,見林渺與怡雪靜立於觀門之外,微愕,但很警惕地掃了四周一眼,這才住足揚聲道:“我道你們能逃出多遠,不過是跑回家呀!”“尊者,我看我們還是先退回去吧,這裡是他們的地方,只怕會有救兵趕來。”一名禿頭怪人向空尊者低聲地提醒道。

  “大膽的禿頭,如此苦苦相逼,你們也欺人太甚了!”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哼,你殺了我兩名侍者,難道要本尊者就這樣讓你白殺了不成?”空尊者摸了一下光頭,有些怒意地道,他似乎對林渺罵他禿頭甚為惱怒。

  “哼,他們是咎由自取,你們一群人欺負一個女流之輩,如此不要臉的行徑,早就該死!”林渺反唇相譏道。

  “殺人償命,你殺我兩名侍者,我便拿你的命相抵,或者你讓那女娃跟我走,我也許可放你一馬!”空尊者道。

  “你做夢!”怡雪對這群人是恨極,這群人那些下流無恥的話早就讓她心生殺機,此刻已到了流雲觀口,這群人仍如此不知死活,她更是有些怒。

  “只怕會讓你失望了,如果你定要纏著不放的話,只會對你沒有半點好處。你們從西域這麼大老遠趕到中原,再怎麼說,也是客,我本不欲失禮於你們,但你們所做實在是太過分了!”林渺踏出一步,與空尊者相對而立,冷冷地道:“出招吧!”空尊者並不在乎,似乎根本就沒想到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戰意激昂地道:“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無量天尊,是何人鬧於我流雲觀外?”一聲道號如洪鐘般自山上飄下,林渺與空尊者皆為之一震,扭頭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

  山上一名身材修長的中年道長悠然而至,似緩實疾,若駕雲御風。

  “雲陽師兄。”怡雪喚了聲。

  那中年道人頷首,大步行至林渺和空尊者身前,冷冷地望了空尊者一眼,卻見林渺肩頭傷口處有血水滲出,不由關心地問道:“林施主沒事吧?”“沒事,只是傷口裂了。”林渺搖了搖頭道。

  “你是何人?竟敢來我流雲觀鬧事!”雲陽冷冷地轉向空尊者哼問道。

  “本座乃是西域王母門下空尊者,你又是什麼人?”空尊者不屑地打量了一下云陽,反問道。

  “貧道乃流雲觀第九代大弟子云陽,我勸施主及早回頭還來得及,方外之人並不想殺生,幾位請速速離開此地!”雲陽似乎並不想惹事,沉聲道。

  “哈哈哈……你不想殺生,但本尊者卻想,給我殺!”空尊者大感不耐,向那六名侍者喝道。

  那六名侍者不再猶豫,手持戒刀飛撲而上。

  雲陽大怒,冷哼一聲,疾步而上,旋身、出劍,在虛空之中抹過一道美麗的弧跡,切向那自空中逼來的六柄戒刀。

  空尊者微訝,出聲讚道:“好劍法!”“叮叮……”雲陽的劍抹過之後,驀地暴出漫天光雨,閃爍著有如灑落的流星雨充斥了每一寸空間,將他自己也完全罩在那一片光雨之中,再不斷地擴張。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47
第三卷第九章把握時機
  金鐵交鳴的聲音密集而連貫,像是一首充滿樂感的曲子,但這一切皆不影響劍雨對空間的侵蝕和吞噬。

  只在眨眼間,空尊者的六名侍者皆被吞噬於劍芒之內。

  空尊者駭然,他沒想到這道人居然有如此玄奇的劍法,連林渺也為之吃驚。雲陽的劍法之高妙,遠遠地超出了他的想像之外。

  “砰……砰……”那六名侍者在突然之間突地踉蹌跌出劍光之外,一個個面色極為難看,神色狼狽,他們居然能掙扎而出,已是讓人有些意外。

  劍光倏斂,雲陽收劍而立,如風中勁松,道袍迎風而舞,其態甚閒。

  空尊者的臉色也頗為難看,如果雲陽的劍法如此之精奇的話,那他今日若在此停留下去,只怕連這三人都鬥不過,而這道觀之中自不止這三人,因此今日之局幾乎是已經定了下來。他雖自負,但卻不敢硬接林渺和怡雪兩人的攻擊,最讓他頭大的,是這兩人手中的兵刃都是非凡之利器,雖他銅筋鐵骨,卻也受不了這兩件神兵利器的攻擊。

  雲陽與空尊者的目光在空中交觸,兩人都微怔,心中一凜,雲陽冷冷地道:“此乃清靜之地,不希望被血腥所染,你們還不走嗎?”空尊者向怡雪望了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的神彩,這才向那六名侍者叱道:“我們走!”說完扭頭便向山下大步行去。

  六名侍者也無可奈何,狼狽地跟在空尊者的身後行去,還不時回頭向怡雪望望。

  △△△△△△△△△

  “知令而不行,何以能服眾人之心?為將者首要遵令,你們二人可知罪?”劉寅沉聲喝問道。

  李軼不敢抬頭,朱鮪心中卻極為不服,儘管他們折損了兩千餘戰士,卻拿下了小長安集,雖然不計功,但也不能夠認為這是什麼過錯呀,只不過是沒有聽劉寅就地駐營的命令而已。

  劉玄和王鳳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劉寅雖然言之有理,但是似乎也太過苛嚴了點。

  “這不關李將軍的事,是我的主張,寅帥要罰就罰我好了。”朱鮪抬頭毫不迴避地對視著劉寅,斷然道。

  “朱將軍!”李軼似要說什麼,但是又打住了。

  “你身為副先鋒,李軼為正先鋒,此事怎只你一人負罪?賞罰分明才能整肅軍容,上令下行方能上下一心,看你二人奪小長安集有功,便以功抵罪,若下次再犯同樣的錯誤,定加重處罰!”劉寅不帶任何感情地道。

  “還不謝謝寅帥?”劉玄忙向李軼和朱鮪遞眼色道。

  “謝寅帥!”李軼微鬆了口氣道,他知道,劉寅治軍極嚴,鐵面無私,賞罰分明,軍中之人對其是又敬又畏。當然,劉寅本身做事向以細密果敢稱著,剛毅,處事明斷,即使李軼身為一方豪強,也畏懼這位寅帥。

  平日里的劉寅也不喜言語,冷靜之中透著逼人的威勢,即使是劉玄和王鳳都有些怕劉寅,不過,劉寅愛護士卒這一點是勿用置疑的。

  朱鮪並不是劉寅的部下,本是與王鳳同時起事綠林,也是戰功赫赫之人,他的地位並不是僥倖所致,雖然此次三軍聯合他不得不認劉寅為帥,但對劉寅這般不給情面也心感不忿,低頭微有些不服地道:“謝寅帥。”“好,你二人先退下吧!”王鳳也覺察出他手下的這位頭號將領心有不忿,怕再弄出亂子,揮手喝道。

  劉寅並不以為意,道:“你二人先別走,聽說嚴尤命屬正領兵據於西城的三座小鎮之中,看來是想阻我軍合圍宛城之勢,你二人各領三千人馬自西面和南面同進,務必要奪下三鎮,再自西面圍住出城之道,我們要將他們困死城中!”朱鮪和李軼微喜,沒想到劉寅這麼快便分派任務給他們,忙領命而去。

  “寅帥真的準備只困不攻嗎?”王匡試探著問道。

  劉寅點頭肯定地道:“不錯,宛城之堅,是天下眾城之中少有的,城中有軍民十餘萬,若是強攻,我方雖佔兵力優勢,卻絕難討到好處。他們完全有足夠的力量守穩城池,但是他們人多的弊端卻是,城中存糧有限,若我們圍其四面,斷其糧道,當他們水盡糧絕之時,便是我們破城之日!” “可是如果他們耗上月餘,等來朝中的援兵,那我們又該怎麼辦呢?”陳牧擔心地問道。

  “眼下朝中多方作戰,除嚴尤外,還有何將可派?又能派多少大軍前來宛城呢?若是大軍自長安趕來,少說也要兩月,而宛城之中新歷大劫,根本就無這麼多存糧,兩月足夠讓他們受不了!”劉寅分析道。

  王鳳也點頭稱是,因為他知道劉秀離開宛城之時,幾乎把城中的糧草全都運走,沒運走的便分給了百姓。而這飢荒之年,又連年征戰,朝中存糧也不多,如何能在短時間內給宛城支援多少糧草呢?因此,這一刻宛城之中的糧草絕對難以持久。

  “鳳帥領一萬戰士留守此地,負責協調四面,我與玄帥各領一支人馬圍守一方。陳牧將軍和光武領兵一萬圍守北面,並防止附近各城有來援之軍,切記,只圍不攻!”劉寅攤開一張宛城草圖,仔細地指點著方位。

  “胡段將軍領兵兩千扎於桐峽口,防止方城舞陽來的援兵!”“李通將軍領兵五千駐金瓦谷,守我軍返淯陽和棘陽的歸路,同時也保證我們的糧草營運!”“鄧晨將軍則負責我軍後勤補給。”……

  劉寅仔細地下出每一道命令,他絕不敢有半點差錯,本來此次攻宛城,在時機之上就不能算是把握得很好,勝算並不大,而且他所面對的對手又是當今最出色的軍方統領嚴尤。若有半點差錯,很可能會全軍覆滅,同時他讓李通和鄧晨負責後方,也是為舂陵軍留一條後路,這兩人都是他最得力的部將,調至後方,就算自己在前線輸掉了,他舂陵軍也不會就此完蛋,這不能說沒有一點私心。

  私心是每個人都有的,這無可厚非。事實上,劉寅這次出征宛城,心中便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王鳳自然不反對,因為他居在小長安集指揮全局,也算是後方,自然不會在意劉寅的那點私心,事實上他還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對攻下宛城很有信心,只因為破淯陽、克棘陽,這一切來得太輕鬆了,輕鬆得使他以為天下所有的城池沒什麼兩樣。

  勝利總容易讓人麻弊,讓人大意,甚至是忽略了許多事,而現在劉玄和王鳳便是如此。

  △△△△△△△△△

  宛城外四處都是義軍,林渺是想進城都沒有機會,義軍的來勢和速度比他預料的還要快一些。當然,他並不想發表什麼樣的觀點,也沒有人聽,在無法進城的情況下,他也只好與怡雪一起呆在流雲觀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林渺擔心小刀六在城中為他擔心,他在城外有美相伴,可是眾兄弟卻在城中著急,這確實有些不該,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太夠意思。

  “你是不是很想回城?”怡雪向林渺問道。

  “我的兄弟們肯定都急壞了!”林渺無可奈何地道。

  “北城守將是劉秀,如果你有辦法入城的話,可以讓劉秀給你讓條道。”怡雪笑了笑道。

  林渺微微皺了皺眉,忖道:“此刻劉秀與劉玄已經是一伙了,雖然他還可能靠得住,但若他知道我有入城之法,豈不是出賣了嚴尤嗎?”“我要入城也不能找他呀,隨便找個方法也好,要是讓他們破了城,我的那些兄弟不也跟著糟殃了?”林渺開玩笑道。

  “那你是希望義軍敗嘍?”怡雪煞有其事地望著林渺,反問道。

  “不是我希不希望的問題,而是義軍這次是沒有可能勝的。”林渺搖頭苦笑道。

  怡雪訝然,反問道:“何以見得便會如此?”“義軍這麼急著攻下宛城,本就犯了兵家大忌,準備不足,便來攻此堅城,那他們惟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圍城而非攻城!”“不錯,他們確實是在圍城,而沒有半點進攻的意思,但是宛中存糧緊缺,根本就支持不到一個月,一月之後,他們便不戰自敗,何以見得義軍會敗呢?”怡雪不解地問道。

  “你說得很對,宛城這些日子每天都向城中運進大批糧草,但城中軍民十餘萬,每天耗糧驚人之極,在再沒有外糧供入的情況下,實無法支撐一月。但是在這一個月之中,義軍必敗!”林渺肯定地道。

  怡雪都對這些感興趣起來,林渺說得如此肯定,可是她卻看不出其中有何不妥之處。

  “義軍主帥有三,調令難一,而新勝之軍,雖銳氣正盛,但也容易自大。若非如此,義軍也不會這麼急匆匆地便趕到宛城之下了。這樣一來,必易疏忽!從眼下義軍的佈置來看,劉玄、劉寅、王鳳各守一方,這也是劉寅必須這樣做的,若他對王鳳和劉玄呼來喝去的話,這二人必不滿,是以他們各持一方,這就減少了三人之間的磨擦,但也使得三方的軍情不一。若只是由劉寅一人主事,以他之謹慎,必不會大意,但劉玄和王鳳卻不同。因此,我猜這次義軍的敗局必出自這兩人身上!”林渺肯定地道。

  “我想不出會有什麼方法敗退義軍,嚴尤沒有趁義軍長途跋涉疲軍之態時攻擊,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現在縮身於城中,義軍四面圍堵,他們還能有什麼作為呢?”怡雪道。

  “義軍銳氣正盛,若長久不攻,其銳氣必喪,反會鬥志更消沉,這一點很重要,嚴尤絕不會傻得將所有兵力都寄於城中。他之所以派屬正、梁丘賜這類人出城戰敵,卻沒有一個他身邊的親信大將,可見他定是另有安排,如果我是他,必會先遣一支精銳伏於城外某處,待義軍鬆懈之際,自背後殺出,屆時,裡應外合,內外夾擊,義軍必敗!”林渺悠然道。

  怡雪眸子裡閃過一絲亮彩,但旋即又道:“難道這一點劉寅會不加防範?”“他加以防備又有何用?他只是圍守一面,宛城周圍雖無高山深谷,卻多密林草澤,方圓百里內皆可藏軍,他如何能有這番閒情仔細搜尋每一地?如果只是劉寅或劉秀,或會小心加以防範,但王鳳和劉玄則必難時刻防範,只要他們稍有疏忽,其結果便不言可知了!”林渺舉目向宛城的方向望去,吸了口氣道。

  怡雪笑了,搖搖頭道:“我看還是不可能,要知道,若是嚴尤派一大隊人馬伏於城外,其出城之時必會驚動外人,這樣又豈能瞞得了義軍?若是讓義軍聞得風聲,其結果只是自取其敗而已。”“你說得沒錯,但是嚴尤並沒有必要一次派出多少戰士,他完全可以分批而出,在城外或是到攻擊之時再整合。當然,他可以利用夜深悄然出城,這也並不是難事,嚴尤的軍營向來神秘,奸細根本就難以混入其中,這些人三更半夜到城門去,別人還以為是換班。而且,這些日子,他定會以抓我這個大鬧宛城的'逆賊'為藉口封鎖所有通向城門附近的路,或是挨家搜尋,這樣便可堵住城內外互通消息,只要在城牆附近設卡,誰又能夠越城而出呢?”林渺反問道。

  頓了頓,林渺又道:“顯而易見,嚴尤並未派用他的親信出城與義軍交鋒,那他的親信又去了哪裡呢?嚴家將向以能征擅戰稱著,這群戰士的素質極好,棄之不用豈不是可惜?在義軍一路顛簸為疲兵之時,他不出此精銳,那他必是安排了這些人更重要的任務,而這很可能就是自背後襲營!”“如果你是劉寅,那嚴尤這次是輸定了!”怡雪道“不會,如果我是劉寅,惟一能做的便是盡量保存自己的實力,畢竟這三家聯軍非他一人所能指揮,若是判斷有誤的話,只會引起劉玄和王鳳軍系之人的指責,若是判斷正確,劉玄和王鳳心生嫉妒,畢竟他們也是一軍之帥,若被外人呼來喝去,他們自然心生不滿,甚至會陰奉陽違,劉寅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並不想受這樣的氣!是以,就算劉寅知道這種結果也是沒辦法的!”林渺搖頭道。

  “那他為什麼還要攻宛城?”怡雪不解地問道。

  “攻宛城也是迫不得已,他們既是聯軍,就不能不聯合作戰,如果只讓平林軍和新市兵上前線,舂陵兵卻留守後方,你認為劉玄和王鳳怎麼想?軍中將士又會怎麼想?劉寅心高氣傲,雖明知山有虎,卻偏向虎山行,便是油鍋,別人下了,他也不會退縮。當然,他心中尚會存在著一些僥倖,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跟來宛城。也許,他與劉玄和王鳳聯軍本身就是一種錯誤!”林渺淡淡地道。

  “那你是希望義軍勝還是希望官兵勝呢?”怡雪突地問道。

  “這有分別嗎?誰勝誰負,受害的只是老百姓,獲利的永遠是當權者而已!”林渺反問道。

  “那你是說義軍不該起事,不該造反了?”怡雪緊逼不捨地問道,似乎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似的,這讓林渺有些好笑。

  “沒有哇,我有說過不該起事嗎?老百姓造反是因為他們已經一窮二白,一無所有了,殺官起義也是被逼無奈求生存,他們有何錯?問題只是在於,他們最終能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能不能找到一個開明的君主為他們謀得和平與幸福。放眼天下,義軍無數,可是誰又是真正為天下百姓謀求幸福的真主呢?”林渺坦然道,神情間不無傷感之意。

  “赤眉軍勢力遍布東面數郡,軍卒數十萬,你看樊祟如何?”怡雪問道。

  “你是在考我還是真想知道?”林渺撇嘴反問道。

  “你說嘛,就當是我想知道好了。”怡雪見林渺有些不耐煩,微帶嬌嗔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起來,表情有些怪怪的。

  “你笑什麼?”怡雪見林渺怪笑著望向她,臉微紅,佯裝責問道。

  “沒有呀,我笑了嗎?”林渺故作糊塗,再把話題一轉道:“赤眉軍確實是一支能征善戰的義軍,也很有前途,如果說有哪一支義軍最有可能讓王莽頭痛而死的話,應該便是赤眉軍,至少暫時是這樣。但問題是赤眉軍雖能征善戰,但一旦天下太平,無須戰爭之時,他們就會難以適從。赤眉軍中並無治理天下的人才,這只從他們如流寇一般轉戰便可明白此點,這也許只是他們最大的弱點和悲哀。因此,我們可以把樊祟看成是一個英雄,一個武夫,也可以說是一代梟雄!”“對於北方諸路義軍,你又有何看法呢?”怡雪再問。

  “北方諸路義軍各自為政,或割地為王,一盤散沙,雖眾卻難有大用,但其潛力無限,據黃河天險為憑,朝廷也拿他們沒有辦法,若是其能統一的話,得天下者必自北方而出!但誰能統一北方各路義軍呢?這卻是一個沒有人能夠回答的問題。”林渺淡淡地道。

  “說得好!我看你是一個很有眼光和主見的人,既然你看出了這些,為什麼還要坐在這裡呢?”“那我應該去哪裡?”林渺訝然,好笑地反問道。

  “當然是去北方嘍!”怡雪認真地道。

  “你沒說錯吧?”林渺好笑地反問道。

  “當然沒有!”怡雪肯定地點了點頭道。

  林渺像是第一次認識怡雪般,定定地盯著怡雪,像是想找出其語意中的意思。

  “你想就像眼下的生活一般過一輩子嗎?”怡雪似乎含有深意地反問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但卻搖了搖頭,道:“眼下的日子似乎並不怎麼好過,連老家都進不去,能好嗎?”怡雪也笑了,但旋而很肅然地道:“那你的打算又是什麼?”林渺不答,只是歪著頭望著怡雪,半晌才淡然反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走出無憂林究竟有什麼目的?”怡雪微怔,反問道:“這很重要嗎?”“是的!”林渺點了點頭,肯定地道。

  怡雪又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宛城,但眼前卻是被冷風捲起的敗葉在打著旋儿,半晌才嘆了口氣道:“我這次走出無憂林,只是私自下山,師父並沒有同意。”“你私自下山?為什麼?”林渺訝然問道。

  “因為我不服氣!也許,我不該如此,也可以說我尚未能斷六根,超然塵外,所以我便私下聖山了。”“我不明白!”林渺有些惑然,不解怡雪因何會賭氣下山。

  “我師兄和師姐都是受師命下山,而他們的任務便是尋找能夠澄清天下的明主,還百姓一個安穩而寧和的世界。自小,我的好勝心便極強,雖然他們是我的師兄師姐,但是師父只授命於他們而讓我靜心修道,我心中不樂。也可以說,我對山上的枯躁生活已經厭倦,對紅塵有種莫名的嚮往,所以,我便私下聖山了!”怡雪坦白地道。

  “那你師父豈不是很生氣?”林渺不由得感到好笑。

  怡雪努努嘴,像個孩子一般天真地笑了笑道:“師父從來都不會生氣的,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生氣。不過,師父不高興那可能是有的,因為他一直都告誡我,不可以同門不睦,要相敬相愛,可是我卻要與師兄師姐一比高下!也許,這一切早在師父的意料之中。”“你也想尋找這個能夠澄清天下的明主?”林渺頓時知道怡雪的想法和目的,訝然問道。

  “你認為有何不妥嗎?”怡雪反問道。

  林渺“嘿嘿”一笑道:“自然不會不妥,你不會是選中了我吧?”“如果你欲求上進,有為民請命之心的話,也許我會考慮你!”怡雪不置可否地道。

  “被你選中又有什麼好處?”林渺反問道。

  “至少,會得到天下正道人的申援!”怡雪扭頭盯著林渺,悠然道。

  林渺心中不由得大為活躍,忖道:“如果真能如此,那倒是一件好事。”“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你選定的人選呢?”林渺有些不解地反問道。

  “暫時不告訴你原因,但我不會是在開玩笑。事實上,你並不是我所選的第一個人!”怡雪悠然道。

  林渺怔了怔,怡雪的回答倒也直接。

  看到林渺怔神的樣子,怡雪淺淺地笑了笑,道:“也許還會有某些個人原因,不過,也不必多說了,如果你願意讓我失望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但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幫我完成我的願望!”一時之間林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微微有些感動。

  “我也要走了!”怡雪突然站起身來,淡漠地道。

  “你欲去哪裡?”林渺一驚,反問道。

  “也許會去北方,既然我已下山,就必須盡無憂林弟子的責任,為天下萬民請命,如果你願意,可以去北方找我。”怡雪吸了口氣,似乎微有些悵然地道。

  “為什麼一定要去北方?”林渺又問道。

  “因為你說過,北方是最有潛力的地方,也許,我想要找的人會在北方出現!”“難道南方就沒有你要找的人嗎?”林渺反問道。

  “或許有,但我不希望自己所找的人與師姐重複。或者舂陵劉家有這樣的人才,但他們卻是師姐所選中的目標,而師兄卻居於東方,因此,我只好去北方了!”說到這裡,怡雪向林渺深深地望了一眼,又道:“我很希望你能來北方找我。”林渺心中一熱,情不自禁地抓起怡雪的雙手,感激地問道:“謝謝,待這里安置妥當後,我一定會去北方!”怡雪笑了,望著林渺半晌,又問道:“是不是因為我逼你的?”“也許,但也不全是!”林渺坦然道。

  怡雪又笑了,脫開林渺的手,悵然道:“那我們他日在北方再見吧!”“你不去向千緣仙長道別?”林渺訝然問道。

  “不必了,千緣師伯已經知道,本來我昨天便要去北方,但……”說到這裡,怡雪話題一轉道:“好了,我會在北方等你的。”說完便大步而去。

  林渺怔住了,怡雪說走就走,其行跡讓他無法測斷,甚至一點徵兆也沒有。一時之間,他倒有些手足無措,而怡雪最後一句話更讓他心中蕩起層層漣漪。望著怡雪的背影,不由得脫口喊了聲:“怡雪!”怡雪怔了怔,腳步稍頓,但卻沒有回頭,僅停頓一下,又毫不猶豫地向山下走去。

  惟留下林渺一人怔立山頭之上。

  △△△△△△△△△

  王鳳留守小長安集,此刻這裡並無居民,雖然這裡是繁盛一時的商貿大鎮,也是宛城的一大亮點,但戰爭卻將這裡的一切光彩抹殺了。

  李軼和朱鮪佔據了西面三座莊,逼得屬正狼狽逃回了宛城,義軍的聲勢大振。

  王鳳也感到極為歡喜,在他看來,宛城守軍的戰鬥力也僅是如此而已,看來嚴尤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既然當初赤眉軍可以打敗他,綠林軍的聯軍也一樣可以打敗他。只要自己死圍住宛城四面,讓其水盡糧絕之時,自會不戰而降,只是宛城此刻守得極嚴,城內城外根本就不能互通消息,他派入宛城的密探根本就傳不出任何消息,不過,這些似乎並不影響戰局。

  此刻王鳳留守小長安集,確實感到一陣輕鬆,前方有劉玄和劉寅、劉秀諸人,宛城的戰事似乎輪不到他身上來,此刻軍分三系,他樂得將自己的實力保存在小長安集,只要到時候前方哪裡有些問題,他再上前相助便可以了。至於其他的一切,他幾乎不必考慮,後勤糧草有鄧晨負責,後方又有李通,他只須讓將士養精蓄銳便是。

  圍城已兩日,但宛城之中似乎並無太大的動靜,彷彿城中真的只想死守堅城一般。

  是夜,王鳳仔細地看了一下宛城周圍的地形圖之後,因晚宴時酒力發作,頗有些醉意,便伏案而睡了。

  王鳳愛酒,儘管軍中不准隨便飲酒,但這只是劉寅下的命令,對於舂陵軍有效,可是王鳳並不在意這些,他並沒有必要聽劉寅的命令。有時候,他也覺得劉寅對將士的要求也太苛刻了一點,現在劉寅和劉玄在前線,只他一人留在後方,身為一軍之帥,更無人能對他約束,自然是每頓必須有酒才行,這是他草莽生活之中的樂趣之一。

  綠林軍昔日本就是一群草莽之人,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豪傑,是以這些人大多是好酒之人,因此,在綠林軍分成三支後,仍然酒風難禁,除王常的下江兵有嚴令外。事實上,就是因為王常反對將士軍中飲酒,才會與王鳳鬧得不開心。

  新市軍中將士對酒並不忌,主帥如此,將士自然效仿。

  王鳳正睡得迷迷糊糊、微覺有一絲寒意之時,卻被一陣喧鬧給驚醒,不由得揉揉眼睛,見室中燈火仍明,肩上已有親兵為其蓋上了一件皮裘,不由得有些迷糊地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怎那麼吵?”一名親衛推門而入,神色間也有些疑惑地道:“鳳帥醒了,小人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好像是鎮東起火了吧?”王鳳一怔,忙起身拉開窗子外望,果見東面的天空隱現暗紅,顯然是真的起火了,隱約間還有人馬的嘶叫之聲,他的酒意頓時醒了八分,搖了搖尚微有些發痛的腦袋,向外面的嘍兵吩咐道:“去給我探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話音剛落,便有嘍囉慌裡慌張地奔來,直接衝入室內,跪倒在王鳳身前呼道:“大帥,大事不好了,不知從哪裡殺出了人馬來,見人就殺,見人就砍,已經破了外城,我們根本就擋不住他們!”“什麼?”王 大吃一驚,驚問道:“有多少人?”“不知道,總之到處都是敵人,黑暗中根本就看不出對方的實力!”“給我備馬!”王鳳吃驚之餘,抓起懸於床前的寶劍,大步趕出臨時帥帳,此刻小長安集中已是喊殺聲震天。

  義軍被偷襲的敵人殺個措手不及,頓時大亂,也有的正在睡夢之中,可是營帳卻著火燒了起來,便都慌不擇路地到處亂竄,使得營盤大亂,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

  義軍雖眾,但畢竟未曾經歷過正規的訓練,若是在銳氣正盛之時,或可一鼓作氣,但是如果陣腳一亂,想要立刻組織反擊卻幾乎是不可能的。

  小長安集中火光沖天,有些義軍在不知有多少敵軍來襲營時,以為敵軍已全部殺至,哪有戰意?有些人偷偷地逃走,有些人向小長安集外跑。

  王鳳策馬在親衛的相護之下馳過小長安集的大街,到處都是屍體,而且這些屍體大多是義軍,許多是死於利箭之下,盾穿人亡到處可見。

  “殺!殺死王鳳者賞銀五千!降者不殺……”到處都是這種口號。

  王鳳幾乎傻眼了,痛心疾首地呼道:“王義何在?”一群被殺得敗退的義軍趕了過來,沉痛地道:“少帥被賊人殺害,他們的強弩太厲害,我們無法抵擋!”王鳳差點沒暈過去,怎也沒料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已為敵人所殺,悲憤地問道:“賊人在哪裡?”“敵人自三面衝入鎮中,人數不知……呀……”那人還沒有說完,便有一陣亂箭狂飆而至。

  “保護元帥!”王鳳的親衛大驚,高喊道。

  “王鳳在此,殺王鳳者賞銀五千……”官兵的聲音極為高昂。

  王鳳揮劍斬落一支射向他的勁箭,卻震得手心發熱,不由得心下駭然,這箭的力道之強,勝過普通弩箭數倍,不僅速度快,而且穿透力超強,他身邊有幾名親衛中箭,竟被利箭的衝擊力帶下馬背。

  “王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元帥,快走!”那群親衛也感覺到來自這些弩箭的強大威脅,那種可怕的殺傷力是他們前所未見的,武功再好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也難以承受。

  王鳳也知大事不妙,他發現那些沖在最前面的執盾官兵身後的弓弩手,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支奇怪的弩機,弩機可一次上箭十支,一發五支,五支同發後,再接著射另五支,在射後五支時,可以迅速補充那已射出的五支勁箭,弩機之上始終保持五支聯發狀態,之間的間隙絕不超過兩息的時間。

  這數十張弩機並排而行,在弩箭手身後,還有弓箭手,這些人配合極為默契,在這長街之上,這樣的幾百人組合幾乎是無堅不摧的,那弩箭擋無可擋,難怪義軍會摧枯拉朽地敗退,就因為這些奇怪卻又極度可怕的弩機。

  王鳳也不能不退,他雖武功超絕,但在這數百支足以裂盾穿石的怒矢之下,卻顯得有些薄弱,而他身邊的親衛也一個個倒在怒矢之下,給軍心造成了極大的恐慌。

  “殺呀……”喊殺聲自另外一條街向這邊傳來,到處都是義軍絕望的慘叫和驚呼,此刻敗勢已以最快的速度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雖然小長安集聚結了一萬多名義軍,但是在這種突然的突襲之下,人多的優勢根本就不存在,這黑暗中偷襲,使得義軍的防禦都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王鳳幾乎有種想哭的衝動,他居然對這突然潛至的官兵毫無所覺,而且他的防禦對這些官兵竟如此不堪一擊。這一切只能怪他,怪他太過大意,太過粗心,但現在敗勢已呈,他還能說些什麼呢?惟有迅速趕去與劉寅會合,告之這裡的一切。敗退的同時,他終於認出了一個人,那是嚴尤手下的得力戰將蔣文龍,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太小看嚴尤了,而眼下的這一切,是他為之付出的代價。

  △△△△△△△△△

  “將軍,城頭之上似乎有些異動!”一名嘍兵向巡營的廖湛禀報導。

  [注:廖湛是與陳牧一起起事的平林軍的幾名主要將領之一,也是後來劉玄政權的重要軍事人物。]廖湛到宛城之下抬頭仰望,見城頭之上燈火依舊,卻似乎有眾多的人影晃動,不由得向身旁的眾將吩咐道:“小心戒備,防止城中官兵闖營!”劉玄此刻早已安歇,營中之事皆由廖湛一手處理。在平林軍中,廖湛的地位僅次於劉玄和陳牧。

  “哎——城下的可是劉玄小兒?”驀地城頭之上傳來一陣呼聲。

  廖湛一怔,抬頭向城頭上望去,卻見城頭上火光之中出現了一隊官兵,其中一人開口喊道。

  “不要答話!”廖湛向手下眾人吩咐道。

  “你們聽著,老子待會便會開城門闖營,你們先給老子準備些酒席吧!”城頭上立刻又有人高喊道。

  “他們果然要闖營!”一名偏將道。

  “哼,小兒之戲,虛張聲勢,不要理他,他們弄不出什麼大亂子!”廖湛不屑地笑道。

  “是啊,如果他們要闖營又怎會告訴我們呢?這分明只是虛張聲勢!”一名偏將拍馬屁道。

  城下的眾義軍也弄不清城頭之上的官兵究竟有什麼目的,這樣大呼小叫又有什麼好處,對方無論是要闖營或是不闖營,都沒有必要這樣大張旗鼓地叫啊,這至少會讓他們有所防範,那闖營豈會成功?事實上,防備闖營也不必動用太多的人力,只要提高注意力便可以了。是以,這些官兵讓他們提高警惕,純粹是自討苦吃。

  “他們只是想驚擾元帥的休息,不必聽他們的,這些事沒必要向元帥相報!”廖湛淡然道。他似乎一眼就看破了城上眾官兵的詭計,同時更明白劉玄的性格和作風。

  此刻劉玄定是在熟睡之中,劉玄熟睡最煩人去打擾,而這城頭上的官兵這麼一喊,若不是因為他在,那些嘍兵定會有人去向劉玄禀報。而向劉玄禀報的話,就會惹得劉玄心中不快,若多來這麼幾次,只怕劉玄會心浮氣躁,不過,廖湛不覺得對方這一招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因為他料定城頭上的官兵不敢出戰。

  “城頭之上的叫罵不要理他,輪班看守,有大的異動再來告訴我,注意城頭上的動靜!”廖湛吩咐道。

  “是,將軍!”廖湛正調轉馬頭之際,驀地見到行營北側竟升起一絲火光,不由一怔,指向行營北側問道:“那地方所儲何物?”“不好,那裡是馬棚!”一名偏將立刻意識到什麼,失聲道。

  “馬棚?!”廖湛也吃了一驚,一帶馬韁沉聲喝道:“下令全面戒備,你們幾個跟我去看看!”“將軍,東面也起火了!”一名偏將也驚呼著指向東營。

  “吹號,提高警戒!”廖湛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團陰影,自駐於這宛城之下後,他的心似乎並沒有真正平靜過,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似乎潛於心靈某處。而這一刻,那種感覺變得清晰起來,卻是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嗚……嗚……嗚……”淒長的號角之聲響徹了整個夜空,彷彿是千萬隻無形的巨手,將每一個處於迷茫中的戰士的心全都揪了起來。

  “殺啊……”與號角之聲同時響起的卻是震天的喊殺之聲,天地突地顫動起來,在無數鐵蹄的踐踏下,地面彷彿升起了一股熾熱的浪潮。

  “有騎兵襲營!”一名偏將失聲驚呼。

  廖湛其實已經知道,這不僅是敵人鐵騎的聲音,也有己方奔出馬棚戰馬的蹄聲。

  ……

  劉玄自睡夢中驚醒,在他帳內的美姬依然熟睡。他離不開女人,就像王鳳離不開酒一樣,他的美姬隨軍而行,這是他這許多年榮華富貴的生活之中養成的一個也不知是好是壞的習慣。雖然在軍中他收斂了許多,但是在這裡,沒有劉寅和劉秀兄弟二人,也沒有王鳳,他便是主帥,是以他完全可以按自己的喜好辦事。他很相信廖湛,也相信宛城是他囊中之物。

  這近一個多月來與劉寅合兵,由於劉寅對將士極為苛嚴,連劉玄都不敢太過放肆,在軍中也不敢帶上女人,因此,幾乎憋了一個多月,這一刻終於可以又獨守一方,在受不住煎熬的情況下,他讓人給他找來了一個美姬。是以,今晚他睡得有些沉,但是,此刻卻被營外的喧鬧驚醒。

  “報,報元帥,大事不好,不知自哪裡冒出一支騎兵,從後方襲入了我們的營中,四處縱火,見人就殺……”“報,報元帥,城門大開,自城中也殺出一隊約有數千的人馬,直闖我們的營盤……”一個傳訊兵的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傳訊兵便已經衝入了帳中慌亂地呼道。

  劉玄大驚而起,也顧不得美姬春光大洩,起身迅速披甲摘劍,喝道:“快給本帥備馬!”“殺呀,殺呀……”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一隊千餘騎的官兵一手執火把,一手執厚實的斬馬刀,全都是輕裝,見到營帳便點火,見到人便砍,如一陣龍捲風一般,所過之處,人仰馬翻,火光四起,為首者竟是嚴尤手下第一大將,也是嚴尤的親弟弟嚴允!

  嚴允也是一身輕裝,頭髮散開,那高大而挺拔的身軀此刻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殺氣,就像是自地獄中竄出的魔神一般。黑色的勁裝,黑色的戰馬,在火光之間忽隱忽現地縱躍著,竟無人能擋其鋒芒。

  那些義軍雖然及時驚醒,被號角的聲音自睡夢中叫起,但是他們的心神並未完全清醒過來,一出營帳,便見這四處都是火光,四處都是同樣六神無主的同伴,及那瘋狂的喊殺之聲,他們都給弄懵了,有些人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當他們回過神來時,嚴允的鐵騎已如旋風般卷來,在他們還是半清醒狀態之下,便已人頭落地。

  於是整個義軍的營盤全都亂了套,那被放出的戰馬四處亂竄、亂踏。而另一方,自宛城之中也衝出一隊數千戰士,屬正一馬當先,如潮水般漫出,本來就已經心神大亂的義軍前方,鬥志喪失大半,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後方究竟來了多少敵兵,究竟戰況如何,是以,他們在心神不定的情況下,哪有什麼心思去作戰?

  “劉玄死了,劉玄被殺了……”不知自哪里傳出一陣高昂的呼叫,隨著這高昂的喊聲,四面都似乎響起了回應。

  屬正身後的戰士也邊呼邊殺,那群本來就疑神疑鬼、無心戀戰的義軍此刻更是慌成一團,誰也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如果連主帥都已經死了,那他們有何必要還在這裡繼續戰下去呢?於是有些人竟開始逃了。

  面對這一切,劉玄是又驚又怒,他也聽到了那一陣陣呼聲,那些人竟然說他已經被殺了!他自然知道這些人的意思,只是想擾亂軍心,可是此刻這營盤已經亂成這樣了,敵方前後夾擊,虛實難測,便是他也生出懼意。

  “休要聽他們胡說,本帥在此,殺一敵者賞銀十兩!”劉玄以功力逼出自己的聲音,頓時將那一陣陣的呼聲壓了下去。

  “哈哈……”劉玄聲音剛落,便聞一陣大笑傳來,一隊快騎如一陣龍捲風般卷來,所過之處,義軍紛紛倒下,如風捲殘雲般劈開一條血路,義軍根本無法對這支騎兵有半刻阻礙。這支騎兵便像刺入義軍心臟的一柄利劍,雖然僅千餘騎,但人人都是絕對精銳,人人皆是悍不畏死、精挑細選出的嚴家精銳!這群人正是經嚴允一手親訓的精銳營,昔日林渺便是這支戰旅中的一員。

  義軍雖是這支騎兵的十數倍,但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這支騎兵殺得七零八落。

  “劉玄,原來你在這裡,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嚴允朗笑著高喝道,一馬當先便向劉玄的親衛隊伍中殺到。

  劉玄大驚,他不知道這群人是自哪裡殺出來的,但可以肯定,這便是擾亂他後方的罪魁禍首,心中怒極,喝道:“給我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48
第三卷第十章神弩驚城
  劉玄話音剛落,嚴允的戰馬向旁一帶,後面的兩百騎也迅速排開,自鞍下以最快的速度執出一張奇形怪狀的弩弓。

  劉玄和他的戰士還沒意識到這是怎麼回事之時,箭雨已如蝗般灑落,盾穿甲透,沖向嚴允的數百劉玄的親衛竟死傷八成,幾乎無人能夠擋住這一輪帶著瘋狂穿透力的利箭。

  讓人驚駭之極的是這些箭矢的穿透力竟大得駭人,中箭者皆帶著一蓬血雨,整個身子都被沖了起來,撞得身後的戰士東倒西歪,還有的箭矢穿透第一名戰士後又射入第二人的體內,這種驚人的穿透力幾乎讓劉玄心底直冒寒氣,他身邊的親衛也同樣是如此。

  “嗖嗖……”又是一輪箭雨,這些騎兵根本就不用間歇,兩輪箭雨接踵而出,每一張弩弓之上竟可同時射出五支帶著超強穿透力的箭矢,是以,雖只是兩百張弩弓,卻一次可射出千支怒矢。

  “快保護元帥走!”那群劉玄的親兵頓時意識到情況絕對的不妙,儘管在人數上他們本來不輸給對方,可是在這兩輪箭雨之中,他們至少已損失了七八百戰士,劉玄的中軍營也開始亂了起來,因為這怒矢確實已經寒了他們的心,哪還有鬥志?

  劉玄的中軍營乃是這一方義軍的主力,現在遇到這一陣狂襲,也開始亂了陣腳,那自然更牽動了其他陣線的動亂。

  劉玄不甘心,但是這樣可怕的弩箭使他也生出強烈的懼意,儘管在武功上他不懼嚴允,但是嚴允並不與他單獨交手,而是旨在衝亂他的中軍主力。

  兩輪勁箭過後,嚴允已經一馬當先地衝入了劉玄已亂了陣腳的中軍之中,他左手持長矛,右手持厚背重刀,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幾無人可擋。

  劉玄欲與之一戰,卻被自己的親兵護衛層層擋住,無法衝出,心痛之餘,他知道敗勢已呈,只好在親兵的相護之下退去。

  而另一邊,屬正也在義軍已大亂的陣營中狠衝狠殺,一時只讓義軍鬼哭狼嚎地抱頭而竄,根本無人能阻這支出城的官兵。

  眾官兵這些天所積下的悶氣,終在這一通大殺之中舒了一口,人人鬥志大盛,直追著劉玄的殘軍狂殺一氣。

  與此同時,北門的劉秀、陳牧,西門的李軼、朱鮪及東門的劉寅都受到了同樣的遭遇,但劉寅向來謹慎,雖然受到一些創傷,損失了數千戰士,卻也將出城的官兵殺得退回城中,那群自後方偷襲的官兵則火燒了劉寅的營盤,擾出了一陣亂子,卻被劉寅很快鎮住,並將這些偷襲之人殺退。不過,劉寅雖未敗得很慘,卻也不能算是勝。至少,他的損失比官兵更大,因此他不得不連夜撤營二十里。

  李軼和朱鮪也被殺得敗入三鎮之中,所幸他們有三鎮作後盾,稍緩解了壓力。

  劉秀和陳牧由於人多,而且他們早就被劉寅叮囑過防備後方,所以偷襲者並未成功,但讓劉秀也很是吃了一驚,兩頭受敵的感覺並不好受。

  劉秀不知道這些自後方襲來的官兵究竟是自哪里而來,由於弄不清虛實,不知敵人究竟有多少,也怕會再一次出現前後夾擊的局面。於是,他與陳牧領兵後撤十里紮營,連夜忙活,倒也熱鬧,同時他也派人去警告其它三面的義軍,只是帶回來的消息卻使他幾乎昏倒。

  劉秀和陳牧心中之吃驚及無奈自是難以言喻的,這一刻,他們才深深地明白,自己這些人全都被嚴尤給耍了!他們只好派人去小長安集,並迅速與劉寅諸人合兵,再聚合殘餘的義軍。

  王鳳本想來與劉寅合兵的,但是敗下來之時,卻遇到了劉玄的敗軍,兩人合兵仍未能夠穩住陣腳,與官兵一直廝殺到天亮,劉寅這才接到消息派人來援,方讓王鳳和劉玄突出重圍,但義軍經這一戰已損失大半,輸得一塌糊塗。

  △△△△△△△△△

  林渺返回宛城之時,宛城之外的障礙已經完全掃除,義軍皆被逼退。

  小長安集及西城三鎮又都重新為官兵奪回,劉秀和劉寅的大軍南撤棘陽,卻受伏擊,再次損失慘重,幸虧劉寅早有先見之明,讓李通帶五千戰士接應,這才使他們安然地退回棘陽,但是官兵卻再聯合宛城附近諸城的兵力,直逼棘陽。

  劉寅、劉秀諸人皆知,棘陽幾乎無險可憑,他們所剩的兵力僅只兩萬左右,若據城苦守便只能夠陷入孤立無援之境,到時候水盡糧絕之時,便惟有敗亡一途。是以,劉寅和劉玄諸人惟有棄棘陽,讓鄧晨和李通斷後,他們全力撤回舂陵。

  馬武據淯陽也為劉寅後撤之軍阻追兵,他們已經到了不能不棄淯陽的地步了,因為淯陽城中的糧草僅夠三千戰士維持一月之用,根本就不能大量駐軍。正因此,也便無法承受官兵的困城之戰,惟有選擇敗退一途,這確實是一種悲哀,可是,誰又能挽回頹勢呢?

  小刀六諸人見林渺安然歸來,皆大喜。這些日子來,他們都為林渺急壞了,最為歡喜的人仍是刑遷憶兄弟和天虎寨的眾人。

  陳通來感謝林渺,並邀林渺去天虎寨,他們早已派人前去天虎寨禀報了林渺的消息。陳通帶來了大寨主刑風的親筆信,請林渺上天虎寨。

  讓林渺意外的卻是,天虎寨的力量乃是專為守護烈罡芙蓉果的,刑風乃是當年東方朔書僮的後人,那烈罡芙蓉果便是由刑風的先人守候,直到刑風。刑風家族世代宣誓,奉服食了烈罡芙蓉果的人為主!當然,那是因為東方朔曾經觀天測算,食烈罡芙蓉果者必是福緣深厚之人,而東方詠則測出此人很可能乃是真命天子,是以刑風也便將此誓當真了。

  林渺感到有些荒謬,但卻很興奮,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便多了整個天虎寨的力量。天虎寨中不僅高手眾多,更有千餘名戰士,這股力量並不小,在伏牛山及南陽這一帶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一股中堅力量,一直都是各股力量欲爭取的對象,但都被刑風婉拒了。而此刻,林渺卻知道了為何刑風拒絕那些人的原因,這讓他意外、驚喜,也有些難以置信。不過,陳通和李霸也證實了這些,他們沒有必要騙林渺,林渺也不認為他們說謊有何意義。

  林渺卻為另外一件事頭痛,小晴自鐵雞寨趕來宛城,但帶來的消息卻是白善麟已經北上邯鄲,連同白玉蘭也一起帶去了。不問可知,白善麟依然是想與邯鄲的王郎結成親家,想將自己的勢力向北方發展,事實上這本身就是一個極誘人的想法。

  白善麟絕不笨,北方紛亂四起,各地義軍和軍閥紛紛割地自居,如果能夠在北方也滲入湖陽世家的勢力,那麼北方的各路義軍若想發展的話,那便不能少了水師。也便是說,湖陽世家可以吃下北方這塊巨大的甜餅,說不定還能分享黃河的航運呢。

  林渺絕不想白玉蘭嫁給王賢應,因為他答應過白玉蘭,便是搶親也要將白玉蘭搶來,但此刻他怎能讓白玉蘭失望?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竟格外地懷念和白玉蘭在一起的日子,他知道,自己絕非對她無情。

  宛城的軍方現在對小刀六是極度客氣,就因為這次宛城外的戰爭,匯仁行的天機弩立下了大功,雖然只趕製好了幾百張,但這些天機弩牛刀小試之下,竟是威力無窮,讓義軍嚇破了膽。是以嚴尤在表功之時,將小刀六也請了去,因此,小刀六的名聲大噪,在宛城之中也頓時提高了身分和地位。軍方對小刀六的生意都盡量方便,同時軍方又開出了兩千張天機弩的定單。

  小刀六也確實是個游刃於生意場上的天才,處理事情總能左右逢源,財源廣進。

  姜萬寶也功不可沒,在沒有小刀六之時,姜萬寶也能夠將一切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每一點細小的賬目都記得清清楚楚,處理事情也是絲毫不亂,而且還時常出一些讓小刀六叫絕的好點子。

  “你真的要立刻去北方?”小刀六望著林渺,有些無奈地問道。

  “不錯,我必須去北方,而且是越快越好!”林渺肯定地道。

  小刀六知道林渺去北方的重要性和目的,在公在私,林渺都會去北方。

  “主公此去北方,可是為邯鄲之事?”姜萬寶也問道。

  林渺望瞭望姜萬寶,點頭道:“這也是我必須去邯鄲的第一個原因。”“我有個主意!如果湖陽世家的白鶴知道白善麟不僅沒死,而且還把白玉蘭送去了邯鄲,主公想想會發生怎樣的情況?”姜萬寶神態輕鬆地道。

  林渺眼睛一亮,這幾日來,他的腦子很亂,這個最簡單又最直接的問題他反而沒有想到,此刻聞言不由大喜道:“好主意,這件事情便交給蘇棄去辦!”蘇棄也大感興奮,但又有些擔心地問道:“那你就一人前去邯鄲?”“不,讓金兄和猴七手陪我同去!你便照顧小晴。”林渺扭頭向神情微顯戚然的小晴望了一眼道。

  蘇棄一怔,扭頭望向小晴,亦見小晴表情略有感傷。

  “小晴!”林渺輕柔地喚了聲,伸過手去。

  小晴微震,緩緩抬起頭來瞥了林渺一眼,這才緩步走到林渺的身旁。

  林渺輕輕地將其攬在懷中,嘆了口氣道:“這次前往邯鄲並不是不想帶你去,只因此行太過凶險,我怕照顧不了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宛城等我,好好地幫小刀六和姜先生打理這裡的一切,讓我沒有後顧之憂!我相信你一定明白,對嗎?”小晴眼圈紅紅地點了點頭,她知道林渺的意思,也明白林渺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此行邯鄲,所面對的將是北方最具影響力的人物,同時,她也明白白善麟絕不是好惹的,何況白家還有地下暗莊數十,轉入地下的生意網絕不會比眼下白鶴所掌握的湖陽世家財力小。自林渺的言語中,她也聽出了愛憐之意,因此,她還能說什麼?

  “如果我能在北方立足,會立刻派人來接你去北方的!”林渺肯定地道。

  “你一定會的!”小晴突然開口望著林渺,肯定地道。

  眾人先是一怔,隨即又歡悅地笑了起來。

  “別忘了,我的直覺和預感從來都不曾錯過!”小晴又解釋道。

  林渺頓時也被激得豪氣乾雲,驀地在小晴還不曾反應過來時親了她一下,再暴出一陣歡快的笑聲道:“這是為我餞行最好的禮物!”眾人也都笑了。

  “匯仁行的事,六子有沒有跟嚴大將軍說?”林渺突然話題一轉,問道。

  “自然說了,大將軍沒有反對,畢竟這是我們自己的生意,與他只是在做交易。明天,我們便可以在小長安集造爐開鼎了,那裡的場地是現成的,這還得多虧了這一場仗,使得小長安集的東西都便宜了很多!我想擴大生產,從別的縣里招來更多的人手,不只打造天機弩,也打造其它的兵器和一些巧器之類的。”小刀六興奮地道。

  “最妙的是,我們與齊家也簽訂了一分共同開發鐵礦的協議,他們出資,我們出力,這樣一來,便等於在頃刻之間將我們的東西與中原各地的商家聯繫起來了,做事肯定也方便許多。”姜萬寶笑道。

  林渺眉頭微皺,提醒道:“與齊萬壽打交道,並不容易,你們必須小心一些。”“齊萬壽也是個商人,只要他尚有野心,尚想賺大把的錢,那便不愁他會不上鉤,我們當然不會傻得只與齊家聯合,因為這份協議之中有三方,一個是軍方,一個是齊家,一個則是我們,有嚴大將軍這塊牌子,諒齊萬壽也不敢如何,何況我們根本就不出資,即使是虧損,我們也只會損失一些鐵官徒的工錢而已。”姜萬寶得意地道。

  林渺頓時放心,但有些驚訝這個條件是如何談成的。

  “這些都是姜先生親手辦的,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小刀六也不無欣賞地道。

  “哈哈哈……”林渺欣慰地笑著拍了拍姜萬寶的肩頭,道:“林渺果然沒有看錯先生!”“主公過獎了!”姜萬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姜先生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妙策,那便是與各地豪強聯合做生意,共同出資。我們出人力、物力,他們則負責我們在當地的所有活動自由,這樣一來,我們便省去了許多在當地一步步站穩腳跟的時間,只要我們在當地立穩腳跟,便可再做另外的生意,這樣則可以縮短我們創造基業的時間,也可以解決我們資金不足的問題。只不過,眼下我們尚缺少能獨當一面的人才!”小刀六說到最後,有些嘆息地道。

  “我們何不把鐵雞寨的兄弟們也帶到宛城來?這樣我們在人力上便會充足一些,同時也可以加強我們自己的力量,然後我們再去招賢納才也有底氣一些呀!”小晴偎在林渺的身邊,突然開口道。

  “這倒是個很好的主意,我們搬去小長安集,也要有自己的力量為我們創造一個安全的環境,虎頭幫的弟兄們雖眾,但不適合,在城外,這鐵雞寨的人卻是再好不過了。”姜萬寶也贊同道。

  “如果要用天虎寨的弟兄,我們必會義不容辭,別忘了,我們現在也是一家人!”一旁一直都未曾說話的陳通突地出言道。

  “那就更好了!”林渺也大喜道:“六子不是說沒有獨擋一面的人才嗎?天虎寨中就有,我明天先去一趟天虎寨,我要與大寨主好好商量一番。”陳通也大喜,見林渺確實已不再見外,還準備去天虎寨,他當然歡喜。

  “那樣就太好了!”小刀六也大喜,但又頓了頓道:“阿渺此行切記要小心!如果你有任何差錯,我們所做的一切便沒有任何意義了!”林渺大為感動,他與小刀六之間的感情不是常人可以明白的!他也明白小刀六的意思。

  “我的腿好了之後,也許會去北方找你!”阿四也插上一句。

  “有你們這一幫好兄弟,林渺定然要長命百歲了!”林渺笑道。

  “走,杜叔定已將酒宴準備好了,我們便去喝個痛快,今天是不醉不歸!”林渺不想將這種情緒繼續下去,改變話題道。

  “好!不醉不歸!”眾人也附和道。

  △△△△△△△△△

  林渺確實醉了,醉得有些糊塗。是以,他是怎樣躺上床的都不知道,不過他醒來之時已是深夜,發現小晴竟合衣躺在他的身邊,也早已睡著。

  林渺心中不由得一陣憐惜,卻再也睡不著,似乎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心思。

  腦中閃過許許多多昔日的、現在的,還有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想著,他不由得輕輕地披衣而起,再為小晴蓋好被子,他知道昨夜是小晴送他回房休息的,也一直都在陪著他,這讓他感動、感激。

  天氣極寒,可林渺並沒有覺察到,悄然來到庭院之中,這是小刀六為他在宛城中買下的宅院,與大通酒樓很近,大大的宅院之中還有虎頭幫弟子的守衛,但那隻是在外院的廂房間。除此之外還專門為林渺和小晴找來了一些使喚的僕婦,當然,這是與這大宅院一起買下的。

  月光清寒,卻極明亮,照得滿院暗影浮動,陣陣梅花的暗香使人精神大震。

  林渺的目光遙遙地望向蒼穹,似乎在那深遠無限的蒼穹之後隱藏著一些讓他嚮往的秘密。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其實林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一些什麼,活躍的只是他腦子裡那紛亂的思緒。

  宛城是他生長的土地,也是讓他傷神的地方,他的愛恨情仇都是在這裡開始滋生,而明天便要再一次告別這裡去接受一種全新的生活,面對無知的未來,他確實無法抑制自己的思緒。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渺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卻知道是小晴。

  “你在想什麼呢?”小晴輕輕地在林渺身邊的欄杆上靠著,抬頭順著林渺的目光望向天空的明月,微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醒了?”林渺沒答,卻扭過頭向小晴反問道。

  小晴點了點頭,林渺卻將身上的貂裘解下為其披上,然後攬於懷中,嘆了口氣道:“轉眼我已經過了二十年,可是一切便像是剛在昨天發生的,就像是做了一場迷離的夢!”小晴偎在林渺的懷中,但並沒有看林渺的眸子,依然昂首望著那輪清寒的明月,淡淡地吸了口氣道:“人生本來就像是一場夢,就像這輪明月,在缺過之後,總會回到它的起點,化成一輪玉盤!人也是從無到有,再到無,這便是生死輪迴的夢,你想得太多了!”林渺微訝,吸了口氣道:“可是我們置身其中,又如何能不想?”小晴笑了笑,扭頭望向林渺,道:“我只是說人生如夢,起點即是終點,就像醒時和睡前一樣,但夢有噩夢,也有美好的夢,我們之所以去想,是因為我們並不想上演一場噩夢,昔日的夢境,是未來的教訓和經驗,所以,我知道你前去北方是正確的。”林渺 頭一震,小晴的話竟讓他茅塞頓開,這般比喻確實貼切,這般解釋也很精闢。

  “夢是無序的,但人生卻是有序的,就像月明月晦一般,並不是初一之後就成了十五,也不會十五之後就是初一。望月到弦月之間有著一個可以看得見的過程,而人生亦是,是以,絕不像是夢一般無法掌握,無法自主,只要我們願意去思考,願意去創造,我們就可以將有序的人生演化成美麗的夢。當然,這是不包括任何意外的。”小晴頑皮地向林渺眨了眨眼,卻悠悠然地說出了這讓林渺心思無限飛越的話來。

  驀地,林渺扭頭,將懷中的小晴緩緩鬆開,淡淡地笑了笑道:“你終於還是來了。”小晴吃了一驚,也扭過頭,卻見屋頂之上一團黑影緊附其上,倒勾在那彎曲的簷廊上,如一隻巨大的蝙蝠。

  “該來的,總會躲不開,不該來的,請都請不來!”那團黑影如幽靈般悠然飄落於地,聲音尖利。

  林渺並無懼意,他知道,幽冥蝠王必會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那隻是或遲或早的事情,他們之間的事也總需要一個了結。或許,在這個他即將趕去北方的前一天將這件心事了結,會是一種最完美的結局。

  “是的,夢有的時候總不會只有自己一個主角,每個人都渴望美夢,但某些人卻總會為別人製造噩夢。事實上,現實與夢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區別,都是身不由己的。”林渺低頭向懷中驚懼的小晴淡淡地道。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小晴點了點頭道。

  “女娃,你叫什麼名字?你說的話,是老夫聽過的最有深意也最值得回味的話。”幽冥蝠王將目光瞥向小晴,語氣難得地顯得很平和。

  “我叫小晴,謝謝前輩誇獎!”小晴不驚不懼,落落大方地向幽冥蝠王行了一禮道。

  幽冥蝠王淡淡地顯出一絲笑意,但目光卻很快投向林渺,依然冷峻肅殺而鋒銳,像是欲刺透林渺的外衣透入其內心。

  “你先回房休息。”林渺拍了拍小晴的肩頭,溫柔地道。

  小晴柔順地點了點頭,轉身便向屋內行去。

  “女娃,慢走!”幽冥蝠王突地開口道。

  小晴吃了一驚,林渺也微驚,冷叱道:“老蝙蝠,我們之間的事與她無關!”幽冥蝠王並不怒,只是將目光投向小晴。

  “前輩還有何指教?”小晴扭頭淡然問道。

  “你師承何門?”幽冥蝠王竟問了一個讓林渺與小晴都感到極為意外的問題。

  “晚輩並沒有師承,只是我們小姐曾經教了一些提防小賊的功夫。”小晴雖然心中覺得頗為奇怪,但仍很坦然地回答道。有林渺在,她並不害怕,因為他相信林渺,這也是一種本能的直覺。

  幽冥蝠王竟顯出一絲喜色,問道:“那你可願拜在老夫的門下?”小晴訝然,林渺卻斷然怒叱道:“你休想打她的主意!”“哼,你不知好歹,老夫從不收女娃,今日見她天資聰慧,靈氣逼人,這才動了收徒之念,若不是她,老夫才懶得跟你囉嗦。如果剛才老夫自你背後出手,你以為有幾成把握可以保命呢?”幽冥蝠王冷哼道。

  林渺暗忖:“如果剛才這老魔頭真從自己背後出手攻擊的話,只怕能不負傷的機會頂多只有兩成,那後果確實不堪預料。”嘴上卻冷然一笑道:“誰知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小晴並不知道林渺與幽冥蝠王之間的關係,是以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卻深深地感覺出,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極濃。

  “如果你要這樣認為,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老夫已查過你的底細,知道在宛城之中你有很多朋友,包括虎頭幫的混混,還有最近那個頗有人氣的大通酒樓的老闆小刀六等等,你認為老夫有必要和你耍手段嗎?”幽冥蝠王冷殺地道。

  “你威脅我?”林渺神色一變,冷冷地逼問道。

  “如果你這麼想,那便是!因此,你這樣敵視我並沒有好處,雖然我尚沒有感激你賜給我的那一劍之德,但如果擁有和平的解決方式,老夫也不想逼人太甚!”幽冥蝠王的話冷傲之中也透出一絲淡淡的霸意。不過,自這些話中,也可以看到一些和解的楔機,這讓林渺感到很是意外。

  林渺確實有些意外,他不明白幽冥蝠王為何突然如此好說話,居然連那一劍之仇也不報了。但是,正如幽冥蝠王所說,如果他去找阿四、小刀六或是其他人下手,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這確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自己又打不過他,想報仇也難。當然,如果這些人死了,即使是殺了幽冥蝠王也是於事無補,除非自己今晚便能夠把這個可怕的對手宰掉,但這個願望卻近乎是不可能實現的,每次都幾乎是被幽冥蝠王追得到處逃。

  對於林渺來說,如果真能夠消除這個大敵,那絕對是一件慶幸的事。誰擁有幽冥蝠王這樣如附骨之蛆的敵人,都會寢食難安。誰也不知道這個敵人甚麼時候會出現,會在什麼地方給你最為致命的一擊,尤其當這樣一個對手不擇手段為求目的的時候。是以,當幽冥蝠王說出這樣一番話時,林渺的心神也不能不為之鬆動。

  這幾乎是一個具有誘惑力的提議。

  “我想不出有什麼和平的方式可以解決這一切!”林渺吸了口氣,淡淡地道。他的心神依然保持著應有的警惕,畢竟,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對手。也可以說,這是他面對的最讓人頭痛的敵人。

  “你只須交出三老令,而這女娃繼承我的武學,成我關門弟子,我們之間的一切自然便可以化解。將來她繼承了本座的武學,對你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當然,你也可以拒絕這一切!”幽冥蝠王冷漠地道,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期望,也帶著一絲威懾之意。

  “我不明白,這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林渺沒想到幽冥蝠王所開出的條件竟是如此簡單,不由得惑然問道。

  “哈哈哈……”幽冥蝠王一陣朗笑,道:“你知道什麼,開國立業者常言一將難求,但身為武者,卻更能體會到良徒難尋!你以為尋找一個根骨絕佳的弟子比求一代將才容易嗎?何況天下間具有這女娃這般陰極陽遁之根骨者可謂是少之又少,千萬里挑一之選,如果其能繼承我的武學,可以在短短的幾年內便超越我,其潛質無可限量!到時我幽冥蝠王之名,必將被天下武者列入宗師之列!”林渺和小晴不由得皆大為愕然,他們根本就不曾聽說過什麼陰極陽遁的名字,但幽冥蝠王這般小題大做,實讓他們有些不解。不過,幽冥蝠王所說的,在幾年之內小晴的武功可以超越他,林渺卻是不敢相信,除非是有什麼特別的際遇。但見幽冥蝠王說得那麼肯定,又不能不信。

  小晴並不知道幽冥蝠王的武功如何,可直覺告訴她,此老絕對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當然,林渺對幽冥蝠王的厲害是領教過的,雖然三戰皆僥倖逃脫,可他明白,自己的武功與幽冥蝠王相比尚有一段距離。

  “什麼是陰極陽遁之體?”小晴好奇地問道。

  幽冥蝠王表情顯得溫和,似乎對小晴的提問極樂意回答,道:“這比純陰之體更為難得,這本身就是道家的一種境界,許多人經過一生的苦修,才能夠抵達這種境界。道家練氣本是吸納天地間的浩然正氣以固五臟六腑的七經八脈,但也有些只吸納天地間極陰之氣。當他們練至最高境界時,全身每一寸肌膚,五臟六腑都可以自由地借用天地之間的純陰之氣,他們的身體和精神便可融入自然之中,借自然之力修心修身,以達到道家最高境界。同時,人身體無陽氣只剩孤陰獨生的話,也是一種病態,這些修習陰氣之人,會將陽氣納入骨肉之內,以中和陰氣。而這些陰氣自外根本就無法感覺,是以稱之為陽遁。修練到這種境界的人天生便具備這種體質,他們不必經過後天苦修就可擁有世人夢寐以求的利用先天之氣的能力,但這種人幾百年才會有一個出現在 湖,沒想到老夫今天卻有幸遇上!”“擁有陰極陽遁之體的人,他們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呢?”小晴更是驚愕,再問道。

  “能抵達這種境界的人,其神自然可感知天意。老夫並無法知曉其表現如何,但這種人有著常人所難以相信的預知力和直覺,如果能夠將這些靈感自如地發揮出來,其力量和作用實是難以想像的。”幽冥蝠王微微皺眉道。

  林渺和小晴同時動容。林渺知道,小晴確實擁有極為特別的直覺和預知能力,難道真的是幽冥蝠王所說的陰極陽遁之體?

  小晴的目光不由得投向林渺,她希望聽林渺的意見,林渺的決定便會是她的決定,因為她根本就不明白林渺與這老頭之間的關係處在一種怎樣的地步。

  “如果真如你所說,這一切又有何不可?但,你必須保證她的自由!”林渺淡淡地道。

  “自由?”幽冥蝠王一怔,反問道:“何謂自由?”“這一切的決定由她自己抉擇,就算她是你的關門弟子,你也要尊重她的意見,不能強迫她做她不願意做或有違世俗倫理、傷天害理之事!”林渺肯定地道。

  幽冥蝠王一怔,隨即哂然道:“這有何不可?”“我要你以赤眉三老的身分保證!”林渺又道。

  幽冥蝠王臉色微變,冷哼一聲道:“老夫一言九鼎,何曾失信於江湖?何況只是對你這個小娃娃!”小晴再吃了一驚,她這才明白眼前的這老頭的身分竟是赤眉三老之一,頓時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林渺笑了,道:“我沒有意見,至於願不願做你的關門弟子,還要由她自己親自作決定!”幽冥蝠王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小晴,充滿了希翼。

  小晴望瞭望林渺,又望瞭望幽冥蝠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你的意下如何呢?”林渺淡而溫柔地問道。

  小晴咬了咬唇,隔著欄杆向幽冥蝠王施了一禮,恭敬地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

  小晴拜了幽冥蝠王為師,這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但卻絕非一件壞事,這讓林渺也少了一份擔心。至少,小晴跟幽冥蝠王而去,會是安全的,有這老蝙蝠照看,料來不會出什麼大的差錯,而他也可以放心地去北方了。

  是夜,林渺與小晴攜手共遊天和街。林渺想在離開之前去看看這片曾經呆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去回想一下所有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往事。

  小晴似乎知道林渺的心思,她明白,直到這一刻,林渺仍深愛著那死去的梁心儀。她沒有一點醋意,因為梁心儀已經不在了。她想,如果梁心儀沒死,該會是多麼幸福的人!不過,這將是他們分別前的最後一個夜晚,再相見時也不知道將會是何日,是以小晴格外珍惜,儘管天寒地凍,卻仍不影響兩人的興致,直到天色放亮,兩人才返回大宅之中。

  △△△△△△△△△

  馬武堅守淯陽,這也是背水一戰,他絕不想放棄淯陽這座要塞,儘管這次他們奪下淯陽並不是一件很艱辛的事,但是他卻知道,如果他放棄了淯陽,下次若想再奪回來,便難如登天了。而且此刻義軍勢弱,若他放棄淯陽,那麼嚴尤的大軍將長驅直入,直搗舂陵,這種可能性極大,是以他請命留在淯陽。

  官兵在棘陽外耽誤了幾天,而馬武則在城中再積下了近月的糧草,他作好了與官兵長期對峙的準備。

  劉玄和王鳳都已經洩氣了,他們的七八萬大軍此刻所剩卻只有兩萬餘人,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而留下來的人也都鬥志盡喪,毫無戰意。被官兵這般窮追猛打,便連王鳳與劉玄也失去了戰意。

  王鳳想返回綠林山。在他們義軍陣容最盛的時候都沒法勝過官兵,現在這種情況之下,更是奈何不了官兵。

  劉玄也禁不住暗自嘆氣,他明白王鳳的心思。事實上,他也不曾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這一戰幾乎將他的雄心壯志都給消磨了,昔日的夢想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實現。自綠林軍起事以來,還從不曾遇上這般的挫折,便是當時綠林軍分三支而去,他們依然對將來充滿了信心,因為那隻是天災,瘟疫是誰也避免不了的,而他們與官兵交戰還不曾有過敗績,但今次卻敗在嚴尤的手下,而且還是那麼慘。

  劉寅也很苦惱,他在靜靜沉思的當兒,劉玄和王鳳雙雙而至。事實上,他已經明白劉玄和王鳳的內心所想,他絕不笨,劉玄和王鳳的銳氣盡消,其結果自然有些麻煩。他很了解劉玄,儘管他並不對兩人怎麼看好,但是在這種時候,他也絕不想再自折手足。

  “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們欲各領弟兄各回各地的話,還請三思之後再告訴我。”劉寅不待劉玄和王鳳說話,已率先一步開口道。

  劉玄和王鳳不由得微怔,臉色微紅,劉寅居然看穿了他們的心思,這使他們一時之間倒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了,於是室中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王莽又派了大夫甄阜領大軍五萬相援宛城!”劉玄半晌才出聲道。

  “我知道,聽說還有嚴說為前隊副大夫!他們已經快到宛城了。”劉寅吸了口氣道。

  “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就敵不過這十餘萬官兵!”王鳳直截了當地道。

  “是的,以我們目前的狀況,這樣低落的士氣,別說是對付這十幾萬官兵,便是對付嚴尤那幾萬大軍已是嚴重不足!但是,你們可知道,馬武仍在淯陽城死守?”劉寅的神情有些激動地道。

  劉玄和王鳳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羞愧之色,是的,馬武以孤軍死守淯陽,擋住了官兵的追擊。否則的話,他們又豈能這般安然地在這裡說話?

  “不如我們召回馬武,各回各地先休生養息一些日子,待我們力量足夠之時再聯合北上,那時……”“鳳帥此言差矣,何謂力量足夠?那我們還要再等多長時間?如果淯陽城破,嚴尤還會給我們再次聯合的機會嗎?他必會趁我們士氣低落無心再戰之時將我們各個擊破!試想,我們各行其道後,有誰有與官兵一戰之力?大丈夫既已揭竿而起,便應轟轟烈烈,戰士可以懼敵,但我們身為主帥,又怎能懼敵?要知道,他們是為我們而戰!我們起事又是為了什麼? ”劉寅打斷王鳳的話,肅然道。

  “正因為他們是為我們而戰,所以更不能讓他們為我們白白地去送死!”王鳳也微有些激動地道。

  “鳳帥!”劉玄似乎也被劉寅的某句話給觸動了,不由得出言勸道:“寅帥說得也對,我們起事是為了什麼呢?還不是為了讓天下百姓過上和平的日子?他們不僅是為我們而戰,也是為天下受苦的人們而戰!如果我們再拖個一年半載地再北進,天下百姓只會多受這麼長時間的折磨,我們又於心何忍?同時也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呀!”王鳳半晌不語,劉玄的話也讓他不能不反思,半晌方道:“可是,我們就這樣等死嗎?如果只是這種局面的話,我們再戰不也只是白白送死嗎?這又有什麼意義呢?”“路是人走出來的,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我們願意想,一定有辦法解開眼前的僵局的!”劉寅也心中沒底地道。

  劉玄也是沒有辦法可想,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聽從鄧禹的話,若非急於攻占宛城,也便不會出現今日這般慘敗之局了,可是事情既已發生,後悔也沒有用。

  “不如我們召開一個眾將會議,看看眾將的意見如何,如果想不出辦法,大家表決,若多數人讚同各行各路,那便只好待他日再合兵了!”王鳳仍然不死心地道。

  劉寅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他知道王鳳並不是個能放眼天下的人物,畢竟出身草莽,危難之時,所有的宏圖大志也都化為烏有了。不過,這種人只會享受眼前的安樂,倒也不會成為自己真正的對手,只有真正具有野心的人才會是他的對手,而這個人便是同族的兄弟劉玄。

  當然,劉寅對劉玄也不怎麼看好,這或許只是因為他極為自負,他不認為劉玄是塊治理天下的料。

  “那好吧。”“咦……吖……”門突地被推開,李通興奮地步入,見劉玄和王鳳都在,不由得一怔,道:“玄帥和鳳帥都在。”“李將軍有什麼事嗎?”劉寅見李通的表情,不由得問道。

  “我收到一個大好消息,王常的下江兵在上唐鄉大敗荊州牧所派去的軍隊,已經引軍北上,此刻安營於宛城東南不遠處的宜秋集!”李通興奮地道。

  “啊,他已經到宜秋集了?”劉玄和王鳳都吃了一驚,問道。

  “消息千真萬確!”李通肯定地道。

  “這王常可真有能耐,居然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便趕到了宜秋集!”劉寅忍不住讚道。

  王鳳的眸子裡似乎也閃過一絲希望,這個時候他也想起了鄧禹前不久所說的話,此刻才想到,也許鄧禹所說真的是對的,如果他們早一步聯合王常,有王常在後方相護,那麼嚴允想自後方偷襲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也便不會招至敗績,說不定真的可以困死宛城中的嚴尤,可是此刻後悔已是毫無用處。

  “我們必須去聯絡王常!”劉寅肯定地道。

  “可是我們在這種時候去聯絡他,只會被他們恥笑的!”劉玄有些擔心地道。

  “王常料來不會是這樣的人,雖然我不曾與他有過太多的接觸,但卻聽說過其為人!”李通肯定地道。

  劉寅欣然笑了笑,對李通的話極為滿意,似乎只有李通才理解他的心思,於是動情地道:“成大事者何拘小節?只要能夠在此反敗為勝報我宛城之恥,能定天下、解萬民之苦,便是要我行三叩九拜之禮又有何妨?”李通神色間閃出一絲難以掩飾的感動和尊敬,他欣賞劉氏兄弟,劉寅讓人尊敬之處便在於他每時每刻都在為大局著想,絕不會因私人感情而壞大局。是以,劉寅雖傲,卻是值得尊敬的!而這一番話更見其本性。對劉秀,李通則認識更深,因為他們在南陽之時,交往甚密,覺得劉秀確實是頗有思想和見地,其智計之深絕不遜其兄,少有大志,是以李通會隨劉秀揭竿而起。

  劉玄和王鳳見劉寅心意已決,只是乾笑一聲道:“那這件事由寅帥作主好了。”劉寅也笑了,道:“好!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就讓我兄弟二人與李將軍親自走一趟,這裡的一切便交給二位打理了!”“寅帥放心,只願你們快去快回,我們絕對會支持到你們回來! ”劉玄肯定地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50
第三卷第十一章亂世商機
  宜秋集,與宛城之間尚相隔棘陽和淯陽,是以宜秋集可以說是棘陽後方的要道,與棘陽和淯陽之間各相距百餘里,到宛城則有近兩百里的路程。

  宜秋集此刻駐紮著王常所率的下江兵近兩萬餘眾,當然,這並不是下江兵的全部,但卻絕對是主力。此次王常斬殺荊州兵萬餘,降卒也有數千之眾,可謂是大獲全勝,繳獲糧草兵刃諸物無數。

  此戰,也使下江兵聲威大振,遠近各地的難民競相依附,也有許多豪強聚眾相投,只在短短數日之間便已平添了數千餘眾,這自是一件大喜事。

  王常早已收到了劉寅、劉玄大敗的消息,而此刻他也正在與自己手下的眾將商量如何攻打宛城之事。

  王常明白,宛城絕不容易攻下,嚴尤和那十餘萬官兵更不好惹,在人力上,他絕沒有與官兵相抗衡的力量。論財力,下江兵與朝廷相去甚遠,便是比新市軍與舂陵軍也還要差一些,因為他們沒有劉家的財力作後援,是以若想攻宛城,絕不能夠硬攻,抑或是必須再過些時日方可決定,是以他與眾將正在分析形勢。

  “報常帥,外面有一個自稱自宛城而來的薑萬寶給常帥送來了一件禮物!”一名小將行入大殿,手捧錦盒跪倒在王常的帥案前。

  王常的親衛接過那有兩尺半見方的扁平錦盒,卻有些納悶地望著王常。

  王常也微愕,他倒從沒有聽說過什麼姜萬寶之名,也沒聽說過宛城有哪一人物叫姜萬寶。不過,此人既是宛城而來,他也不能不謹慎,倒也想看看盒子之中究竟是什麼樣的禮物,是以示意親衛打開盒子。

  親衛小心地打開盒子,不由得怔住了,兩名親衛相對望了一眼,把盒子遞給王常,王常看罷也怔住了。

  盒子之中沒有別物,只有一大一小兩張製作極為特別的弩弓,以及十支長箭,一支小矢。這些東西擺放在攤得很平的杏黃帛布上,極整齊,無論是顏色還是形態,搭配得都極為賞心悅目。

  王常不由得拿起那張大弩弓,雖是大弩弓,但也只有一尺八寸寬,就像是一個奇怪的鐵箍,入手沉重,約有十餘斤重,弩前有一朸木橫梁,橫梁之上有十道小槽,光滑之極,顯然是塗上了桐油,弩機之後有根銅線,還有一些連他也不知質地的東西,做工之精,造型之奇,連王常也為之驚嘆。

  “啊……”王常一拿出這弩機,一旁的眾將都訝然,他們也沒料到,那自宛城而來的人所送之禮,竟是這樣一張奇怪的玩意兒,他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儘管有些像弩機,但卻又與他們所見的弩機有所不同。

  “大家可知這是何物?”王常扭頭向眾將舉起手上之物問道。

  眾將你望我,我望你,誰也說不上名來,皆搖頭。

  王常又望瞭望盒中那十支長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便將這十支長箭一一上到那朸木橫槽之中,箭尾抵住銅線,一帶尾弦,竟將朸木旁的鐵胎彎成了一張弓狀,尾弦卻可以套在那朸木中似乎蠍尾一般伸出的尾後的小鐵柱上,十支勁箭竟定在那朸木弦糟之上。

  “是一張連弩!”成丹見王常上好箭之後脫口道。

  王常仔細地打量了手中的這個怪傢伙,將十箭對地,一扳木臂框槽下的機括。

  “哚……”十箭以肉眼幾難相辨的速度同時射入室中地面之下,十支利箭卻只發出一聲輕響,竟全都沒入地底,惟箭尾露於地面之上。箭尾與箭尾之間的距離幾乎是一致,相距半尺。

  所有的人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也有幾個人自座位上站了起來,呆呆地望著地面之上的那十支箭尾,一時無語。

  王常也吃驚地望著手中的怪弩,他再不懷疑這東西是一張弩機。

  “好強的攻擊力,這如果射在人身上或是盾上,只怕是盾裂人亡了!”成丹也抽了口涼氣道。

  “成將軍所說甚是,只怕,眼下我們這裡最厚的盾都能被其射穿了,只不知這東西是何質地所造?”“我們把那個自宛城來的人喚進來不就可以知道了嗎?”有人提議道。

  眾人這才想到,恍然而笑。

  “請姜先生入殿!”王常向門口的親衛戰士吩咐道。同時他又拿出那張極小的弩機,他發現這張弩機竟在正中間有一道軟牛皮所製的夾縫,竟可將夾縫兩邊的弩身順夾縫折合成一小塊,甚至藏於袖間,頓時大感興趣。

  “宛城姜萬寶參見常帥!”王常正在把玩小弩入神之時,忽聽案下有人呼叫,忙回過神來,入眼之處,卻是一顆大腦袋,長相極奇、個頭不高的中年人,忙收起小弩起身拱手道:“這位便是姜先生,王常失禮了!”說著讓人看座。

  來者正是姜萬寶。姜萬寶望瞭望王常,毫不客氣地座於一旁,笑問道:“不知常帥對這大小二弩可還滿意否?”王常不由得朗聲笑道:“本帥對此二弩十分滿意,只不知先生大老遠送此厚禮給本帥,所為何意?”王常並不認識眼前之人,但卻也不會小看眼前之人,他深知人不可貌相,是以一開口便開門見山地問出心中所疑。

  姜萬寶也笑了笑道:“我此來不只是給常帥送禮,更想前來與常帥做一筆生意。”殿中諸將不由得愕然,這怪人倒顯得有些神秘莫測了,居然來與他們做生意,這倒也新鮮。王常也感到有些意外,奇問道:“先生要與我做一筆生意?”“不錯,而且是一筆大數目的生意。”姜萬寶肯定地點點頭,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不知先生想做什么生意?”王常客氣地問道。他覺得眼前此人雖長得不怎麼樣,但氣度不凡,而且有些高深莫測,是以他顯得很客氣,事實上,他一直都很尊重一些奇人異士。

  “常帥可知,劉玄與劉寅之敗與常帥剛才所用之弩有著很大的關係?”姜萬寶不答反問道。

  “哦?”王常大感意外,殿中諸將也訝然。

  “常帥認為,如果有這樣一支千人弩機隊對你的主力軍進行突襲的話,那後果會是怎樣呢?而且這些人全是以機動性強的快騎移動!”姜萬寶又問道。

  王常臉色顯得有些深沉,姜萬寶所問的這個問題雖然只是假設,但卻不是沒有可能,剛才他見過這一張弩機連發十箭的威力。如果是一支千人快騎,一千張這樣的弩機同發,那其殺傷力之強是難以想像的,其後果如何其實很容易想到。

  姜萬寶見王常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知道王常已經預知了結果,便淡然道:“劉玄的大軍便是在這樣的衝擊之下潰散,而王鳳也同樣吃了這個虧,此弩名為天機弩!”“天機弩?”王常和眾將皆念叨。

  “先生此來是想與我作此交易?”王常突地問道。

  “不錯,天機弩天下只有一家生產,別無他人可造。因此,我想與常帥做這筆交易!”姜萬寶微有些傲意地道。

  “哼,如果我拿著這個樣品去讓人打造,不就成了第二家了嗎?”成丹不屑地道。

  姜萬寶不由得笑了笑,悠然道:“虎與貓不同不是在於其形,而是在於其神、其根骨、其本性,如果將軍認為有人可以仿造,我並不在意,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人能在一年時間內找出所用材料的成分配置來!若真如此容易配製,我又何必在此丟人現眼?”王常為之動容,殿中眾將也不再言語,姜萬寶所說的那般自信,自然不會沒有半點把握。而且剛才他們見識過這張強弩的穿透力,幾乎可以等同於五百擔的鐵胎弓,但是五百擔的鐵胎弓卻不是人人都可以拉開的,更不能同發十箭,且那鐵胎高及人身,這弩機卻不過兩尺,卻能發揮出如此強大的殺傷力,可見其構造確實是極為特別。

  “嚴尤的弩弓也是你們所造?”王常淡淡地反問道。

  “不錯!但那也是金錢的交易!”姜萬寶並不否認地道。

  “那這麼說你也是官兵的幫兇走狗嘍?”成寇冷然不屑地道。

  “這位將軍所言差矣!人生於世,各求其所欲,交易是平等的,何謂幫兇?何謂走狗?你們所求是富貴榮華,光宗耀祖,成就不世功業,而我所求是萬貫之財。彼此所求不同,手段不同,卻也是為己而為,誰是誰非又豈是一人之評?如果你要說我是幫兇,我也勿用反駁,此乃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之論,但我卻要告訴將軍,商者不政,只持中立,誰出錢,我就為誰辦事,這是商家的準則!”姜萬寶不疾不徐,悠然道。

  “你們尚有多少張這樣的弩機?”王常淡然問道。

  “可在兩月之內準備四千張!”姜萬寶淡淡地道。

  “兩個月內準備四千張?那四千張我全要!”王常悠然道。

  “哈哈哈……”姜萬寶一陣大笑道:“常帥果然爽快!”“你們賣給嚴尤多少錢一張?”王常問道。

  “二十兩!”姜萬寶淡淡地道。

  “這麼貴?”成丹吃了一驚叫道。

  “這不貴,我們給常帥的至少每張三十兩!”姜萬寶依然不緊不慢地道。

  “為什麼?”王常的臉色也微變,他也沒想到這弩機會這麼貴。

  “因為我們給嚴尤的是第一代弩機,也是我們初次製造,難免存在缺陷,因此只二十兩。但我們給常帥的卻是我們改良之後的第二代弩機,具有更強的殺傷力和準確性,在性能和使用壽命上提升了一個層次,所以至少每張三十兩銀子。當然,如果常帥要二十兩一張的,我們也有!”姜萬寶淡淡地道。

  “那四千張就是十二萬兩銀子!”王常微微皺了皺眉,問道。

  “沒錯,就是十二萬兩銀子。同時,我們還向常帥推薦那張小的折疊神弩,那是我們最新創新的小玩意兒,可以折疊存於袖間,小巧而力強,便捷而準確。它的用途,想來常帥應該比我更清楚!這種弩機每張僅六兩銀子,價格實惠,如果常帥想要,我們可以以五兩銀子一張賣給常帥!”王常將那張小弩在手中把玩了一陣又傳到殿中眾將的手中,殿中眾將把玩之時,也不由得為其精巧的折疊設計而驚嘆。在他們眼中,這樣的弩機只需五兩銀子倒也划算,因為這種裝備對騎兵步兵都會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常帥,如果我們購置了這些弩弓的話,那我們的戰士這個冬天只怕就會挨餓了!”王常身邊的幕僚出言提醒道。

  王常的眉頭皺了起來,資金一直都是他最為緊缺的東西,經幕僚一提醒,他的心也便揪了起來,想了想道:“先生可否將這些弩弓更便宜一些賣給我們下江兵?”姜萬寶哈哈一笑道:“這已是最便宜了,還是因為常帥買得多,若是單買一兩張,至少以百兩銀子開價,不過我知道常帥乃是信人,也知道常帥眼下軍備軍資緊張,不若我與常帥定個協議打個賭如何?”眾將皆愕,在這種時候姜萬寶還有興趣打賭,便也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有些特別。

  “如何協議?如何賭約?”王常也泛起了一絲興趣。

  “我可以先將這些弩弓賒於常帥使用,一年之後常帥再還我弩弓之錢!但我們可以再立個賭約!”姜萬寶悠然道。

  “一年之後再給錢?”王常愕然,同時大喜,殿中眾將也皆大為歡喜。這樣一來,他們便不用顧忌資金不足了,是以薑萬寶的提議極具誘惑力。

  “不錯,我們可以為常帥提供四千張天機弩,折疊神弩一萬張,兩月之內交給常帥!”姜萬寶肯定地道。

  “如此那就太好了,不知先生賭約又是如何呢?”王常心中大喜,不再為眼前的一切擔心,心神大暢之下,言語也顯得輕鬆起來。

  “我的賭約是,常帥定可以在一年之內完全攻下宛城,義軍必會在一年之中完全控制南陽郡!”姜萬寶語破天驚地道。

  不僅是王常,包括殿中眾將都為之震驚,姜萬寶的話是那般肯定而直接,彷彿是已經看到了結果似的。事實上王常和眾將都在苦惱,連新市、平林、舂陵三支義軍聯合都被嚴尤五萬大軍殺得大敗,而他們這支義軍尚不足三萬人,如何能夠抗衡嚴尤的大軍?何況,前隊大夫甄阜又領著七萬大軍而來,他們本想趁劉寅諸人與官兵交戰之時,從中分一杯羹,可是劉寅諸人敗得太怪,他手下的將士也都鬥志消減,正在商量如何避免與官兵交戰,保存實力。

  王常在竟陵已經在嚴尤的手下敗過一次,是以下江兵的戰士對嚴尤仍心存畏懼,都不願再與之交戰。說到攻宛城,他們現在都幾乎沒有了這種想法,可是這個姜萬寶卻如此肯定能在一年之內攻下宛城,還控制南陽,這怎不讓王常及其手下將領震驚和愕然?

  “這便是先生的賭約?”王常吸了口氣,反問道。

  “不錯,不知道常帥可敢與我一賭?”姜萬寶傲然自信地道。

  “不知先生所賭的賭注又是什麼?”成丹也感到有種前所未有的刺激,立身問道。

  姜萬寶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如果我輸了,這些弩弓只當是送給常帥,不取分文!”“那要是我們輸了呢?”王常一聽,心中也湧起一絲莫名的興奮。眼前這怪人確實特別,而且賭法更是特別,這個話題也讓他不能不心動。

  “如果你們輸了,那麼這些弩弓的價格上漲六倍!當你統領宛城之日,我來向常帥收一百萬兩銀子!”姜萬寶再一次語出驚人地道。

  “一百萬兩銀子?!”那幕僚也吃了一驚。

  “不錯,一百萬兩銀子,零頭我全不要,這是以一賠六的買賣,或許常帥是吃虧了點,但常帥也可以不與我賭,那麼你仍可在一年之後還我十七萬兩銀子!”姜萬寶大方地道,似乎一切都在其預料之中。

  殿中諸人全都愕住了,這個怪人確實有豪氣,而且是一點都不吃虧,不過這個條件也確實誘人。當然,除開賭約不算,對方也確實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我們在一年之內會攻克宛城呢?”成丹也被姜萬寶的信心所感染,他突然之間也似乎相信自己一定真的可在一年之中攻破宛城,不由好奇地問道。

  “這個先恕我賣個關子!”姜萬寶神秘地笑了笑道。

  “先生不覺得吃虧嗎?”王常驀地淡淡一笑,悠然問道。

  眾將心想:“這個賭約確也值,如果一年之內攻不下宛城,這弓弩便是白送的,如果一年之內攻下了宛城,又豈在乎這百萬兩銀子?”是以,他們都希望王常答應這個賭約。

  姜萬寶大方地笑了笑道:“商人自有商人的眼光,既然我願下這個賭注,便有我的道理,不勞別人擔心,如果明知是虧本生意,我不會傻得去做的! ”王常不由得又開懷大笑起來,爽快地道:“就衝先生這一句話,我便與先生立下此賭約!”姜萬寶也笑了,道:“我可以替我的東家與你擊掌為誓,我相信常帥的承諾!”說完起身來到王常案前。

  王常也歡笑著與之舉掌相擊。

  “不知先生的東家又是何人?”王常擊掌後,頗有興趣地問道。

  “常帥也許根本就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因為他出身卑微,宛城許多人都稱之為小刀六,他本姓蕭,在家排行第六,因此叫蕭六!”姜萬寶淡淡地道。

  王常確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在座的也沒有人聽說過這蕭六是什麼人物。

  “對了,我還有一事需告訴常帥,如果平林軍和新市軍或是舂陵軍問起此弩機之事,常帥可如實相告,這天機弩賣給他們是五十兩銀子一張,這折疊神弩仍為六兩銀子一張,如果他們想買便是這個價,如果出不了這個價,我們不賣!如果常帥與之合兵,則以後購買弩機,至少也要四十兩銀子一張!”姜萬寶毫不避嫌地道。

  眾人聽了不由得感到好笑,看來這怪人只對下江兵好,對其它的幾路義軍都不怎麼樣,不過這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至少證明自己的人緣不錯。是以,他們不怒反感到高興,這次那三支義軍聯合,惟獨不與自己聯繫,這使下江兵諸將頗感憤然,而眼下這怪人公然表示支持下江兵,而煩另外三支義軍,這使他們頓感面上有光。

  “哈哈……先生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好!我幫你轉告就是,只不知先生為何會兩價不一呢?”王常有些奇怪地問道。

  “哈哈哈……”姜萬寶爽笑道:“因為我們與將軍一樣,出身貧寒,而將軍行事、治軍,無不為民著想,常帥所代表的是我們普通百姓的利益,我們豈能不知好歹?但劉家乃皇子皇孫,出身豪門望族,他們起事,是為複高祖大業,說到為百姓做事,為時尚早,就算日後成了天子,也不知會不會與王莽一樣荒淫無道。是以,這樣的人,我們自然不能先賒貸人情了。”“說得好!說得好……!”整個大殿之中頓時響起一片掌聲,連王常也叫好。

  “為先生上茶!”王常歡喜地道,儘管姜萬寶只是侃侃而談,但其豪情和談笑之語無不在默默地激勵著軍心,此刻連他自己也感覺到鬥志大盛,對未來充滿了自信,那些將領也個個激情高漲!王常確實對這個怪人心生感激,但軍中戒酒,是以惟有以茶相敬。

  姜萬寶自然明白王常心中的感激,不過,這對他只有利而無害,是以他欣然而受。

  “禀常帥,舂陵軍劉寅、劉秀、李通求見!”一名衛士急匆匆地行入殿中,禀報導。

  “哦?”王常立身而起,沒想到劉寅會來得這般快。

  “隨我去殿外相迎!”王常向眾將吩咐道。殿中眾將也大感意外,他們沒想到不僅來了一個李通,連劉寅和劉秀也居然親自來了!這三個人可以說是舂陵軍中的絕對頭領,更是聯軍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三人同來,難怪王常要親自相迎。

  眾將早就仰慕劉寅、劉秀之名,是以也跟了出去。

  △△△△△△△△△

  林渺只在天虎寨呆了兩天,確實收穫不小。而陳通所說的都是事實,天虎寨的人都快將他當成塊寶了,讓他都有些不適應,刑風雖是一寨之主,但卻極忠於祖上之訓,也極忠於自己的誓言。不過,到了天虎寨林渺才知道,刑風與宛城刑家有著極為深厚的淵源。

  林渺讓刑風助小刀六發展生意更順道招兵買馬,刑風欣然應允,而且這一切正是刑風所想。

  當年東方朔上書三車欲獻給明君,卻不得朝見皇上,後雖為朝官,卻不在官場得志,雖在江湖之中有些聲名,可終不能讓其才學為明君所用,是以,其後人皆欲輔明君,一了東方朔當年夙願。是以,林渺讓他助小刀六經營生意並招兵買馬,他自然歡喜。他所處的天虎寨地勢險要,在外方山與老君山之間,多深溝大澗,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是以官兵便是派十萬大軍入山也無法拿他們怎樣,最多掀了天虎寨,但想抓住天虎寨的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天虎寨不僅是個休生養息的好地方,也是練兵的好處所。因此,在宛城招到的人馬可以轉入天虎寨加強訓練,借地形和山勢對所招之人強化訓練,絕對可以組織成一支精銳戰旅。

  刑風和林渺所需要的也是一支精銳戰旅,在這四處紛亂的戰亂中,普普通通的戰士根本就沒有多大用處,因為隨時都可以招來,但以他們的財力,在養不起太多的戰士的情況下,便只有求精求全。是以,林渺定下的目標是,合能攻城掠地,分能獨擋一面,至少也要像嚴家軍的精銳戰士一般。

  不過,幸虧天虎寨中的好手眾多,他們完全可對招來之人進行小組訓練,挑選精銳,務必使那群人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最好的水平。

  天虎寨平日里絕不會打家劫舍,對附近的山村都絕不相侵,反而保護了這些山村的安全,是以在天虎寨方圓百里內口碑甚好,因為他們可以自己開荒種地,對過往的商人絕不會劫掠,但他們往往也會做一些走私的買賣,大致來說,他們可以自給自足,在許多地方也都有天虎寨的生意。

  現在小刀六的主意和所從事的生意也正合天虎寨的胃口,如此一來,不僅可使天虎寨的生意網做大,也可以給自己更多的經濟來源,以讓自己去做更多的事。

  林渺順大道直行,一路經過了陽翟、穎川又到父城的聚英莊住了一日,但卻沒有見到任光。此番任光回信都,是因為其父信都太守病危。

  [注:信都,指今河北省翼縣一帶。]

  傅俊等皆不捨得讓林渺走,但林渺有急事,他必須先趕去邯鄲,否則的話,白玉蘭與王郎之子王賢應完婚之後,那一切便已經遲了,儘管只在父城呆了一天,但他仍是心焦如焚,不過,他知道,此刻距王賢應與白玉蘭的婚期尚有一個多月,因為快過年了,在年底肯定是太倉促了,而白玉蘭與王賢應的婚期便定在元宵節那天。因此,至少還有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的時間卻絕不長,因為林渺會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或者是會遇上太多的麻煩,畢竟在北方,他人單勢孤,或者可以去信都求助於義兄任光,但若想去漁陽請吳漢和沈鐵林相助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時間上不允許。自父城到漁陽便要近二十天,這一來一回,一個月便已過去了,只有信都不太遠,不過,想到任光之父病危,林渺也不知任光有沒有空隨他去邯鄲。

  事實上,無論在公在私,林渺都絕對會到北方去,不僅僅是白玉蘭的事,因為怡雪也希望他去北方。只是,如果不是白玉蘭,他也絕不會這麼急著趕往北方。因為在宛城之外,他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辦妥,而對他來說,北方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離開宛城的第七天,林渺才趕到洛陽,而且這一路上皆是快馬疾馳。當然,有金田義、猴七手這兩個老江湖為他打點行程,他不用費太多的心去準備什麼,一切事自有兩人打理,這使他一路上並不怎麼辛苦,反而讓林渺學到了許多出遠門和行走江湖的經驗,而這些是昔日在宛城做混混時所不能學到的。

  林渺出遠門的次數並不多,要么是隨軍東征,要么便是南下云夢,但還是第一次到洛陽,宛城雖也是繁盛一時的名城,在整個神州大地也可以排在前五位,但其繁華還是要比洛陽遜色一些,城市排名之中,長安排第一,洛陽則可排在第二,而宛城則只能排在第五位,北有邯鄲,東有臨淄,不過,北方太亂,邯鄲雖在名義上排在宛城之前,但實際上只會遜於宛城。倒是臨淄確實極為繁盛,但與宛城也差不多,惟洛陽與長安才是真正地排在這幾座大都會的前面。

  [注:當時秦漢時期,宛城是六大都會之一,六大都會分別是:長安、洛陽、邯鄲、臨淄、南陽(宛城)、成都,這是當時最大的六座都會城池。]

  洛陽城,南臨洛水,倚險而立,北面則靠黃河,水道暢通,也使得洛陽在這兩河流域之中形成了一處獨特的環境。

  洛陽城,向有“天下之中”之稱,早在西周時,便在洛陽營建了成周城與王城,開始作為軍事駐點,用以威鎮“殷頑民”。這里地處“天下之中”,為“都國諸侯所聚會”之地,故逐漸由軍事要塞變成了政治中心和工商業城市。春秋戰國時期,洛陽成了東方諸國與秦國作戰的要地與貿易必經之地,可謂“東賈齊、魯、南賈梁、楚”,其城池之大,僅次於長安城,四圍長近四十里。

  只看其城門,便可知其比宛城要氣派多了。南面有三座寬大的城門,中間的城門竟有三大門洞,每個門洞都可並馳三車,確實氣派非凡,雖然南北諸方戰亂不休,但是洛陽城外依然是車水馬龍,往來之人絡繹不絕,三教九流甚至連胡羌異族之人也多出入其中,確實是什麼樣的人物都有。

  猴七手也是第一次到洛陽,也像個土包子進城一般,不過林渺自小生長在宛城,雖宛城不及洛陽大,但也是繁盛一時、商賈雲集之地,他見過的世面絕不少,因此雖驚於洛陽的氣派,卻也並無過激表現。

  “今晚,我們便在洛陽住下吧,明日再趕路。”金田義提議道。

  林渺點了點頭,反正也不急在這麼一下午的時間,他也想在這洛陽城中逛逛。

  三人並騎行入城中,城中之道極為開闊,十馬並行都不會顯得擁擠,道旁的店鋪比比皆是,順著大道行不多遠,便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蹄聲響起。

  “讓開!讓開!薛大公子的座駕到……”一陣喊聲加上蹄聲,使林渺不由得扭頭望了一眼,卻吃了一驚,只見身後竟有近兩百騎持弓負箭的家將打扮的人,如眾星捧月般護著一名錦衣漢子旁若無人地自大道上奔來。

  在洛陽城中居然有這麼多人敢公然持弓負箭,而且這群騎士如此肆無忌憚地橫行,確實不能不讓人吃驚。看這些人的樣子,也不是官兵,只不知那些守城官兵怎會敢放這些人入城!

  街上行人如避瘟疫一般連忙避於街旁。

  “駕,駕……”那錦衣漢子打馬疾馳,氣焰張狂,身後的那群人也大呼小叫,還有人背著許多獵物。

  林渺和金田義等人也忙將馬帶到一旁,這數百氣焰張狂的人他可不敢惹。何況對這些人的身分沒弄清楚,他可不想再去惹什麼麻煩,心中暗忖:“究竟是什麼人這麼猖狂,擺出這麼大的排場?”那近兩百騎風馳而過,揚起一片塵埃,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大叔,這些人是什麼人哪?竟擺出這麼大的排場!”林渺向路旁的一位老者客氣地問道。

  “年輕你,你是自外地來的吧?這些人乃是薛府的家將,前面那位乃是當今皇上面前的大紅人薛子仲大人的大公子薛青成!”那老者說完嘆了口氣,轉身便走了。

  林渺恍然,心中忖道:“我道是誰這麼張狂,原來是薛子仲的兒子,難怪。”“這小子如此張狂,什麼時候去把他家偷窮了,看他還怎麼狂!”猴七手小聲地詛道。

  林渺和金田義不由得都笑了,金田義打趣道:“只怕以你一人之力,這一輩子也搬不完他家的錢財!”猴七手也笑了,如果傳說是真的,那他確實一輩子也搬不完薛家的財寶,因為外傳,薛家的財產多達十千萬之巨,甚至還有過之。在洛陽之中,只有張長叔才能與薛子仲比富,天下之中能與之相比的也寥寥可數。為世人所知的,好像還有奚人壽通海可與這二人相較,用富可敵國來形容實不為過。

  不過,薛子仲和張長叔乃是靠奸商及朝廷的支持主持五均六院才會迅速巨富起來,但壽通海卻不是。是以,天下之人,對壽通海的評價高過薛子仲和張長叔,而壽通海的銀號遍地開花也大受歡迎,便連負責五均六院的薛子仲和張長叔也不敢對壽通海的生意多說半個“不”字。

  王莽雖治國無道,但還不至於昏庸到不明事理,對於壽通海這樣一個大商家,他也很是禮遇,因為壽通海在為自己賺錢,也是為他賺錢。因此,他也給壽通海一個虛銜,封為通海侯,卻並不掌權,但卻讓壽通海做生意沒人敢搗亂。

  “啊……”金田義突地驚呼了一聲。

  林渺順其目光望去,卻見一小孩正自大街上穿過,可是見到群馬飛馳而至,嚇得坐在地上大哭,卻不知走開,而薛青成的鐵蹄根本就沒有剎止的意思。

  “王八蛋!”猴七手不由得憤然低罵,這些人似乎根本就不將人命當一回事。

  林渺也大為憤然,只可惜他與之相距太遠,根本就不可能來得及相救。

  “孩子……”一婦人撕心裂肺的呼聲在街邊響起,那婦人如發瘋一般向街心奔去,顯然正是那小孩的母親。

  大街兩旁的人也全都大驚,這婦人也衝上大街豈非是找死?本來只是小孩喪命,現在連母親也連累了。

  街旁之人都不忍心看那對母子喪身鐵蹄的場面,許多人都閉上了眼睛,可是薛府的家將和薛青成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般,依然策馬向那對母子踏去。

  林渺諸人也肝膽欲裂,但他們的視線已被群馬所阻,已看不到那對母子,也聽不到那慘叫聲,因為馬蹄聲太響。

  “豈有此理!”金田義義憤填膺一拍馬鞍,憤然道,但便在那一瞬間,他的神色突然變了。

  林渺的神色也大變,他們沒有聽到慘叫,但薛青成卻自馬背之上飛掠而起,像是自水草中驚起的鷗鳥。

  掠起的不僅有薛青成,更有那剛才衝上大街的婦人。婦人的腳步不像剛才衝上大街之時那般踉蹌,而是動若脫兔,其身法之敏捷,舞動之靈巧,讓林渺也為之心驚,而那剛才在地上啼哭的孩童正騎在婦人的肩頭。

  “薛青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那婦人袍袖間閃出一道白練,如殘虹般滑過虛空,在那群薛府家將反應過來之前,已射入薛青成的防護網。

  事起突然,薛青成怎也沒有想到這麼個不起眼的婦人竟暗藏殺機,而且還是個高手,儘管他自身的武功不俗,但在這種情況之下,他也難以發揮。

  一旁觀看的人見事情突轉,那本來可能會死於馬蹄之下的婦人竟然反過來追殺薛青成,頓時感到大為有趣和快慰,對薛家之人無人不恨,只是薛家勢大,眾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叮……”薛青成倉促拔劍擋住那婦人射出的銀鍊,身子疾墜向他的家將群中。

  已有數名家將慌忙伸手接住薛青成,也有幾人躍身截向那婦人。

  那婦人絕命一殺未遂,身子也下沉,但她肩頭的小童卻如一支怒箭般暴射而出,以快得讓人吃驚的速度撞向墜落的薛青成。

  “呀……”那小童在飛出之時還射出了一支弩矢,也不知弩自何來,矢自何處而出,那試圖攔截的家將中箭慘嚎而落,頓死於亂蹄之下。

  薛青成大駭,他的身形墜落,已為四名家將接住,但這四人還未來得及收回手,那小童已經撞在薛青成的腹上。

  “呀……”薛青成根本就來不及防禦便發出了一陣淒長的慘嚎。

  那四名家將大駭,他們手中的薛青成已為兩截,五臟合著血雨“嘩……”地灑了出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一來是因為他們從來都不會想到,有人居然敢在大街之上,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襲殺薛青成;二來,一開始他們便沒想到這啼哭的小童就是真正要命的殺手。在他們眼裡,小童只會是他們蹄下的玩物,而薛青成最喜歡玩這種遊戲,一般來說都是他的馬蹄最先踏上這玩物。因此,無形之中就使這危險的人物靠得他太近,這便中下了殺機。

  “好快的刀!”金田義禁不住低呼了一聲。

  林渺也不得不承認,小童那斬腰的一刀確實漂亮,但他很難想像,這是那小童所應該有的刀法,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他絕難相信這啼哭的小童居然擁有如此的殺人手段。在他眼裡,這樣的小童頂多只是在家裡放條小牛而已,但這一切都是事實,而且薛青成死了,死在那小童神乎一刀之下,但是那小童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51
第三卷第十二章無限殺機
  小童的身子落於馬下竟不見了,他的身子太小,任意附在馬腹之下,便不是那群家將在馬背之上可以發現的。

  那婦人落下,倒踢飛幾名薛府家將,身形若輕燕一般,手中銀鍊如一道銀蛇盤繞在身子四周,卻無法衝出重圍。

  “嗖嗖……”數十支怒箭齊向那婦人標射而至,薛青成已死,激怒了薛府這群家將,居然有人在這兩百多家將眼皮底下殺了他們的少主,這使他們不能不怒。

  那婦人雖然武功不錯,卻終究只有一人。

  “轟……”一匹戰馬突然失蹄倒下,馬上的薛府家將順馬跌出,頓時死於馬下,也有後面趕上來的戰馬踢在跌倒的戰馬上而失蹄。

  “轟轟……”只在片刻之間,便已倒下二十餘騎。

  “殺死那個小雜種,他在馬下搗鬼!”終於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薛家家將意識過來時全都帶緩馬速,畢竟這裡不是大平原,而是長街,再大的街也無法讓這麼多的馬狂馳而不擁擠。

  那婦人連中三箭,但依然兇如母虎,不過其身上也有數處刀傷。

  “阿虎,快走!別管我!”那婦人高呼,與此同時,她再也無法支撐,倒在亂刀之下。

  “阿英!”那小童一聲慘呼,如一顆彈丸般自一匹馬腹之下射出,直投向婦人身邊的幾名薛府家將。

  “呀……”一名家將猝不及防,竟被腰斬,小童雙腿在馬背上一踏,再次彈出,如一隻敏捷無比的跳蝨,手中之刀以一種難以述說的詭異弧度擊出,幾乎是防不勝防。

  那圍攻婦人的幾名家將身在馬背之上,移動極不靈活,但是這小童的移動之快讓他們欲以箭矢相對都是不可能。

  薛府家將人雖多,但是卻因戰馬太多而擠在一起趕不過來,只有在那里幹著急,反而是那小童毫無顧忌,馬上馬下,由於人不過三尺,靈動得讓人嘆為觀止,時兒馬上,時而竄至馬腹之下讓人找不到踪跡,但是再出現之時,那柄神出鬼沒的刀必定會傷人。

  一旁的人看到這大街上亂作一團,看著那些薛府家將狼狽不堪的樣子,大感痛快,只是為那婦人之死感到有些可惜,同時也被這小童的打法感到極為好笑。這些平時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家將們居然被這一個小童耍得團團轉。

  “他是個侏儒!”猴七手突然開口道。

  金田義本來也在疑惑,他實難相信一個小童會有這樣的身手,若說是個侏儒那還說得過去。而且,剛才那淒厲的呼聲顯然是一個成年人的聲音。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侏儒與那婦人可能是一對夫婦!”猴七手又道。

  “有沒有辦法讓這侏儒逃脫?”林渺突然問出一句讓猴七手和金田義都嚇了一跳的話來。

  “龍頭想救這個侏儒?”猴七手望瞭望四周,吃驚地小聲問道。

  林渺肯定地點了點頭,目光卻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大街四面的環境。

  “這裡可是薛家的地盤,一不小心,我們可能便會惹上天大的麻煩!”金田義擔心地提醒道。

  林渺吸了口氣,他也知道這確實是件麻煩事,畢竟這裡不是在宛城,這不是他的地方,對於這座大城,一切都是陌生的。因此,如果弄得不好,只怕他們想離開這裡都是不可能。

  那侏儒看來似乎也明白,這般下去,他終還不能將這些人殺盡,而且他的體力也是有限的,此刻正有大量官兵向這裡趕來,再不走便沒有機會了,是以一聲輕嘯,自馬腹下飛射而出,直竄上街旁一桿酒旗的高桿之上,像一隻猴子一般,再藉力,斜穿向那酒樓。

  “想走?!”一名薛府家將斜插而上,似乎預知了那侏儒欲去的方向。

  這群家將擠在大街的馬背之上,很難展開手腳,但薛府家將絕不全是膿包,只是這些人被同伴擋住了,礙手礙腳施展不開,這一刻見那侏儒欲逃,是以急得再也顧不了這許多。

  “叮叮……”侏儒連斬七刀,皆被那人擋住,侏儒在空中一扭又落回旗桿之上,而那人則墜下地面。

  “嗖嗖……”一輪疾箭暴灑向旗桿。

  侏儒低嘯,自桿頂滑至底下,躲過箭雨,但那擋路的家將又極速攻來。

  侏儒知道厲害,閃躲縱開,酒旗卻應劍轟然而倒,驚得戰馬怪嘶。

  侏儒的身子之靈活讓人感到好笑,便像是一隻猴子,又像一隻老鼠,還像一隻跳蝨,一轉一旋,一閃一縱,使那身後緊追之人根本無法進招,不過薛府家將迅速下馬圍追。

  侏儒縱躍間距林渺諸人越來越近,而官兵也在這個時候快速趕來。

  “龍頭,我們走吧!”猴七手提醒道。

  林渺無奈,只好將馬轉帶一旁,道:“不如就在這裡住店好了。”金田義望瞭望那堵塞的道路,此刻是想走也不能了,只好點頭,下馬忙牽著三匹馬。

  “掌櫃,住店!”金田義呼道。

  “哦,哦……”那店小二正伸著頭張望這輪精彩的好戲,見有人叫,極不情願地回過神來,幫忙牽過三匹馬。

  林渺在猴七手之後步入店中,吩咐道:“要三間上房!”“有,有,有!”掌櫃的雖也知道外面發生了大事,但是生意人不喜惹是非,所以也便不去看,見有人住店,還是極為熱情。

  “三位跟我來!”掌櫃忙帶三人上了木樓。

  猴七手和金田義都背著包,林渺空著手倒也悠閒。

  三人剛上樓,打開一間廂房之際,樓下便傳來了“噼哩叭啦”的一陣亂響。

  幾人扭頭一看,卻見那小侏儒竟衝入了客店之中,而薛府家將也追了過來。

  “哎呀,我說大爺們呀,我可是要做生意的……”掌櫃心痛之極地趕下樓,他不清楚怎麼回事,還想下去勸架呢。

  林渺不由得向猴七手和金田義打了個眼色,兩人心領神會,雖然有些無奈,但也不能拗林渺的意思。

  “天機弩,上好弦!”林渺低呼,以身子相掩,猴七手迅速掏出包中的天機弩和箭矢。

  “我們不能出手!”金田義吃驚地提醒道。

  “不必我們出手,給那侏儒!”林渺悠然道。

  “我的大老爺……喲……”掌櫃本欲求情,可卻被打得翻了兩個筋斗。

  那小侏儒也有些疲態,但依然縱高躍低,靈動若猴,眾薛府家將滿屋追擊。

  “我為你準備了弩矢,在房中!”侏儒躲開背後的追襲,躍上木樓之上,剛欲轉身,驀聞一陣隱約的細小聲音傳入耳中,不由得回頭,卻見一個年輕人面帶一種奇怪的笑容,嘴巴翕動了一下,身後還立著兩人,頓時明白,那話正是年輕人所說,不過,他沒有時間細想,身後的追兵已經追至,只好身形再次竄到另外一根撐著樓頂的粗木柱上,如盪鞦韆的猴子一般,同時回頭向那樓上的三人望了一眼。

  那年輕人自然是林渺,林渺暗打一個手勢,身子閃開,好像是怕傷及無辜一般。金田義與猴七手也閃了開來,留著大門洞開的廂房空在那裡。

  侏儒再次低嘯,身子又盪回那木樓之上,在一蓬箭矢射來之時,縮成一團滾入廂房之中,“砰……”地一下關住房門。

  侏儒一看,吃了一驚,只見房中靠窗的桌上有一張奇怪的弩機,似弩非弩,但上面已上好了十支利箭,一旁還有一大壺利箭,頓時明白那年輕人並沒有騙他,大喜之際抓起那弩機,卻入手極沉。

  “轟……”廂房之門被撞碎,幾道人影衝入。

  “去死吧!”侏儒立於桌上,一手扳機括。

  “哚哚……呀……”門口衝入的三人竟全被釘在地上或牆上,每人中兩箭之多。

  侏儒吃了一驚,暗暗咋舌這弩箭之威,居然可十矢同發,而且穿透力如此之猛。同時,也禁不住大喜,感激地向門外望去,卻沒有見到林渺諸人的身影,他再不猶豫,抓起弩機,將箭壺背於背上,在追兵再次趕入房中之時,他已破窗而出。

  那些追兵步入房中嚇了一大跳,但他們已無心理會太多,便也跟著破窗追出。他們的少爺被殺,如果抓不到兇手,他們還有什麼面目再回薛府?因此,他們絕不敢讓那侏儒逃走。

  但他們剛躍出窗子,便聽得一陣金風破空而至,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便也被利箭透體,慘嚎著自空中跌落,他們至死也沒弄明白這侏儒是自哪裡弄來的弩箭,而且還能一次射出這麼多利矢!

  客棧之中弄得一團糟,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嚇得逃出了客棧,地上有幾具薛府家將的屍體,碎桌碎椅滿地都是。

  官兵堵住了大門口,可是收到消息卻是兇手已破窗自後方逃了出去,只好又繞到後方去追。

  林渺也不想再呆在這裡,他已經盡了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扭頭看看房間裡的那幾具被釘於地上的屍體,心中感到一陣痛快。這些人至死都不明白被他們追得到處亂竄的小侏儒怎會突然多出這樣一張強弩,如果他們早知道屋中有這樣的強弩的話,定不敢貿然而入了。可是,世上總會有太多的意外,是以,他們也無法違抗死亡的命運。

  對於這些,林渺並不在意,但是能不惹麻煩最好是不惹,他們將勁弩給了那侏儒,如果有人追問此事,雖然沒有任何證據,可是這個世道如此黑暗,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受氣可能也是難免。當然,如果此刻在城外,他根本就懶得在意,但是此刻是在洛陽城中,這城池固若金湯,想出去可就有些難了。在宛城,能進出自由是因為那裡每一寸土地他都非常熟悉。

  △△△△△△△△△

  劉寅說明來意,他不覺得有什麼拐彎抹角的必要,因為王常絕不會是笨人,只是猜也可以猜到他的來意,是以,一來便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來意和想法。

  王常雖然猜到了一些,眾將也猜到了一些,但是劉寅這般開門見山地說出,仍是讓他們沉默了。

  “眼下,合則勢強,分則力弱,若想圖天下,必聚以攻堅方有勝望。當然,眼下我軍吃緊,來請常帥與各位將軍合兵也有私情於其中,我劉寅必須說明!”劉寅半點也不隱諱地道。

  “在我們危難之時,不見有人提出合兵,此刻合兵,那我們算什麼?”成丹立起,義正辭嚴地道。

  “不錯,成將軍所說正合我心意,何以當日你們聯新市、平林二軍,獨棄我們於一旁?此刻兵敗宛城,又來找我們,我張卯也不是傻子,常帥,我們不能合兵!”“是啊,他們並沒有合兵的誠意,當初不找我們,現在有難了才來找我們,這是哪門子道理?”一時之間,殿中眾將議論紛紛,大多都是不同意合兵一處,但許多人都只是咽不下一口氣,倒不是不知道合兵的好處,只是氣惱。在下江兵敗於藍口集據於鍾山和龍山附近之時不來找自己合兵,而此刻對方被打得大敗,己方新勝,對方卻想自己去與之合兵,這樣一來,他們的面子有些放不下,是以,都不支持合兵。

  “大家靜一下!”王常揮揮手,壓住眾將的喧鬧,淡淡地道:“現在我們不談此事,寅帥和劉秀、李通將軍大老遠來我軍中,是我們下江兵的榮耀,而又有姜先生做客於此,為我軍帶來了希望。因此,本帥准許大家今日可以開懷暢飲,以表示對他們的尊敬和歡迎,不知眾位意下如何?”王常解了禁酒令,眾將頓時大喜,他們多出自草莽,皆喜好杯中之物,但是懾於軍中的禁酒令,都不敢飲酒。這一刻王常准他們今日開懷暢飲,怎不讓他們大喜過望?有的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哪裡還會再去理會劉寅此來的目的是什麼?相對來說,他們覺得那個為他們送弩弓來的怪人姜萬寶更親切一些。

  劉寅和劉秀臉色也微變,不過他們卻知道,王常若不是岔開眾將的話題的話,繼續討論下去,只會使結果更糟糕,說不定會立刻拒絕合兵之事,而王常這樣岔開話題,反而給他們留下了一些機會。

  “寅帥之事待我與眾將明日再商量,得出結論再告之寅帥如何?”王常淡然客氣地問道。

  劉寅也“哈哈”一笑道:“一切便有勞常帥了。”“擺酒宴!”王常向一旁的親衛吩咐道。

  劉秀向坐於他對面的薑萬寶望了一眼,卻不知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王常似明白劉秀的意思,不由得笑著介紹道:“這位是來自宛城的薑萬寶姜先生!”姜萬寶向劉秀和劉寅拱了拱手,算是施禮。

  劉寅和劉秀微怔,姜萬寶居然來自宛城,這讓他們有些意外,但出於禮貌,也還了一禮。

  “哈哈哈……”劉秀淡淡一笑道:“原來姜先生來自宛城啊,可算是故人了,我也在宛城呆了數年,不知先生在宛城作何經營呢?”姜萬寶也悠然一笑道:“劉將軍之大名如雷貫耳,攀上故人之稱實讓我感到寵幸有加,鄙人只是一介商人,此來宜秋只是來與常帥做一筆生意而已。”劉寅神色冷峻,對於宛城來的人,他似乎都懷有戒心,他在猜測這個怪模怪樣的人來此究竟是何目的,會不會是嚴尤派來的奸細?

  劉秀的心思也與劉寅相同,是以他才會追問,道:“先生一向在宛城做何生意呢?”“只要能賺錢的買賣我都乾,不過此來卻是要做一樁兵刃的買賣,當然,我只是跑跑腿而已!”姜萬寶坦然道。

  “哦,兵刃的買賣?宛城之中的兵刃大家我也略知一二,恕我直言,可我卻似乎並沒聽說過先生之名,不知先生往日可是也在宛城呢? ”劉秀惑然問道。

  王常的目光凝於幾人之間,他知道劉秀在宛城所住日久,對宛城之中的事所知甚多,他也想讓劉秀來探一下眼前這有些身分不明之人的來路,是以,他並沒插口講話。

  “宛城時刻在變,飽受戰亂洗禮,城中各行各業都變化無常,劉將軍知道宛城之中還有多少鐵匠鋪嗎?知道還有哪幾位兵刃大家嗎?而城中酒樓又有幾座?樓主又是什麼人呢?”姜萬寶見劉秀如此問,擺明是在懷疑他,因此不慍不火地反問道。

  劉秀一怔,姜萬寶所問的問題他確實答不出來,他離開宛城已有數月之久,宛城之中的變故確實是很大,究竟到了何種程度,他一點底都沒有,雖然他在宛城之中布下了眼線,但只是注意宛城之中的軍事佈署,及一些關係到軍方大事的東西,至於有幾家鐵匠鋪,剩幾家酒樓這等瑣碎的問題,他又如何能知?是以啞然無語。

  “正想向先生請教,宛城之中還有幾家鐵匠鋪?我離開家鄉已有數月之久,頗為思鄉,能自先生口中得知一些故居的消息那真是太好了!”李通搶過話頭,笑問道。

  劉秀欣然望了李通一眼,李通倒確實急智,劉寅也讚許地望了李通一眼。

  姜萬寶悠然一笑,不以為意地道:“宛城之中,已只剩下一家鐵匠鋪,那就是匯仁行!”“匯仁行?”劉秀和李通吃了一驚,對於匯仁行他們再熟悉不過了,但他們卻沒有料到偌大的宛城居然只剩下一家匯仁行了。

  姜萬寶笑了笑道:“不錯,想必幾位對匯仁行絕不陌生,但今日的匯仁行已不再是昔日鐵先生手下的匯仁行了,我們東家自鐵仁手中購下匯仁行,便合併了宛城所有的鐵匠鋪,召集了所有的鐵匠,是以,今日宛城便只有一家鐵行!”“你們東家合併了宛城所有的鐵號?”李通吃驚地問道。

  “你們東家又是誰呢?”劉秀也掩飾不住吃驚地問道。

  “說起來,咱們東家與劉將軍倒真是故人,他便是大通酒樓的老闆小刀六!”姜萬寶坦然道。

  “什麼?”劉秀吃驚而起,失聲問道。

  王常的臉色也變了,劉秀的吃驚讓他有些意外,他不覺得劉秀是一個容易吃驚的人。

  劉寅也很奇怪,他很了解劉秀,但是他並沒有聽說過小刀六是個什麼人物,可是劉秀卻如此吃驚,這讓他有些意外。

  李通也聽說過大通酒樓,至於大通酒樓的東家是誰他卻不太清楚,對於小刀六其人,或多或少好像有些印象,但卻不記得究竟是個什麼人物。

  姜萬寶也有些意外,劉秀竟對這個名字這般敏感,不過,他知道劉秀與小刀六及林渺諸人之間有過一段交情,也並不會太奇怪。

  “劉將軍沒事吧?”成丹也有些訝然地問道。

  “哦,沒事,劉秀失態了,不好意思。”劉秀忙回過神來解釋道,旋又扭頭向姜萬寶問道:“你們東家還好嗎?”“托劉將軍的福,現在生意興隆,財源滾滾,我們東家一切都好!”姜萬寶笑了笑道。

  王常鬆了口氣,忖道:“原來這小刀六與劉秀之間是舊識,這倒可以放心些,至少可自劉秀那裡打聽出此人的來路。”“如此甚好,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與貴東家相會了,只不知你們可有林渺的消息?”劉秀轉過話題問道。

  “哦,劉將軍也認識林公子呀,他很好,我們東家有今日,林公子也出了不少力呢。不過,此刻林公子已去了北方,想來也不會太壞!”姜萬寶並不想讓人知道林渺與匯仁行之間的關係,這也是林渺叮囑過的,因為林渺在外面樹敵太多,那會影響匯仁行生意的發展,是以薑萬寶半真半假地道。

  “哦。”劉秀釋然。

  劉寅和李通都曾聽說過林渺這個名字,而且前段日子,林渺在棘陽大鬧一通的消息也傳得沸沸揚揚。

  王常在竟陵時也見過林渺,還頗欣賞這年輕人,不由得問道:“可是曾在湖陽世家的那個林渺?”“不錯,他是在湖陽世家呆過一段日子。 ”劉秀代之相答道。

  “那個年輕人確實是個人物,將來前途不錯!”王常似乎又想起了當日林渺的樣子。

  “啊,難道常帥也見過此人?”劉寅微訝,反問道。

  “不錯,在竟陵之時,他來找過本帥。”王常淡然道。

  “哦,那大家都是故人了,我們東家乃是林公子最好的兄弟之一!”姜萬寶笑了笑道。

  劉秀倒確實沒想到小刀六居然買下了匯仁行,而且還合併了宛城之中所有的鐵鋪,這倒不是一件小事,只是他有些不明白,昔日匯仁行都沒有這麼大的手筆,而小刀六又如何會有這般大手筆呢?合併所有鐵鋪又是為何呢?難道宛城會有這麼多生意可做?不過,他對小刀六並不是太了解,他們之間也並無太多的交往,只是因為林渺的原因,他才注意過小刀六其人,但是那時小刀六不過是一個小小酒樓的老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至少他沒有發現。現在小刀六居然把生意做到王常的軍中來了,看來此人確實不簡單。

  “不知姜先生此來是欲售什麼兵刃呢?”劉寅淡然開口問道。他也對這個小刀六產生了一些興趣,居然合併整個宛城的鐵鋪,只不知會造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也許寅帥和兩位將軍並不陌生!姜先生此來便是售這種神弩!”王常接過話頭,將案上錦盒中的天機弩拿了出來。

  劉寅和劉秀抽了口涼氣,臉色頓變!

  “寅帥見過這東西?”王常淡然問道。

  劉寅和劉秀的目光頓時全都轉向姜萬寶,冷然問道:“這種弩機是你所要賣的?”“不錯,這只是一件樣品,乃是我東家親手設計,然後再開爐請宛城眾巧手精造而出的。”姜萬寶淡然無懼地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劉寅冷聲質問道。

  “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寅帥有什麼疑問嗎?”姜萬寶感到一股濃濃的殺氣逼至,但卻並無半點驚慌之色,悠然道。

  “嚴尤軍中的這種弩機也是你們打造的?”劉寅又問道。

  王常並不以為意,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些,不過,劉寅有這種表現他並不意外。

  “不錯,嚴大將軍讓我們給他造了兩千張天機弩,他們也是我們所接手的第一筆生意。不過,很遺憾的卻是這對義軍並不是一件好事,我知道寅帥的想法,不過,我們是商人,你們是軍人,大家的利益不同,所以我們也無法顧忌到太多。”姜萬寶淡淡地道。

  劉寅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劉秀也是同樣如此。就是因為這些天機弩,而使義軍慘敗,可以說,這些天機弩所起的作用讓他們難以承受,但他們沒想到天機弩竟是眼前這個所謂的商人所造出來的。可是姜萬寶所說的也沒錯,一方是商人,一方是軍人,彼此利益不同,目的不同,他們又能怎麼說?只是他們心中的怒氣有些難平而已。

  “難道就為了這點錢,你們便連良心也不要了嗎?你知道若是讓王莽當權一天,天下百姓要多受多少苦難嗎?你們知道就是你們這些助紂為虐的人讓萬民陷入水火難以自拔?你們就從沒想過良心有何不安嗎?”李通也極感憤怒,若不是這裡是下江兵的軍營,只怕他會出手宰了姜萬寶,但此刻他惟有開口痛罵。

  姜萬寶臉色一沉,冷笑一聲道:“李將軍似乎太過言重了,就憑你們,便想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嗎?不錯,王莽當權一天,百姓就會多受一天疾苦,可是如果你們殺了王莽,到時候是寅帥當皇帝,還是劉秀將軍當皇帝,抑或是你李通將軍呢?也許你們都有這個念頭,可到時候你們三支義軍誰主天下呢?就一定是你舂陵軍嗎?劉玄和王鳳答應嗎?你們可以保證或發誓會善待百姓,可要是劉玄或王鳳當權呢?你敢保證他們便不和王莽一樣昏庸無能?你敢保證他們不貪圖享樂而忘起事時的誓言?誰能解萬民於苦難之中不是空口說的,當權者只有一個,獲利最大的不是百姓,而是你們這些將來可能成為王公大臣的人!鄙人見識淺薄,看不到這麼遠,但我卻知道,大義並不能約束天下所有人,也不願去為所謂的大義賭眼前實在的利益!”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萬寶的話極為實在,而且所提出的問題卻是他們之中沒人能夠回答的,誰能夠預料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對於眼前的商人來說,他們所代表的是第三方利益,他們會以旁觀者的身分去看天下,看問題的結果,而不是像那些貧民百姓一般盲目附從,他們會以自己的眼光分析事物的本身,因為他們絕不笨!

  頓了頓,姜萬寶冷眼望了李通和劉寅一眼,冷然接道:“退一萬步講,便是沒有這兩千張天機弩,你們以為就可以攻下宛城?就可以不敗嗎?自你們破了棘陽就急不可待地進攻宛城之舉,敗局事實上已成定局!除非嚴尤也是屬正之流馬虎粗心之輩!我這兩千張天機弩只是藉機鬧出點名頭而已!錯,難道在我嗎?敗軍之將應自我反思,而非找藉口開脫,否則何能成大事?”李通和劉寅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姜萬寶的話義正辭嚴,每一句話都似說到他們心坎上去了,也指出了要害所在,這讓他們想反駁都沒有機會。

  王常閉口不語,他感到眼前這其貌不揚的怪人辭鋒頗利,確實是個善辯之士,面對劉寅這樣的人物,仍能侃侃而談,辭鋒逼人連劉秀都啞口無言,倒讓他生出了愛才惜才之心。

  “先生何以認為我軍出棘陽攻宛城便必敗呢?”劉秀淡然問道,語氣平和卻無半點怒意。

  “很簡單,軍無二帥!你們根本就不可能上下一心,上浮下躁,大意輕敵,所有軍家大忌都犯了,稍知兵法戰術之人便知道此戰有敗無勝。虧世人稱道劉氏二兄弟智深若海,才華橫溢,若連這一點都看不出豈不讓人失望?話又說回來,你們一開始便聯合平林、新市二軍,卻忽略了下江戰士,這本身就是一個致命的錯誤!鄙人乃是生意人,若以生意人的眼光去看,劉玄和王鳳,一個是野心勃勃、只想吃掉同夥富裕自己的人,一個是不思進取、只圖近利之人,若我要選做生意的伙伴,這兩人我一個也不會選,寧可我一人自己做小本生意!”姜萬寶毫不客氣地道。

  “好!好……!”成丹和張卯及下江兵眾將都大感痛快鼓掌叫好,雖然他們也曾是綠林軍的一支,但是對王鳳和劉玄的印像也不是太好,眼下姜萬寶這麼直接地點評劉玄和王鳳,確實讓他們感到痛快,也很有趣。

  劉寅神色卻變得平靜了下來,雖然姜萬寶是在罵他,指責他,可是卻說得很有道理,也是事實,是以他並不生氣。

  劉秀突地爽朗地笑了起來,起身向姜萬寶深深施了一禮,恭敬地道:“先生金玉之言實讓劉秀受教了,還請先生指點,我們眼下又該如何度過這個難關呢?”劉秀的突然如此倒讓許多人愕然,惟劉寅、王常、姜萬寶處之泰然。

  姜萬寶淡淡一笑道:“劉將軍過謙了,我如何能指點將軍?事實上將軍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何用我饒舌?我只是生意人,對軍中之事和權力之爭沒有什麼興趣,若是有什麼掙錢的買賣找我,我倒是十分樂意!”劉寅和劉秀及王常也不由得都笑了,雖然姜萬寶沒有直說,但他們卻知道姜萬寶心裡早已看透了劉秀和劉寅的想法,也同時暗示了劉秀和劉寅親自來與王常聯絡是正確的。是以,他們幾人都笑了,似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

  △△△△△△△△△

  洛陽城中確實是亂成了一團麻,居然有人敢在大街之上殺了薛青成,更讓人意外的卻是這兩個兇手居然有一人逃脫,只殺了一個女人。

  洛陽城中百姓人人拍手稱快,奔走相告,只不過,卻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慶祝。幾乎沒有人不痛恨這仗勢妄為無法無天的薛青成,只是又有誰敢招惹薛子仲呢?先不論薛子仲自身的武功如何,只憑他那花不完的錢財和隻手遮天的權勢,便足以讓人不敢輕捋虎鬚了。

  而且薛府家將門客過千,豈是易與?只看這薛青成的排場便知薛府的勢力在洛陽有多大了。

  滿城搜尋那侏儒殺手,也有人認出了那侏儒殺手和那婦人的身分,便是薛府之中也有一些人知道,前不久薛青成還搶了這侏儒夫婦的女兒,傷了那婦人,後來侏儒之女死於薛府之中。只是,這件事情並沒有人敢告訴薛子仲,那些參與此事的人都害怕薛子仲遷怒於他們。

  薛子仲殺人從來都不需要理由,其個性乖張、行事狠辣在薛府之中無人不知,也正因為其這種個性,是以敢做別人不敢做之事,會巧取豪奪不講原則,但這個人又極聰明,會玩手段,做障眼法,又與王莽昔日是至交,王莽篡漢之時,薛子仲與張長叔等也出了不少力,無論是財力還是人力都大量相助王莽,可以說這兩人是昔日王莽的鐵哥們。

  王莽成了皇帝,薛子仲和張長叔卻不在朝中為官,被王莽授命專管天下商會,掌管五均六院之事,這也算是答謝這兩人。是以,沒人敢招惹薛子仲與張長叔這兩大巨貪巨姦,連朝中親王公侯都要敬這兩人幾分,是以薛子仲儼然便成了洛陽的土皇帝。

  城中所有的侏儒都跟著糟殃了,無論是不是兇手,都會被抓。

  林渺諸人原本想在洛陽呆上一個晚上,留一下午時間逛逛洛陽,卻沒想到現在洛陽到處嚴查,在大街上每個街口都設卡盤問,弄得滿城人緊張兮兮的,極沒意思,他也再沒興致留在洛陽,是以他們又打馬過那層層關口出得洛陽,只好自嘆倒霉。

  不過,惟一值得慶幸的是吃了洛陽最有名的小吃,還幫那侏儒殺了幾個人,倒不是一無所獲,當然,那張天機弩也便白白送給了那侏儒,三人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好笑。

  出得洛陽,三人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至少,在這城外的世界裡,麻煩要少得多,最多的麻煩都是在人多的地方惹出來的。

  洛陽比宛城要冷多了,這種感覺並不十分好。當然,對於林渺來說天氣的冷暖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只是近來的心情比較壞,抑或是因為心中所想的東西太多,對白玉蘭的掛念使他的心情很難好起來。

  洛陽北門,距黃河並不太遠,有大道直通渡口。過了黃河便是義軍活動的地區,那是青犢、上江等幾路義軍,是以,現在的渡口幾乎是封閉的。黃河兩岸不能在洛陽渡口直通,要過黃河必須走小渡口,讓艄公偷偷地載過河去。當然,如果願意花錢,在大渡口也可以直過,但重重檢查讓人心煩。

  雖然檢查意是在阻止兩岸奸細往來,但後來卻成了敲詐過渡商旅和擺渡之人的藉口。

  “駕……”一陣急促的蹄聲自後方響起,一隊騎兵自洛陽的方向快速追來。

  林渺訝然,來者竟是薛府的家將,在這個時候,薛府派這麼多家將出城,又是所為何事呢?

  “籲……”一人帶馬橫在林渺三人的面前,厲聲問道:“有沒有看到一個侏儒從這裡經過?”“沒有!”林渺一愕,搖頭道。

  “鬍子,趕路,那侏儒定是去了黃河渡口,我們先趕到渡口再說,別在這裡跟他們囉嗦!”一個漢子提醒道。

  “駕……”那一群人再也懶得看林渺諸人,打馬便向黃河渡口奔去。

  林渺諸人訝然,心忖:“難道那侏儒竟然逃出了洛陽城?看這些人這般行色匆匆之勢,確有這個可能,可是洛陽城守衛這般森嚴,那侏儒居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逃過追兵,逃出城去?”

  △△△△△△△△△

  “先生覺得此時合兵可有必要?”王常吸了口氣,肅然向姜萬寶問道。

  姜萬寶倒沒想到王常酒後找他來獨談便是為了這事,雖然有些唐突,但卻讓他有些感動。王常竟然對他這般信任,這麼重要的問題竟來詢問他,不過,他知道王常絕不會他說什麼便做什麼,而只是想參考一下別人的意見和觀點。是以,他淡然笑了笑道:“事實上常帥心中早有定論,當然,依我看來,眼下除赤眉軍外,餘者皆不足以獨立成事,包括常帥的兵馬,如果只是在某地小打小鬧,在這種處處動亂的世道之中或能存活一時,但終會被更強大的力量所吞併或是消滅,這是歷史留下的規律!是以,欲圖更強、圖整個天下的話,惟有合兵,聚眾之力方能成大事!不過,這些道理常帥早知,我要提醒常帥的是,如果合兵,必須明其主帥,不可再赴宛城大敗的後路!”“先生所言極是,這正是我所疑慮的問題。”王常吸了口氣道。

  “常帥既已有疑慮,何不與之約法三章?我想,劉寅、劉秀乃是識大體之人,此次他們攜李通同來,可見是真心誠意的,若連一點條件都不能答應,那也太不盡人情了。相信他們也不想重蹈覆轍,至少,他們不會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姜萬寶並不想說得太明白,因為他知道,王常心中已有底,只是想讓他來肯定一下,而對於義軍的事,他並不想插手太多,若非敬王常是個人物,他確不會多說半句。

  王常也是聰明通透之人,姜萬寶說到這份上了,自然明白對方的心思,是以悠然一笑,轉過話題問道:“先生與寅帥的生意談得如何了呢?”姜萬寶“哈哈”一笑道:“這還要謝過常帥!今天來此,確實不虛此行,現在回去,我們只好再另起爐灶,加倍趕工了。不過,常帥放心,下江兵的四千張天機弩,我們一定會在兩個月內保質保量地交齊,包括那一萬張折疊神弩!”“那就先謝過先生了,如果先生能夠給我設計一些可以防這天機弩穿透的強盾,我們願意出實價購買!”王常肅然道。

  “這個嘛,讓我回去試試,如果可以的話,到時我再讓人給你送來樣品,常帥滿意我們便做。”姜萬寶皺了皺眉,沉吟了一會道。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先生了!”王常淡然一笑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52
第三卷第十三章黃河之戰
  黃河波翻濤湧,咆嘯若萬馬齊嘶,寒氣逼人的水霧籠於河面,河邊局部地方還結上了厚厚的冰層,使得河道顯得微窄了一些,而水流則愈顯狂野。

  林渺見過淯水、沔水和長江,可是黃河之水與這幾大水系意境完全不同。黃河之水顯得奔放豪邁蒼勁而狂野,雖無長江之遼闊,卻有比長江更為動感的生機。長江之水,沉穩而內斂,滾滾不歇卻無張狂之氣焰,與黃河各有其特點,像是代表了南、北兩方的絕頂高手,也像徵著南北兩方的風土人情。

  渡口佈滿了官兵,還夾著薛府的家將,許多欲渡河而過的人全都堵在渡口之外。河中所有船隻皆不能渡河,還有些人憤然地自渡口往回走。

  “兄台,發生了什麼事?”金田義下馬拉住一位中年漢子問道。

  “天知道這些天殺的在幹什麼,所有個子矮小的人全都抓了起來,還不准人渡河。這兩天,連渡船都不准渡到對岸去!”那漢子出言怨罵道。

  “啊……”金田義一怔,頓時明白是因為那侏儒大鬧洛陽城的事,但也感到有些無可奈何地又問道:“那兄台準備返回洛陽城嗎?”“我哪能返回洛陽城,我還有急事要到對岸,這裡不讓我過,我只好去別的地方了!”那漢子憤然地望了渡口一眼道。

  “哦,這裡還有其它的渡口嗎?”林渺心中一動,問道。

  “當然有,洛陽到對岸,有五個渡口,這是最大也是最主要的渡口,後來因為對岸義軍勢力,洛陽方面才封了兩個渡口,只剩三個了。不過,我想另外兩個渡口也與這裡差不多,我只好找私渡過河了。”那人倒也熱情,見林渺幾人不像壞人,也便如實地說了。

  聽口音,林渺知道這人乃是洛陽本地人,所以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忙道:“我們也有急事想過河,只不知兄台能否帶我們也一起去找私渡呢?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林渺和金田義三人,問道:“你們是自外地來的吧?”“不錯,我們是自宛城北上,欲往邯鄲,急著趕路,是以想快些過河!”林渺並不隱瞞地道。

  那人鬆了口氣,道:“哦,原來你們是自外地來的,那好吧,不過,私渡不能渡馬,因為他們是小船過河,也很危險的!”林渺眉頭一皺,要是不能把馬渡過去,便只好到河對岸再去購買了,倒有些捨不得,這三匹馬自宛城一路馱著他們到達這裡,多少有些感情。

  “如果你們捨不得那就算了,也許這裡明天就可以開渡了。”那中年人道。

  “沒關係,我們去吧,大不了將這三匹馬當船資給艄公好了。”金田義望了林渺一眼,見林渺點頭,也便忙道。

  那中年人不由得笑了,道:“那艄公今天可就有得賺了,幾位跟我一起來吧。”林渺順著羊腸小徑走過一片荒蕪的雜草林,行約十餘裡,便到了一個傍水的小山谷。

  山谷四面林木蔥鬱,山壁陡峭,雜草橫生,倒像個亂墳崗。

  那中年人領著三人來到谷中,向亂林中高喊道:“鐵頭!鐵頭……!”“誰呀?”一個如破鑼般的聲音自亂林中傳了出來,接著便傳來一陣腳步聲,亂林外的籬笆牆分了開來,探出一顆光禿禿的腦袋。

  “是我!”那中年漢子大步向籬笆內的亂林子走去。

  “又是你呀,怎麼,有什麼事?”那光頭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我找你還有別的事嗎?那邊的渡口封了,我有急事要到對岸,兄弟你便再幫我一把,將我送過河,錢是不在話下的。”那中年漢子一臉堆笑地道。

  “呸,你小子上次欠我的渡資還沒還呢!老子冒風險送你過去,還指望掙點錢,你小子倒好,是不是又準備過去要賬,要完賬再給我錢呀?”那光頭不屑地問道。

  林渺不由得愕然,頓時明白這光頭與中年漢子的關係。

  “這次不會了,你看,這三匹馬給你做渡資,你把我們四個人渡過去,這還不值嗎?”中年漢子一指林渺三人所乘的坐騎,滿臉堆笑道。

  金田義和林渺三人頓有種被耍的感覺,他們還道這中年漢子有多好,原來只是拿自己幾人當槍使,所謂不能渡馬,實際上早就在算計著他們這三匹馬兒,同時也感到有些好笑,不過他們並不在乎這三匹馬,至少也可算是自己的船資,也不太虧。

  “是真的嗎?這是不是你的馬哦?”光頭懷疑地問道。

  “這還用懷疑?你問我這三個哥們儿,我和他們從不分彼此的,這區區三匹馬又算得了什麼?”中年漢子毫不害臊地道。

  “伙計,這三匹馬是不是給我做船資的?”光頭這才探出身子向林渺幾人問道。

  “他說得沒錯,只要你將我們渡過去了,這三匹馬就是你的!”林渺揚聲道,同時也打量了一下這個叫做鐵頭的青年人。

  鐵頭約摸二十七八,看上去極為蠻橫,雖是寒冬臘月,卻依然穿著一件薄襯衣,可隱見其渾身滿漲的肌肉。腦袋光得發亮,腰粗肩闊,好像有使不完的勁。

  “哈哈哈……”鐵頭突然笑著拍了拍那中年漢子的肩頭道:“什麼時候你小子變得這麼闊氣大方了呢?”“嘿,我董行向來都這麼大方,只是你小子一直都沒有發現而已!”中年漢子頗有些厚顏無恥地自我吹捧道。

  “哼!”鐵頭哼了聲,不屑地道:“你小子肚子裡有點什麼,難道我鐵頭還不知道嗎?只有這三個外地的笨人才會被你耍!”說到這裡,又提高聲音道:“好吧,老子不管你大不大方,看在這三匹馬的份上,今天我送你們過去,跟我來吧!”林渺將鐵頭的話全都聽了進去,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氣惱,不過這光頭說話倒也直接,也是事實,他也不好反駁。

  董行一臉尷尬地望了林渺三人一眼,又望瞭望鐵頭,乾笑道:“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少囉嗦,跟我來吧!”鐵頭懶得去理董行,不耐煩地道。看來他並不怎麼看得起這個中年漢子。

  林渺心想:這鐵頭倒有些個性,是個性情中人。

  幾人走進籬笆牆,裡面稀稀落落的幾棵樹雜亂地長著,交錯的枝葉上纏著一些藤蔓,顯得有些亂糟糟,在亂林之中有一個搭起的草棚,還曬著幾張魚網,一股腥腥的味道首先撲鼻而至。

  “把馬栓在這裡吧,你們先到谷底的船邊等我,我拿了東西就來!”鐵頭指了指一旁的樹木,淡漠地道。似乎並不在意林渺幾人的存在,態度很是冷漠。

  董行好像很了解這位仁兄的脾氣,忙向林渺諸人陪著笑臉道:“哥們儿,把馬系上,我們走吧。”猴七手有些不耐煩,不過見林渺並沒在意,他也便忍著不欲說話了。

  林渺幾人係好馬匹,下得谷底,谷中的河面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河岸上放著一艘不大的漁船,整個船身斜倚在一塊大石頭上,船底也結了層薄冰,顯然是昨晚將船搬上岸的。

  “就這隻小船載我們過去?”金田義有些懷疑地問道。

  “當然,除了這隻船,這裡哪有別的船?而且這整個洛陽渡口就只這條小船敢私渡到對岸,要是被官府知道了要坐牢的!”董行有些不耐煩地道。

  “這小船能載五個人嗎?”林渺也懷疑地問道。

  “別小看我的這位兄弟,說到操槳划船,這黃河上下百里內找不到一個可以與之相比的好手,就這條小船,最多的一次,一趟送了十人過河,那種驚險可真是……”“誰是你兄弟?我可沒你這樣的兄弟!”鐵頭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眾人不由得扭頭望去,只見鐵頭手中竟夾著兩隻大槳,一隻竟是純鐵所製的大槳,另一隻則是普通的大槳,腰間還別著一柄尖刀。

  金田義和猴七手都訝然。

  鐵頭目光投向林渺淡淡地道:“雖然我這條船沒有一次渡過十人,但也至少有八個,如果你感覺不安全的話,你可以走渡口!”“嘿,我這位哥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董行忙道,似乎並沒有因鐵頭剛才掃了他的面子而生氣,其厚臉皮的功夫,連林渺都要叫絕。

  林渺生長在宛城的混混堆之中,對董行這樣的人絕不陌生,董行至少也應是混混中油條級的人物,對這樣的人,他反而有點親切感。看著董行表演,就好像看見了宛城的那幫兄弟一樣,看來,天下的混混都差不多。

  鐵頭把大鐵槳向地上一插,竟立在地面之上,木槳則拋上船,取出腰刀,將船底的冰棱敲下,這才將船體扛了起來。

  金田義和林渺諸人都為之咋舌,這鐵頭的力氣之大確實夠驚人,將這條長有丈餘、寬達五尺的漁船就這樣給扛了起來。這隻船,至少有數百斤重,可鐵頭如沒事人一般。

  董行對此見怪不怪,向林渺不無得意地道:“看到了吧,我這兄弟天生神力……”“再說我是你兄弟,我扭斷你腦袋!”鐵頭的嗓音如破鑼般冷然道。

  “哦,不是,不是,我說錯了!”董行慌忙打住話頭,尷尬地道。

  林渺諸人不由得大感好笑,這董行看來真是遇上了惡人。

  鐵頭將船放上河邊的冰上,冰層極厚,竟然穩穩噹噹地讓船留在上面。

  “這冰層太厚,我不想花力氣開河道,走過這片冰層,你們在那谷口的礁石上等我,那裡常年不結冰,在那裡上船!”鐵頭說著提起鐵槳踏上冰層。

  船底也有一層薄冰,是以船體極為輕鬆地在冰面之上向那礁石邊滑去。

  “這倒省力!”猴七手自語般道。

  “這裡結冰了,倒有些麻煩,我們到礁石那兒去吧。我這位朋友就是脾氣大了點,人倒也不壞,你們不用怕他!”董行小聲地說道,卻不敢再稱鐵頭是兄弟了。

  金田義也覺得有些好笑,懶得跟董行計較道:“走吧!”“咦?”林渺正準備邁步,突地隱隱捕捉到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了過來。

  “可能是官兵要來了,我們快點走,否則只怕走不了了。”林渺提醒道。

  “啊!”董行一聽急了,問道:“你怎麼知道?”“你沒聽到這蹄聲嗎?”林渺反問道。

  “那還不快走?”董行似乎也隱隱地捕捉到了這點聲音,真的急了。

  林渺諸人快步來到礁石之畔,鐵頭的船前頭已入水,他則迅速躍入船中,鐵槳“嘩……”地揮出,船尾的堅冰頓時爆裂,他的大槳一前一後,頓讓船身擠開那已碎裂的冰塊而快速向礁石邊活水激流處劃去。

  蹄聲越來越響,林渺不由得抬頭向那山谷入口處的小道上望去,驀見一人一馬迅速進入山谷,不禁失聲叫道:“是他!”“誰?”金田義扭頭卻沒看到馬背之上的人,不由得奇問道。

  “侏儒!”林渺訝然叫了一聲,身子卻迅速向谷頂掠去。

  “哎……哎,你去哪兒?官兵要來了,還不走?!”林渺這一去,倒急了董行,是以出聲大叫道。

  “什麼,官兵來了?”那駕船的鐵頭倏聽董行這麼一說,不由得驚問道。

  “不知道,有馬蹄聲傳來!”董行也無可奈何地道。

  “哎,伙計,你去哪兒——”鐵頭目光落到林渺的身上,不由得吃了一驚,因為林渺縱躍之速快若飛鳥,頃刻間便掠上谷頂,這般身法倒讓鐵頭駭然,但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那匹馳入谷中的馬匹之上,不禁失聲驚呼:“大哥!”董行諸人正吃驚和不解的同時,鐵頭已將船上大錨飛速拋上了岸,躍身上岸向那谷中的馬匹趕去。侏儒跌下馬背,撞開籬笆門時呼了聲:“兄弟!”他並沒有看到自山谷趕來的林渺和鐵頭,此時的他確實已是傷疲不堪。

  “朋友!你沒事吧?”侏儒正掙扎站了起來,卻發現身邊風起,一道身影疾落而過。

  侏儒吃了一驚,他並沒能看到來者是誰,本能地反手一刀。

  刀勢依然凌厲快速,一閃即斬向林渺腰際。

  林渺吃了一驚,倒退一步,他都來不及出劍相架,但幸虧他的步法靈動之極。

  “是你!”那侏儒一刀斬空,卻發現林渺並不是追擊他的人,而是在客棧之中贈他神弩的年輕人,不由大感意外。

  “你沒事吧?快,那邊有船,我們快過河去!”林渺耳聽蹄聲越來越近,他確不想讓這侏儒死在薛府家將之手。此刻侏儒身上雖然血跡斑斑,臉色蒼白,但衣服之上竟似結了一層冰霜,彷彿是自水中爬出來,在這冷風中水漬卻結了冰。

  侏儒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露出一絲笑意,卻自背後掏出一物,慘然一笑道:“謝謝你的弩……”林渺心中一熱,伸手正欲接,侏儒的身子卻向後轟然倒去。

  “朋友!”林渺吃了一驚,忙探了一下侏儒的鼻息,尚未斷,知是傷疲過度,於是迅速脫下身上的貂裘裹緊侏儒。

  “大哥,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鐵頭如一隻受傷的老虎般撲了過來,一手撥開林渺,掀開貂裘,慘呼道,只是侏儒已經昏迷了過去,並不能聽到鐵頭的呼叫。

  “他是你大哥?”林渺吃驚地問道。

  “不錯,他是我義兄,你對他做了什麼?”鐵頭怒問道,他也急昏了頭。

  “來不及了,他殺了薛青成,你快帶他渡到對岸,我擋一下追兵!”林渺立身而起,問道:“有沒有箭?”鐵頭一怔,臉色頓變,也同時清醒了過來,知道林渺並不是傷害他大哥的人,而這時他也聽到了那急促而至的馬蹄之聲。

  “有!在我的屋中!”鐵頭忙點頭道。

  “好,你帶他上船,我自己去拿,你的船在河水中間等我!”林渺說完,身子如一柄刀一般,“轟”然破開籬牆,射入亂林之中。

  鐵頭幾乎在同時聽到了自己家門碎裂之聲,他也不再猶豫,抱起侏儒迅速向小船方向躍去。

  鐵頭家居極為簡陋,屋內東西甚少,一張大弓和兩壺羽箭則掛在牆上,十分顯眼,是以林渺並沒有費力氣便已背上羽箭。

  再躍上谷口之時,一隊有近百人的騎兵已經在十丈開外。

  林渺出現在谷口,有如一尊金剛,戰意高昂,殺氣逼人。

  “嗖……”林渺大弓一鬆,沖在最前頭的人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便已中箭落馬。

  “嗖……嗖……”連珠三箭,第二名騎士躲開了,但第三騎正中咽喉。

  “宛城林渺在此,入穀者殺無赦!”林渺舉弓高聲暴喝。

  林渺一上來便射殺兩人,頓時讓追兵吃了一驚,減緩了馬速。

  戰馬在濃如烈酒的殺氣緊逼之下,皆止步不敢前移。

  “希聿聿……籲……”追兵的隊伍有些亂,這條道並不寬闊,此刻林渺擋道,他們若不能擊殺這個對手,那便不可能衝入谷中抓那侏儒。

  “殺!”那領頭的騎士大怒,大刀一揮,暴喝著向谷口狂衝而至。

  百餘騎也再不猶豫,有些躍下馬背向谷口撲來,這群人正是薛府的家將。

  林渺有些吃驚,這些人的身手都極為敏捷,看來還真不好惹。不由得大笑著手持已上滿了箭的天機弩喝道:“讓你們嚐嚐厲害!”“呀呀……”天機弩十矢齊發,又在這麼短的距離之中,根本就沒有人可以抗拒,沖在最前的幾人非死即傷,幾匹戰馬中箭倒下,使後方的騎士更亂了陣腳。不過林渺根本就沒有機會再上第二輪箭矢,這些人便已衝入了兩丈之內。

  林渺將天機弩反手拋向谷內正欲上船的金田義,他相信金田義絕不會讓他失望,因為這裡距河邊並不遠。是以,他絕不能讓對方衝過他的防線,否則這些人便能夠發現正逃逸的鐵頭諸人了。

  “嘶……”林渺大弓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射了出去。

  攻來的薛府家將避開了,但那衝來的戰馬卻避之不開,林渺隨後一陣低嘯,身子也劃出一道美麗的光弧,撞向那疾衝而來的對手。

  與此同時,金田義準確地接住天機弩,再躍上已劃開岸邊丈許的船,道:“在二十丈外等他!”“那他怎麼上船?”鐵頭擔心地問道。

  “他下來之時,我們再向岸邊靠近一些,沒關係,我們向那結冰的地方靠近!”金田義吩咐道。

  鐵頭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會這樣助他大哥,但卻在為林渺擔心,儘管他意識到林渺的武功極高,可是對方有近百好手,林渺以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敵這些人呢?

  在內心深處,他很感激林渺,不僅僅是因為林渺的豪氣,更因為林渺這種不顧自身安危的勇氣。

  侏儒緩過氣來,感到了一絲暖意,林渺的貂裘可以給他當被子蓋。是以,他冰涼的身體有了一絲暖意,睜開眼,卻見到了鐵頭,忙問道:“這是哪裡?”“大哥,你醒了,這是船上,我送大哥先去對岸!”鐵頭見侏儒醒來,頓時大喜道。

  侏儒頓時鬆了口氣,緩緩坐了起來,掃了小船上的眾人一眼,神色頓變,急問道:“那位恩公呢?”“他在岸上阻擋追兵!”董行覺得林渺有些傻氣,漫不經心地道。

  “什麼?”侏儒目光投向岸上,果見林渺正在谷口奮力狂殺!頓時一立而起,沉聲責備道:“兄弟,你怎能讓他為我擋追兵?快!調頭!”“大哥!”鐵頭感到有些慚愧,怯怯地道:“是他讓我們在河心等他!”“兄弟,你真糊塗,人家與我萍水相逢,卻為我而戰,我魯青豈能置身於事外?死則死矣,若是恩公有個三長兩短,我魯青有何面目活於這世上?調頭!”侏儒激昂而堅決地道。

  “不可!”金田義忙阻止道。

  “是啊,我們若回去,他們會殺了我的!”董行怯怯地道。

  “你這膽小鬼,再囉嗦,我丟你去河中餵魚!”鐵頭怒叱道。

  董行的臉色發青,卻還真不敢說話,望著鐵頭,就像望著活閻王一般。

  “我們龍頭不會有事的,他既如此決定,自有道理,我們這便讓他也上船吧。”猴七手也忙阻止鐵頭調船頭。

  “這裡距岸有十餘丈,恩公如何能上船呢?”侏儒急了,質問道。

  金田義和猴七手也無言了,雖然他們對林渺很自信,但是這個問題卻很實際。

  “有了,有沒有長繩子?我們只要將繩子搭上岸,那一切就好說了!”金田義突地道。

  “有!這個就交給我去做!”鐵頭眼睛一亮道,說著放下大槳,自甲板之中取出一根魚刺一般的長箭,箭身長有五尺,粗若拇指,有三個三寸寬的倒鉤,而箭尾則是一根粗繩子。

  “這是什麼東西?”金田義不由得訝然問道。

  “這是我獵魚用的魚箭,只要被我的魚箭射中,再大的魚也休想逃過我的手掌心!”鐵頭不無傲意地道。說話間,鐵頭找出一張人高的鐵胎大弓,弓箭對準岸上的一棵大樹。

  “哚……”魚箭若流星趕月般透過樹身而入,船頭的一堆繩索“呼……”地一下滑出。

  繩索一頭踩在鐵頭的腳下,是以並未被沖力全部帶去。

  金田義一看船與岸之間搭起了一根繩橋,頓時大喜,向山頭髮出一陣長嘯。

  林渺聞得金田義的長嘯,心中微安,他沒想到這群薛府家將這般難纏,雖然被他宰了近二十餘人,但是他身上也添了七八道傷口,若非這些人畏懼他手中寶刀的神鋒,只怕他早已身負重傷了,可是此刻他仍殺得極為艱難。

  金田義這一聲長嘯倒使他精神振作了一些,那群薛府家將卻吃了一驚。

  林渺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一轉刀鋒,便向河邊殺去,可是這群人密密層層地圍著,他根本就殺不出重圍。雖然他神刀鋒利,但是他進,敵退,他退敵又進,緊緊地把他擠在中間。不過,這些人一時也拿不下林渺,只好隨著林渺身形的移走而移動,就像一群分食的魚兒,不停地圍在這塊大食物的周圍攻擊,咬一口便退一步,另一隻又來咬一口。是以,林渺心中也感到一陣苦澀,如果他根本就脫不開身的話,又如何能找機會上船呢?何況船又在河中間,這一段寬達十數丈的距離,如果這些人不給他緩氣的機會,他根本就不可能橫渡而過。

  船上的鐵頭和魯青諸人見到這般情景,也都駭然,林渺就像是一隻被螞蟻粘滿了的水蛭,滾過來滾過去都無法甩開這些圍攻的人。

  金田義和猴七手也驚住了,他們沒想到追兵竟這麼多,而且還大多都是好手。

  “哼,想藉機逃走,門都沒有!”一名薛府家將也看到了那連於樹與船之間的繩索,立刻揮刀斬去。

  “他們在船上,給我放箭射死他們!”一名家將發現了船上的眾人,呼喝著指揮道。

  林渺眼睜睜望著繩索被斬斷,卻無可奈何,他又宰了幾人,卻再次平添了幾道傷口,不過卻來到了河谷之畔,望著那滿河谷的堅冰,林渺心中驀地一動,大喝而起,刀鋒一轉,化成一道亮麗的彩弧。

  “山海裂——”林渺聲如焦雷,刀鋒似乎將天光盡引而來,陽光射至刀上,自刀上反射至冰面,再自冰面反射而回,整個虛空似乎在剎那之間燃燒了起來,亮得讓人無法睜眼。

  光芒吞沒了所有的人影,包括林渺,而在這讓人心顫的光霧之中,似有一股疾旋的風暴,使得光影搖曳無定。氣流若潮水一般發出鏘然暴響,如有無數流體小球在相互撞擊,其音其勁只讓每一個人若置身於洪流海濤之中。

  遠處的戰馬受驚而狂嘶,有的調頭便逃,彷彿巨大的災難便要降臨一般,遠近的樹木更是有如摧枯拉朽一般倒下。

  河中船上的眾人全都驚嘆了,他們絕沒想到世上會有這麼奇異的招式,更感覺到了那暴綻的殺機自光團之中四面輻射而來。

  人影四散倒射而開,身在光影之中的薛府家將一個個也都驚駭無比,他們根本就無法看清四周的環境,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瘋狂的刀氣,這團突如其來有如風暴的光暴幾乎摧毀了他們的意志,他們腦海之中除了退卻便沒有更多的念頭。

  “啊……啊……”一些人在這個時候並沒有想到身邊就是黃河,在飛退的時候竟墜落河中。在這寒冬臘月之時的河水冰寒得讓人難以承受,是以他們禁不住發出了一陣陣慘哼,慌忙自河水中爬起。

  “救我……救……”有些人跌入了那激流之中,由於後躍力度過大,躍入激流,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便已被浪頭捲走,是以發出絕望的慘呼,但大多數是退到山石之上,也有的躍上冰面立足不住滑倒。

  “別讓他逃了!”光影暴散之時,有人終於看到了林渺,只是林渺竟然赤足奔行於那冰面之上,順著堅冰,直向河心的小船靠去。

  事實上林渺這一招根本就沒有什麼殺傷力,他只是想造成混亂,以藉機突圍,而他惟一的突破口就只有黃河這結了冰的一方!惟有讓這些人退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落入河水之中時,才不能及時出手來阻止林渺的逸走,而事實的結果並沒有讓他失望,這些人真的跌入河中,有些人在冰上立足不穩,根本就來不及阻止他逃逸。如果這一切是發生在平地之上,那麼林渺的這一招便不會有多大的效果了。

  不過,待這些人意識過來之時,林渺已奔出了五六丈之遙。

  林渺光著腳,便不會打滑,是以落足穩健,而更讓他意外的卻是,冰面的寒氣自腳底透入體內時,他丹田之中所存的一股莫名的熱流竟自動生出抗拒,使體內的生機自然而然地激活,身體真氣也如一個極度通風的房間,在寒熱之流對流的情況下,他只感到身上的傷勢似乎再無大礙,本來的疲憊一掃而空,真氣越行越順暢,彷彿有使不完的勁。

  奔出十餘丈,便出了山谷,而距河心的船尚有十五丈之遙,林渺一聲長嘯,腳下的堅冰竟暴散成無數晶瑩透明的小塊,飛濺而起。

  “呀……”林渺在冰塊飛濺而起之時,大袖一拂,無數小塊的碎冰化成漫天的寒光直射向河心的天空。

  林渺的身子如大鳥一般騰空而起,劃過一道絕美的弧跡,追上那些灑落的碎冰,如雲中漫步一般,踏著下墜的堅冰直向小船凌空橫渡過去。

  岸上的薛府家將一個人都愣住了,他們也傻眼地望著那一雙赤足在黃河上的虛空之中錯步亂踏,卻飄然若仙的林渺,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做什麼。

  般上的幾人也都看得心神俱醉,他們沒料到林渺竟能藉碎冰橫渡虛空,更被林渺那絕世身法給深深地震撼。

  “放箭,快放箭!”岸上薛府有些人很快意識過來,他們知道,若任由林渺這樣表演下去,藉這些碎冰,足以橫渡向那小船,但他們絕不能放走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

  “繩子!”金田義突地也意識過來,急呼道。

  鐵頭和魯青立刻回過神來,此刻林渺已只距小船不過四五丈的空間了,但是在林渺的身後卻湧出一陣疾箭。

  “嗖……”林渺的足尖輕點一塊下墜的堅冰,身形再凌空升上丈許,勁箭自腳下射過。

  “嘩嘩……咕……”冰塊、亂箭零亂之極地墜入水中,驚起一串串水泡。

  林渺拔高的身子再斜掠向小船,但因冰塊之力不大,無法讓他彈得更遠一些,便在小船三丈外向河中墜落。

  “嘶……”金田義手中的繩索如靈蛇一般射出,卷向林渺的腰際。

  “小心箭!”猴七手驚呼。

  林渺正要伸手抓住繩索,但身後的箭雨如蝗般射至,如果他抓住繩索,必被射成刺猬,無奈之下,只好咬牙,用力下沉。

  “嘩……”林渺有如一顆巨石般沒入奔湧如潮的河水之中,那一簇箭雨也全部落空,灑在小船周圍。

  “龍頭!”猴七手驚呼。

  “恩公!”魯青也驚立而起,呼道。

  鐵頭的目光則一眨不眨地盯著下游。

  董行的臉色很難看,因為他發現水面上冒出了一些血花,林渺如果是中箭落水,在這種寒冬臘月裡,且這一段河道水流如此湍急,能否生還尚是一個極大的問號。他不想林渺死,儘管最初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很傻氣,可是他卻感受到了這個年輕人的一種讓人心顫的氣質,這讓他嚮往,也讓他崇慕,是以他不希望林渺死。

  “嘩……”眾人正心神不寧之際,小船邊突地水面炸開,一道人影若躍過龍門的大魚般帶著一股冰寒水珠翻上小船。

  小船搖晃了一下,便聽得一聲輕呼:“快開船!”“恩公!”魯青大喜,這翻上小船的人竟正是剛才在三丈外落水的林渺。

  船上眾人看清上船之人竟是林渺後,皆大喜,董行卻驚呼:“你們要放箭了!”金田義操起木槳,橫立船尾,箭雨趕至之時,他揮槳護住船身丈許空間,箭矢根本就射不過來。

  “媽的,來看看老子的厲害吧!”猴七手抬起天機弩,對準岸邊聚集的那群毫無防備的薛府家將呼道。

  “嗖……”天機弩十箭齊發,那一排利箭平射而出,如追風逐電般擠入岸上的人群。

  “呀……”這一擊竟傷了六人之多,岸上之人哪裡想到船上竟有這般的利器?而且天機弩體積小,猴七手上箭時他們根本就沒看到,如果是大弓的話,他們定會加以防備,可是這一刻卻是在沒有防備之下。

  岸上的眾人大驚,慌忙散開找位置藏身,等他們再開弓放箭時,小船已在三十丈開外,那隻有兩百步的弓,其力道已經大弱,根本就構不成太大的威脅,何況有林渺和金田義這兩大高手撥擋?倒是天機弩的射程可及千步,對對岸的威脅依然強。這一刻,魯青才真的見識到了天機弩遠程的力量。

  “恩公,快把這衣服穿上吧!”魯青忙把貂裘還給林渺,因為林渺也全身濕透,這寒冬臘月的,他怎能還穿著對方的貂裘呢?

  “不必,我已是寒暑不侵,你自己披上,我調息一會兒就會好的。”“你身上這麼多傷口!”董行擔心地道。

  “龍頭,我為你上藥吧。”猴七手忙拿出金創藥,給林渺敷上。

  林渺卻閉上眼睛,靜坐著一動也不動。

  “嗚……嗚……”岸上的薛府家將見大弓已經無法再威脅到船上之人,但他們卻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這幾個人就如此溜走,是以吹動號角召喚附近河面上和渡口的官兵來支援。有的則迅速調轉馬頭而去,至於他們想去幹什麼,或是要幹什麼,這些都似乎沒有必要追究。

  林渺身上的傷口頗多,雖不會致命,但這十多處傷口,或深或淺,也絕不好受,肩頭還中了一支箭。不過,所幸這支箭是他沉入水中之後才射中,被水力相阻之下,箭射入的並不深,也無大礙。不過,這麼多傷口,看起來都有些觸目驚心。

  魯青雖也受傷數處,但大多是因太過疲勞,又因其是自水道中潛出洛陽,在那刺骨冰寒的水道中受凍,這才使其傷情顯得有些沉重,但無性命之虞。

  鐵頭操舟之術確實精到,以一人之力驅動載有六人之舟穿行於激流洪濤之中而無半點慌亂,其力氣大得驚人,一隻巨槳使舟行若飛,雖然河面甚寬,卻也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便越過了河心最險的急流,轉入了緩水區。

  船上之人剛鬆口氣之時,卻見上游幾點黑影迅速靠來。

  “不好!他們開船追來了!”金田義出言道。

  鐵頭回頭望了一眼,也認出了那幾個黑點正是官府的戰船,不由得哂然道:“待他們追到時我們已經上岸了!”“那快點,我來幫忙!”猴七手也找一根木槳,幫忙用力劃。他知道,如果在這黃河之上這等小船與那些戰船相遇,他們完全可以像捻死一隻螞蟻般碾碎他們的這隻小船,若想逃命,便惟有上岸。

  官兵的戰船行走極速,三張大帆齊張,所有的槳一起劃動,可以看出為了追擊林渺諸人,這些官兵都盡了全力,畢竟,薛青成不是一般人,他的死幾乎使整個洛陽城都為之震動,懾於薛府的勢力,洛陽太守不能不傾力緝拿兇手。

  鐵頭所言沒錯,在河面之上,官兵不可能有機會追上他們,畢竟雙方相距太遠,官船再快,也不是飛鳥,只要過了河心的激流,再驅船到對岸便是一件很輕易的事,不會出現太多的阻礙。

  當林渺諸人上岸之時,戰船尚在里許之外。此刻林渺身上已經乾透,這河水的冰寒與雲夢澤之中的寒潭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根本就沒法比。是以,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體質確實已經寒暑不侵了。

  “我們現在該去哪裡?”猴七手望著那載滿了追兵的幾艘戰船,有些擔心地問道。

  董行的臉色也很難看,這幾船的追兵,不下數百人,如果被追上的話,他們惟有死路一條,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如果船上只有普通官兵,林渺尚不懼,但是其中卻夾有許多薛府家將,這些人之中雖沒有極厲害的高手,但每一個人的身手都絕不弱,要是被這群人纏著,不死也要脫一層皮,連林渺都對這些人無可奈何,是以他們絕不能讓對方追上。

  “去軹城!”魯青斷然道。

  “他們有馬,我們根本就快不過他們,先去莊集,那裡有馬買,距此僅七八里路!”董行斷然道。

  “就去莊集!”林渺扭頭望瞭望那戰船之上的戰馬,顯然這群人也不會輕易讓他們在岸上逃脫,已準備了他們可能會逃到岸上。

  “因我而連累了諸位,我實在心中難安!”魯青歉然道。

  “朋友何出此言?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應該的,何況是英雄重英雄,如果兄台這樣的人死於那些小人手上,世界豈不是太寂寞和無趣了嗎? ”“恩公相救之德,我們兄弟兩人定銘記於心,永不相忘!”鐵頭也誠懇而感激地道。

  “如果恩公不棄,我兄弟二人願為恩公馬前小卒,聽候恩公差遣!”魯青屈膝感激而堅定地道。

  “不錯,恩公要我們上刀山下火海,我們兄弟也絕不皺眉!”鐵頭也屈膝跪下道。

  “兩位快起來,有事我們先去了莊集再說!”林渺心中大喜,但仍提醒道。

  “如果恩公不允,那我兄弟二人只好留此阻擊追兵,以謝恩公之恩情!”魯青固執地道。

  “龍頭,你便答應吧。”猴七手望著快要接近的戰船,也有些心焦地提醒道。

  “好吧,既然二位有此心,我林渺豈能再推卻?快起來,我們立刻去莊集!”林渺催促道。

  鐵頭和魯青大喜,忙起身跟著董行向莊集奔去。

  △△△△△△△△△

  莊集是通向河內城的要道,距河內並不遠,而河內仍是朝廷的據軍,與義軍的射犬城相互對峙。也可以說,河內是洛陽北面的大門,有河內在,洛陽便不會擔心受到北方戰火的騷擾。

  不過,莊集似乎獨成一體於河內與洛陽之間,也是義軍經常活動的地方,但對於這一些,官兵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們無法在莊集據軍,也不可能將莊集中的每一個人都抓了,至少莊集也是他們的後路。莊集之中有自由流動的物資,對河內城只有好處而無壞處。

  事實上,莊集之中並無固定的行業,許多都是流動的交易者,附近的鄉村百姓有什麼東西,也會拿到這裡交易。因此,在白天,這里或許比較熱鬧,但到了黃昏,交易之人差不多都走了個乾淨。

  林渺諸人衝入莊集,許多人都已經準備收拾東西返家,他們只用了盞茶時間便趕到了集中,而背後急促的蹄聲已經清晰可聞,他們幾乎是將集中的馬搶走的,那馬販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時,林渺諸人便已把他的馬給騎走了,然後拋出一塊金子,也不管夠不夠,不讓那馬販有開口的機會,便絕塵而去。

  “哎……”馬販又驚又怒,待要追時,薛府的騎隊也風馳而過,讓馬販吃了滿口的灰塵,氣得馬販破口大罵,可卻沒人理他。最後還只得撿起地上那塊與他理想中賣價要差一截的金子,拂了拂灰塵,又安慰起自己來:“媽的,幸虧還不是強盜,有這塊金子總比沒有好,就算他媽的有兩匹馬兒得了瘟疫死了好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53
第三卷第十四章霸威初現
  “我們在這裡也不能呆得太久,如果能夠把爐址轉移到其它更安全的地方,或許會更好!不過,我們至少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小刀六端著茶杯淡淡地道。

  “為什麼?有什麼地方比小長安集更好呢?這里水陸兩路暢通,而且往來商人眾多,我們的貨物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運出去!”刑遷憶不解地問道。

  “問題是,這裡尚是朝廷的地方,如果義軍與官兵交戰起來,當他們突然發現,義軍所用的都是我們打造的天機弩時,你猜嚴尤會有什麼反應?”小刀六反問道。

  刑遷憶皺了皺眉,這確實是個頭痛的問題。

  “你認為姜先生一定能夠與王常答成協議嗎?”遊鐵龍尚有些不放心地道。

  “當然,我對姜先生很有信心,他一定會給我們帶來好消息。只要我們挑起義軍與官兵之間不斷地比武器的裝備時,就是我們大賺特賺的時候!”小刀六陰陰地笑了。他知道,仗打得越熱對他越有利,他並不在乎義軍與官兵誰贏誰輸,因為他只會無條件地支持他最好的兄弟林渺,這或許有些殘忍,但這個世道本身就不是一個公平的世界,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並不是從他開始。

  “我們必須快一些將我們的生意做到別的地方去!汝南便由遷憶兄去主持打理,淮陽則由陳二寨主去主持,我們先在這些地方紮下根,往後之事等姜先生回來再作商議!”小刀六像是三軍統帥一般。

  刑遷憶和陳通並沒有異議,因為這不只是在為小刀六辦事,也是為林渺,為天虎寨謀利,更是在為他們自己創造機會。

  天虎寨一直都差不多是自給自足,但是如眼下這般大張旗鼓地做生意卻是首次,而刑家本是數代為商,只是到了刑遷憶父親一輩,經營不善,加上朝政不好,這才將家業虧空,可是刑家人對生意一道卻不陌生。

  △△△△△△△△△

  “入林!”董行一馬當先向後面的林渺諸人呼喝著衝入官道左側的一片密密的樹林中。

  林渺諸人微怔,如果這般衝下去,只要再有一個時辰便絕對可以抵達青犢軍所活動的地方,那樣就不會再懼這些追兵了,何以董行會讓他們入林呢?不過既然董行入林了,他們自然也便跟著入林。

  “前方的官道上設有官方的哨卡,這般直去,只是自投羅網!”董行入了林之後才解釋道。

  “你怎麼知道?”鐵頭不解地問道。

  “我前幾天才從軹城回來,官兵欲堵死青犢軍與外面的糧草營運,想封鎖軹城所有外通之路,是以任何自南方去軹城的人都會被檢查!”董行粗略地解說道。

  “可這鬼林子,我們的馬根本就跑不動!”鐵頭有些憤然地道。

  “他們的馬一樣跑不動,人說逢林莫追,他們討不了多大的便宜,林子那端有條小道通往五尾山,這條路目前還是安全的!”董行毫不在乎地道。

  鐵頭心想也是,自己馬慢了,對方的馬自然也不能快。

  “你那鐵槳太重了,馬兒都快被壓死了,我勸你還是丟掉吧!”董行突地扭頭笑道。

  “放屁,再胡說,我一槳打破你的頭!”鐵頭怒道。

  董行做了一個鬼臉,此刻他似乎並無一點懼意,似乎對那些咬尾而追的追兵根本就不當回事。

  “餵,董行,你是不是故意帶我們亂竄呀?”猴七手也出言問道。

  “怎麼會?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走你們認為好走的路去,好心沒好報!”董行怨道。

  “前面好像有喊殺聲!”林渺突地開口道。

  “喊殺聲?”董行一怔,旋又惑然問道:“不可能吧?”“不錯,是喊殺聲!”林渺側耳傾聽,然後肯定地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董行倒不敢懷疑林渺的話,見林渺那麼肯定,也怕了,忙問道。

  “他們自後面追來了,除非我們想殺回去,否則我們便只有向前衝!”林渺扭頭,已聽到身後林子之中傳來了一陣馬嘶之聲。

  “管他是什麼人,我們殺出去,讓他們知道這隻大鐵槳的厲害!”鐵頭心一橫,一馬當先,大鐵槳掛於馬側,直向林外衝去。

  “是大彤的戰士!”董行也衝出樹林,卻見在坡谷之間,兩隊兵馬殺得正酣。

  “這是河內的守軍!大彤的人已被圍在那山坡上!”魯青指了指三里外的那小山坡,也正是大彤義軍拼死相護的山坡道。

  林渺雖然聽說過河北的義軍,但是卻從來都不曾了解其情況,而且對河北的形勢也不太熟悉,是以,他並不知道那被困的便是大彤的義軍,但仔細打量三里外那小山坡上的一隊人馬,只見那搖晃的大旗之上,果然有個斗大的“彤”字。

  “咦,在山坡上被人護著的是個女的!”林渺的目光似並不受空間的限制,清楚地看出,那桿大旗邊站著的是一個全身披掛的女人,雖然面容看得不是太真切,但是卻可明確地辨出是個女人,而且身上似乎掛滿了血跡,衣甲有些不整,不過神態似乎十分鎮定。

  “女的?”董行和鐵頭諸人無法看清那山頭之上人的面目,而且這些人都是頂盔帶甲,男女幾無分別,是以無法分清。

  “如果是女的,那定是火鳳娘子!”董行肯定地道。

  “官兵是他們的好幾倍,只怕他們撐不了多長時間,現在只是甕中之鱉了。”猴七手淡淡地道,他並不太關心這些義軍的事,因為這些人與他並沒有交情。

  “你好像對這些義軍很熟?”林渺扭頭向董行問道。

  “那當然,我可是他們的貴賓,上江、大彤、鐵脛、五幅、青犢,哪一路義軍的龍頭不會對我客客氣氣的?”董行不無得意,傲然道。

  “哦,那你是什麼人?”金田義反問道。

  “別聽他胡吹!他只不過是洛陽城中的一個混混無賴而已!”鐵頭不屑地道。

  林渺不由得臉微熱,這董行是洛陽城中的混混無賴,而自己也不過是宛城中的混混無賴,是以他也感到臉熱,只不過鐵頭和魯青並不知道而已。

  金田義和猴七手也知道林渺的身分,是以他們也略感尷尬。

  董行不屑地聳聳肩,並不辯駁,卻向林渺道:“我看公子一定是不甘南方寂寞,想到北方來闖一番天下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之一!”“哦,何以見得?”林渺訝然反問,其餘的諸人也都訝然,尤其是金田義和猴七手,因為他們知道董行的猜測半點也沒錯,頓時收起了小覷之心。

  “你是宛城之人,而且又被尊為龍頭,相信身分非同一般,而南陽義軍有平林、下江、新市,還有劉秀的舂陵軍,南郡又有秦豐,還有張霸的殘餘,江夏有羊牧,但是你不會是他們的龍頭,而天虎寨的刑風、伏牛山的申屠勇也不會是你的人,你被尊為龍頭,卻不見所聞,料是在南陽難以抬頭,不過看你生俱霸氣,眉目間銳氣逼人,定是不甘寂寞,胸怀大志,而你在黃河邊所表現的一切,足以說明你有招才納賢之心,這樣的人不能發展於南方,便必會來北方找機會!相信我沒有看錯你!”董行侃侃而談,似乎有著絕對的把握自己所說與實情相符。

  林渺越聽越心驚,他確實對董行這個人看走眼了,此人心思之細密,眼光之獨到,而且對南方情況了解的程度都讓他不能不吃驚,此刻他確實相信董行剛才所說與那幾路義軍的關係密切絕不會是吹牛的話。

  金田義和猴七手也聽呆了,心忖:“這人好厲害,不過,還好,他根本就沒想到我們龍頭已是天虎寨的主子!”“哈哈哈……”林渺歡笑問道:“那你認為我們出手對今日的戰局有什麼作用呢?別忘了我們身後的追兵也快到了,而且這些追兵是義軍的數倍,僅憑我們幾個人的力量,出手不也等於是送死嗎?”董行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我想你一定有辦法,否則我勸你還是回南陽,北方確實不適合你!”“大膽!”鐵頭見董行對林渺如此無禮,不由得怒叱道。他想好好地教訓一下董行,卻被林渺喝住了。

  “不得無禮!”林渺叱了一聲,目光緊緊地逼視著董行。

  董行依然高深莫測地與林渺對視,並無半絲懼意,但卻也不開口說話。

  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淡笑道:“你說得沒錯,不過,我希望你不是一時胡猜!”說完林渺向魯青道:“你傷勢無礙吧?”“休息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魯青肅然道,事實上他只是受寒氣所侵,又太累了,傷勢並無礙。

  “鐵頭、田義、七手,你們與魯青一道繞到北面衝殺官兵;董行,你可以在一旁看戲,也可以吶喊,便喊:'山上的兄弟們,援軍來了,殺啊……'”“那你呢?”董行問道。

  “我便引這群薛府的追兵去攻他們南面,然後我們就一起自北面突圍!”“你引這群追兵去殺官兵?”鐵頭訝然問道。

  “不用多問,立刻行動,你們小心一些,相互照應,只要衝亂他們的包圍圈便可,無須衝入包圍之中!”林渺說完一打馬便向山坡衝去。

  鐵頭諸人也不再猶豫,打馬便繞向山坡的背面。

  坡頂上的義軍站得稍高,他們老遠便看到林渺一人單騎風馳電掣般向山下衝來,而林渺身後不遠處,更有一隊騎兵衝出,他們正在納悶不知這些人是什麼來頭時,林渺已連人帶馬殺入了官兵的包圍圈之中。

  官兵有數千人,但義軍卻只有數百,是以竟被困死在山頭無法突圍,地上到處都是屍體,顯然剛才經過了一場血戰,義軍被逼得只好退守山頭了。

  “山頭上的兄弟們,殺呀,援兵已到——!”林渺寶刀高舉,聲若驚雷般響遍整個山谷。

  官兵本來正準備第五輪攻擊,欲一舉擊潰山頭之上的義軍,卻沒料到自背後竟殺出這樣一個大煞星,待他們發現之時,林渺已殺入了人群之中,他們連放箭的機會都沒有,同時他們更看到林渺之後又有數十騎向山下疾衝而來,這些官兵讓林渺僥倖突破防線,已經後悔,怎能再讓這數十騎殺入陣線之內呢?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那近百騎只是追擊林渺的追兵,還以為是與林渺一起的義軍援兵,因為薛府家將並不會穿官兵的衣服,這些官兵自然認不出這些人便是薛府家將,於是大喝著下令放箭攔住薛府的家將。

  “殺啊……”林渺差點沒笑破肚皮,他帶馬橫移,如一陣旋風般,根本就無人可擋。不過,馬戰之時,龍騰刀似乎顯得稍短了一些,是以他奪過一桿長槍,如出水蛟龍一般,方圓丈許之內,幾乎是風雨不透,那些官兵的兵刃碰上即飛,人撞上即死,左挑右刺,如入無人之境。

  坡上的義軍看到來者如此神勇,全都精神大震,狂喊著便自坡頭殺下,一時氣勢如虹。

  官兵兩面受敵,而林渺又如戰神一般,使他們陣腳大亂,哪有心思抵擋?鬥志大喪。

  “哪裡來的野小子,吃老子一棒!”一聲怒喝,一個有如黑煞神般的巨漢驅馬飛馳而至,揮動著一隻巨大的狼牙棒,當頭向林渺狂砸而下。顯然他見林渺無人能擋,只在片刻之間官兵便死傷近百,他這才趕來迎敵。

  “當……”林渺只覺雙臂一震,長槍幾乎彎成了一張弓,戰馬低嘶退了小半步,不由得暗自一驚,忖道:“此人好大的力氣!”那黑大漢也不好受,雙臂震得發麻,呼道:“好大的力氣!”林渺戰馬斜錯,槍身外彈,以橫掃之勢倒擊黑大漢的腰際,速度快極。

  “當……”黑大漢的反應速度也絕不慢,在錯馬之際,便已估到林渺會有這麼一招,是以狼牙棒尾倒鉤,截住林渺的槍身。

  “砰……”黑大漢仍然吃了一擊,悶哼一聲,帶馬沖開,林渺的槍竟像軟蛇一般,在槍身被擋之際,槍頭如蛇尾般擊中黑大漢的腹部,再彈開。不過,這一擊並不能造成任何傷害,只是有些痛而已。

  “呼……殺……”林渺槍身彈回之際,抖出漫天的槍影,罩向那搶攻而來的官兵,只殺得人仰馬翻。

  薛府家將見前方是官兵,哪裡會想到這些人會向他們放箭?在沒有防備之下,那數百利箭幾乎讓他們傷了一小半,戰馬幾乎死去一半,這使他們又驚又怒,疾呼道:“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兄弟們,快給我殺過來呀,殺光這群兔崽子!”林渺向薛府家將揮臂高呼。

  官兵哪肯相信這些薛府家將是自己人?見殺來的一個林渺已是這般可怕,要是讓這些人也殺了過來,那他們還有得活嗎?是以,不管薛府家將怎麼喊,他們照射不誤,這下可氣壞了這群薛府家將,這群官兵不顧他們死活地亂放箭,也激起了他們的殺機和怒意。

  林渺卻在官兵中邊殺邊大笑,其得意之態,幾乎是誇張得有些過分,看在薛府家將眼中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扒了林渺的皮,將之煮食了。在狂怒之下,有幾個人幾乎失去了理智,向官兵陣營中衝殺而來。

  林渺毫不在意,他正是要對方如此。

  “殺!殺……”義軍雖只有數百人守在山頭,但是這陣衝殺卻將官兵的防守擊潰,官兵迅速潰敗,山上的官兵下撤,使得山下的官兵更亂。

  “殺啊……義軍兄弟們,殺呀,我們的援軍到了!”山北面的鐵頭諸人聽到南面的喊殺之聲,也開始向山坡下的官兵狂攻。

  於是山坡四面的官兵全都亂了套,南面官兵尤其慘,那群薛府家將也殺了進來,這些人絕不手軟,凡是向他們進攻的官兵都殺,事實上,這些官兵已與薛府家將結下了仇恨,是以這些人自然不會客氣。

  官兵見這些人殺了進來,自然也都圍上去攻擊。林渺策馬在官兵之中迅速移動,一路走一路殺,而薛府家將則追在他身後一路追一路殺,慘只慘了官兵。

  那黑大漢也大怒,剛才被林渺贏了一招,而此刻追不上林渺,卻可以擋住薛府家將,巨大的狼牙棒每一擊都力帶千鈞,別看他打不過林渺,但對付薛府家將還是綽綽有餘的。

  “呼呼……”兩棒,便將兩名薛府家將震下馬背,這些人一落馬背,立刻被趕來的官兵亂刀砍死。

  黑大漢精神陡振,頓時大感揚眉吐氣,林渺在那裡一氣亂殺,他無法制止,打又打不過,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此刻力殺兩敵,也覺得這些人並不是那麼可怕,更是殺得興起,那七八十斤重的狼牙棒,左揮右舞,只震得那群薛府家將東倒西歪,官兵們見主將如此神勇,也精神稍振,一氣狂攻。

  “啪啪……”林渺長槍灑得風雨不透,射來的暗箭都墜落在槍勢之外,他也不再戀戰,向坡頂殺去。

  這些官兵並無甚麼高手,不像薛府家將一般死纏爛打,而且這長兵刃在馬背之上靈活自如,加之官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兩頭夾擊打得昏頭昏腦,哪裡能擋住林渺?只被林渺殺開一條血路,直衝上山坡。

  坡頂的火鳳娘子顯出極度的訝然,她並不認識林渺,但卻被林渺縱橫於敵軍中的那股氣勢所震。

  “誰知那是什麼人?”火鳳娘子指著林渺問道。

  坡上守護火鳳娘子的眾義軍將領皆搖頭,事實上,他們沒有一個人見過林渺,自然不會認識這樣一個不速之客,但是林渺單槍匹馬衝過官兵的防線,衝上山坡的英武之姿卻深深地烙在眾將的心中。

  “擋我者死!”林渺斜拖長槍,身子微伏於馬背之上,雙腿夾馬,遇兵殺兵,遇將挑將,僅眨眼間便衝上了坡頂。

  坡上眾將神色頓緊,林渺身上的殺機與氣勢之烈只讓他們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林渺一帶馬韁,“籲……”戰馬打了個旋,停在眾義軍將領三丈之位,倒提長槍,目光投向大旗之下的火鳳娘子,高聲問道:“敢問可是火鳳娘子所率的大彤義軍?”“正是火鳳,不知壯士如何稱呼?”火鳳娘子忙抱拳行禮,客氣地道。

  林渺露出陽光般燦爛的一笑,雙手合槍一抱,在馬上行了一禮道:“在下宛城林渺,適逢其會而已,此刻實不宜久戰,我們最好自北面突圍而出,還望火鳳娘子下令!”火鳳娘子不由得“扑哧……”笑出聲來,林渺對她的稱呼叫得那麼彆扭,這使她忍禁不住。同時她也對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狼狽,卻氣勢逼人、也頗為俊秀的年輕人大生好感。

  林渺似乎明白火鳳娘子在笑什麼,只是聳聳肩,咧咧嘴,也跟著笑了。

  火鳳娘子身邊的眾將似乎也被這氣氛所感染,感到一陣輕鬆,似乎忽略了周圍所存在的危險,彷彿在林渺身上找到了一種讓他們振奮的力量。

  火鳳娘子神情一肅,扭頭向北面望去,卻見北面一光頭大漢手持一柄鑌鐵大槳,翻如雲,擋者披靡,而另外幾人雖然無其勇悍,但也使官兵陣腳大亂。

  “為何不自南面突出?”一名義軍將領訝然問道。他見南面的形勢比北面更亂,才會有此一問。

  林渺一笑道:“南面那些兄弟乃是洛陽薛子仲府上的家將,他們只是來追殺我的,北面才真正是我的兄弟!”說完林渺一聲長嘯,也不管火鳳娘子如何決定,策馬便向北面狂馳而去。

  “北撤!”火鳳娘子將帥旗一揮道。

  攻下南面的義軍頓時回撤,南面那些官兵本已大亂,一時之間不明所以,竟不敢向坡上追逐,因為那仍有三十餘名薛府家將縱橫掠殺,但卻被官兵圍於其中,沖不出來。山坡之上的義軍既然撤了回去,他們自然樂得來全力對付這群頑固的騎兵,就這樣薛府家將不僅沒能抓到林渺,反助林渺殺了百餘名官兵,若不是那黑大漢相阻,他們只怕也追上了坡頂,但是他們卻遇上了這黑煞神,連林渺都不想被其纏住的對手,是以這群薛府家將也損失慘重。

  薛府家將之所以能殺得林渺逃竄,是因為他們人多,而且力量平均。但此刻官兵的人數比他們更多,他們雖然力量平均,卻沒有高手,是以突破力不強。因此,林渺能單槍匹馬在官兵中殺進殺出,他們人多卻反而殺不出重圍。這一刻,他們便開始後悔了,後悔不該太衝動而陷入這等僵局。

  “我們是洛陽薛太爺府中的家將,你們全給我住手……”一名家將終於忍不住呼了起來。

  “老子管你是誰,格殺勿論!”黑大漢怒吼道,到這一刻,對方殺了他這麼多兄弟,便是天皇老子他也不會放過。

  那群薛府家將已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平日里他們在洛陽城中向來是橫行無忌,是以今天受了這群官兵的窩囊氣,他們便沒考慮後果就衝了上來,可是他們知道,此刻他們說什麼話都不可能讓這群官兵相信,惟一可以做的便是殺出重圍,然後再來找這些人算賬,同時,他們對林渺的恨更是難以言述。

  只不過,在這一刻他們知道自己中了林渺的詭計已經回頭不及了。

  南面的義軍迅速撤回坡上,南麵包圍的官兵似乎也覺察到了一些不對,但是他們並不敢貿然進攻,他們的心神仍未能完全定下來,剛才林渺那一通橫衝直撞的衝殺已讓他們心有餘悸,在沒有弄清虛實的情況下,他們惟有盡力穩住自己的陣腳。

  剛才的那一陣大亂,想這麼快便恢復過來並不容易,林渺與薛府家將及義軍的那一輪衝擊,幾乎讓南面官兵折損了六七百人,使南面官兵剩下不到五百能戰之士,這點人數,只要義軍不從這一面衝下來,已是他們的幸運了,哪還敢追上山坡討打?

  北面的官兵遇上了鐵頭這力大無窮的猛人也是倒霉,那巨大的鑌鐵船槳重達一百五十餘斤,長有丈許,槳頭四尺,便像一扇大門一般,那些刀槍劍戟之類的東西在這沉重的巨型兵刃面前就像是牙籤一般,碰上便飛,遇上就折,槳風過處,那群官兵便東倒西歪了,更別說碰上鐵槳之人。那些官兵在鐵頭面前幾乎無一合之將,一槳便可將人砸成肉餅。兩名偏將欲上前攔截鐵頭,但一人自腰身被鐵槳擊斷,另一人連兵刃帶人頭、馬頭一起被鐵槳擊碎。

  鐵頭是殺得興起,越打越暢快,見官兵就殺,那些官兵見到鐵頭的戰馬來了,都嚇得紛紛逃開,北面的主將也只硬接了鐵頭五擊,便落荒而敗,兵刃被打折,更被震得口吐鮮血,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鐵頭有如此神力。

  官兵們只有在遠處用箭射,但是這些利箭被槳風掀動,力道大弱,射在鐵頭身上,連皮都射不破。鐵頭彷彿是一身銅皮鐵骨,刀劍難傷,這使得官兵更是駭然若死。

  林渺又自南面殺到北面,如出閘猛虎,長槍狂挑狂刺,那些官兵在林渺面前便如龍捲風下的禾苗,勁風一過,便倒一大片,在主帥都敗走的情況下,這些官兵哪有再戰的勇氣?紛紛抱頭逃命去了。

  山坡上的義軍再衝下來幾乎是沒遇上什麼阻礙,便直接突出包圍,而且還追著那些逃兵屁股後面殺,使他們大出悶氣,待東面和西面的官兵攻上山坡之時,義軍幾乎都已經走光了,連斷後的一些人也撤下了山坡。

  此刻那些薛府家將也殺出了包圍,能夠逃出去的僅只有八人,其他的要么死在亂刀之下,要么便死在亂箭之下,這確實是他們的悲哀,但卻又無可奈何。

  官兵對這逃出的八人也追了一氣,不過並沒有多大結果,這衝出的八人是見機得早,而且武功也是這些薛府家將中拔尖的。只是,他們仍免不了負傷累累,這一戰確實是他們今生難以忘懷的。

  義軍殺出重圍,便立刻向軹城趕去,他們雖然殺得南北兩面的官兵大敗,但西面和東面的官兵數目仍比他們兩倍還多,要是再戰下去,其結果實難預料。是以,他們必須趕去與軹城的義軍會合,事實上,他們本是來解軹城義軍的危機的,卻沒想到在路途卻中了埋伏,被官兵堵在這片林子之後,苦戰之下,火鳳娘子中箭受傷,大彤眾將只好護著火鳳娘子退至山坡死守,只盼軹城義軍聽到消息前來救援,卻沒有料到在吃緊快絕望的關頭殺出了一個林渺與薛府家將,使圍困他們的官兵損失慘重。

  董行在半道之上橫馬插入眾人的隊伍之中,向林渺問道:“薛府家將呢?”林渺手中長槍一擺,傲然笑了笑道:“應該完蛋了,你終於敢出來了!”董行一陣乾笑,不以為恥地道:“我又不會武功,與其出去送死,不如留著有用之軀做些有用的事。”林渺“嘿嘿”一笑道:“希望如此,你去護著魯青與七手跟火鳳娘子一起先走,我去擋追兵!”“你還回去?”董行扭頭望了一眼自坡頂追來的官兵,吃驚地問道。

  “當然!”林渺肯定地點了點頭。

  “龍頭,你身上傷口都裂開了。”猴七手擔心地提醒道。

  “是啊,林兄弟,你身上流血太多,你不能去,這事就交給我們的人吧!”火鳳娘子見林渺身上到處都在淌著血水。他身上本就染有許多官兵的鮮血,再加上自己的血,都快成了一個血人,看了讓人觸目驚心。

  魯青心知林渺身上這麼多的傷口都是在黃河對岸與薛府家將交手時留下的,心中不禁微感內疚,而見林渺這渾身是傷,仍毫氣乾雲地要回頭阻擊追兵,他心中更湧出了無限的敬意。

  “主人,讓我一人去就可以了!”鐵頭大槳一揮,也是豪氣沖霄地道。他被林渺激起了無限的鬥志,更深以林渺為傲。

  “讓我們去,林公子護著我們二當家的去軹城好了!”大彤眾將也都被林渺的這份義氣和鬥誌所感,都深深地生出敬意和感激。這一個萍水相逢的年輕人居然為了別人的安危而絲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雖然他們知道林渺武功超凡,但是此刻林渺已受瞭如此多的傷,他們豈能讓林渺再戰?

  “主人,你便不要去了!”魯青也急道。

  “龍頭,你陪火鳳姑娘一起去軹城,我與鐵頭一起去!”金田義肅然道。

  林渺對金田義的話比較在意,見他如此說,也便不再堅持,提醒道:“小心,安全回來見我!”金田義點點頭,他也受了幾處輕傷,不過並無大礙,他沒有鐵頭那天生的神力,更不像鐵頭那般天生就是一名悍將,但他也是個好手,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氣,這些官兵還不怎麼放在他眼裡。

  “走!”林渺一打馬與義軍大部人馬快速向軹城趕去。

  “林公子!”董行並馬趕到林渺身邊,小聲提醒道:“讓你的人不要再稱你為龍頭或主人,最好掩飾一些,否則會比較麻煩。”林渺心中一愣,他倒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或許是被猴七手叫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經董行這麼一提醒,確實覺得有些不太妥當,不由得謝道:“多謝先生提醒!”董行只是淡然一笑,倒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與林渺並肩而行。

  “剛才火鳳問我你是什麼人,我說你是宛城林家的長公子,此次前來北方只是想做生意,你的那個手下本是占山為王的盜賊,被你收服了,所以讓你當了他們的龍頭,而鐵頭和魯青則更好說,因為她認識魯青!”董行若無其事地道。

  林渺卻大大地吃了一驚,確實,猴七手當人面喚他為龍頭,實容易惹人懷疑,董行便是根據這些才會猜出他來北方的意圖,只是他沒料到董行竟會為他圓謊,不由得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圓謊?”“因為我們是朋友!”董行神秘地笑了笑道。

  林渺也不由得笑了,董行的語氣不似作假,他倒覺得這人有時精明得讓人吃驚,有時又坦白得讓人感到可愛,倒確有幾分痞氣。不過,在痞氣之中也隱藏著智慧。

  林渺忙小聲地叮囑猴七手和魯青。

  “林公子,我們二當家請你收下這些金創藥,還望先把傷口包紮好!”一名義軍將士趕了上來,遞過一個瓷瓶。

  林渺接過瓷瓶,不由得扭頭向火鳳娘子望去,卻見火鳳娘子也對他露出感激的一笑,突然之間,他覺得這位義軍的二頭領也是個極動人的尤物。

  “替我謝過二當家的。”林渺道。

  “你助我們解了今日之圍,我們應該謝謝你才對,你又是董先生的朋友,那便與我們是自己人,何需說客套話?”那將士誠懇地道。

  林渺不由得扭頭望向董行,董行卻只是淡淡一笑,似有種不無得意之色,這讓林渺好笑,不過這一刻他也明白,這董行與義軍之間確實有著密切的關係,只是不知這個人在義軍之中究竟是怎樣的身分,當然,對於這個人,他確實不敢再大意。

  猴七手也受傷頗多,他的武功並不怎麼高明,雖然身法靈活,但在馬上的功夫卻稀鬆平常,要不是鐵頭護著,只怕都活不了!是以,這一刻只好隨軍而行。

  魯青也有數處傷口,又疲憊不堪,實不宜再戰。現在林渺這三人都是有傷在身了,倒還真需要金創藥,不過,林渺的精神仍很好,沒有半點疲態,這讓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

  軹城並不遠,青犢義軍已經接到了突圍而出的大彤戰士的求救,是以他們已經調集了兩千戰士快速來援,但卻在半道上遇上了火鳳娘子後撤的義軍。

  雖然大彤義軍死傷慘重,但是火鳳娘子無礙,仍能突圍,這使他們大為欣慰。而此時,鐵頭和金田義所領的兩百阻止追兵的戰士也乘快馬趕回,但所剩卻只有三十餘人,餘者盡皆戰死。

  鐵頭和金田義也極為狼狽,金田義身上傷痕累累,惟鐵頭身上傷勢不重,他一身銅皮鐵骨,普通刀劍難傷。只是他渾身染滿了鮮血,卻不是自己的,他身上的衣服卻是破破爛爛的,也不知被砍了多少刀,大鐵槳彷彿是被血水浸泡過一般,尚在滴著鮮血。

  官兵尾隨而追,鐵頭座下的戰馬屁股上還插著兩隻羽箭,看上去極為好笑。

  大彤一些斷後的將領只剩下三人,不過,就這兩百人阻官兵約有半個時辰,這便給了火鳳娘子及那大部分傷疲義軍喘氣的機會,讓其與青犢軍接頭。

  見鐵頭與金田義安然而返,林渺心中倒鬆了口氣,至於其他的人,他並不在意。

  官兵似乎也意識到青犢援軍已到,便不再強追,因為青犢軍趕來時那揚起的塵埃已經告訴了他們,再追下去,只會將自己陷入被動的死局,是以調頭而去。

  青犢軍也不敢追,因為近來,河內的官兵對青犢軍四面封鎖,到處都設下了伏兵,這使青犢軍不敢四處亂活動,一不小心便會中伏,是以官兵退去,他們也沒有什麼追逐的必要,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將這些大彤的義軍迎回軹城。

  △△△△△△△△△

  軹城也是一個商業盛行的城市,因為其地處黃河北岸,沾了洛陽的光,自洛陽北運的商品許多都要自軹城轉過,因此,軹城也便成了商品聚散地之一。

  在黃河北岸還有另一個商品集散地——濕集,不過,這卻是屬河內官方的,北方諸義軍與南方通商便多由軹城中轉,這便使得軹城的地位顯得尤為重要。

  青犢軍在這座城中也駐了大量的兵馬,他們必須控制此城,這可以說是他們和上江、大彤、鐵脛、五幡幾支義軍的南方門戶。

  軹城的義軍頭領是青犢軍中第二號人物鐵叉閻羅閻進,此人在北方義軍中的名頭極響,本是南太行九洞十八寨的盟主,但是後來敗在北太行大槍王貞天的手下。九洞十八寨也各自分散,閻進便只好領人加入了青犢軍,成了青犢軍中的第二號人物。

  上江、大彤、鐵脛、五幡這幾支義軍都與南太行九洞十八寨有著極深的關係,是以,他們也都與青犢軍相互援助、支持,這也是官府拿這些人沒辦法的原因,便是想各個擊破都不可能,除非官府能夠將這五支義軍同時擊滅。但是,那樣還會有尤來、高湖幾路義軍相互支持,也便是說,如果官府相清剿其中一路義軍的話,便必須幾路同時作戰,可是南方的綠林、東方的赤眉幾乎讓朝廷焦頭爛額,對付北方義軍已無大將派出,又怎能幾路大軍同時作戰呢?官府也是沒辦法可想。

  閻進滿臉青須,豹眼環目,一頭長發隨風而舞,一襲黑長的風衣,斜插長劍,自有一番肅殺之氣,與之相對,好像對峙一個混世魔王,給人的感覺便像此人隨時都有可能拔劍割下你的頭顱,而且是不問情由的。

  “讓賢妹受累了,哥哥我迎接來遲!”閻進在一干將士的相護下大步向火鳳娘子行來,大老遠便朗聲道。

  火鳳娘子被貼身的丫頭扶下馬背,忙還了一禮,道:“哥哥何用說此見外之話?今日小妹能活著來見哥哥皆因董先生的幾位朋友,否則小妹真的就要埋骨黃土了。”“哦?”閻進的目光投向渾身浴血的林渺和鐵頭,不由得吃了一驚,並不是因為他認識這兩人,而是因為這兩個血人讓他看得觸目驚心,他從這兩人身上的鮮血可以看出這幾人在那一戰之中殺得是如何慘烈。

  “在下宛城林渺見過閻將軍!”林渺和鐵頭諸人也跟著火鳳娘子下馬,拱拳道。

  “哈哈哈……”閻進突地歡聲朗笑,大步行向林渺,親切地拍了一下林渺的肩膀,道:“果然是年少英雄,你救了我小妹,要我閻進如何謝你?”“閻將軍言重了,你等高舉義旗乃是為百姓爭氣,我身為萬民一員,出手相助又豈敢邀功?”說到這裡,林渺眉頭微皺。

  閻進突地意識到自己的手拍在了林渺的傷口之上,不由得吃了一驚,道:“你身上怎受這麼多的傷?”旋扭頭向身邊的人吩咐道:“快,扶林少俠去包紮傷口!”林渺此刻也覺得有些累了,這麼多的傷口,雖然勉強為其止血,但仍不免失血過多,使他感到有些疲憊,是以並不推卻,便被一干青犢將士擁著去包裹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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