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41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16
第二卷第二十二章禽獸之戰
  林渺的刀堪堪與汗莫沁爾的兵刃相擊,汗莫沁爾卻一聲低嚎,刀與鞘驀地爆成兩團光影,在其手中旋轉如兩道輪盤般,自上下兩個方向切向林渺的軀體。

  林渺頗感意外,汗莫沁爾這一變招,看似空門大露,但是林渺卻知道,若是他的刀不改勢地擊實,那麼他只會讓汗莫沁爾受傷,但汗莫沁爾卻可以將他擊成三段,這種避重就輕、與敵皆亡的戰術若非擁有無數次實戰經驗,絕無法拿捏得如此準確。

  林渺可不想與敵皆亡,是以,他只好變招,但這正是汗莫沁爾的目的,林渺變招只是跟著汗莫沁爾變,因此,先機頓失,而汗莫沁爾所需要的正是這難以求得的先機。

  汗莫沁爾腳步一錯,頓時竟幻出數十道怪影,猶如群狼起舞,同撕獵物,封住了林渺每一寸進攻的方位。

  林渺只覺寒意大盛,汗莫沁爾的圓月彎刀竟以奇特的弧度擠入他的刀勢之內,其勢滑溜之極,幾乎是擋無可擋,無奈之下,他惟有再退。

  汗莫沁爾絕不給林渺緩氣的機會,刀芒一盛再盛,幾乎將林渺完全吞沒在光影之中。

  林渺無奈,低吼之中,腰間短劍如電光般閃出,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連擊出七十九劍之多,而他也連退三丈才擋開汗莫沁爾這要命的一招,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汗莫沁爾的攻擊是沒完沒了的,刀勢剛竭,刀鞘便已經甩手射出。

  林渺龍吟般低嘯,身形在虛空中狂扭,有若天馬行空般升起四丈餘高。

  刀鞘在空中疾旋升高,自林渺腳下竄來,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就找著林渺攻擊。

  身在高空,一切盡收眼底,林渺雙手握刀,俯衝而下,以無堅不摧之勢向汗莫沁爾當頭劈落。

  “轟……”刀鞘觸及林渺的刀鋒,再難迴避,竟爆裂成無數碎片,帶著強勁倒射向汗莫沁爾。

  汗莫沁爾這才吃了一驚,彷彿明白,眼前的對手絕對要比他想像的難纏許多,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太多的問題,林渺這自上而下的全力一擊,鎖住了他方圓兩丈之內的每一寸空間,兩人的氣機也緊緊地牽在一起。

  汗莫沁爾不得不暗讚林渺的聰明,剛才那七十九劍絕對沒有白出,這使林渺深深地明白,在地面上殺狼,只會被攻得手忙腳亂,惟有如蒼鷹般自上空下擊,才使狼無所遁跡,也才會化被動為主動。

  汗莫沁爾自小生長在草原和沙漠之中,深諳狼性和狼的攻擊方式,但在沙漠和草原之中,狼的最大天敵便是鷹,也只有這種猛禽的高空優勢是狼所懼怕的。而林渺選擇高空下擊,彷彿也明白了這一點,這對於沒有見過大草原和大漠的林渺來說,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悟出這個道理,確實不簡單。

  而林渺這一刀的威勢也不得不讓汗莫沁爾心驚,他深深地明白,在功力之上,他絕比不上林渺,因此若想硬拼的話,無異是自找苦吃,是以,他惟有退。

  汗莫沁爾如陀螺一般在地上疾旋而起,塵土和敗葉若云一般疾升而起,直撞向虛空的林渺。

  林渺眼看便要劈中汗莫沁爾,倏覺眼前一暗,嗆人的塵土竟使他視線暫失,心神微怔之際,汗莫沁爾的氣機突然失去感應。

  “轟……”林渺的刀氣裂地而入,丘頂竟裂開了一道長七尺、寬尺許,深及尺許的刀坑,但汗莫沁爾剛才立足之處已無人影。

  林渺的視線被塵土一擋之際,汗莫沁爾便立刻逸走,他絕對不會錯過任何時機。

  林渺發現自己擊空,便知不妙,果不出他所料,汗莫沁爾的圓月彎刀竟然如一隻亮麗的怪蝶般自後方倒射而來,冰寒而冷厲的勁風已逼入了林渺的體內。

  林渺錯步、轉身、出刀,一氣呵成有若行雲流水,沒有了刀鞘的汗莫沁爾,讓林渺放心了不少,但是林渺轉身出刀卻擊了個空,背後空無一人!不過,破空之聲又自背後響起。

  林渺訝然,汗莫沁爾的速度難道會快到這種地步,連他都找不到端倪?但不管如何,他不得不轉身去面對這來自身後的刀!

  “叮……”一聲輕響,林渺的刀憑著感覺擊中了圓月彎刀,但卻沒有感覺到刀身的分量,似乎汗莫沁爾根本就不曾用刀。

  林渺剛回過身,圓月彎刀卻已在他身邊繞了一個弧,又飛到了他的身後,那便像是一隻長了翅膀的精靈,靈動得讓林渺頭痛,但林渺卻看見了汗莫沁爾。

  汗莫沁爾在三丈之外,可是刀卻盤旋在林渺的身邊。

  林渺頓時明白,圓月彎刀可以如那刀鞘一般脫手而攻,可是剛才刀鞘是靠迴旋之力加以巧妙的手法一來一去地攻擊,但是眼下的圓月彎刀竟然可以作出超出迴旋之外的變化,那這種力道又是來自哪裡呢?是什麼操縱著這一切?

  林渺側退,刀鋒反挑而出,他不想再去作無謂的轉身,似乎沒有那個必要。

  “當……”林渺在虛空中竟捕捉到了一點閃光,圓月彎刀果然倒旋而回。

  “原來如此!”林渺低笑,他終於知道了原因,那是因為圓月彎刀之上繫著一根極細的絲線,正是通過這根絲線操縱著圓月彎刀神出鬼沒。發現了這一點後,林渺再無懼意,至少,汗莫沁爾還沒有達到以氣禦刀的境界。

  汗莫沁爾一再無功,收回圓月彎刀,但林渺卻也不想再給他喘息的機會。

  林渺長嘯出刀!

  刀出,天地肅然,鋒芒如雪,盡罩方圓數丈空間,塵土敗葉如被一隻巨手所牽引,聚於刀側,化成一團巨大的塵球,凜烈的刀氣彷彿割開了虛空,陷落了天地,強大的風暴呼嘯而起。

  天變色,汗莫沁爾的臉也變了色,他沒有看到林渺,沒有看到林渺的刀,但是在每一寸空間之中彷彿都是林渺的刀,存在著林渺的戰意。也許,這才是真的林渺,這才是真正的實力。

  汗莫沁爾也有無從抵擋的感覺,因為滿眼都是飛旋的塵土和敗葉,而林渺便藏在這巨大的塵霧之中,也可以說,此刻的林渺存在於每一寸虛空之中,但汗莫沁爾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是以,他出刀了!只憑感覺出刀,苦行者的感覺!

  汗莫沁爾經歷了大小數百戰,他已培養出了超乎尋常的靈覺,這種靈覺能夠讓他不用眼睛去判斷對方的方位,讓他能夠在最危險之時保持絕對的清醒。是以,他的眼睛雖看不到林渺和林渺的刀,但是他的心卻已捕捉到了那股戰意的真正方位……

  “裂……”圓月彎刀以裂天撕地之勢切入塵暴之中。

  汗莫沁爾並沒有用眼睛,儘管他知道林渺這一刀的威勢,可是他卻別無選擇。

  “叮叮叮……”汗莫沁爾沒有失望,當他的身形沒入塵暴之中時,圓月彎刀便已經觸及了林渺的刀鋒,他以無上的意志抵抗著林渺有若驚濤駭浪的瘋狂攻擊,每一擊都彷彿有一股熾熱的力道竄入他的體內。在暴擋三十六招之時,他只感到手上的圓月彎刀如一塊燒紅的烙鐵,他的手掌根本就無法再把握,可是,他卻不得不去阻擋林渺快速而狂野的攻擊,除非他想死。不過,此刻的他也知道,死亡距他並不遙遠。

  “轟……”第三十七刀,汗莫沁爾只覺身子受了雷擊一般,手中的刀再也把持不住,竟化成碎片而射,他也倏地睜開眼,眼中寒芒乍斂,卻有一縷幽風掠過他的脖項。

  林渺的身形錯步至丈外持刀靜立,眸子裡卻閃爍著火熱而野性的光彩。

  汗莫沁爾也靜靜地立著,目光卻緊緊地盯著一縷在胸前緩緩飄落的髮梢,他仍活著!只是掉了一縷髮梢,但他卻深深地明白,林渺的刀與他的脖子相擦而過,如果這刀再偏一分,那麼他便再也無法看著髮梢飄落了,這絕不是虛談!

  “你為什麼不殺我?”汗莫沁爾淡淡地反問道。

  “我們有仇?”林渺反問道。

  “沒有!”“我們有怨?”林渺又問道。

  “沒有!”汗莫沁爾又答道。

  “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要殺你?”林渺悠然反問道。

  “因為你勝了!”汗莫沁爾也道。

  “你往日將所有敗給你的對手全都殺了嗎?”林渺問道。

  汗莫沁爾搖了搖頭,卻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尚未盡全力。”“這並不重要,難道不是嗎?”林渺又反問道。

  “是的,我仍是輸了,有些時候,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不過,貴霜武士都會迎難而上,絕不會退縮,直到戰胜對手為止,除非你殺了他!”“你也一樣?”“不錯,我也是貴霜武士!”汗莫沁爾肅然道。

  “如果你有興趣留在中土的話,我並不在乎,隨時歡迎你的挑戰!”林渺自信地笑了笑道。

  汗莫沁爾望了林渺一眼,突然轉換話題道:“如果你今次想連貴霜武士也一起對付的話,你最好要慎重考慮!”林渺一怔,不知汗莫沁爾何以突然說這樣的話,心道:“難道他看出了一些什麼?”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對方。

  “我知道你想對付燕子樓,而且是想救那群無辜的女人,因此,對付我貴霜武士自是難免。不過,以你的武功或許可以勝我,但卻絕不是丘鳩古的對手!我勸你還是打消念頭!”汗莫沁爾認真地道。

  “丘鳩古?他是什麼人?”林渺訝然問道。

  “他是我們此次來中土使節團惟一的八段武士!”汗莫沁爾淡淡地道。

  林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個汗莫沁爾六段,已經讓他夠頭大的,雖然他勝了汗莫沁爾,可是兩人的武功相去並不遠,若那丘鳩古是個八段武士,他又豈能占到任何便宜?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林渺不由得惑然問道,他不理解汗莫沁爾此舉的用意。

  “因為我不想你死,至少在我沒有打敗你之前!”汗莫沁爾的話很直接。

  “就這些?”林渺不由得笑了,他根本就不相信這話是真的。

  汗莫沁爾避開林渺的目光,道:“我師尊和我從來就反對自別的國家販買女人,我想,這個答案你應該滿意了吧?”林渺一愕,如果真是這樣,那倒確實是一件好事,不由得認真地審視了汗莫沁爾片刻,吸了口氣問道:“丘鳩古是你們這次使節團最厲害的人物嗎?”汗莫沁爾斜瞟了林渺一眼,淡漠地反問道:“怎麼,你還不死心嗎?”“我只是問問。”林渺微感尷尬。

  汗莫沁爾吸了口氣道:“不是,我們的使節大人乃是九段高手阿姆度,你根本就不可能有希望能在我們使節手底下撐上十招!”林渺不禁再抽一口涼氣,如果在這次前來中土的貴霜國武士當中,還有阿姆度這般九段不世高手的話,只怕他真的不能期望什麼了。在他的身上,麻煩已經夠多了,先不說魔宗,便是湖陽世家的事便已讓他夠頭大的,還有他尚未完成琅邪鬼叟交代的事,這讓他感到有些慚愧,他必須盡快找到樊祟,若是再惹上貴霜國這群可怕的武士,其結果實難想像。

  “謝謝你的提醒,我的事我知道該怎麼處理,天都黑了,我們就此別過吧,如果他日你來找我的話,只要我不死,定會奉陪!”林渺悠然笑了笑道。

  “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

  林渺再回棘陽城,剛好趕在城門欲關之際,守城官兵自然無人認識此時的林渺,儘管林渺的易容之術比不上秦复,卻也已經漸入高手之境,非是此道中行家絕難看出破綻。因此,林渺完全可在棘陽城中通行無阻。

  目前他最要緊的事卻是急欲找到那個神秘的怡雪,告訴她貴霜國高手的事,免得到時候會壞事。當然,在林渺內心深處,並不想讓怡雪受到傷害,而劉秀很難說不會是魔宗的人,若是劉秀也是與燕子樓同伙的,那怡雪豈不更是危險?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儘管怡雪的武功超絕,比他更好,也許也勝過劉秀,但在毫無防備之下,仍然容易上當。

  當然,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連齊萬壽和劉玄都是魔宗的人,再多一個劉秀也不算意外。

  論及實力,劉玄、齊萬壽哪一個會差過劉秀?論財力,燕子樓也絕不會遜色,而燕子樓都是魔宗的,對於與劉玄同家族的劉秀自然有嫌疑,因為林渺懷疑魔宗與劉家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

  林渺繞著街市轉了幾圈,天色漸黑之時,他才在一偏僻的小巷之中停下來。

  望瞭望不遠處的樓台,林渺搖了搖頭,彷彿是嘆了口氣,這才躍上一座高房之頂,一屁股坐在屋脊上,自懷中掏出剛才在一家小店裡買來的茴香豆及蜜餞花生之類的,還有打包的牛肉乾和一壺足有兩斤多的上等好酒。

  一切都很自然,林渺便在屋頂之上不緊不慢地吃喝起來,彷彿這寒冷的夜裡,這才是最好的享受。身邊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什麼無憂林的傳人,什麼劉秀都已經拋諸腦後。

  這頓酒似乎喝得沒完沒了,花了一炷香時間仍然雅興十足,吃喝之際,林渺還不時發出頗感得意的笑聲,自語道:“唉,這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就跟某些人躺在一邊流口水一樣舒服!”一會兒,林渺又自語道:“天寒地凍的,這酒可真暖身子,何必要與自己過不去呢?我可不是小氣的人!”又過了近一盞茶功夫,林渺似乎也坐不住了,不由得立起身來,收拾東西,有些不耐煩地道:“大姐呀,我知道是你了,用得著這麼眼睜睜地望著嗎?你有耐心,我林渺可不奉陪!”話音才落,黑暗之處傳來一陣清雅而恬靜的笑聲,一道人影自另一處屋脊上緩緩踏瓦而來,如雲中起舞的仙子,只是在黑暗中無法看清深深斗篷下的容顏。

  “看來我的耐心還是不如大姐你了!”林渺略帶酒氣,說話並無甚麼顧忌,坦然之間又似乎略帶一絲對自己的譏嘲。

  “如果林公子想認我做姐姐,怡雪倒是很樂意。”那悠然而來的人影淡淡地道。

  “啊,你還當真呀?你有多大?要是比我大,那我林渺只好認了。”林渺一聽,心道:“這個美麗而又厲害的女人,如果真做了我的姐姐,那往後定會有不少好處。至少,親近她的機會就更多了。”想到這裡,林渺不由得微微吃驚,暗忖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花心了呢?心儀在的時候,自己想都不敢想歪的念頭,可是現在卻禁不住遐想連翩。”“你一直戴著面具,誰知道你有多大?”怡雪來到林渺身前,似乎微有些不服氣地道,看來是仍在生林渺白天耍了她一招的氣。

  林渺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膀,笑了笑道:“來,喝口酒,算是我向你道歉如何?”怡雪皺了皺眉,退了一步道:“酒為三戒中物,如果你想害我,便讓我喝好了。”“哦,難怪你在那裡靜守了那麼長時間不動心,原來是不好酒,早知道我就換成一壺碧螺春,看你還是不是有那麼好的定力!”林渺彷彿恍然大悟。

  怡雪聽了,不由得想笑,但自小的靜心修行,讓她有著比常人強上許多的自製力。

  “那貴霜人的武功你看到了?”林渺突然問道。

  怡雪點了點頭,卻無法看到其表情。

  “那你覺得他的武功如何?”林渺喝了口酒,淡淡地問道。

  “是個高手,武功路子與中原武學確實有很大的差異,你為什麼要放他走?”怡雪有些不解地問道。

  “你以為我是一個好殺之人?”林渺不答反問道。

  怡雪一怔,隨即淡淡一笑道:“當然不是!”林渺也笑了,又坐回那屋脊之上,望了怡雪一眼。

  怡雪並無女兒家嬌柔的做作之態,很自然,也很大方地坐在林渺的旁邊,問道:“你有話要告訴我?”“哦,是嗎?”林渺笑了,反問道。

  怡雪笑而不答,因為林渺的心思並不能夠瞞住她。

  林渺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掀下易容的那一層薄皮膜,露出真實的笑容道:“這下不是就還給你了嗎?”怡雪微訝地望瞭望林渺那略帶邪邪笑意的面容,也不由得笑了,道:“你這樣子比這面具上的模樣好看多了,整天被悶在面具中不覺得累嗎?”林渺無所謂地聳聳肩,道:“習慣了也沒什麼,便像你每天都帶著斗篷一樣。”怡雪的目光並不受夜色所限,目光流轉在林渺的臉上,這並不是一張很英俊的臉,但梭角分明,似乎透著一種莫名的魅力。那是一種來自天地間自然的靈氣,望之有若觀雄山、秀水,清新卻又有些逼人的傲氣,使得林渺自身也變得讓人難以揣度。但不管怎麼說,看著林渺彷彿也是一種賞心悅目之事。

  “這樣看著我幹什麼?”林渺不自然地問道。

  “我在看你這張臉是不是也是易容之後才有的!”怡雪不由得笑道。

  “這麼不相信我,那我說的話你也不會相信嘍?”林渺也覺好笑,反問道。

  “那可要看什麼事,何不說來聽聽?”怡雪直言不諱地道。

  林渺不由得微覺喪氣,撇撇嘴無可奈何地道:“與你這種人合作只怕是要虧本了。”怡雪不答,只是望著林渺淡淡地笑了笑。

  “汗莫沁爾說,他只不過是個六段武士,在他們使節團之中還有一個九段高手和八段武士!”林渺喝了口酒,淡漠地道。

  “就是那個貴霜武士?”“不錯!”“九段、八段,是如何區分的?”怡雪也感到有些好奇地問道。

  “在貴霜國,武士分為普通武士與段級武士,最高段為九段,次為八段,再是七段、六段……無段武士為普通武士,在貴霜國祇有四位九段武士、九位八段武士和十二位七段武士,以下便是汗莫沁爾這一類的六段武士。他們的武士晉級實行嚴格的挑戰制度,四段以下可越級挑戰,但到五段便必須一級一級挑戰。因此,若想升至八段和九段,除非是絕世高手,否則絕難攀升此位。他們一個個都是自實戰之中磨礪出來的最為可怕的殺手!”林渺把自己所知有關貴霜武士的情況再敘述了一遍。

  林渺並不能看到怡雪的面容,但卻感到怡雪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又道:“他們的使節大人阿姆度便是貴霜國四位九段高手之一,而那個八段武士便是今天隨岑彭一起入燕子樓的那人,他叫丘鳩古!”“這些都是汗莫沁爾告訴你的?”怡雪問道。

  “不錯!”林渺並不否認。

  “你都相信?”怡雪又問道。

  “你不相信?”林渺反問道。

  怡雪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我有些想不通他為何要把這些情況告訴他的敵人。”“這個便要問他了,當然,我們可以只用他說的作一下參考,把敵人高估一些,我想也並不是什麼壞事,只不過據我所知,阿姆度其人並沒有來棘陽,似乎去了洛陽!”林渺吸了口氣,淡淡地道。

  “你的消息倒很靈通!”“也許吧,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訴你,至少,無憂林的人並不是壞人,是以我才會提醒你這些。另外,還要告訴你一件也許很重要的事,劉玄也是那個什麼聖門的護法之一,與燕子樓之間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林渺漫不經心地道。

  “劉玄也是魔宗的護法?!”怡雪差點失聲叫了起來。

  “不錯,湖陽世家家主白善麟之死,便與他有著極大的關係!”林渺斷然道。

  “你告訴我這些只是讓我小心劉秀?”怡雪惑然反問道。

  “你可以這麼認為,但我尊重劉秀,他是一個很有才氣和頭腦的人,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當然,如果你覺得我是一個挑撥離間的小人,你大可不與我合作,我也有自己重要的事情待辦,可不能陪你在這裡喝西北風!”林渺望了怡雪一眼,毫不在意地道。

  “謝謝林兄好意提醒,怡雪不會強人所難,今日就此別過了。”怡雪聽了林渺這話,似乎也有些生氣了,立身而起,淡漠地道。

  林渺也立起身來,悠然一笑道:“後會有期!”怡雪也不惱,林渺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離去,但她彷彿看透了林渺的心思,淡然一笑道:“也許會後會有期,今日在此叨擾了林兄,在此向你道歉了!”說完飄然而去,僅留下餘香猶散飄於虛空之中。

  林渺望著怡雪消失的方向,不由得出了一會兒神,他也弄不清楚現在是什麼心態,不過,他至少並未因為怡雪的美而忘乎所以,他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白善麟留給白玉蘭的信,他必須找到那藏寶之地,找到白家轉入暗處的商號和那本《楚王戰策》。對於他來說,救那些無辜的女人只是其次,對付魔宗也不是他現在所能夠完成的事。畢竟,他勢單力薄,而魔宗的力量之大卻是他所難以想像的。現在,又冒出那些貴霜武士,他連一點希望都沒有。此次隨他來的,不過是江湖經驗豐富的猴七手,哪能與人家正面為敵呀?

  灌了一口酒,林渺卻知道,因為怡雪的加入,他已經不能對這群將被販賣的女人袖手旁觀了,至少他不會讓怡雪隻身犯險。無論是出於人情還是道義,都難以不聞不問。不過,他卻明白,如果這次幫了怡雪,那便會與無憂林結上關係,將來或許會受益於此,這也是他決定助怡雪的原因之一。畢竟,吃力不討好的事並不是他所喜歡做的。當然,林渺此刻頗想去一趟宛城,他想先證實一下那寶藏的存在,若有白家這些暗地裡的生意網絡支持自己,那事情就好辦多了,至少在財力物力之上不用發愁了。

  正思忖間,林渺卻感到一股濃濃的殺意自他身後逼來,吃驚之下,迅速轉身。

  屋頂的另一端,不知何時竟多了一條人影,來者袍袖寬大,在寒風中飄舞如一隻巨大的蝙蝠,整個身子深深地融入黑夜之中,透著一股莫名的詭異,寒寒的殺意便是散發自此人的身上。

  林渺心中“咯噔”一下,他似乎嗅到了此人身上的特殊氣息,這讓他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交出你身上的三老令!”那神秘的人物一開口,差點把林渺自屋頂上嚇下去,對方一開口竟是向他索要三老令,這怎不讓他驚訝?知道他有三老令的人並不多,當然很有可能是白鶴和白慶諸人傳出去的,可是卻沒人這樣直截了當地向他索要三老令。而且,對方要三老令又有何用呢?此刻在他身上比三老令更貴重的東西不是沒有,而對方卻只提三老令,這不能不讓他驚訝和不解。

  “你是什麼人?”林渺平復了心情,淡漠地問道,儘管他覺察到來自此人身上的危機感,可是他對自己卻是足夠自信的,因此並未將之放在心上。

  “三老令真正的主人!”那人冷然道。

  “哈哈哈……”林渺不由得大笑起來,道:“你是三老令的真正主人?那我又是什麼?你是它的真正主人,為什麼還來向我索要三老令?真是好笑!”那人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望著發笑的林渺,直到他止笑之時,才冷冷地道:“很好笑嗎?”“難道不好笑嗎?”林渺反問道。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老夫就不客氣了!”那人冷冷地吸了口氣,漠然道。

  林渺不由得好笑,今天他遇到的似乎都是一些怪人,一個比一個說話橫,可是他卻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身分,這使他不無感嘆。不過,對方的口氣卻讓他有些惱火,儘管這些日子來他的脾氣改了許多,但是昔日街頭混混的脾氣仍然有那麼一些,不禁冷笑著回應道:“如果你認為你可以的話,何不試試?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總得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吧?”那寬袍老者冷哼一聲,腳步一錯,如一隻巨大的蝙蝠般撲向林渺。

  林渺根本就不在意眼前這個對手,近日來,他還未曾一敗,心中不免會略有自傲之意,儘管在劉玄的手下受了傷,但是那並不是劉玄一人的功勞,最主要的還是魔宗的三位使者聯手給他造成的壓力,這才讓劉玄襲擊得手,否則的話,劉玄要勝過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以,他並不看好眼前這個故作神秘的老頭,也因此,他未出刀。

  在老頭的十指如爪般抓至之時,他才倏然出拳,他倒要試試這個老頭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而在此時,他看見了這個老頭嘴角泛起的冷笑,有著說不出的詭異感覺。

  與老頭怪笑同時驚起的是有如狂潮咆嘯般的氣勁破空之聲,本來收斂的氣勁似乎在剎那之間復活,變得狂野暴戾。

  林渺頓時有種上當受騙之感,但此時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只得低嚎一聲,傾力狂擊。

  “轟……”如潮水般的衝擊力在林渺猶未完全聚集所有功力之時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

  “嘩……”整個屋頂在兩股強橫之極的氣流沖擊下,竟然被掀了起來。

  破瓦斷木之中,林渺的身子倒跌而出,口中竟噴出一口鮮血,那怪老頭也在瓦頂上倒滑五尺,踏得瓦面盡碎,但他僅只是一退,便又再次如巨蝠般掠向林渺。

  夜空頓時似被撕裂,在周圍房屋之中居民尖叫的同時,虛空中捲起一團強裂得足以將任何生命撕成碎片的風暴。瓦礫、碎裂的木屑,盡如刀箭弩矢一般,以鋪天蓋地之勢罩向林渺。

  林渺駭然若死,這個怪老頭的功力之高,攻勢之犀利,是他前所未見的,而一開始他又太過大意輕敵了,這便使得他一上來便受傷。當然,這也是因為這老頭蓄意收斂功力,造成假象,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那便是林渺對敵經驗尚不夠,尤其是面對高手的經驗極為欠缺,這才會造成沒必要的損傷。

  這一刻,林渺終於更深地體會到,這老頭對他的威脅是如何強,事實上,一開始他便感覺到了危機,只是他並沒有在意而已,他實不該不信自己的感覺。

  “轟……”林渺倉促落地,雙手如潑浪一般掃出,強自提起氣勁分開那撲面射至的瓦礫碎木,同時向後疾退,因為那怪老頭已如巨蝠一般隨在千萬瓦礫之後,帶著一團強勁奔湧的風暴撞向他的身體。

  林渺不敢硬接,在真實功力之上,他本就要遜這老頭一籌,而且此刻他已受傷,又是在倉促尚未能回過氣來、難以全力而抗之時,如何還敢與這怪老頭強拼硬接?

  這裡的空間本就狹小,只是幾道胡同,一退之下,林渺便已背觸實牆。

  既然無路可退,林渺便不再退,在怪老頭的雙掌逼到之時,他便如游牆而上的壁虎一般,貼著牆壁側滑丈許。

  氣機相牽,怪老頭的雙掌竟在空中折向,仍逼向林渺,猶如一隻靈動的蝙蝠。

  “轟……”林渺背部倒撞,竟擠穿泥牆,身子倒縮於一民宅之中。

  “轟……”林渺這逃生之法雖妙,但那怪老頭的速度實在太快,他在撞穿泥牆的時候有那麼剎那間的停頓,就這剎那間的停頓,他便不得不再與怪老頭硬接一招。

  “哇……”林渺再噴出一口鮮血,身子若彈丸般撞裂屋內的桌椅,嚇得屋內的小孩“哇哇”地大哭起來,宅主更是尖叫著縮於一個角落望著這位不速之客瑟瑟發抖。

  林渺稍稍定神,只覺得五內欲裂,氣血翻湧,而在他體內似乎更有一團有如烈火般的熱氣不受控制地竄向他的經脈之中。

  林渺心中的驚駭是無與倫比的,他知道,如果任由那團烈火般的熱氣竄入他的經脈,只怕今天他是死定了。他明白,那熱氣乃是他體內尚完全無法控制的丹藥之力,這些日子一直都蜇伏於丹田之中,此刻在外力的強勁衝擊下,竟誘發了那蜇伏的熱氣,這怎不讓林渺吃驚?無論如何,他絕不可讓那團蜇伏的熱氣沖上來,否則只會使他經脈錯亂,不可收拾。

  怪老頭一掌擊實,身形便如幽靈一般自斷牆之處飄了進來,但是屋中光線太暗,一時並未見到緊靠在牆根之下的林渺。

  林渺自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強以真氣壓下自丹田竄入經脈之中的熱氣,拾起一塊碎木拋向一角。

  怪老頭果然上當,在倉促間,他並未適應屋內幾乎漆黑的光線,倒是他背後有透過斷牆的星光,使林渺能夠看清他的位置。

  怪老頭快速撲向那碎木驚起的聲響之處,林渺卻趁機“嘩……”地穿破一側的木窗,逃出屋子。

  怪老頭立刻知道上當,也不多想便隨林渺之後破窗而出,卻只聽到數丈之外的一個胡同口處傳來一聲輕響,並未見到林渺的身影。

  “哼,你小子即使逃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將你揪出!否則,我便不叫幽冥蝠王!”怪老頭望向那傳來響聲的胡同狠聲道,同時身子不停,極速掠入那胡同之中。

  聽到“幽冥蝠王”四字,林渺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他並沒有逃入那胡同之中,而是在破窗而出之時,便立即伏在窗腳下的牆根之處,同時射出幾塊木片。

  幽冥蝠王在破窗而出之時,木塊剛好落在那胡同之中發出幾聲輕響,他便以為那是林渺的腳步之聲,也便迅速追入了那條胡同,反而忽略了縮在他身後牆根之下的林渺。

  幽冥蝠王確實沒有料到林渺會行如此險招,不向遠處逃,而藉著窗子碎裂的聲音掩護,迅速滾回離地有五尺高的窗下,由於有夜色掩護及幽冥蝠王的大意,以至於幽冥蝠王自林渺頭頂掠過而未發現腳下的林渺。

  當然,林渺本可以藉機偷襲,但是由於體內真氣混亂,又要強壓丹田的熱火,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量出手,而且出手若是沒能重創幽冥蝠王的話,那後果只會不堪設想。

  望著幽冥蝠王掠入那道胡同,林渺微鬆了一口氣,迅速又翻回民宅之中,拋出一塊金錠給驚得發傻的宅主,便向幽冥蝠王相反的方向跑去。他自然知道幽冥蝠王是什麼人,是以,他根本就沒有再與之相鬥的勇氣。

  儘管林渺在江湖之中闖蕩時日不多,對江湖人物所知甚少,但他卻與赤眉軍交過戰,對赤眉三老絕不陌生。而幽冥蝠王便是與琅邪鬼叟齊名的三老之一,林渺敗在這樣的高手手下並不冤,但他卻不知道幽冥蝠王是怎麼知道三老令在他身上的,而且還追到這裡來了!按理說,他並不在意這塊什麼三老令,這也不是他偷的搶的,而是琅邪鬼叟給他的,但是他卻有許多事情沒弄清楚,且這個幽冥蝠王又太咄咄逼人,使得他並不想將真相告訴對方。不過,他卻必須逃命,這是首要的事情。

  與此同時,官兵很快便趕到林渺與幽冥蝠王剛才交手的地方,因為近來棘陽城內外都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使城內各處的戒備都加強了,而且這棘陽城並不大,東城發生的事,西城很快便會知道,剛才林渺與幽冥蝠王交手時那強烈的氣勁相激的暴響,自然會引起官兵的注意。

  相對來說,棘陽城岑彭並不是一個懈怠的人,此人確有能力。

  當然,這些官兵自然不會發現林渺,當他們趕到之際,這裡只有一些殘垣斷瓦和幾灘血跡,以及一些尚未自驚愕中回過神來的居民對剛才發生的事作誇張式的描述。這些官兵找不到線索,自是不了了之。

  △△△△△△△△△

  林渺受傷,這讓猴七手吃了一驚,所幸並無大礙,因為林渺及時阻止了丹田的熱氣上升,這才使傷勢不是太壞,現在惟一的傷情便是體內真氣有些混亂,受了一些並不重的內傷。

  讓林渺擔心的卻是,幽冥蝠王沒能追上他,定不會輕易罷休,只要他再在棘陽城中拋頭露面的話,只會再招來幽冥蝠王的攻擊。對付這個老頭,他根本就沒有把握,儘管這幾個月之中,他的武功進展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這也只能使他成為一個拔尖的高手,比起幽冥蝠王這類早已成名的不世高手而言,他仍有極大的差距,不僅僅是在功力之上,更在於決鬥的技巧和經驗之上。

  對於那半《霸王訣》上的武功,林渺並未完全領悟,也不算十分純熟,至少,到目前為止仍不能運用自如。抑或,當他真正能夠融會貫通《霸王訣》上的武功之時,他便可以與幽冥蝠王一決雌雄了,但畢竟那並非一朝一夕之事,要知《霸王訣》乃一部絕世奇書,豈是人三朝兩日便可領悟的?儘管林渺是個絕佳的練武奇才,但是在面對這絕世武學之時仍不能一蹴而就,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和歷練的機會。

  經過今日的兩戰,林渺深深地明白,他對敵經驗的嚴重不足,儘管昔日在天河街打架鬧事時積累了不少經驗,但這與那幾乎是兩回事。與高手對壘不是無賴打架,要的是不錯過任何一個致命的機會,而每一個失誤都會是致命的,但在街頭與混混打架,卻不必顧忌這些。

  “我們還要留在棘陽嗎?”猴七手有些疑惑地問道。

  林渺望瞭望窗外,吸了口氣,他的內心也有些矛盾,儘管他知道燕子樓販賣良家少女之事,可是,以他之力又如何能夠對付整個燕子樓的高手?魔宗絕不是好惹的,而且還有貴霜國那群要命的武士,即使不是他一人,再加上一個無憂林的傳人似乎也是無事無補,兩人的力量仍是太過單薄。另外一點讓他放心不下的便是劉秀!

  儘管劉秀眼下頗為一些江湖人士看好,但是劉玄又何嘗不是被人看好呢?劉秀與劉玄又是堂兄弟,他們之間要說沒有聯繫那是騙人的,而且眼下,舂陵兵和平林軍已經聯合,劉玄和劉秀又是一家人,誰敢保證劉秀不是魔宗的人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27
第二卷第二十三章幽冥蝠王
  劉秀和林渺確實有交情,可那是以前,而林渺為人並不是那種不分善惡的奸邪之徒,對魔宗的不擇手段和心狠手辣極為痛恨。當然,這並不是因為魔宗的手段問題。事實上,如果為了對付敵人,林渺自然也會不擇手段,也會心狠手辣,這是天和街的生存規律,也是整個天下生存的規律,但是魔宗對一些無辜之人也如此心狠手辣,卻是林渺所痛恨和憎惡的。而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湖陽世家,白鷹、白善麟之死,使他心中充滿了對魔宗的仇恨。

  當初,林渺並沒有在湖陽世家長住的打算,或者說呆在湖陽世家是因為白玉蘭的美麗,可是當他到湖陽世家之後,白鷹卻是如此器重他,這樣一個小人物,對他的知遇之恩,林渺卻無以為報。是以,白鷹的死,讓他對魔宗極為痛恨。而白玉蘭此刻可以說已是他的心上人,只因為白玉蘭,他也會與魔宗勢不兩立。因此,如果能夠破壞此次燕子樓的好事,自然會讓他歡喜,只是如果因此而去冒太大的風險,這也是不值得做的事,但他堅信,總有一天,他會讓魔宗加倍付出代價!

  林渺之所以不願意立刻出手對付燕子樓之事,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幽冥蝠王的存在,這個難纏的老頭是一個讓他非常頭痛的人物,如果他告訴幽冥蝠王,琅邪鬼叟死在隱仙谷,說不定幽冥蝠王還會逼自己引他入隱仙谷呢。而且,琅邪鬼叟當日叮囑他一定要將那錦盒親手交給樊祟,那他便絕不能將之交給幽冥蝠王,但如果三老令給了幽冥蝠王,幽冥蝠王定會追究那錦盒。是以,現在他尚不想與這個老頭正面衝突,那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當然,如果能夠爭取讓這老頭幫自己,那卻是一件極妙的事,但,他能夠讓這個老頭相信自己嗎?這是個問題。

  確實是個問題,但是也值得考慮,至少,他要考慮一下這件事的可行性。當然,這得等他的傷好一些才行,畢竟,幽冥蝠王可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我待會去燕子樓看一下,如果沒什麼大變故的話,明天我們便先去宛城!”林渺吸了口氣道。

  “可是龍頭你有傷在身呀?”猴七手有些擔心地提醒道。

  “這些不礙事,此去又不是打架。”林渺滿不在乎地道。

  猴七手仍有些擔心,不過他知道林渺絕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作出的決定便自有其目的,是以,他也不再多說什麼。

  △△△△△△△△△

  燕子樓中依然是燈紅酒綠,這裡並不因為白天對面酒樓的打鬥而生意冷淡,反而今晚更加熱鬧。

  燕子樓更加熱鬧的原因是因為這是曾鶯鶯在燕子樓中的最後一個夜晚,明天她便將告別風塵生活。

  曾鶯鶯將出嫁從良這確實是棘陽轟動之事,甚至是整個南陽轟動之事,但卻沒有人知道究竟誰會是曾鶯鶯從良的對象。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能讓曾鶯鶯告別風塵的,一定是極有身分的名流,否則的話,誰能夠讓燕子樓如此忍痛割愛將這根頂樑柱送給他人?

  曾鶯鶯從良,沒有男人不垂涎三尺,不僅僅是因為曾鶯鶯的傾城之美,更因曾鶯鶯自身的家當。這些年的風塵生活,曾鶯鶯本身便是個聚寶盆,讓燕子樓日進斗金,單一些富家公子送給她的金銀禮物便足以讓普通人十輩子衣食無憂,有人估計曾鶯鶯自己的財產至少有十萬兩之數,若加上一些金銀寶石首飾和古玩字畫之類的,其身家少說有幾十萬兩。因此,誰能得曾鶯鶯芳心,便是財色雙收的最完美的結局。是以無數傾心曾鶯鶯的痴男公孫們,在這最後一個夜晚,全都趕來了燕子樓,有的甚至是自數百里外的穎川和淮陽趕來,自南陽趕來那自不在話下。

  是以,燕子樓今晚是人滿為患,很多席位早就被人預訂,許多人無法進門,或是進了門也沒有席位可坐。

  大廳之中的酒桌都收撿了起來,只設有長椅,而在三樓和二樓倒是設有一些桌椅,但這卻是為一些極有身分之人所準備的。普通之人,只能在一樓的長椅上守候曾鶯鶯的最後一次為大家獻技。真正意義上的獵豔行動,今晚是無法進行的,因為今晚只屬於曾鶯鶯,只屬於為曾鶯鶯痴迷的公子哥們。

  長椅幾乎是不夠坐,人頭攢動,有些人索性站著,當然,這是因為曾鶯鶯尚未出場,若是出場了,場面只怕更亂。

  燕子樓中的所有護衛全都進入一級戒備狀態,是為了維持燕子樓內外的秩序,也是為了保護曾鶯鶯的絕對安全,誰又能肯定在這些來為曾鶯鶯捧場的人中,沒有人會做出過激的行動呢?

  得不到的東西總是美好的,天下想得到曾鶯鶯的人多不勝數,而許多都是一些有權有勢,或是有財有勢的人物,在這個世界上,為了得到喜愛之物而不擇手段的人也不在少數。因此,若有人想不擇手段得到曾鶯鶯並不是沒有可能的。

  事實上,燕子樓早就收到了這樣的恐嚇信,早就收到了這方面的消息,但為了對支持燕子樓生意的人有個交待,是以燕子樓才安排了這最後一個熱鬧的聚會。而如此一來,卻為曾鶯鶯明日的旅途增添了許多無端的煩惱。

  當然,燕子樓是做生意的地方,投資者所在意的只是自己的生意,如何去賺錢,其餘的並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明天,曾鶯鶯便不是燕子樓的人,那麼在今晚便要好好地利用這最後的時機好好地賺一筆。

  這確實是一筆好買賣,今晚每一個進入燕子樓的人都必須先買門票,有人有錢都難以買到票,因為想進燕子樓的人太多,也絕不會有人怨燕子樓的這種做法,甚至有人爭相出高價買一個雅座,或是為自己在二樓或三樓專買一席之位。不過,這卻不是有錢就可以辦到的,還必須有身分。

  棘陽城中調來了兩百多名官兵在燕子樓內外維持秩序,也是防止有人趁亂鬧事,在遇到這種場面,燕子樓中的百餘名護衛根本不夠用,因此只好藉助官府的力量。

  這種氛圍並不會影響眾人對曾鶯鶯的嚮往,不過,這種場面也並不能夠讓那些對曾鶯鶯有野心的人打消念頭。

  二樓三樓的席位早已坐滿,這些大多是自遠處趕來的王孫公子,也有些是地方權貴,或是一地豪強,他們自然不用像底樓的人那樣擠於大廳之中乾等,而是縱情聲色,享受美人為其斟茶倒酒、調笑無忌的樂趣。

  棘陽城本不很大,但是在一日之間聚集了這許多的人,這對於棘陽城的城防和治安來說,是個極大的挑戰,而且這些人中多是一些目中無人的王孫公子,每個人都至少攜帶家將數十,這使得棘陽城中的客棧旅店不夠用,也使棘陽客棧老闆們好好地賺了一筆,他們同時集體抬高房價,這群有錢的公子哥兒們自不會在意這些。事實上,不只是燕子樓變得熱鬧,而是整個棘陽城變得熱鬧之極。

  曾鶯鶯的魅力,確實讓人難以置信,但又不能不正視現實。

  林渺也沒估到燕子樓會這般熱鬧,儘管他覺得今日頗為特別,那些厲害且奇怪的人物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卻沒想到這會與燕子樓有關。

  進入燕子樓,林渺不得不破費五兩銀子買了一個在一樓的位置,在他看來,這似乎有些冤,但為了看個究竟,他只好花掉這些冤枉錢了。當然,自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身分,因為為曾鶯鶯痴迷的什麼樣的人物都有,自不會有人在意林渺。

  林渺從未見過曾鶯鶯,但在很早之前便聽聞了曾鶯鶯的艷名。不過,他仍為今日的場面而驚訝,確實沒有料到曾鶯鶯的魅力竟至如斯之境,這寒冷的冬夜,如此之多的人不辭勞苦趕來為她捧場,而且還要花五兩銀子,這確實讓人難以理解。

  曾鶯鶯久久未曾出場,倒讓林渺等得有些不耐,可是二樓和三樓又不准人隨便進入,這使林渺心中頗煩。

  今夜燕子樓的戒備極嚴,而樓中護衛們個個身手不弱,因此,想在燕子樓中到處竄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林渺若想探到那些無辜女子的所在極難,更別說去救出這些人了。

  貴霜武士晚間便是住在燕子樓中,他們卻是坐在三樓的貴賓席上,由晏侏和棘陽縣令親自相陪。不管怎麼說,這些人都是異國的使節,他們來中土的意義十分重大,便是王莽也對其極為客氣。

  近年來朝中四臨不安,五夷欲亂,又因國內連年征戰,國力早已大不如前,而在這種時候,貴霜國卻派使臣來中土獻上大禮,在一些朝中貪婪奸臣的進言之下,王莽對這些使節幾乎是以上賓相待。

  朝中自這些使節手中獲利的人絕不在少數,因此,這些人在中土所享受的還不僅只是使節的待遇,更是成了長安的寵兒。不過,這群人卻想來洛陽和南陽,他們此次前來中土,是想再與中土加強商貿往來。因此,他們想到洛陽和南陽這樣的重城來考查一番,而王莽也不反對,在朝中一些大臣的奏請之下,王莽甚至派出欽差陪同阿姆度至洛陽。

  當然,丘鳩古來棘陽並無欽差陪同,卻有欽差大人的近衛和書信,這使得宛城和棘陽都不敢怠慢,但貴霜國的武士來棘陽的目的卻不是朝中的官員們所能明白的。

  讓林渺疑惑的卻是貴霜國的武士是怎樣與魔宗搭上關係的,這不能不讓人感到極為費解。不過,魔宗所做的一切本身就讓人無法揣度,畢竟它太過神秘,許多東西都無法以常理去猜測。

  曾鶯鶯欲從良,而能讓曾鶯鶯傾心的人又是什麼人物呢?這個曾鶯鶯是燕子樓一手捧起來的,那她便僅僅只是燕子樓一個賺錢的工具這麼簡單嗎?許許多多的猜測,不能不讓林渺疑惑,也使他極想去二樓三樓看看,看看今晚前來的究竟是一些什麼人物,而哪些人更有獲得曾鶯鶯芳心的可能性。

  “請留步,請問可有貴賓貼?”林渺才向樓上行幾步,便被燕子樓的護衛很有禮貌地擋住了,詢問道。

  林渺望了那兩名護衛一眼,冷聲道:“沒有!”“那請回吧!”林渺驀地心頭一動,記起劉秀也在棘陽,在這種場合之下,雖然劉秀不敢明目張膽地露面,但以劉秀與劉玄的關係,說不定劉秀與燕子樓也有著密切的關係,那此刻劉秀定然在燕子樓之中。思及此處,他不由得道:“我是文叔公子請來的朋友,難道他還沒有到嗎?”那兩名護衛神色微變,顯然他們明白林渺口中所說的“文叔公子”是指誰。

  林渺見此兩人的表情有異,立刻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劉秀與燕子樓可能真的有很深的淵源,而且此時也正在樓上。

  “請問公子高姓大名?”那兩名護衛語氣仍很客氣地問道。

  “他見了我自然便會知道我是誰,如果你要傳話,便說天和街的祥林就是!”林渺並不想把自己的身分暴露出來。

  那兩個護衛一陣疑惑,他們根本就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更不知此人是哪路神聖,但是林渺既然說是劉秀請他來的,自然不敢怠慢,“請稍等!”一名護衛道了聲,隨即轉身上樓了。

  “請讓道,請讓道,安陸李震李公子到!”一名護衛高聲呼喝道。

  “李震!”林渺心中不由得一驚,暗忖道:“當日與秦複分別時,他不是說要去安陸找他的朋友李震嗎?難道秦复所說的便是這人? ”李震很年輕,一身貂裘披風,內著錦緞緊身服,腰配鑲金長劍,高頎健壯,顧盼之間頗有一番氣派。

  李震倒沒有被林渺看在眼裡,反是李震身邊的一群護衛家將之中,似乎有幾人的氣勢極為不俗,最引林渺注目的,是李震身邊的另外一名黑緞錦衣公子。

  與李震同行的有三名錦衣華服少年,而那身著黑緞的年輕人身上似乎有一股異於常人的氣勢,這自那雙含而不露的眸子之中可以深刻地表現出來,抑或可以說,這只是林渺的一種直覺。

  那種氣勢讓林渺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但卻又一時記不起在哪里相識過。

  “還不讓道?”林渺正在想著,一名李震的護衛已粗聲粗氣地喝道。

  以林渺的脾氣,本不欲讓,但此刻卻並不想暴露身分,只好閃身向一旁讓了一下,卻正好與那身著黑緞的年輕人四目相對,兩人都禁不住輕輕地怔了一下。

  林渺驀地露出一絲頓悟的笑意,那年輕人見林渺一笑,頓時神色微變,快步上前,正欲說話,忽聞樓上有人高喝。

  “劉公子請祥林公子上樓一敘!”說話之人正是那剛去樓上禀報的護衛。

  那步向林渺的年輕人倏然止步,愕然向林渺望了一下。

  林渺沒說什麼,只是露出會意的一笑,轉身便向樓上行去,他已知道對方正是分別月餘的秦复。

  那身著黑緞的年輕人正是秦复,他見林渺如此笑容哪還會不明白林渺的身分?也便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秦復和林渺的表情自然落在了李震和另外兩名年輕公子的眼中。

  “大哥,你認識他?”李震訝異地問道。

  秦复點了點頭,道:“是一個故人。走吧,我們上樓去。”李震和另外兩名年輕人自然知道秦復不欲多說什麼,也便不再過問,大步上樓。

  △△△△△△△△△

  劉秀並不在樓上,在樓上的乃是南陽大豪宋義和匯仁行的鐵二。

  林渺見過鐵二,而鐵二則聽說過祥林之名,更知道其在天和街的身分。是以,他們讓林渺上樓,但當林渺來到樓上時,他們卻有些錯愕:眼前之人並不是天和街的祥林!

  林渺也有些訝然,劉秀居然不在這裡,但當他看到鐵二和宋義的表情之時,不覺有些好笑。見護衛走遠,宋義微有些疑惑地望了鐵二一眼,他是不識祥林的,對於天和街那群生活在最下層的小人物,他並不熟悉,甚至有些看不起,但他做生意的那種獨到的眼光告訴他,鐵二的神色似乎不對勁。

  “你不是祥林!”鐵二果然忍不住出言冷聲問道。

  宋義的目光立刻罩在了林渺的身上,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麼鐵二的神色不對了。

  “難道鐵二大哥和宋先生不記得我了?”林渺並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鐵二和宋義又是一怔,林渺居然把他們的名字都叫了出來,那便自然不應該是陌生人,可是他們卻是真的不認識眼前之人是誰,甚至一點印像都沒有。

  “那天我還到匯仁行見過鐵老爺子,蒙他看得起,還贈了許多東西,若不是他給我那對大鐵鎚,只怕,我的大仇難以得報了!”林渺又道。

  鐵二眼睛一亮,不由得爽聲笑道:“呵呵,果然是故人,請坐請坐!”林渺自然知道鐵二已經知道自己的身分,因為那次去殺孔庸的大鐵鎚乃是鐵二親手打造的,老鐵把這些給林渺時,鐵二正在旁邊。不過宋義卻有些糊塗,但他相信鐵二,既然鐵二說是故人,那自然不是外人。

  林渺也不客氣,找著空座也便坐了下來,大桌邊卻只圍著五人,仍空著三個位置,一旁宋義的家將只是安穩地立著,並無坐下的意思。

  李震一行人也在林渺斜側坐下,僅是李震向他望了一眼外,餘者都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再見故人真是讓人歡喜,不知你怎會出現在棘陽呢?”鐵二欣然笑道。

  “為了一些私事。你們三爺沒來嗎?”林渺有些不解地問道。

  宋義卻彷彿是蒙在鼓裡,不知這神秘人物究竟是誰,而兩人對話又十分含蓄,不由得滿臉惑然地望向鐵二。

  鐵二“哈哈……”一笑,伸指沾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宋義一看也不由得“哈哈……”大笑,桌上另外兩人神色卻顯得有些訝然,他們自然看到了鐵二在桌上所寫的兩個字。

  “這位是棘陽的趙志員外和舂陵的鄭烈!”宋義笑著給林渺介紹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鐵二笑道。

  林渺略施禮,趙志卻是極為客氣地道:“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見,果然英姿勃發,氣勢不凡,趙志這廂有禮了!”鄭烈也拱手歡笑道:“我也久仰公子之名,今日得見無須多言,謹以一杯水酒聊表敬意!”說完端杯而起。

  林渺聽了覺得此人頗會言語,言詞誠懇,讓他心情舒暢,也笑著舉杯相應道:“劉兄這幫朋友兄弟,真讓人羨慕!”說完也一飲而盡。

  “這個曾鶯鶯好大的魅力,連宋先生和鐵兄也在百忙之中抽空而來,她應該感到受寵若驚才對。”林渺淡淡地笑了笑道。

  宋義和鐵二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此次來此,也只是適逢其會,不過,聽說這是曾鶯鶯最後一次登台,自然不能錯過,否則那會是一種遺憾的!”宋義略顯不好意思地道。

  林渺在宋義和鐵二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了一點異樣的東西,儘管他不知道事實如何,但卻明白宋義的話不盡其實。當然,他並沒有必要仔細追究其話中的意思和真實的目的,因為他自己也不想將真實的意向告訴對方,這一切都是相互的。

  “今天來的人可還真不少!”林渺扭頭向二樓的四面望去,吸了口氣道。

  燕子樓二樓的席位基本上是設在環繞一樓大廳周圍的環廳之中。

  以一樓大廳為中心到三樓,呈階梯天井狀,大廳四面以巨大的石柱直接撐住四樓的底座,整個大廳顯得空闊而高遠,給人的感覺極為雄偉。

  坐在二樓廊沿邊,可以清楚地看到樓下大廳中間的獻藝台,在平時,這獻藝台也都會有燕子樓調教出的歌女們獻舞獻曲,為光顧的客人們助興,甚至有時也會請各地名妓們來此獻藝,當然這也是曾鶯鶯和柳宛兒獻藝的場地。

  燕子樓之所以經百餘年而長盛不衰,絕不是僥倖所至,其財力和人力都足以讓天下矚目,而燕子樓的歌姬也是天下聞名的,許多達官顯貴家中的歌姬都是來自燕子樓所訓的。而燕子樓的生意並不僅僅限於青樓,更以買賣歌姬為其生財之源。

  官府根本管不了這檔子事,因為朝廷之中許多人本身就是其買主。以歌姬送人,或是自己享用之類的,多不勝數,尤其這十餘年來,世道大亂,燕子樓行事更是無人約束,也約束不了,也正因此,燕子樓的名聲也更加響亮,更讓男人們嚮往。抑或,這本身就是一種悲哀,世俗的悲哀,人性和社會的悲哀,但這卻是一個無法更改的現實。

  “聽說今天不僅僅是曾鶯鶯最後一次獻藝,還會有一大批最優秀的歌姬要現場拍賣,因此,這裡來的這許多人並不全都是為了曾鶯鶯小姐而來的。”趙志出言道。

  “哦,有這回事?”林渺訝道,心中卻在思忖:“燕子樓究竟有多少歌姬?那群貴霜國的人也是來買歌姬,而這裡又有多少歌姬可以賣出?”他弄不清燕子樓究竟準備了多少歌姬,不過這似乎並不重要,此刻,他確實有些人單力薄,儘管他知道秦復一定會幫他,但問題是,就算多了一個秦复仍難以與燕子樓的力量抗衡。

  劉秀到眼下尚未出現,可是林渺卻明白,劉秀一定在燕子樓之中,只是他不明白為何劉秀不現身,或者只是在自己上來之前閃開了。當然,他也知道,劉秀自不敢明目張膽地在棘陽露面,這不僅是因為他的人頭值錢,更因為這裡是朝廷的地方,在這裡出現只會連累燕子樓。

  “那宋先生是不是也有興趣買上兩個歌姬呢?”林渺正說話間,驀覺光線一暗,竟是一樓圓台之上的燈光俱滅,在四周燈火輝映之下,那獻技圓台顯得幽暗而清冷。

  “好戲就要登台了。”趙志提醒眾人。

  果然,趙志的話音剛落,圓台之後響起一陣沉緩而蒼勁的鐵箏之音,但僅響片刻又戛然而止,餘音繞樑不絕。不過,整個燕子樓那熱鬧非凡的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嗚……”古箏的聲音才落,竟響起了一陣胡笙的聲音。圓台後的簾幕便在此時緩緩拉開,一串朦朧而阿娜多姿的身影如一隻只扇動翅膀的蝴蝶一般翩翩而出。

  胡笙的弦音之中在簾幕合上之際,又融入了一陣低怨而宛轉的洞簫之音,笙簫兩音纏繞糾結,婉轉起伏,跌宕悠揚,在燕子樓每一寸空間裡奔放傾洩,將每一個人的心神都引入了一個神秘而瑰麗的音符世界,讓每一個人的心神都隨著音符跌宕而顫動。

  那群歌姬們身上只著薄薄的輕紗,長袖飄飛,旋轉舞動之間如一個個精靈,腰柔似水,袖飄如雲,秀發如瀑,在幽暗無光的舞台之上,讓人無法真個看清其面目,只是在整個輪廓之上可以看出其面龐各有各的特色,但與其身材的搭配卻是完美協調得讓人心神雀躍。

  每一個歌姬的舞步和舞姿都悠然一致,配合得猶如一體,而每一個舞步和舞姿的變化都與那笙簫之音配合得絲絲入扣,隨著笙簫之音的變化而變化,時而熱情奔放,時而輕緩幽怨,一切的一切,無不讓人心馳神曠,想入非非。

  整個燕子樓之中除了笙簫之聲外,再無人語,寧靜得猶如空谷之中聆聽百靈鳥的脆鳴,那種意境,那種享受,如沐春風,如冬日暖陽,如夏日攬冰……

  林渺也無法不陷入這美妙的意境之中,那群歌姬一個個如穿花繞樹的蝴蝶一般,雖然無法看清其面目,但這更使人增加了無限想像的空間,那種朦朧而優雅的感覺,其本身就是一種誘惑。

  笙簫之音漸緩,那走出舞台的二十四名歌姬又如來時一般,繞樹穿花般退回簾幕之後,空中惟留下那動人而美妙的簫聲及所有人的目光與惆悵。

  望著退去的歌姬,林渺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至於其他人,他相信也定是如此。

  簾幕再開,這次卻是行出兩人,笙簫之音更為清晰悅耳,笙簫正在這行出的兩人之手。

  舞台之上的燈光驟亮,卻發現這吹笙簫之人皆戴輕紗斗篷,只能在光亮之中看到其修長婀娜的身材,以及若隱若現的姿容。

  兩人步調一自,輕快活潑,似乎也踩著笙簫之音。笙簫之音並未因其扭動、起舞而中斷,依然流暢如故,只是旋律更為活潑悠揚。

  此時所有觀看的人緩緩回過神來,在笙簫音竭之時,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喝彩聲讓燕子樓沸騰了起來。

  林渺也忍不住鼓掌叫好,他曾聽過杜月娘的笛聲,雖然這笙簫合奏無法達到杜月娘那種境界,但卻絕對是精彩之極的節目。

  那二女向四面的人福了一福,這才款款退下,卻給人留下了絕對深刻的印象。

  “這兩位美人要是能收作私房的話,那可真是一種極大的享受,每天聽曲飲酒,對月而歌,那種感覺想起來也是讓人興奮!”趙志不由得感嘆道。

  “以趙員外的家財,買這兩個歌姬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宋義不由得笑問道。

  趙志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家有河東獅,哪敢養綿羊?否則那獅呀,還不連我也吃掉?”宋義聽了不由得大感好笑,林渺也忍禁不住,倒覺得這個趙員外是個直爽人,但想到趙誌所說“聽曲飲酒,對月而歌”的生活,他倒多了幾分嚮往。當然,這一切都是不現實的。此刻,他哪有家?只不過是一個浪子而已,他的家早已在梁心儀死去之後灰飛煙滅。許許多多的事情都在等著他去做,他根本就沒有機會也沒有理由去安定地享受。何況,天下未定,何談安定?戰亂之中,處處烽火狼煙,根本沒人能真正地去享受生活。

  “各位來賓,歡迎各位對燕子樓的支持與對我們鶯鶯的厚愛,在此,我代表燕子樓,也代表鶯鶯向大家說聲謝謝!”晏侏自簾幕之後行了出來,向三面的各路客人行了一禮,極為客氣地道。

  頓了頓,晏侏又道:“今晚,是鶯鶯最後一次為大家獻曲,這是大家的遺憾,也是我們燕子樓的遺憾,我知道大家都和我一般關心和愛護鶯鶯,因此,我們只好尊重鶯鶯的選擇,尊重和維護她的每一個決定!我相信大家也一定會這樣做,因為今晚來此的人都是當世豪杰和飽讀詩書的王孫公子們,所謂君子不強人所難,所以,我相信大家都定能理解鶯鶯的這一決定,同時我也相信鶯鶯也會永遠地記住大家對她的厚愛和恩情!好,現在我們請鶯鶯出場!”晏侏話音剛落,整個燕子樓再一次沸騰了起來,掌聲如潮,也不知是因為晏侏的講話還是因為曾鶯鶯的出場。

  林渺倒沒有獻上掌聲,因為他根本就是第一次見到曾鶯鶯,也不曾聆聽過曾鶯鶯的曲子究竟有何迷人之處。因此,他的心情並無特別之處。說到美,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超過怡雪,是以他的神情顯得格外平靜,只是斜望了秦復一眼。

  秦复的神色卻微有些驚豔之感,但除此之外並無其它,倒是李震與其餘幾人在吞口水,二樓之上更有許多人都熱切而痴迷地呆望著曾鶯鶯,一個個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這讓林渺感到好笑。

  曾鶯鶯一身純白的貂裘,緊裹著纖長而柔弱的嬌軀,在燈火輝映之下,面似桃花,光彩照人,明眸皓齒,柳眉欲飛,一張臉有著巧奪天工之美的弧線,與眉相配,儀態幾近完美,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舉手投足間,高雅輕盈似欲迎風而飄,未施粉脂,自然清新似不沾人間煙火,輕束秀發,以一珠釵定型,好像煙雲蓋頂,飛逸灑脫。一對小巧耳墜,更增其幾分清雅,眉眼之間的神彩,深具勾魂懾魄之魔力。

  林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驚嘆:“難怪能夠讓如此之多的人為之痴迷,確實是傾國傾城的尤物,比之白玉蘭和杜月娘都似乎更多了一點什麼,那是說不出的感覺,也許,正是這點說不出的感覺讓世人痴迷。最難得的卻是,身為風塵女子卻沒有半點風塵的俗氣和蒼桑,反而更顯高雅,好像出淤泥之白蓮,這不能不讓人驚嘆。不過,這個世上有許多事情都不是以常理去想像的。”“該說的,總管已代小女子說了,在此,鶯鶯仍要感謝大家對我的厚愛,大家對鶯鶯的愛護和恩情,鶯鶯必會銘記於心,這裡,鶯鶯只想以一曲清歌表達對各位的謝意!”曾鶯鶯的聲音如黃鶯出谷,清脆甜美而柔潤,有種讓人心曠神怡的磁性。

  林渺也大為銷魂,這個女人的語調之中確實有種特殊的味道,讓人聽了,無不心生憐惜。

  曾鶯鶯說完款款施了一禮,才悠然退至一邊的古箏畔,在微抬纖手之際尚不忘向台下的眾人露齒一笑。

  台下眾人立刻籲聲一片,似乎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咚……咚……”箏音沉緩飄出,猶如暮藹之中山寺的鐘聲。

  箏音之中彷彿透著一股莫名的哀傷,僅只是調弦幾下,便即將人心神引入一個充滿濃濃情感的世界。

  “鏘……鏘……”箏音在眾人心神黯然之際,突地如鐵馬金戈,怒潮而起,仿有千軍萬馬徵殺疆場。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凌餘陣兮躐餘行,在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抱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嚴殺盡兮棄原野……”曾鶯鶯在箏音激昂而起之時,突地開口,以其獨特而淒婉的歌聲唱了起來,與金戈鐵馬一般的箏音相配,一柔一剛,聲聲纏錯,彷彿在血淋淋的戰場之上綻開了漫地帶血的菊花,沒有人在意那歌詞的含義,每一個人都完完全全地引入了一個如夢似幻的意境之中,彷彿自己便是死於戰場的士兵,而這哭訴低唱之人正是自己的妻兒父母……而到慘烈處又似使人熱血沸騰。

  突地箏調滑跌,由激情高昂緩化為悠長細緻。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遙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子魂魄兮為鬼雄……”曾鶯鶯聲音更顯低沉而憂傷,但似又滿懷著無限的熱情。

  所唱之詞正是當年屈原所作《楚辭。九歌》中的國殤,在燕子樓中聆聽之人幾乎所有人都讀過此辭,深明其義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被曾鶯鶯改成曲子彈奏而出,卻又成了另一種味道,雖然無那種慘烈的氣勢,卻有著悲天憐人的博大情懷,對死者的同情和憐憫……

  林渺也聽得痴了,有恍然不知今昔是何年之感。他從未聽過比這更美妙的旋律,這似乎不再只是一種聲音,而是一種實質存在的生命,一種存在著虛幻和現實之間的精神,一扇能夠讓人自由來去現實和夢幻之間的無形之門。

  不知道歌聲和箏音是何時停止的,當林渺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居然聽到了一片哭聲,燕子樓的聽眾居然有人被曾鶯鶯這一曲國殤感動得哭了,而且不止一個。

  整個燕子樓之中沒有掌聲,彷彿尚沉浸在剛才琴音和歌聲所勾勒出的淒慘氣氛之中,所有人的心中久久地激盪著那無奈、傷感而又充滿魔力的歌聲。

  林渺也沒有給掌聲,倒是想到眼下烽火四起的時局,戰亂之中,不知有多少戰士死於沙場,他也想起了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及那些在戰場之上慘死的戰友。

  戰爭,林渺絕不陌生,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自死裡逃生倖存的幸運兒,是以,曾鶯鶯的歌聲更能觸動他的心弦。

  “鶯鶯——我愛你……”有人哭喊著向獻藝台上奔去,擠得人群一陣紛亂。

  林渺吃了一驚,心下有些凜然,他真的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人為曾鶯鶯痴迷了,但同時他心中亦湧起了一種強烈的困惑感。他很難相信一個人的歌聲和琴聲會有如此大的魔力,儘管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實。

  曾鶯鶯的歌聲和琴聲都似乎隱隱包含了一種無可排遣的神奇力量,而這種力量正是引人痴迷的根源,正是這種力量使他也無法控制心神被引入一個神奇而迷離的世界,而這股力量是一個普通女子所應該有的嗎?這不能不使林渺凜然。

  “鶯鶯,我愛你,不要拋棄我們……”有三四個人已經無法控制情緒,在台下哭訴著向台上奔去,但很快便被燕子樓的護衛制服並拉開。不過,這幾人悲切而絕望的呼聲卻使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陰影,一個他們最不願意接受的現實不能不使他們黯然神傷——這將是曾鶯鶯最後一次為他們獻藝,明天曾鶯鶯便將從良嫁人。

  明天曾鶯鶯將告別風塵從良嫁人,這是每一個痴迷於曾鶯鶯的人都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可是誰都知道,如果此刻出頭的話,只會像那同幾人一樣的下場。

  曾鶯鶯望著那幾個被拉走的人,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那種無奈而又憐惜的模樣只讓在場每一個人都感到有些心痛。恍惚間,似乎每個人都讀懂了曾鶯鶯嘆氣的意思。

  曾鶯鶯在燕子樓高手的相護之下向台後退去。

  “慢走!”一聲低喝中,一道身影如風般掠上獻藝台。

  燕子樓諸護衛立刻緊張起來,台下許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掠上台之人身上,不禁擔心起來,也不知是擔心曾鶯鶯還是那強出頭的人。

  曾鶯鶯扭頭,不由得輕呼了聲:“景公子!”“原來鶯鶯還記得我景丹。”那年輕人說完淒然一笑,吸了口氣,問道:“鶯鶯真的明天就要從良了嗎?”曾鶯鶯神色微微變了一下,顯然對眼下的這位景丹頗為重視,沉吟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是的,鶯鶯已經厭倦了風塵中的生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27
第二卷第二十四章文才風流
  景丹的臉色頓時蒼白,踉蹌地退了兩步,幾乎跌倒,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有些心力憔悴地望著曾鶯鶯,黯然神傷地問道:“鶯鶯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林渺心中暗暗同情景丹,嘆道:“這小子看來真是對曾鶯鶯用情很深。”但他也想知道能讓曾鶯鶯傾心的人是誰,因此,他也如其他的所有人一般,靜靜地聽著。

  曾鶯鶯望了景丹一眼,又望瞭望四周,猶豫了一下,吸了口氣道:“對不起,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忘了鶯鶯吧,我只是一個薄倖的女子!”說完,曾鶯鶯轉身大步走入簾幕之後。

  景丹傻了,臉色卻更蒼白得嚇人,雙眸空洞得彷彿沒有半點光彩,他沒想到曾鶯鶯的回答居然是這些。

  燕子樓的高手虎視眈眈地望著景丹,似乎是怕景丹突然做出什麼過激的事。

  半晌,景丹才緩緩回過神來。

  “請景公子台下坐!”一名燕子樓護衛提醒道。

  景丹瞪了那人一眼,那護衛只感到一股濃烈而強大的殺氣幾乎讓他窒息,不由嚇得倒退一步,緊張戒備起來。

  “哼,不要你說,我自己會走!”景丹冷哼道。

  “景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獨戀此一株?男兒大丈夫,何患無妻?來,喝了這杯酒,你會發現,人生也不過如此而已。”景丹正欲舉步下台,忽聞二樓有人高聲道,不由得台頭上望,卻見一年輕人雙手各端一杯,立在柵欄邊有如一棵偉岸巨松,氣勢不凡,正是與宋義在一起的林渺。

  “接杯!”林渺低呼一聲,右手的酒杯劃過一道弧線,射向景丹。

  一旁的眾人不由得驚呼,但景丹卻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翻腕,伸指輕挾酒杯,接住杯子之時,酒水半滴未濺,許多人不由得喝起彩來。

  “好手法!”林渺讚了一聲,景丹也不客氣,在林渺舉杯遙遙相邀之際,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謝謝兄台之酒,敢問兄台尊姓大名?”景丹見對方也已一飲而盡,不由得出口相問道。

  “同為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若是有緣,我們來日再見吧!”林渺笑道。

  “同為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同為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景丹低念了兩遍,不由得“哈哈”大笑,甩手將杯子摔碎在獻藝台上,向林渺道:“那我們便等緣來吧,但願他日再相見時還你一杯酒!”“好說好說!”林渺也將杯子摔向獻藝台,揚聲道:“夢碎如杯,人依舊,情可傷,心可痛,志不當滅,男兒只喝杯中酒,可不當與杯同碎,景兄好自為之!”景丹一怔,眸子裡閃過一絲感激之意,自語般念道:“夢碎如杯,夢碎如杯……”念完大笑而去。

  林渺這一席話雖只是對景丹說的,但卻使燕子樓中的每一個人都為之驚訝。他的每一句話都似山寺晨鐘般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許多人都在暗自念叨著林渺剛才說過的話,這比他們往日聽過的任何話都要深刻。

  宋義和趙志也無不吃驚,林渺的話中透著無盡的智慧,而且出口成章,韻律分明,僅憑這幾句話,便可斷定眼前的年輕人才華橫溢,絕非常人。

  林渺也沒想到自己語驚四座,望著景丹擠開人群而去,他心中似有種輕鬆的感覺,他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不過,他倒覺得景丹這個人像是性情中人。

  景丹走下台,燕子樓的護衛們皆鬆了一口氣。他們並不想在燕子樓弄出什麼大亂子,否則這對往後的生意會有很大的負面影響。

  林渺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不過,他們並不能看穿林渺的易容,是以也沒太過在意,因為前來這裡的人,多是自命風流的才子們,有這麼一個言語特別的人存在也不足不怪。

  要知道,能夠得曾鶯鶯接見的人不多,那些王孫公子、才子異人,若無一技之長,或無名無勢,根本就進不了曾鶯鶯的繡閣,更別說傾聽曾鶯鶯那絕世的歌聲了。

  “好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如果兄台肯賞臉,在下任光也敬兄台一杯!”林渺鄰桌的一年約二十五六的錦衣公子也舉杯誠懇地道。

  “哦。”林渺訝然扭頭,笑了笑道:“任兄美意,我豈能不敬?”說完端起鐵二所斟之酒與任光對飲。

  “好豪情……”鄰桌的幾位錦衣公子皆鼓掌叫好,顯然對林渺頗有好感,也都是一些爽直充滿豪情的年輕人。

  “過獎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自然不能惺惺作態。”林渺笑答道。

  “說得好,敢問兄台高姓大名?”一名錦衣年輕人讚了聲,誠懇地問道。

  林渺悠然笑了笑道:“在下林渺。”“林渺?!”任光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卻是陌生得很,不過,他也並不在意,倒是很誠懇地道:“今日能得見林兄這樣的人物,雖滿懷遺憾,卻也有所補償了。”“夢碎如杯,人依舊,情可傷,心可痛,志不當滅,男兒只喝杯中酒,可不當與杯同碎,林兄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們兄弟幾人受教了,如果林兄有空,可到父城聚英莊作客,我傅俊定必以上賓之禮相待!”一與任光同桌的年輕人誠懇地道。

  “我任光也會在聚英莊候盼林兄大駕!”任光也附和道。

  林渺笑道:“先謝過諸位好意,我乃一介浪子,天涯何處不為家?如果有機會,定當拜訪聚英莊!”“若林兄不棄,何不來我們一桌,暢談雪月風花呢?”一名年齡與林渺相仿的年輕人出言相邀道。

  “聚英莊的人還是少惹為妙!”鐵二神色微變,小聲地提醒林渺道。

  林渺卻是灑然一笑道:“既然幾位如此盛情,我豈能再嬌揉做作?”說完向宋義諸人道:“那請幾位包涵一下,如果見到劉兄,便代我向他問好!”隨即轉向鐵二道:“鐵大哥好意我心領了,我會注意的,請代我向鐵大伯請安!”說完轉身便走入任光的席間。

  任光和傅俊身邊的人立刻讓出一個席位給林渺,又讓人送上杯碗筷之類的。

  林渺並不怕在這里報出真實姓名,因為這些客人多是王孫公子,與燕子樓並無多大關係,即使是燕子樓之中,也沒有多少人知道林渺的名號,除非是燕子樓的一些重要人物,諸於鐵憶和晏侏之類的。是以,只要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暴露名字並無問題。當然,他之所以說出名字,也是因為直覺告訴他,任光和這個傅俊是值得相交的朋友。他也有意多交一些朋友,當然不能隱瞞姓名。

  事實上,他也不怕燕子樓中人知道他的存在,在這人潮簇擁的場合之中,他完全有辦法逃出燕子樓,現在他倒是想知道曾鶯鶯要嫁的人究竟會是哪路神仙。

  這次是燕子樓的賬房管家走上了獻藝台,開始對剛才在台上露過一次臉的歌姬們作出公開的拍賣。當然,對於這些,林渺並不怎麼感興趣,因為最精彩的已經過去,至於拍賣歌姬只是那些閒人所做的事,林渺一點興趣也沒有。

  傅俊和任光本來就是衝著曾鶯鶯而來,此刻曾鶯鶯已經如此決斷絕情,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倒是與林渺聊得極為投機。幾人自故鄉聊到典史,又自典史聊到雜藝,再自雜藝聊到時局……到後來,傅俊、任光、林渺三人皆有種相見恨晚之感。

  林渺不由得想起坐在另一方的秦复,禁不住道:“我那邊尚有一位朋友,不若我也把他叫過來同坐吧,談到雜藝,他可是當之無愧的高手。”“哦,原來還有這樣一位朋友,怎不早點介紹?”傅俊訝然問道。

  林渺扭頭向秦複方向望去,卻沒有了秦复的影子,剛才尚在談笑風生的李震和他的那群家將也都早已離座而去,他不由得搖頭苦笑道:“他已經走了。”任光循著林渺的目光望去,卻只看到那張空空的桌子,立刻知道所指。

  “大哥,這個歌姬真是個尤物!”剛才叫林渺過來坐的那年輕人突地指著樓下的獻藝台叫道。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也都向台下望去,果見台下的歌姬容顏清麗脫俗,一身薄如輕煙的輕紗緊裹著玲瓏剔透的嬌軀,翩翩起舞猶如一隻輕盈的蝴蝶,又像是春回的乳燕,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充盈著無限的張力和誘惑,只讓人心旌搖盪。

  樓下的男人們似乎完全忘了剛才曾鶯鶯所帶來的不快,一個個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台上的歌姬,恨不得將一對眼珠都拋到台上去。有些人甚至在吞口水,如一隻只飢餓的狼,只要給他們一個機會,便會立刻撲上台去對那歌姬為所欲為。

  “我出一百兩!”有人在台下高呼。

  “我出一百二十兩!”“我出一百五十兩!”“我出兩百兩……”樓上樓下的人終於按捺不住高聲呼叫著喊出自己的出價,都欲買下這名歌姬。

  “我出三百兩!”剛才請林渺過來的年輕人也忍不住高聲呼道。

  台下的燕子樓賬房總管的目光瞟了上來,也有許多人把目光投了過來。

  “文弟想要這個女人?”傅俊淡然問道。

  那年輕人正是傅俊的堂弟傅文,一向以風流才子自稱的傅文見傅俊和林渺都望著他,不由得微感不好意思起來。他對林渺的談吐和文采極為佩服,是以見林渺望來,只好尷尬地笑了笑,點頭道:“望大哥成全!”“男人的錢花在女人的身上是理所當然的,阿文何必害羞?”一旁的宋留根打趣道。

  傅俊也笑了笑道:“你若喜歡,就帶回去好了!”“謝謝大哥!”傅文大喜。

  “三百兩,有沒有人再加?”台下的燕子樓賬房管家晏異高聲問道。

  台下靜了片刻,以三百兩銀子購買一個歌姬並不便宜,像這般的歌姬,一般身價並不高,因此戰亂之中,到處都是孤兒寡母的,想買個女人只是一件極為容易的事,有時不用錢也可,試問谁愿出幾百兩銀子購買這樣一個歌姬?當然,也有許多風流男子只是害怕帶這歌姬回家無法向家中的大夫人交代。

  “我出四百兩!”一個聲音自東北角傳出。

  林渺循聲望去,開口之人竟是離席而去的李震。

  傅文臉色微變,揚聲道:“我出五百兩!”“哇……”台下一陣嘩然,居然有人出五百兩購買一個歌姬,要知這麼多的銀子足夠一個窮人在戰亂之中生活數十年。

  “我出八百兩!”李震似乎也是不得美人不罷手,更是語出驚人地道。

  台下更是嘩然,台下的歌姬也停住了舞姿,向李震的方向行了一禮,嬌聲道:“謝謝公子!”傅文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望瞭望傅俊,見傅俊的臉色也不自然,但要是叫他出比八百兩更高的價格,一時也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咬了咬牙,高聲道:“我出九百兩!”李震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向樓上瞟來,顯然是要重新打量這個競爭的對手。

  台上的晏異臉顯喜色,前面的幾個歌姬每人的身價不過兩百餘兩而已,最高的也僅兩百五十兩銀子,但這一個卻可以賣到九百兩銀子,確實是有些出人意料。

  “我出一千兩!”李震道。

  傅文神色間有些惱怒,但又有些失望,還有些猶豫,不知道還該不該加下去,又望瞭望傅俊,卻見傅俊的目光很淡漠,他立刻知道傅俊不會支持他再為這樣一個女人爭下去,只好暗暗嘆了口氣。

  “我出兩千兩!”一個渾厚而沉穩的聲音自三樓之上飄了下來。

  “哇……”台下所有人都驚得張大了嘴,兩千兩白銀,用這個價格買下這個歌姬,怎不叫人吃驚?

  李震也不說話了,他本來倒有志在必得之心,但是讓他拿兩千兩白銀買一個歌姬,只怕他父親也會痛罵他一頓,而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虧本的生意。

  林渺抬頭向樓上望去,也暗自吃了一驚,這個人他見過,正是白天在燕子樓之上暗自觀察他的人,按照汗莫沁爾的說法,這個人應該便是貴霜國的那個八段高手丘鳩古。

  傅文只好死心地坐下,讓他拿兩千兩銀子買一個歌姬那絕對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為曾鶯鶯。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兩千兩,有沒有人還有更高的價格?”晏異顯得興奮地問道。

  “那人不是中原人!”任光吸了口氣道。

  “他是貴霜國的高手,此人武功極為可怕!”林渺小聲地道。

  “貴霜國的人也來了?”傅文吃驚地問道。

  林渺點了點頭,樓下的晏異又呼了一遍:“兩千兩,有沒有人出更高的價錢?”良久,四周都不再有人應聲,確實沒有人願出兩千兩銀子去買一個低賤的歌姬。

  “好,兩千兩成交!”晏異終於宣布了最後的結果。

  丘鳩古居然願出兩千兩銀子買這樣一個歌姬,真讓林渺有些訝然。不過,這些貴霜國人行事是很難揣測的,他也懶得去想,倒是他探得,燕子樓與貴霜國有一批販賣女人的交易,如果真是如此,丘鳩古大可與晏侏在私下交易,那並無甚麼不妥,但是,為什麼不這樣呢?

  那個神秘而美麗的怡雪會不會也在燕子樓之中呢?會不會也在看著這一切?那她是不是有什麼新的發現呢?他的目光不由得四處找尋起來,不過並沒有怡雪的身影。突地,他又感到有些好笑,怡雪是個女的,怎麼可能會以本來身分進入燕子樓呢?那樣豈不是讓燕子樓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投向她了嗎?只怕曾鶯鶯的風頭都要被她比下去。因此,他若想在這裡找到她,豈不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阿文,別喪氣,待晚上,我去把這歌姬給你偷回來以償你之願如何?”宋留根安慰著傅文道。

  “又想做偷香劫玉的老本行嗎?”一旁的傅俊沒好氣地道。

  宋留根悻悻地一笑,道:“我只是為阿文著想嘛,既然阿文喜歡她,這貴霜人居然強奪人所愛,實在是很可恨,讓他浪費兩千兩銀子也算是給他一點教訓,讓他知道咱們兄弟不好惹!”“你以為憑你的能耐能夠偷得出這名歌姬嗎?”任光反問道。

  “我從來都對自己很有信心!”宋留根自信地道,像是這名歌姬已經被他偷了出來一般。

  林渺不由得好笑,道:“如果宋兄想去偷回她,倒不如出兩千零一兩銀子把這個歌姬買回來。”任光和傅文也同時被逗樂了,宋留根不服氣地問道:“林兄是說我偷不出來?”“如果宋兄與貴霜國的武士交過手,便知冒這個險還不如丟兩千兩銀子。”林渺並不含蓄地道。

  “林兄與他們交過手?”傅俊訝然問道。

  “是的,這群貴霜武士都是一流好手,那個出兩千兩銀子的人乃是貴霜大使手下的最得力之人丘鳩古,聽說在整個貴霜國之中,能勝過他的人,不會超過十個!”林渺肅然道。

  “啊……”宋留根的神色微變,如果林渺說的是真的,在貴霜國中丘鳩古可以排在十位以前,那他去挑戰這個人倒真不如出兩千兩銀子。

  “如果真是這樣,我看還是給他兩千零一兩銀子買下那歌姬好了。”宋留根無奈地苦笑道。

  眾人一愕,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林兄怎會對這些人如此了解?”傅文有些不相信地道。

  “這一切我是自一個貴霜武士的口中聽說的。”林渺淡淡地道。

  “我看這裡已經沒什麼好留戀的,不如大家先去客棧長談吧。”任光提議道。

  林渺望了宋義一眼,尚沒見到劉秀的踪影,他只感到有些奇怪,這種場合劉秀居然會不來,他究竟在做些什麼呢?這讓林渺大感疑惑。

  “起火了,後院起火了!”驀地底樓有人高聲呼喊。

  燕子樓後院起火,這確實讓人感到有些意外,是什麼人居然敢在老虎口中拔牙?能在守衛如此森嚴的燕子樓中放火,這人自然也不會簡單。

  樓下的燕子樓護衛們微微有些亂,而那群在台下觀看歌姬起舞的人也一陣騷動。

  透過窗戶,隱隱可以看到後院那騰升而起的火苗,夜幕也似乎映得有些紅。

  確實是有人在後院放火,這下子倒是有戲看了,林渺心中暗叫解恨。

  後院之中傳來了一些姑娘們的驚呼,顯然是燒到了他們所住的閨房。

  守在燕子樓外的棘陽城的官兵們,也迅速自大門口調入,各拿著滅火工具便向後院跑去。

  官兵的湧入,頓時將燕子樓的局面攪得更亂,許多人都迅速地退出燕子樓。

  “看來我們真的是要走了!”任光望著後院升起的火光,笑了笑道。

  “何不把酒觀火,也算是逍遙自在,不是嗎?”林渺笑了笑道。

  “哈哈哈,這倒是個好主意,把酒觀火,他去熱鬧我自清靜!”傅俊贊同道。

  “鶯鶯住所離後院不遠,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針對鶯鶯而來的?”傅文此時倒為曾鶯鶯擔心起來。

  “阿文可真是憐香惜玉,這時候還記著那薄情的女人!”宋留根打趣道。

  “士為知己者死,你難道沒聽說過嗎?”傅文有些氣惱地質問道。

  “是啊,士為知己者死,但曾鶯鶯知你嗎?而你又了解她多少?這女人一看便知道是能夠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物,你還是死心吧!”宋留根並不在意傅文的惱怒,依然我行我素地道。

  傅文一時語塞,有些老羞成惱地道:“你怎麼知道我不了解她?你怎知道她不了解我?你今天只是第一次見到她而已……”“文弟!”傅俊也有些生氣地打斷傅文的話,微有責備之意。

  傅文只好住口,他惟一怕的便是這個比他年長幾歲的堂兄。

  “留根說的也許是對的,我總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會使我們不自覺地被其聲音吸引進去,這個女人雖是我們男人夢寐以求的尤物,但卻也是足以引得天下大亂的妖姬!”任光對宋留根的話深有同感地道。

  林渺心頭一動,他也有這樣的感覺,無論是曾鶯鶯的琴音還是歌聲,都似乎包含著一種奇異的魔力,正是這股力量引得他無法控制心神,為之著迷。以他的功力,本來很難被外音所惑,可是曾鶯鶯的聲音彷彿是自他心底升起,然後滲入他的思想之中,使他無以自製。

  “對了,任兄和宋兄可知這世上是否有可以將武功融入到音樂中去的絕活?”林渺突然問道。

  “武功與音樂融合?”傅俊的眼睛一亮,反問道。

  “林兄是說,曾鶯鶯的音樂聲中很可能融入了某種奇異的武學,這才會使音樂更充滿誘惑力?”任光也眼睛一亮。

  “林兄真是思維敏捷,我聽師父說過,世上彷彿有一種叫'種情大法'的神秘武學能夠在舉手投足之間發揮出來。聽說這種武學本身只是一種附庸,並無真正的殺傷力,但是如果結合其它的任何武功或雜藝,就可以發揮出讓人想像不到的魔力,甚至可以控制人的心神!只是不知道這種武學能不能夠融入歌舞。不過,這種武學似乎早已失傳,如今是否有人能使還是個問題!”宋留根似乎想起了某些問題,出口道。

  “種情大法?!”林渺對此卻是一無所知,事實上對於各門各派的武學,他知道得很少。對於江湖中的事,也僅是初聞,哪能跟宋留根和任光等人相比?

  “留根想得太多了吧,鶯鶯只不過是一個柔弱女子,只是琴技高超而已,又有什麼'種情大法'、'種愛大法'的,她這樣又有什麼好處?”傅文不屑地反駁道。

  宋留根只是笑了笑,卻不反駁,只是扭頭向那後院望去,道:“真的好熱鬧。”傅文更惱,但卻拿宋留根沒辦法,平日里他兩人斗口,他向來是很少贏,因此最恨宋留根這副德性。

  林渺見兩人這般,不由得有些好笑,轉過話題道:“熱鬧是熱鬧,只怕沒有人來伺候我們了。”任光扭頭,發現本來在樓間穿行的美姬們只剩下幾個心神不定的。

  驀然間,林渺的眼角余光似乎多了一道極為熟悉的身影,而且還似乎向他招了一下手。

  林渺訝然,扭頭望去,卻見一俊秀之極的陌生男子正在樓梯口之處,眉目之間有種頗為熟悉的感覺,他心頭一動,感到有些好笑,這人不就是怡雪嗎?

  宋留根見林渺的目光有些發呆,不由得也順勢望去,卻是什麼也沒有見到,不由得惑然問道:“林兄在看什麼呢?”林渺回過神來,不由得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剛才有一位故人下樓了,我正在找他,因此,得先失陪了,若有機會,我便去找幾位兄台。”“哦?”任光微訝,道:“如果林兄有事,便去忙吧,明天午時之前我們尚會在棘陽,我與林兄一見如故,若有空閒,別忘了我們恭候大駕!”“好說,若有空暇,林某定當拜訪,今日就此別過,後會有期!”林渺說完行了一禮,轉身向怡雪消失的方向走去。

  △△△△△△△△△

  後院的火勢使燕子樓內的護衛幾乎全都聚於此處,拿盆的、拿桶的,猶如熱窩上的螞蟻,誰也不敢想像,如果火勢蔓延的話,將燕子樓全部引燃,那後果會是怎樣。

  燕子樓中房連房,屋連屋,若是火勢蔓延,則是一發不可收拾。因此,燕子樓中所有的人都顯得極為緊張,救火成了他們首要之事,反倒是忽略了主樓之中的買賣和客人。

  林渺輕鬆進入後院,他對燕子樓並不熟悉,而且,燕子樓內極大,想要找到某個小房間,還真難以辦到。不過,怡雪卻輕車熟路地奔在前面,並沒有人阻止他們的行動。

  “我找到了那些被燕子樓搜羅來的無辜女子!”怡雪見林渺跟了過來,道。

  林渺苦苦一笑道:“那又能怎樣?我們又怎能將他們安全地帶出去?如果被燕子樓的人發現了,豈不是更害了她們?何況此刻城門四閉,我們根本就出不了城。”怡雪微愣,不服氣地問道:“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燕子樓中有的是秘道,我們大可自秘道中退出。在城外,劉公子已準備了大船,只要天亮一出城,便可把她們送到安全之地!”林渺心道:“難怪沒有看到劉秀,原來他是去準備船隻了。”不過他對怡雪的話並不以為然,吸了口氣道:“你認為什麼地方安全呢?天下哪裡不都是一樣?他們只是一群柔弱女子,四處戰火紛起,若是無法安置好她們,只怕反而害了她們!”“這些事情必須先出了棘陽再說,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你若是還有什麼意見,不妨現在說出來好了!”怡雪有些生氣地駐足,冷冷地望著林渺道。

  林渺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我沒有意見,一切聽你的就是!”怡雪神色一緩,“扑哧……”一聲笑了出來,雖是男妝,但仍掩不住其絕美的氣質,讓林渺看得有些呆了。

  “走吧,發什麼呆?”怡雪轉身提醒道。

  林渺暗罵自己:“身在虎穴之中居然還胡思亂想。”只好重整心思,跟在怡雪身後避開燕子樓的護衛。

  事實上這一刻他們便是與燕子樓的護衛擦肩而過,也不會有人在意。

  “什麼人?站住!”一聲低喝自一間小樓的暗處傳來。

  “長眼睛不看事嗎?連我也認不出來!”林渺急踏兩步,粗聲道。

  那黑暗中的護衛沒想到竟遭到來人的叱罵,反而不敢亂說話。事實上黑暗之中,他們並不能看清對方的容顏,但對方的聲音有些陌生,不過,他們以為自己聽錯了,還當來者是什麼重要人物,忙陪不是道:“是小的不好,因光線太暗,小的一時沒看清!”“現在看清了吧?”說話間林渺已經到了他們面前。

  那兩名護衛大吃一驚,發現竟是陌生人,暗呼不好,正要出手之時,林渺已經以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出手了。

  “嗯……嗯……”那兩名護衛發出兩聲輕哼,倒像是在回答林渺的問話。

  兩名護衛並未應招而倒,而是呆立著被點了穴道,林渺伸手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像是在訓斥自己的手下,道:“好好盯著,不要放過任何可疑人物,否則拿你們是問!”黑暗之中,小樓另幾處哨口的人也看到了這邊發生的一切,只是他們也同樣無法看清林渺的臉龐和麵容,只覺得聲音有些沙啞。他們並沒有看到林渺制住這兩名護衛的穴道,還道是林渺在訓斥這兩人,因此,都不懷疑有他,還以為真是自己人。

  林渺迅速向小樓中行去,黑暗處的哨口再沒人出聲相阻,誰也不想自討沒趣。

  怡雪見林渺如此大膽急智,不禁感到好笑,跟在林渺身旁很快進入院內。

  院內亮著燈火,他兩人再也無法遁身,正在思量該如何對付守衛之時,驀聞一個極冷傲慢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你們到此所為何事?”這幾個字的音調聽起來極怪,林渺和怡雪一扭頭,卻發現身側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貴霜國的武士。

  林渺心頭一動,暗拉了一下怡雪,沉聲道:“丘鳩古先生叫我來為他帶兩個女人去!”那人一聽是丘鳩古派來的,不由得神態大變,顯得極為恭敬地道:“可有先生的令牌?”“令牌在汗莫沁爾那裡,他本是與我同來,但因後院起火,他耽誤了一會兒,讓我們先來這裡等他,他隨後便到!”林渺瞎編道,同時極速地打量四周的環境,思忖如何解決這裡的人。不過他心中也在暗暗擔心,如果這裡的燕子樓護衛全都換成了貴霜武士,只怕會很難有所收穫了。

  那貴霜武士聽林渺說汗莫沁爾隨後就到,並不懷疑,如果這人不是燕子樓的重要人物,又怎會知道丘鳩古和汗莫沁爾這兩人的名字和關係?何況,他們能在燕子樓護衛不加阻攔之下走進來,更證明這兩人是燕子樓中的重要人物。他哪裡想到林渺只是胡說八道,能進大院,只是靠唬住外面的人,這使得外面之人還沒看清身分就順利溜進院中,若是在白天肯定不行,而巧在這裡的貴霜武士對燕子樓根本不熟,也不知道林渺兩人是不是燕子樓的人,竟讓林渺和怡雪安然地留在院中。

  怡雪早已將院中的一切看在眼裡,僥倖的是,院子中只有兩個貴霜國的武士,這對他們說,對付這兩人根本就不在話下。

  “你們在這裡真是辛苦了,這裡就只你們兩們兄弟嗎?我待會回去便給你們送些酒菜來!”林渺像拉家常一般輕鬆地問道,他彷彿不知道這裡已是龍潭虎穴。

  “不,我們有四人!”那貴霜武士聽說待會兒為他們送酒菜,忙將實際人數說了出來,他可不想到時候四個人吃兩個人的菜。

  “哦。”林渺心中好笑,這貴霜武士果然經不住幾句話套,不過,他卻暗暗思忖另外兩人在哪裡。

  怡雪見林渺這般隨意幾句話不僅騙過了貴霜武士,還套出了其實力,不禁對林渺多了幾分佩服,但她哪裡知道,林渺自小生長在天和街,與混混們在一起,騙人簡直是家常便飯,此刻只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

  林渺幾可肯定另外兩名貴霜武士是在小樓之中,只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幹掉這兩人,再去對付另外兩人應該沒多大問題。不過,但願這些人不要都像汗莫沁爾那般厲害就行了,不由向怡雪遞了個眼色。

  “這些姑娘你可見過?待會兒你幫我們為丘鳩古先生挑好了!”林渺笑嘻嘻地向那貴霜武士靠近了一步道。

  那貴霜武士似乎對林渺並無戒心,只是笑著回應道:“為丘鳩古統領效勞是我們的光榮……”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卻覺一股冷風夾著白光爆射而至。

  林渺出劍快絕,而怡雪出劍也有如長虹經天般,帶著暴風驟雨般的氣勢直射向另外一名貴霜武士。

  事起突然,面對林渺的那貴霜武士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而林渺的短劍出自袖間,直接而狠辣,等到那貴霜武士意識到什麼的時候,林渺的劍已經割破了其咽喉,連一聲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

  怡雪卻沒這麼輕鬆,因為她與另一名貴霜武士之間的距離有兩丈許,要想在這種距離一擊致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錚……”怡雪的劍擊落在一根石柱上,那貴霜武士以最快之速射出圓月彎刀,同時身形迅疾借石柱之利滑開。

  怡雪想趁勢而下,但那要命的圓月彎刀卻以一種奇妙的弧跡射向他的身體。

  怡雪借劍身點擊石柱之力,身子在空中若游魚般扭了一下,竟自側面繞擊向那貴霜武士。

  那貴霜武士的動作也絕不慢,冷哼著揮手,那射出的圓月彎刀又倒折而回,手中的精鐵刀鞘毫不示弱地倒迎上怡雪的劍。

  林渺微微吃驚,這名貴霜武士的低哼,足以引起屋內的兩人注意,甚至可能會引起外面燕子樓的護衛們疑慮,若真是如此,豈不是要陷入苦戰之局?但見這名貴霜武士竟以刀鞘格擋怡雪的辟邪劍,不由得暗暗不屑。

  “哧……”那精鐵刀鞘如朽木一般斷成兩截,辟邪劍芒爆射之際,怡雪迅速回擊那自後方繞襲而來的圓月彎刀。

  “叮……”圓月彎刀也斷為兩截,那貴霜武士轟然倒下,額際多了一點血紅,卻是被劍芒所破。

  “轟……轟……”小樓的門在爆響之中化成千萬點利矢似的碎片,向林渺和怡雪爆射而至,兩名貴霜武士猶如兩隻巨狼爆射而出,強大激湧的殺氣頓時將虛空完全驚碎。

  “走!”林渺半刻也不猶豫地向怡雪喊道。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惟有放棄救人,先必須保證自己不陷入絕境。

  怡雪剛想鬆口氣,卻見無數碎片奔面而至,她立刻明白,這自樓內而出的兩名貴霜武士都是極為難纏的高手,只怕想在數招之內將之解決是不可能的,再聽林渺的呼喊,自然明白林渺的意思,她並不是只知爭勇鬥狠的武夫。

  怡雪的身法絕不輸給林渺,說退便退,如箭一般脫開木屑的籠罩。

  林渺反手拂袖,揮出一股強大的氣流,那本來激射而來的木屑竟被倒捲而回,射向兩名攻來的貴霜武士,這才追在怡雪之後向院門口闖去。

  “嗖……嗖……”幾支冷箭自暗處爆射而至,留守在外面的燕子樓護衛顯然也知道情況不對,對自內衝出的兩人施以攻擊。

  林渺和怡雪衝出之際,因背後光亮極大,那些隱於暗處的燕子樓護衛們便能夠借光亮看清其面容,立刻認出這兩人不是燕子樓中人,哪還會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叮叮……”林渺劍出如風,這些冷箭並不能對他們構成威脅。

  “別讓他們逃了!”有人高呼,暗處的護衛們皆飛身扑出欲阻住兩人的去路。

  “擋我者死!”林渺冷哼聲中,身形與刀共化一團暴風向護衛們撲去。

  “呀……呀……”強大的氣旋和霸烈之極的刀勢,將兩名護衛連人帶劍都給劈開,另外兩人則承受不了強大的衝擊力,被撞得暴跌而出。

  林渺便像是一顆來自天外的巨大隕石,不像是一柄刀,而是帶著巨大衝擊力的風暴,擋者披靡。抑或這群護衛之中,根本就沒有人能夠硬接林渺一擊。

  怡雪在林渺的身邊,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林渺身上的強大氣勢,那是一種壓力,猶如炸開的熱氣爐,散發著讓人窒息的衝擊力,她心中都有些駭然,林渺的功力和他的年齡不成比例,與其武功也並不匹配,儘管林渺的武功很好,但在招式上似乎尚欠缺了許多東西。與敵交手之時,林渺往往只是以功力彌補招式上的不足。當然,僅只這樣,便足以讓林渺成為可怕的高手,但如果真正遇上絕世高手或大宗師級的人物之時,林渺便很難保證功力上的優勢,那時招式上的破綻足以成為致命之處。

  怡雪對自己在這種時候還想到這些問題而有些驚訝,往日,她可是很少去想別人的事的。

  “嗖……”怡雪剛破開幾名護衛的阻擊,驀覺身後銳風破空而至,急忙扭身,銳風擦身而過,卻是一柄刀鞘如風輪般旋過,而另一股帶著濃烈殺意的氣勁也自後方逼至。

  不用回頭,怡雪也知道這是貴霜武士的攻擊,這些人的武功不僅詭異,而且極為難纏。

  “叮……”怡雪回劍,僅憑感覺,便準確地截住自身後攻來的圓月彎刀,但圓月彎刀卻在劍鋒之上劃過一道詭異的弧跡,依然向怡雪的身後攻到。

  怡雪吃了一驚,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林渺會說貴霜武士不好惹,那是因為貴霜武士的兵刃怪,武功招式全都是自實戰經驗中總結而出最具殺傷力、最詭變的招式,這也是貴霜國能夠稱雄於高原、稱雄於域外的原因之一,甚至連匈奴都懼怕貴霜騎士。無論是馬戰還是步戰,這彎刀都可以自由地射殺敵人,其殺傷力在短兵相接和追襲戰之中更具威脅。

  事實上,圓月彎刀是在平原之上演化而來的兵刃,在與狼群日積月累的鬥爭之中,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和獵人將自己的武器不斷改進,以至於更具殺傷力,更靈巧,而圓月彎刀便是在草原上對付狼的最好兵刃之一。在貴霜國,更是普遍都用這種兵刃,也使得關於圓月彎刀的武學在貴霜國發展極快,湧現出一群不世的高手。

  圓月彎刀極滑,因此,並未被辟邪劍斬斷。

  “小心!”林渺低呼,那飛射而出的刀鞘竟又倒旋而回,直撞向怡雪的背部。

  怡雪當然不會沒有感覺到這些,儘管對於貴霜武士這一輪怪異的攻擊攻得微有些錯愕,但其身法超絕,這種攻擊並不能真個纏住她。

  抽身而退的怡雪倒撞入燕子樓護衛的人堆之中。

  “你先走!”林渺的身子倒撞向那兩名貴霜武士,向怡雪低喝道。

  兩名貴霜武士突見眼前的敵人倏然失踪,那迴旋的刀鞘竟射向自己,不由得也吃了一驚,而便在這時,林渺連人帶刀已若隕石般狂撞而至。

  “轟……”刀鞘碎裂,一名貴霜武士的圓月彎刀也被震碎,身形更是踉蹌而退,他們怎也沒有料到林渺竟會擁有如此霸道的功力。而強霸的刀氣,也讓另一名貴霜武士駭然飛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28
第二卷第二十五章十招之敵
  怡雪也不再停留,對林渺這種攻擊方式卻頗欣賞。她知道,林渺之所以在一招之中逼退兩名貴霜武士,並不是因為其武功比自己高,而是因為林渺的武功本以霸道見長,又對圓月彎刀熟悉,知道以拙勝巧,使圓月彎刀詭變的優勢根本就無法發揮,因此能一招將兩名貴霜武士逼退。而她卻是勝在靈巧與精絕的招式之上,但遇上從未接觸過的圓月彎刀,這彎刀比她的招式更詭異,是以一時之間竟被攻得手忙腳亂。

  林渺也正是看到了此點,是以他才會替下怡雪。一擊之下,林渺絕不再停留,他可不想被這些人給纏住,那絕不是一件好事,而這裡的喧鬧定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多耽誤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林渺退,兩貴霜武士卻突地駐足,抱刀而立,燕子樓的護衛們的攻擊似乎也在突然之間停住。

  “統領!”兩名貴霜武士恭敬地行了一禮道。

  林渺也駐足,他不得不駐足,怡雪的身子便立在他旁邊。在他們的退路之上,靜立著五人,與他們相距三丈而立。來者正是燕子樓的教頭鐵憶和玉面郎君,另外三人卻是林渺此刻最不想見的貴霜八段武士丘鳩古和六段汗莫沁爾及另一位貴霜武士。

  強大的氣機幾乎完全封鎖了林渺兩人的每一寸退路,是以林渺和怡雪不得不駐足停步。

  “你終於還是來了!”丘鳩古神色靜於止水,語氣不疾不徐,悠然而顯得沉穩地凝視著林渺。

  “你在等我?”林渺訝然反問道。

  “聽說你勝了汗莫沁爾?”丘鳩古的語氣依然平靜,像是不含任何感情。

  汗莫沁爾的神色也顯得極為平靜,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林渺卻心神大震,他不明白丘鳩古是怎麼能夠透過他的易容術看出他的身分的,眼下他的面容與白日是兩個人,可是丘鳩古卻一眼便認出了,這的確讓他惑然,但他仍淡然一笑道:“我想你是認錯人了!”“哈哈哈……”丘鳩古低低地笑了幾聲,悠然而自信地道:“天下間沒有一個敵人可以瞞得過我的眼睛,儘管你更改了容顏,卻無法掩飾你的氣勢,更無法改變你的眼神。人的身上,最大的特點之一便是眼睛,無論你面目如何改變,都無法改變你眼中的情緒,易容之術只能瞞過一些無用的庸人!”林渺心中暗凜,汗莫沁爾果然沒有說錯,這個丘鳩古確實是個極為可怕的對手。如此看來,汗莫沁爾當也知道了他的身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來,林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鐵憶也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分,不由得冷叱道。

  “我道是誰敢在燕子樓搗亂,原來是你呀,我差點忘了,差人放火是你的拿手好戲!”玉面郎君陰陽怪氣地道,但很快他的目光又落在女扮男裝的怡雪身上,鼻子嗡動了兩下,驚訝地道:“原來這裡還有個大美人,難怪這麼香,女扮男裝都這般好看,我敢跟教頭打賭,如果這個妞換成女裝,保證是個大尤物……”玉面郎君話音未落,便覺一股銳利之極的冷風迎面而至。

  寒芒暴閃之際,鐵憶已經出劍了,鐵憶的劍確實快,但卻不是攻向林渺和怡雪,而是射向玉面郎君的那點光芒。

  “叮……”鐵憶渾身一震,劍身彷彿遭雷擊一般,彎曲成弓,那點寒星似的光芒也改變了方向,射入丈外的一棵樹身之中。

  鐵憶和玉面郎君相顧駭然,那點寒星只是一顆豆大的金珠。

  玉面郎君知道,如果不是鐵憶這及時的一劍,只怕他此刻已經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躺在地上了。

  “好!中土果然是人才濟濟,連個女子也有如此好的武功,看來今次中土之行確實是沒有來錯!”丘鳩古的神色依然平靜如水,根本就看不出有何波動。

  “聽說先生前來中土只是為了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女人,難道先生對我們中土的武學也很感興趣嗎?”林渺不無譏嘲地反問道。

  汗莫沁爾和他身邊的另一名貴霜國武士的神色微變,顯然是因林渺對丘鳩古的不敬激怒了他們。

  丘鳩古卻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人說中土人說話都很風趣,我看這位朋友確實很風趣,看來傳聞一般不會假!”林渺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個丘鳩古倒還有那麼一手,居然有如此涵養,也難怪能夠成為貴霜國的重要人物,但他卻知道,在這里呆的時間越長,便更難闖出這燕子樓,而丘鳩古之所以如此不慍不火,事實上也是一種心理戰術。

  丘鳩古自然明白,林渺二人只是想速速離開此地,所以他便要不慍不火地耗時間,如果林渺不能夠平心靜氣,自然會因此而焦躁不安。

  丘鳩古是個高手,更是絕對聰明的人,他明白,眼前這兩個年輕人雖然都年輕,但其武功和智慧絕不好惹,便是他,若想獨戰兩人,仍沒有把握,而鐵憶諸人雖可相助留住這兩人,但若對方死拼的話,自己仍不免會損傷極大,因此,為了將損失減到最小,必須在戰術上把握好。

  “聽說你是貴霜國的八段武士,在貴國中少有對手,我想與你來一個賭約!”林渺淡淡地笑道。

  林渺開口,頓時讓怡雪吃了一驚,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丘鳩古和鐵憶諸人也都感到有些意外,不知林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你想賭什麼?”丘鳩古反問道。

  “我賭你不是我十招之敵!”林渺漫不經心地道,似乎只是在宣布一個小小的決定。

  林渺此語一出,所有人都神色大變,包括怡雪在內。誰也沒有料到林渺居然會如此狂妄,竟敢說眼前這異國的絕頂高手會不是他十招之敵,除非是林渺瘋了才會說此糊話。

  與林渺交過手的汗莫沁爾眼中充滿不屑,他清楚林渺的實力,但他更清楚丘鳩古的實力,是以,他感到林渺太狂了,狂得簡直有些離譜,只讓他感到幼稚和可笑,不過他並不發表任何言論。他本就不必說話,因為他相信丘鳩古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

  怡雪和林渺交過手,她知道林渺的武功很好,但若說在十招之內勝過眼前這位貴霜國宗師級的武士,那完全是不可能的,這是她的直覺,對丘鳩古的直覺。

  鐵憶和玉面郎君卻有種幸災樂禍之感,他們領教過林渺的厲害,但他們也聽說過丘鳩古的厲害,而且這個外國人頗為自負的樣子讓他們感到有些不服氣。因此,若是讓林渺和丘鳩古狠斗一場,倒是他們所願。事實上,除了丘鳩古,這裡的九名燕子樓中的高手,包括鐵憶在內,都沒有與林渺單挑的勇氣,倒也樂意讓貴霜人與眼前這個讓人頭大的對手鬥個你死我活。

  “你想怎樣賭?”丘鳩古吸了一口氣,淡淡地問道。

  “我若贏了,那你們不可阻止我們自由離去;若我輸了,則我們留下來,任由處置!”林渺豪氣逼人,自信地道,甚至連看怡雪一眼都沒有,彷彿他一定可以取得最後的勝利一般。

  怡雪臉色微變,她不明白為什麼林渺如此有信心,而且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連徵求她的意見都沒有,雖然她有些擔心和不悅,但卻不想拖林渺後腿。她相信林渺話出必有因,她不相信林渺是個不知輕重之人。

  鐵憶自不相信林渺能在十招之內勝過丘鳩古,因此,聽林渺如此豪言壯語,不由得暗忖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簡直自找死路!”他根本就不反對林渺的提議,反正如果林渺到時候不認賬他也不怕,因為拖過十招之後,便會有更多的人趕來,到時候,林渺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他根本就不在意。

  丘鳩古淡淡地望著林渺,似乎想在林渺的眸子中找出一絲端倪,但是他只看到了堅定和自信,彷彿林渺根本就不在乎一切。在氣勢上,林渺竟似比他更盛。

  十招之約的震撼,將林渺那不可一世的氣勢烘托得更明顯,連丘鳩古那無懼一切的霸氣都顯得黯淡無光。

  怡雪也不得不承認,此刻林渺的豪氣使其氣勢倍增,給外人造成了一種窒息的壓力。

  丘鳩古突地“哈哈……”大笑起來。

  除林渺之外,所有的人都顯得錯愕,不明白丘鳩古此時為何會發出這般笑聲,都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林渺沒有半絲錯愕,只是以一種冷而自信自若的眼神盯著大笑不止的丘鳩古,彷彿在看一個有神經質的病人,那種眼神讓丘鳩古覺得自己笑得有些無聊。

  是以,丘鳩古的笑聲來得突然,也去得突然,但丘鳩古卻有些老惱成怒,彷彿受到了莫大的污辱,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不要你什麼十招之約,只要你能勝我,今日我以武士的名譽擔保,沒有人會阻止你出燕子樓!”“一言為定!”林渺突地插口道,彷彿鬆了口氣似的。

  丘鳩古突然之間發現自己上了當,林渺的這一番造勢所為的正是他這一句話,事實上林渺一開始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十招之內戰勝丘鳩古,但他卻知道貴霜人將武士的尊嚴看得比生命還重。是以,他才會以十招之約相激丘鳩古,只等丘鳩古最後一句話說出來。

  直到此刻,怡雪和汗莫沁爾才知道林渺剛才的表演只是耍了一個小小的手段,其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與丘鳩古公平一戰。

  怡雪和汗莫沁爾都明白,若兩人公平一戰,林渺也不一定就會必輸。事實上,汗莫沁爾對林渺的實力也只是感到高深莫測,而他只見過丘鳩古出手擊殺匈奴的劫道者,儘管丘鳩古的威名在貴霜國極盛,武功也極為了得,但是那畢竟不是親自領教,他僅是自師父的口中聽說過,而林渺的武功他卻是深有體會的。因此,在公平對決之下,他不敢斷言誰勝誰負。

  不僅是汗莫沁爾這樣認為,鐵憶甚至認為林渺獲勝的機會佔百分之八十,因為他深深地領教過林渺的可怕,而對丘鳩古卻是一無所知。玉面郎君更不用說,只有那些貴霜國的武士們對丘鳩古極為自信。

  “丘先生!”鐵憶忍不住提醒道。

  丘鳩古冷冷地望了鐵憶一眼,冷然道:“教頭認為我沒有權力作出這樣的決定?”鐵憶聞言,臉色微變,乾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提醒先生,這小子極度狡猾,不要上了他的當!”“多謝教頭提醒,我希望教頭不要讓我為難!”丘鳩古的話極為沈冷,顯示出其與林渺一戰的決心。

  林渺心中冷笑,在這場心理戰之中,他至少已經勝了一招。當然,這並不值得慶幸,最為艱難的尚是與丘鳩古的一戰。他絕不敢輕視丘鳩古,但也絕不懼丘鳩古,不過,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獲勝的機會很小很小,可他仍要戰,只是暗暗向怡雪打了個手勢。

  對於敵人心理的揣摩,林渺比丘鳩古勝上許多,那是因為他生活在最底層,總會看許多人的臉色行事,什麼樣的嘴臉他都見過,但丘鳩古身為貴霜高貴的武士,出身極好,雖擁有武士的勇猛和機敏,但也清高,不屑於揣測他人心理,這便是林渺何以冷眼對丘鳩古的長笑,而使丘鳩古心生惱怒的原因之一。也正是因為林渺抓住了丘鳩古的心態,所以才敢道出十招之約。

  “汗莫沁爾兄已讓我見識了一些貴霜的武學,希望你能不吝再讓我看看貴霜國的其它精絕武學!”林渺伸手作了一個“請”的姿勢,同時斜跨一步,與丘鳩古相距兩丈許立定道。

  丘鳩古也緩緩地踏上一步,與林渺相隔兩丈對立,整個人繃得像一杆槍,神色冷厲而沉著。儘管他已經感覺到了林渺的氣勢在瘋漲,強大的戰意和殺機使兩人之間的虛空充盈著讓人窒息的壓力。

  遠處的火尚在燒,煙和火的光亮將夜空濛上了一層暗紅色,光亮遙遙地映來,落在林渺和丘鳩古兩人的身上,卻化成了狂野的戰意。

  有風在吹動,掀起了林渺與丘鳩古兩人的袍角,有種蒼涼而傷感的味道,死亡的氣息彷彿衝擊著每一個人的鼻翼和心靈。

  林渺和丘鳩古都沒動,任由風掀起袍角、袖擺、髮梢,甚至是那緊緊擰起的眉毛……彷彿在剎那之間兩人化成了雕像,變成了沒有生命的死體。

  夜一片死寂,只有濃濃的殺機在翻騰糾纏衝擊著每一寸空間和每一個人的心靈,這使這個夜更涼、更冷!戰意,在林渺和丘鳩古的眸子之間泛出一層層似有形卻無形的漣漪。

  窒息的壓力隨著旋動於兩大高手間風的擴散而擴散。

  鐵憶諸人都自覺地退了兩步,有些駭然而驚訝地望著林渺和丘鳩古,他們深切地感受到來自這兩人身上的將是一場野性而狂野的風暴。也只有在此時他們才知道,眼前的這個貴霜國八段武士確實擁有著讓人震驚的力量。

  刀,依然在林渺的背上,他沒有出刀的意思。不過,在他身邊的空氣之中彷彿都瀰漫著強烈的刀意,事實上,他已經出刀了。

  丘鳩古也只是冷冷地盯著林渺,眼睛瞇得如兩片彎刀。那鋒銳的目光似乎想穿透林渺所有的包裝和外殼,而將林渺的每一點動機都清晰地捕捉下來。但是,他似乎有些失望,至少,他尚未能在林渺的身上找到半點破綻。

  林渺就像是一柄刀,一柄無鋒的古刀,一半陷入地中,一半插入天上,穩固而古樸,卻又泛著新生的活力。他本身就是一柄完美的刀,是以到這一刻丘鳩古尚沒有出手,只是在尋找一個機會。

  林渺沒有出手,是因為他同樣無法在丘鳩古的身上找到破綻,戰鬥便這樣僵持著。

  怡雪很吃驚地望著丘鳩古和林渺,她深深地明白這之中的凶險,因為,她自身便是這樣的高手。

  林渺屹立不動,但丘鳩古似乎並不想如此僵持,因此緩緩地移動著步子,繞著林渺踱著小圈,似是想通過方位的調換來尋找到林渺最致命的破綻。

  林渺的身子隨著丘鳩古的繞行而悠然地轉動著自己的重心,轉換著方向,眸子始終不離丘鳩古的眼睛。

  兩個人彷彿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著,步調配合得無比的默契和一致,只有兩人之間的風越吹越狂,越旋越疾,將兩人的長袍吹得獵獵作響,而戰意和殺機仍在暴升。不可否認,兩人終會在某一刻爆發,任誰也可以想像得到,那將是驚天動地的一擊!

  一切都在無聲中醞釀,默默地,天地靜得讓鐵憶諸人手心冒汗……

  這似乎是一場有趣的對決,汗莫沁爾的眸子裡湧動的盡是興奮的光彩,他希望有這麼一場對決,能夠一睹真正高手的決鬥,這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難得的修行機會。

  林渺低嘯攻出,丘鳩古的那微小破綻是在他繞林渺轉了兩圈之後生出的,而林渺並沒有放過這難得的機會。

  如狂風暴雨般的氣機以無孔不入的形式若山洪傾洩的氣勢直撞向丘鳩古。

  虛空之中,猶如劃過一道亮麗而生動的閃電,這是林渺的刀。

  鐵憶此時才知道,林渺的刀有多快,有多麼驚心動魄,玉面郎君並不驚訝,在他的眼裡,本身就把林渺估得很高。

  汗莫沁爾的神情更為興奮,他似乎可以捕捉到林渺刀鋒的弧跡。他知道,自己敗給林渺並不冤。事實上,他與林渺之間確有差距,也正因為有差距,才使得林渺與丘鳩古的對決顯得更有意思。

  怡雪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似乎有些心思,抑或她隱隱捕捉到一些什麼,只是她一時也說不明白。

  丘鳩古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笑,他不進反退,以極快的速度倒退兩丈,將那瘋狂湧至的氣機拉長,甚至自一旁散去一些。

  林渺尚在虛空之中,但兩丈與四丈並無區別,距離在他們之間似乎並不存在差異,氣機緊緊相牽,氣勢緊緊相逼,天地之間,彷彿只有兩人存在。因此,距離根本不能影響他刀鋒的犀利。

  退兩丈,丘鳩古再暴進,整個人彷彿化成了一桿巨槍,直接射向林渺的刀芒之中,他身上的破綻頓時斂於無形。

  “轟……”天空之中似有一道電火炸開,刀與槍擦出的鳴響,只讓所有人耳鼓生痛,瘋狂的氣流如炸開的風暴,捲著塵埃敗葉,沖得那些燕子樓護衛們東倒西歪。

  林渺與丘鳩古身子交換了一個位置,在空中幻出一道優美的弧跡,沉重落地。

  林渺落地即起,沒有半刻停頓,他知道剛才丘鳩古的破綻只是故意暴露出來的,若不是他擁有超絕的身法,只怕此刻先機已經被丘鳩古所操控。

  丘鳩古似乎微有些驚訝,林渺根本不用換氣便又攻了過來,讓他驚訝的還是林渺的功力。

  林渺在功力之上並不比丘鳩古遜色,是以第一下硬擊雙方並沒有占到任何便宜。

  丘鳩古的槍,彷彿是無所不在,沒有人知道是出自哪裡,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知道其攻向何方就行了。

  怡雪也暗自驚訝,這貴霜國的八段高手並不是用的貴霜國最為常用的圓月彎刀,而是用兩杆短槍。那漫天的槍影,便像是一隻長滿了長刺的刺猬,讓人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林渺的刀鋒暴漲,憑空長出三尺刀芒。長嘯一聲,如流星趕月般,以最為直接的方式雙手握刀憑空劈下,慘烈無比的氣勢大有一往無回死戰的決心。

  在場的人幾乎都被林渺那慘烈的刀氣所懾,心神禁不住緊縮,森寒冷厲的刀氣彷彿一根根鋼針,刺入他們的肌膚之中。

  怡雪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身形也在此時爆射而出,直逼丘鳩古。

  丘鳩古與林渺對換了一個位置,便是在林渺最初所立的位置,因此距怡雪極近。此刻怡雪倏然出手自丘鳩古的後背出擊,幾乎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汗莫沁爾大驚,丘鳩古也大駭,他怎也沒想到怡雪也會在這種時候使出要命的一擊!他已經深深地感覺到怡雪手中之劍那冷寒的劍氣已透體而入,不用看也知道,這絕對是一柄絕世神兵。而更讓他氣惱的是,林渺和他相約的是公平對決,這個女人卻又自背後下手偷襲,完全不講武士的原則,這怎使他不驚不怒?可是此刻驚怒也是沒用,他必須要解除眼下兩大高手夾擊的危機。

  “統領小心!”貴霜武士們駭然驚呼,但他們所處的位置都太遠,想出手相助也是愛莫能助,只好出言示警。

  鐵憶和玉面郎君暗呼不好,但當他們感到不好時,林渺的刀和怡雪的劍已經罩定了丘鳩古身邊的每一寸空間。

  “轟……”丘鳩古低吼,身子似乎在突然之間暴漲數倍,滿身的槍影如無數支巨箭標射而出,直迎林渺兩人。

  天塌地陷的震盪,捲起滔天氣浪,那群燕子樓護衛們因功力淺薄竟然跌出,塵埃飛揚使得地面上的人幾乎難以睜開眼睛。

  林渺和怡雪的身子借丘鳩古這爆炸般的衝擊力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如兩片紙鳶般飛落上八丈外的一座小樓的樓頂斜角之上。

  “對不起了,貴霜國的朋友們,今天我有急事不能陪你們玩,下次再說吧!”林渺立在那斜角之上,如一隻巨大的夜鶯,笑道。

  丘鳩古沒有受傷,但他卻知道自己又上當了。林渺和怡雪並不是想殺他,只是想藉他的力道飛出包圍之外。此刻他才明白,事實上林渺打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與他決鬥,而只是想製造逃走的機會,而他卻懵然未覺。

  一開始林渺提出十招之約便已設下了詭計,而到丘鳩古提出公平決鬥被林渺搶著同意,這種看似不給丘鳩古後悔的機會的做法,只是向眾人施以迷霧,讓眾人以為林渺的目的僅止於此,卻不知這只是林渺要給人造成的一種假象,讓人疏忽大意、疏於防範之際,便迅速逸出包圍而達到順利逃離燕子樓的目的。

  事實上,林渺自然知道,且不論自己是否能夠勝過丘鳩古,即使是勝了,也會是大傷元氣,甚至是身受重傷,那時就算能夠安全走出燕子樓,也不可能逃過燕子樓的追殺。棘陽乃燕子樓的地盤,是以與丘鳩古決鬥只是最傻最笨的方式,何況他尚有一個可怕的對手在等他,那便是幽冥蝠王,他可不想將力氣耗在這裡。也正因此,他一開始便以手勢暗中與怡雪約定。

  怡雪乃冰雪聰明之人,自然明白林渺手勢的意思。因此,與之配合得天衣無縫,這卻氣壞了丘鳩古。

  “我看錯你了,中原居然有你這樣的無信之輩!”丘鳩古有些憤然地道。

  林渺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兵不厭詐,徒逞匹夫之勇乃是愚人所為,為智者所不取,為了生存,不擇手段而謀之,非是無信,而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我林某給丘先生教了一個道理,卻並非有意戲弄,就此別過,後會有期了!”說完,林渺如大鳥一般掠上另一座樓頂,怡雪的身法絕不輸給林渺,兩人瞬間消失在丘鳩古的視線中。

  鐵憶諸人知道自己的速度根本就難以追上林渺,丘鳩古卻是又氣又恨,林渺那番話雖然有理,但對於他這種心高氣傲的人來說,被林渺耍了這麼一手,心裡自然無法平復。

  “去樓中看看,不要讓他們把貨物救走了!”鐵憶向兩名燕子樓的護衛吩咐道。

  丘鳩古卻只是抬頭望瞭望林渺消失的方向,狠狠地道:“我不會就此罷休的!”汗莫沁爾的臉上顯出一絲憂色,林渺順利逃走,他微鬆了口氣,不得不佩服林渺的狡計。事實上,他也沒有想到林渺會耍上這麼一手,把丘鳩古都耍了。無論怎麼說,林渺放過他而不殺,他心中仍是有些感激,另一個原因卻是他已將林渺當成了一個理想的對手,他不希望林渺早早地死去。可是今晚一鬧,林渺真的激怒了丘鳩古,若是丘鳩古真要對付林渺,只怕林渺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是以,他有些為林渺擔憂。

  儘管今天林渺與丘鳩古交手不到兩招,雖然林渺並未處於劣勢,丘鳩古也並未佔優,但是汗莫沁爾卻知道,剛才丘鳩古並未使出真正的實力,第一招僅僅是試探林渺的功力而已,而第二招丘鳩古卻是以一己之力接下林渺和怡雪兩人的攻擊,那才是丘鳩古的真正武學。

  若是單打獨鬥,林渺不是在第二招便逃走的話,汗莫沁爾不敢保證林渺會有機會。

  事實上,丘鳩古根本就沒有想到林渺僅戰一招便不戰而逃,若早知如此,一開始他便會全力施為,那樣林渺根本就不可能有脫身的機會,而林渺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連丘鳩古也不能否認,林渺的狡猾和機敏比他要強,他並不知道林渺自小生活在天和街,一向與混混們在一起,行事也根本不依規矩,為了保全自己,讓自己活得更快活,對敵人完全是不擇手段,只求目的。因此,他哪會在意不戰而逃會否大失面子?

  △△△△△△△△△

  鐵憶來到那小樓之中,不由得驚呆了,那群被關在小樓中的女人竟一個都不見了。那幾名守衛全被人以重手法捏碎了喉嚨,下手之狠辣,讓人駭聞。

  丘鳩古的臉色也變了,包括汗莫沁爾,他沒想到這群無辜的女人居然被人救走了。

  “好狡猾的小子,竟然使調虎離山之計救走這些人!”丘鳩古不由得狠狠地道。

  鐵憶的臉色鐵青,向玉面郎君道:“你快去告訴總管!”說完又向另一名護衛吩咐道:“調集所有的人力搜找林渺的下落,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晚上城門不開,諒他們還無法逃出城外,只要這些人尚在城內,便不怕他們會逃走!”丘鳩古提醒道。

  “你去通知一聲岑彭大人,不要讓任何人出城,便說是防止縱火的兇手逃出城外!”鐵憶又向一名親信道。

  “小的明白!”“林渺,既然你如此跟我燕子樓過不去,我便絕不能放過你!”

  △△△△△△△△△

  走出燕子樓並沒花多少力氣,因為燕子樓的高手和大多數的人都在清理尚有餘煙的火場,而丘鳩古諸人又並未追來,是以林渺和怡雪在脫出包圍之後,便並未遇到阻擊。

  “看來你得讓劉秀把空船開走了!”林渺微微有些失望,同時也有些無奈地道。

  怡雪也有些喪氣地道:“那些貴霜人也真可惡,若沒有他們,根本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很容易做成的,這只是一個教訓,我真不知道你們無憂林中人怎也學得這麼衝動,沒一些準備也敢闖龍潭虎穴。”林渺沒好氣地道。

  怡雪瞪了林渺一眼,惱道:“不准你罵無憂林的人!”“不說就不說,我也懶得去說!”林渺滿不在乎地道。

  怡雪見林渺的表情怪怪的,心中更惱,狠狠地踢出一腳。

  “哎哎……”林渺一驚,卻機敏地避開了,誇張地道:“有話好好說嘛,幹嘛打人?你這一腳下來我還有命嗎?”“哼,踢你還是輕饒你,要是我師姐聽到了,肯定會割下你的舌頭,至於我師兄要是聽到了嘛,你是死定了!”怡雪氣哼哼地道。

  “你還有師姐和師兄?”林渺訝然問道。

  “當然!”怡雪不無驕傲地道。

  “那就好辦了。”林渺喜道。

  “怎麼好辦了?”怡雪不解地問道。

  “你武功都已這麼好,那你師姐和師兄不是更為厲害?”林渺反問道。

  “那當然!”怡雪不屑地道。

  “那你把你師姐和師兄也找來,我們四人一起去救那些無辜的女人,那燕子樓裡面的人物又何足道哉?”林渺微有些興奮地道。

  “不行,不行!”怡雪在林渺話音剛落之際便立刻反對道。

  “為什麼不行?那有什麼不妥嗎?難道你師兄和師姐不願意救這些人?”林渺不解地問道。

  “不是!總之不行就是不行!”怡雪神情古怪地道。

  “哦,你師兄和師姐都在很遠,一時來不了?”林渺怪怪地望著怡雪問道。

  怡雪避開林渺的目光,笑道:“你不笨嘛,要是他們在這裡,我哪用請你幫忙?”林渺沒好氣地道:“這麼說來,我是沾了他們的光嘍?”“你要是不想做就不用做了,我又沒有強迫你。”林渺聳聳肩,悻悻地撅了一下嘴,伸了個懶腰道:“算我錯了,快離開這裡吧,你放了這一把火,滿城的人都在找你呢!”“誰說是我放的火?”怡雪反問道。

  “難道不是你的火嗎?”林渺訝然問道。

  “當然不是,我雖想救人,但也不會亂殺無辜,怎麼會放火呢?”怡雪肅然道。

  林渺不由得微微皺眉,苦思道:“那是什麼人放的火呢?”“肯定是有人對曾鶯鶯懷恨在心,這才放火燒燕子樓也說不定呢!”怡雪猜測道。

  林渺心頭微動,不由得想到那個景丹,但旋又否定,他不相信景丹是如此小氣量之人,雖然曾鶯鶯要嫁人,卻也不至於遷怒於燕子樓,縱火定是有其他人所為。事實上,曾鶯鶯的從良使很多人受到極重的心理打擊,因此,遷怒於燕子樓並不是沒有可能,而這些人中武林高手多不勝數。是以,放火的嫌疑人很多,若想找出兇手,只怕是一件很難的事。不過,林渺並沒有必要去為之費神,該頭痛的是燕子樓而已。

  “會不會是劉秀的人所為?”林渺突然問道,但又想到劉玄和燕子樓本是蛇鼠一窩,劉秀又怎會去對付劉玄?

  “大概不會!”怡雪想了想道。

  林渺也覺得不太可能,因此也不想再提這件事,隨意問道:“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怡雪一怔,望了林渺一眼,臉一紅道:“你認為我需要人送嗎?”林渺也呆了呆,他只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但見怡雪的表情,似乎有些當真,不由得悻悻笑道:“你那麼能打,誰還敢欺負你呀?這樣吧,那你送我回去好了!”怡雪沒好氣地白了林渺一眼,忍不住笑罵道:“我發現你特別的貧嘴!”“哦,這可不是一個好的發現。”林渺無所謂地道。

  “好了,我要回去了!”怡雪沒理林渺的話,淡淡地道。

  “有事我如何找到你?”林渺也不想在這里呆得太久,便問道。

  “如果有事,你可以到城中的清風觀找靜心道長,他會告訴你我的下落。”怡雪說了聲,有些狡黠地望了林渺一眼,轉身便向對面的胡同走去。

  林渺齜了齜嘴,望著怡雪的背影卻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對了,你明天會去哪裡?”怡雪行出四丈,突地轉身問道。

  林渺心中湧起一絲暖意,欣然一笑道:“可能會去宛城!”“哦?”怡雪只是低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轉身便行入了胡同之中。

  △△△△△△△△△

  燕子樓內顯得有些冷清,一場大火使得所有客人的興致變得麻木。而燕子樓的淒景也使人心寒,所幸只是燒毀了兩幢小樓,火勢並沒有完全蔓延,大火僅損失了整個燕子樓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主樓依然巍峨屹立,像是棘陽城中的一隻巨獸,氣勢逼人。

  歌姬們並沒有全部賣出,但已經沒有多少人有興致買賣歌姬了。誰都知道,燕子樓中發生了這般事情,整個棘陽城都將成一個難眠的夜,燕子樓不可能會善罷甘休。

  晏侏更惱的卻是林渺居然欺到燕子樓內來了,不僅殺了兩名貴霜武士,更將他好不容易自各地搜羅回的美女盡數劫走,這怎不讓他怒?當然,他並不知道林渺並沒有帶走這些女人,可是這卻是發生在林渺與丘鳩古對峙的時間內,任誰也不會相信這件事與林渺無關。

  來人是自暗道之中出入的,顯然是對燕子樓內的建築了解得很清楚,可是晏侏不明白,若是林渺幹的,那林渺又是如何知道燕子樓內的暗道的呢?

  燕子樓當年是由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的師父所建,只有一張圖紙,而且交給了晏侏的叔祖,這張圖一直存在晏家的秘庫之中,對燕子樓中秘道知情的,也只有那麼區區幾人而已。如今秦盟已死,秦盟的師父更不用說,而秦盟似乎並無傳人,他傳出秘道的可能性很小。那麼,林渺又是怎樣知道秘道之秘的呢?這確實不能不讓晏侏傷腦筋,而他兄長晏奇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現在只好由他一人來承擔這所有頭大的事情了。

  岑彭也很為難,晏侏要求他下令搜城,可是今天的棘陽不同於往日,因為曾鶯鶯的事情引來了各方有權有勢的王孫公子。當然,也有許多江湖浪子,若是叫他搜城,那群王孫公子們要是不樂意鬧起事來,他這個小小的棘陽長只怕官位難保了。可是如果他不下令搜城的話,對燕子樓也不好交代,何況還有異國的使節在這裡。因此,這件事便不算是小事了。若丘鳩古到洛陽向欽差大人進言,只怕不僅是他,就是他的家人大概也難以倖免。

  岑彭有些惱,這個麻煩可謂是燕子樓一手製造出來的,誰叫燕子樓要給曾鶯鶯來個什麼最後一次獻藝,讓這麼多愛慕曾鶯鶯的人知道曾鶯鶯要嫁人,那還會不弄出亂子來?他豈會不知道有許許多多的人為曾鶯鶯痴迷,這些人一旦知道自己痴迷的對像要嫁人,自然無法控制情緒,容易做出許多過激的事情。

  當然,晏侏並沒有讓岑彭每個人都搜問,他只要一個對象,那便是林渺。是的,若只是這樣一個人倒也好說,但問題是岑彭知道這個年輕人絕對不簡單,因為他知道此人可以輕易地易容成任何人的面容,也便是說,雖然只是在搜尋這一個人,但是這跟找尋所有人又有什麼區別?他還記得在數月之前,還有個人化妝成他的模樣,使他都以為是在照鏡子,難以置信。因此,他明白這些人的易容之術是如何的高明。

  所幸,在城中搜尋的並不只是官兵,更有燕子樓的護衛們,岑彭也不是傻子,他只是表面做做樣子,卻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下屬去辦。事實上,他這個棘陽長只管城防方面,若有什麼亂子,他完全可以推到縣令頭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28
第二卷第二十六章陰魂不散
  棘陽城極亂,到處都是舉燈提籠的官兵挨家挨戶地搜尋林渺的踪跡,做出的樣子倒是頗為嚇人,但實際上卻是徒勞無功,只抓了近百名無辜的人湊數。

  折騰到將近天明,依然沒有半點關於林渺的消息,更別說那數十名自燕子樓消失的美人。這些女人彷彿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惟一探得的消息便是有人發現有十餘輛大車自燕子樓附近離去,但這並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因為昨晚燕子樓的聚會多是一群有錢的富家公子,駕大車而去那根本就不用懷疑,至於這些大車後來去了哪裡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晏侏聽到這個消息,立刻便猜到這些馬車便是載走這群女人的工具,但是他不相信,這數十名女人會憑空消失,城門未開,這些人自哪裡出城的?只要在城中,那便一定可以找到。但是那些官兵和燕子樓護衛的搜尋並沒有很大的收穫,只是找來了近百被懷疑是林渺的人,在玉面郎君和鐵憶驗明身分後又只好把他們放掉,還弄得這兩人不勝其煩。事實上他們哪裡會不明白,只憑這些護衛和官兵,想抓住林渺,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只是想找回那群與貴霜國交易的女人而已。

  “這不可能!”鐵憶有些難以置信地道:“這棘陽城只有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若說搜不出林渺那小子還有可能,但是又怎可能搜不出那群女人呢?除非他們插上翅膀飛出了城!”“今晚並無人出城!”岑彭道。

  “禀大人,南門今晚有人出過城!”一名偏將有些怯怯地道。

  “南門有人出過城?什麼時候?”岑彭吃了一驚,問道。

  “昨夜亥時左右!”那偏將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岑彭的語氣之中充滿了殺氣地質問道。

  晏侏和鐵憶的鼻子都差點氣歪了,昨晚居然有人出城了,不用說,那群女人定是已經出城了。

  “是誰給他們打開的城門?”岑彭冷然問道。

  “是汪將軍!”那偏將答道。

  “讓他來見我!”岑彭吼道,他負責城守,居然不知道有人在晚上開了城門放人出城。要知道,晚上城門是禁開的,除非有特別的事情而且又有城守或縣令大人的手諭或令牌方可放行,否則任何私開城門的人都是死罪,這怎叫岑彭不惱不怒?

  鐵憶和晏侏恨不得立刻去殺了那打開城門的傢伙,但是他們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權力,國有國法,軍有軍規,便是要殺那人,也輪不到他們,他們只好生悶氣。

  △△△△△△△△△

  汪保國,乃棘陽城南門的守將,剛升任不久,但卻在軍中比較傲。

  汪保國見岑彭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忙道:“回大人,當時他手中拿著縣令大人的手諭,末將這才開門的。這裡是縣令大人的手諭,末將本怕太晚打擾大人您休息,是以想等天亮了之後再向大人禀報,末將真的是不知內情!”說完遞過一張帛紙。

  岑彭接到手上一看,果然是縣令大人的手諭,不由得吃了一驚,這自是假不了,諒汪保國也製造不出縣令的手諭。

  鐵憶和晏侏也愣住了,弄了半天卻是縣令的主意,但這齣城的人又是誰呢?為什麼縣令這麼晚還會下手諭為這幾人放行呢?

  “我去見大人!”岑彭道。

  “我與你同去!”晏侏對岑彭倒確有些感激,岑彭為了燕子樓的事情已經忙得一個晚上沒有休息,也確實夠辛苦的,事實上他大可自己去休息,把這些事情讓給別人去做,可是岑彭沒有,這使晏侏也不能不心生感激。

  △△△△△△△△△

  “出城的人乃是安陸侯的少侯爺和李縱的公子,難道你們認為是他們放的火?難道你們要本官不讓他們出城?得罪了安陸侯,你們誰擔當得起?”縣令趙興有些惱怒這兩人擾他清夢,不由惱火地道。

  岑彭和晏侏也都怔住了,岑彭明白,換了他是趙興,也只好寫道手諭,畢竟這個天下尚是王家的,安陸侯的公子要出城,誰敢阻攔?

  事實也如趙興所說,難道還會是少侯爺放火燒的燕子樓?或是李縱之子李震放的火?這是不可能的,誰敢懷疑這兩人是兇犯?而眼下棘陽城中搜尋的是林渺,而非安陸侯之子。

  只有晏侏是有苦自知,找尋林渺只是一個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找回那群失踪的美人。可是這個目的是不可能跟岑彭這些人說的,畢竟這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直覺告訴他,李震和安陸侯的兒子這麼晚匆匆出城,一定有問題!可是他卻不明白,難道那群美人不是林渺所救?抑或說,林渺與安陸侯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事情就難辦了,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追查下去,如果真是安陸侯的人劫走了那些女人,那他也絕不會對安陸侯客氣。無論是誰,只要是敵人,那便只有讓其消失!此去安陸要么走陸路,要么走水路,只要追得緊,很可能還能夠趕上。

  △△△△△△△△△

  淯水,棘陽碼頭之上,船來船往,繁華之極。

  雖然往來棘陽的人有許多都是走陸路,但更多的則是走水路,水路不僅平安而且快捷,少了許多顛簸之苦,同時水路運貨快捷而方便,但走陸路卻顯得有些拖拉。

  林渺只是租了一艘小船,他要去宛城,卻不想走陸路,或許只是想避開那要死不活的幽冥蝠王罷了。他的直覺隱隱告訴自己,這個災星始終沒有遠離他,很可能會再次找上他。所以,他選擇了水路。

  不過,水道的堵塞讓他有些受不了,他的小船想靠在碼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河面上的許多面孔都是昨晚在燕子樓上見過的。

  林渺所乘的船並不大,只有一帆,乘坐了十餘人,而這些人都是同去宛城的。船上有四個艄公,兩個掌舵的。

  船資自然要比馬車便宜,當然,對於林渺來說,這點船資根本不是其所在意的。

  “什麼時候開船?”猴七手向艄公問道。

  “就快了,等這河道讓開了就走。”艄公擺動著長竹篙在水里攪動了幾下道。

  “棘陽怎會有這麼多船呢?前些日子劉秀打仗不是把淯水之上的船都充公了嗎?”一名乘客問道。

  “這些船都是自別處來的,我這船便是宛城的,只是這裡生意好,順便就下來了,在碼頭上交點稅就可以停靠。”艄公道。

  “艄公,開船!”猴七手見林渺的臉色突地變了變,他似乎很快明白了林渺的意思,向艄公道。

  “這水道……”“我付你十倍的銀子!”林渺突然淡淡地道。

  “我們公子要趕急!”猴七手補充道。

  艄公疑惑地望瞭望林渺和猴七手,怔了一會兒,便拿起竹篙叱喝道:“哎,伙計們,為我閃開一些道兒,我要開船嘍!”吆喝聲中,船開始緩緩移動,在一些大小船空隙間悠然駛離碼頭。

  小船幾乎用了盞茶時間才穿過那些船陣抵達江心,依風向調好帆向,艄公們提起木槳輕劃起來。

  今天的風似乎不小,陽光和煦,倒頗有幾絲暖意,只是在冬日里吹著這樣的江風,並不是一件太舒服的事情。

  猴七手見船駛離了碼頭,似乎鬆了一口氣,扭頭再望林渺時,卻發現林渺的臉色更為難看,禁不住訝然扭頭順著林渺的目光望去,卻見一隻獨木船如漂水之魚般乘風破浪向他這船追來。

  船頭之上立著一個一襲黑色長袍、面容陰鷙的老者,除此人之外,再無操槳者,整艘船便像是飄在水上隨風逐流的浮萍,沒人操舟,但舟行如箭,岸上許多人都看呆了。

  “哇,那船自己可以跑……”林渺船上有人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如果我去不了,你便去!這人是來找我的!”林渺將那張圖暗中塞給猴七手,低低地道。

  猴七手一陣驚愕,他知道這是林渺對他的莫大信任,可是他有些不解,這破浪而至的老頭子究竟是什麼人,居然連林渺都似乎對其極為畏懼。

  “不要問,待會兒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出頭!一切都由我解決!”林渺見猴七手想說話,搶先提醒道。

  “小子,今天看你往哪裡逃!”那舟頭的老頭正是幽冥蝠王。

  林渺沒想到這老頭子竟這般陰魂不散地跟來,他已經易容了,卻依然被對方清楚地分辨出來,這確實讓他吃驚,也讓他頭大。

  “啊……”船上的人有些開始驚呼,因為幽冥蝠王所駕的獨木舟已如銳箭一般射向他們的船,竟似是要撞穿這艘船。

  “停船,停船,老小子,你瘋了嗎?”艄公見幽冥蝠王的獨木舟沒有一絲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快,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巨力托著獨木舟飄在水面之上。

  林渺心下也駭然,幽冥蝠王居然可以以氣驅舟,奔如銳矢,可見其功力之深,確已到不可揣度之境。

  “小子,如果你不交出三老令,便讓這些人與你陪葬吧!”幽冥蝠王冷哼一聲,丈許長的獨木舟竟然自水面上騰空而起,拖起丈高巨浪,如一尾躍出水面的大鯊直撞向帆船。

  “啊……”帆船之上的許多人都驚得尖叫躍入水中。

  “欺人太甚!”林渺怒吼一聲,執起帆船之上的長竹篙,如蛟龍出海般貫起一道亮麗的長虹,撞向橫越三丈空間的獨木舟。

  艄公和水手們一時也呆住了,只覺得彷彿有一股疾風自身邊狂捲而出,而後虛空似乎被撕裂了一般,發出一陣銳響。

  “轟……”長竹篙貫穿獨木舟,與此同時,竹篙又爆出無數的碎片。

  沉重無比的壓力和撞擊力使林渺也不可自控地倒退兩步。

  長長的竹篙已只剩下短短的數尺,而獨木舟的舟頭也在竹篙爆裂的剎那爆碎開來,幽冥蝠王如一隻巨鳥般當空而落。

  帆船之上,天空頓時陷入了一片絕對的黑暗,所有的光線都彷彿進入了一個無限深的黑洞,眼睛裡所見非是藍天白雲,而是死寂的黑色。

  天與地在這一刻似乎要膠合起來,整個天都塌陷而落,強大得讓人窒息的壓力使整個帆船向水下沉去,激起船身周圍揚起兩丈多高的浪花。

  林渺低吼一聲,手中的半截竹篙傾力貫向黑暗,如刺日之劍!他絕不可以逃避,也無法逃避。

  “轟……”黑暗頓去,最先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隻乾枯的手掌。

  這是一隻抵在斷竹篙一端掛於虛空中的手,是幽冥蝠王的。

  林渺的雙足已陷入船身之中,幽冥蝠王卻如一隻棲於樹幹上展翅的巨蝠,衣衫飄灑,雅意逼人。

  “轟……”幽冥蝠王的身子徒沉,那隻抵在竹篙另一端的手摧枯拉朽般使那段竹篙爆成無數的碎片,無所阻礙地直壓向林渺的天靈。

  “呀……”林渺一聲低嘯,上身倒曲成弓,一道亮如銀虹的光芒破空而起,以一個奇妙之極的角度襲向幽冥蝠王的腰際,他並不阻擋那只當空壓下的巨掌。

  船上僅剩的一個艄公和猴七手及跳到水中的乘客們不由得驚呼,不遠處碼頭之上的人們也在驚呼,而更多的人則是在驚嘆。

  林渺在無法擺脫攻擊的情況下選擇了與幽冥蝠王同歸於盡,是以,在不可能中他出刀了!他賭,賭幽冥蝠王不想死,也不想身受重傷。

  “嘯……”刀落空,幽冥蝠王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又回升三尺,剛好避過這要命的一刀,而他的手掌也抽了回去。

  “轟……”雖然幽冥蝠王撤掌,卻也在同一時間出腳,本來的頭下腳上,變成了頭上腳下,這一張一弛之中不僅化開了林渺同歸於盡的一刀,還給了林渺最為凶狠的一腳。

  林渺慘嚎一聲,身形被巨力拋出,撞碎船右舷,灑出一口鮮血向江水中落去。

  “大龍頭!”猴七手驚呼,不知天高地厚地撲向幽冥蝠王。

  幽冥蝠王對這個人瞧都懶得瞧一眼,一拂袖間,猴七手頓時如遭雷噬般也跌落江水之中。

  強大的氣旋暴卷之中,帆船之上根本就沒有人能立足,連老艄公也都被逼到水中。

  林渺沉入水中立刻不見,惟河面之上泛起一片血色。

  幽冥蝠王的目光彷彿欲穿透水面,但只發現水中驚逃的其他乘客。

  “好狡猾的小子!”幽冥蝠王心中暗罵,扭頭,卻見那已碎了一頭的獨木舟正向下游一沉一浮地飄去,心頭不由得一動,展身飄向半沉半浮的獨木舟。

  “轟……”獨木舟在水上突然炸成無數的碎片,合著水珠碎木,爆射向虛空中的幽冥蝠王,彷彿突然之間,江水之中開了一朵巨大無比的蓮花。

  幽冥蝠王也微微吃了一驚,身子驀地暴漲,長袍如一個巨大充氣的球,使他的身子在沒有可能的情況下橫移丈許,再雙臂疾拍,揮出兩團似有形有質的氣勁,反捲向那自水面上炸射而開的木片。

  “嘩……”一道長虹破水而出,掀起三丈高的浪頭,撞向幽冥蝠王。

  浪頭之巔,林渺拖刀飆射,瘋狂的氣勢猶如自九天之上瀉下的銀河。

  虛空似乎在剎那間崩裂,林渺不再執刀,而是整個身子完全融入水中,人便是水,水便是刀,寬闊的河面之上,只有一口分水破浪高達三丈的巨刀,以開天闢地之勢斷江截流似地斬向幽冥蝠王。

  這般刀勢不僅讓幽冥蝠王吃了一驚,也使碼頭之上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忘記了身邊的一切。

  而在不遠處的另幾艘船上,更有幾人雙目充滿了驚訝,驚訝於眼前的景色,驚訝於有這樣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

  “轟……”幽冥蝠王也沒入巨大的水刀之中,巨大的刀鋒與刀身彷彿是烈日下的寒冰崩散。

  頃刻之間,巨刀化成千萬柄透明晶瑩的小刀,使得天地一片蒼茫。

  林渺的身形暴現,幽冥蝠王的長袍俱裂,但卻並無損傷,仍如一隻踏枝輕掠的鳥雀踏著虛空中散射的碎木於瞬間轉換了百餘方位。

  林渺刀勢將盡,千萬柄晶瑩的小刀驀地化為一團濃濃的水霧,透過陽光竟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而與此同時,林渺的身子落到兩丈外的一塊順水而飄的碎木之上。

  五彩水幕散去,幽冥蝠王赫然發現林渺已借散落在水面的碎木,若蜻蜓點水一般逸去十餘丈遠,那瘋狂的刀勢已如煙消雲散。

  事實上,在一擊未能成功之後,林渺惟有選擇逃,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敵不過幽冥蝠王,打不贏,便必須跑,活下去,這才是真正的道理。是以,他根本就不必再攻出第二招,那是多餘的,除非他想死。

  “鬼影劫!”幽冥蝠王低低地叫了聲,他認出了林渺縱躍間身法的來歷,眸子裡更閃過一道幽冷的殺機。

  林渺並不想上岸,幽冥蝠王的身法之快更勝於他,若是他逃上岸去,所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幽冥蝠王,更還有燕子樓中的高手和貴霜國的人。那時,形勢對他可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幽冥蝠王腳下踏浪而行,快似追風,幾個起落便追近數丈。

  林渺扭頭,見幽冥蝠王臉色鐵青,殺機逼人,不由得高聲笑道:“赤眉三老也不過如此,真懷疑你們的赤眉軍是怎麼打勝仗的,想對付小爺,還是回去向樊祟多學幾年吧。”林渺故意提高音量讓岸上的官兵和商旅們聽到,說完,這才一頭扎入河水之中。

  林渺的聲音極高,各船和岸上之人都聽得極為清楚。岸上的官兵全都炸開了,誰不知道赤眉軍?誰沒有聽說過赤眉三老的大名?他們本來都在看熱鬧,可是一旦知道這老頭竟是赤眉軍的三老之一,不由滿臉駭然。

  林渺沉入水底,等幽冥蝠王趕到林渺沉入之處時,只能看到一個個漣漪在盪動,卻無人跡。不用說,林渺已經鑽到那群大小船隻的底部去了,若想在水中找到林渺,除非把每一隻大船搬到岸上去,否則幽冥蝠王不可能在水中找到林渺。但,要把船搬上岸,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幽冥蝠王不由得大為惱怒,但是林渺若是跟他耗下去,他也是沒辦法,除非等這些船全都開走了,但是林渺也有可能附在船底跟著遠去,那他的等待也便成空了。

  “老夫就不信你能一直呆在水里!”幽冥蝠王縱身躍上一艘大船高聲呼道,他身上也被河水濺濕,此刻河風吹來,冷得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此刻已是臘月,河邊的靜水都結上了薄冰,河水冷寒刺骨,他不相信林渺能在水中呆上多長時間。

  “嘿,老頭,水里好涼快,你也下來玩玩吧!”林渺突地在不遠處的水下躍出水面呼了一聲,不無調笑之意。

  幽冥蝠王立在船頭看得極為清楚,但林渺卻是在五丈外的水面,他根本就無法一擊而至。

  “哎哎……”林渺躍上一隻小船,那艄公吃了一驚,正待驚呼,幽冥蝠王已如巨鳥般疾撲而至。

  “不會給你機會的,老鬼!”林渺望著撲來的幽冥蝠王,扮了個鬼臉,才倒翻入河水之中。

  “嘩……”幽冥蝠王強大的掌勁擊起浪頭丈許,差點掀翻一旁的小船。

  江水迅速恢復平靜,林渺依然踪跡皆無,一些艄公們見此又驚又好笑,驚的是這老頭居然如此厲害凶悍,好笑的是,林渺逗得這老頭似乎束手無策。

  幽冥蝠王哪裡知道,林渺根本就不懼江水刺骨的冰寒。在雲夢澤的寒潭中,那裡的水比這河水冰上十數倍,可依然難不住林渺,這淺淺的河水自不在話下。可是若換了別人,只怕此刻在河水中已經凍僵了。

  與林渺同船的乘客都被人救了起來,但是這些人除了發抖之外,連話都說不清楚,若不是有人找來衣服給他們換上,只怕身上都會結冰了。在他們心裡,無不詛咒著那死鬼幽冥蝠王。

  猴七手此刻早已潛跡無影,他精得如猴似的,見幽冥蝠王拿林渺沒辦法,便知道幽冥蝠王會拿他出氣,因此,他隨便鑽上一條船,先離開了這裡,他相信林渺可以解決眼前的危機。

  “他是赤眉軍派來棘陽的奸細,別讓他跑了,抓住這赤眉三老之一的幽冥蝠王可是大功一件啊!”林渺突地又在幽冥蝠王背後六丈外的一條船上出現,並揮臂向岸上高呼道。

  岸上的官兵更是騷亂,早有人去向岑彭禀報了。同時有官兵想到那和劉秀的賞金差不多的重賞,都搶著向幽冥蝠王逼來。

  幽冥蝠王大怒,哪裡還不明白林渺的用心?若是他的身分暴露,在棘陽,對他極為不利,畢竟這仍是官兵的地盤,而他赤眉軍則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因此,官府定會傾力來對付他,到時候還要想追殺林渺,那便更是不可能了。

  “老鬼,我看你還是省點力去對付那些官大哥吧,就憑你,尚奈何不了我!”林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似乎根本就不將幽冥蝠王放在眼裡,這下子更是激得幽冥蝠王暴跳如雷,但林渺太滑溜了,幾經周折都無法逼林渺與之對接一招,總是自這船頭下水,那船頭上船,逗得幽冥蝠王有疲於奔命之感,東奔西竄,好像被林渺當猴耍。

  林渺再一次破水而出,登上一艘大船的船頭,拖起無數晶瑩的水花,正欲出言逗幽冥蝠王,突聞身後有人淡淡地喚了聲:“可是林兄?”林渺吃了一驚,扭頭望去,卻發現船艙之中坐著幾人,正是昨晚與其共飲的任光和傅俊幾人,不由得喜道:“原來這是任兄和傅兄的船,正是小弟!”“果然是你,任兄的眼力真是勝我多多,我還真認不出你來。”傅俊毫不作偽地道。

  “林兄跟他有何冤仇?何以幽冥蝠王要苦苦相逼呢?”任光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個世上許多事情都是不需要理由的,我也無法說清。”林渺聳聳肩,無可奈何地道。

  “林兄的事就是我宋留根的事,不若林兄來喝杯熱酒暖暖身吧,赤眉軍的人也沒什麼了不起!”宋留根極為爽快地道。

  林渺扭頭望瞭望正暴怒四處尋找他踪蹟的幽冥蝠王,不由得笑了。

  由於碼頭邊停泊了的大小船隻近百,而且有些正欲離去,穿插往來,使人看得有些眼花繚亂,又由於船隻大小不同,高低不一,幽冥蝠王所站的位置並不能盡覽碼頭所有船隻的全貌,而林渺所立的船頭,正好被一艘移動的大船帆身所擋,無法看清,他還沒有發現林渺已經上船了。

  林渺也便老實不客氣地坐入船艙之中,傅文已為他斟上了一大碗酒,笑道:“想不到林兄耍猴兒也還有這麼一手,真是佩服!來,喝一碗!”宋留根和林渺諸人也不由得笑了,林渺也不客氣,舉碗一飲而盡。

  “去把我的衣服找來給林公子穿上!”傅俊向一旁的俏婢吩咐道。

  “那倒不用,這衣服很快便會幹的。”林渺道。

  “這濕衣,天寒地凍的,小心著涼,還是換上吧。”任光也些擔心地道。

  “那好吧。”林渺點點頭道。

  “林兄易容之術可真是高明,若不是因為被冰水泡了這麼長時間,易容之處有些脫落,只怕我也不敢相認了。”任光笑道。

  “昨晚是林兄大鬧燕子樓嗎?”傅文興奮地問道。

  “也談不上,只是倉皇而逃而已,不值一提。”說話間林渺抹去了臉上的易容膏。他不覺得在面對這幾個人時需要易容。

  “這才是林兄的真實面目,果真是人中之龍,面具奇相!”宋留根讚道。

  “宋兄過獎了,一個江湖浪子而已。”“林兄可不知道,留根是從不輕易誇人的,你可知道他師承何門嗎?”傅俊附和道。

  “哦?”林渺訝然望著宋留根。

  “他師父乃是艮山老人,其師叔卻是天下聞名的天機神算東方詠,他可是從沒有看錯過任何人。”傅俊笑道。

  林渺頓時肅然起敬,沒想到宋留根居然是東方詠的師侄。雖然他並不知艮山老人是誰,可是對天機神算卻不陌生,倒沒想到在這裡會遇上其師侄。

  “傅兄取笑,我只不過是佔了師父和師叔的光而已,哪有什麼真才實料?說沒看錯過任何人這就不對了,至少我看錯了傅兄,沒想到傅兄會在這裡出賣我的老底!”宋留根開玩笑道。

  林渺和任光不由得都笑了,傅俊也不以為然地跟著笑了。

  “他們啟航了,我們也跟上去!”傅文突地道。

  傅俊舉目望了一眼,卻見一艘兩帆大船正緩緩地駛離碼頭,立刻吩咐道:“準備啟航!”“林兄有沒有興趣看看曾鶯鶯將花落誰家?”任光突地問道。

  “哦?”林渺立刻意識到什麼,反問道:“曾鶯鶯便在那艘大船上?”“不錯!沒有什麼障眼法可以瞞得過我們的眼睛,曾鶯鶯一定在那艘船上!”宋留根肯定而自信地道。

  “那我倒想看看,是什麼人能讓這妖姬傾心!”林渺頓時也興致大起地道。

  “好,那我們就一路看戲好了。”任光眼中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神彩。

  林渺突地感到一絲異樣,緩緩地轉過頭去,卻發現幽冥蝠王已經登上了船頭,眸子中充滿了駭人的殺機,顯然,他已經發現了林渺的存在。

  “你根本就逃不出我的感應,三老令中融有我的血液,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不可能擺脫與我的聯繫!是以,你死定了!”幽冥蝠王的聲音冷得像是從冰縫中擠出來一般,讓人禁不住打寒顫。

  林渺也吃了一驚,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幽冥蝠王會知道三老令在他的身上了,而且每次都能準確地辨出他的身分,那是因為他身上所懷的三老令一直都在連接著幽冥蝠王的精神。

  “別生氣,別惱,來,外面風大,進來喝口熱酒暖暖身子吧!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火氣這麼大,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的。”林渺舉止依然輕鬆自若,根本就沒有半點驚惶,彷彿只是在教訓一個後生晚輩一般。

  幽冥蝠王本身就積蓄著一肚子怨怒,此刻再受林渺一激,更是怒火沖天,幾乎被林渺給氣炸了肺。

  看到幽冥蝠王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傅文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沒想到,林渺居然敢對赤眉軍中的絕頂高手如此說話,還把這個當世頂級高手氣成這樣,確實感到很有意思。

  任光和傅俊就沒有傅文這麼輕鬆了,因為他們知道,幽冥蝠王可能會在任何一刻施以雷霆一擊,畢竟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對手,因此,他們都在全神戒備任何可能發生的突變。

  船艙的門簾無風自動,似有一股極寒的氣流湧入船艙之中,使每個人的每一根神經都不由自主地繃緊。

  林渺悠然飲乾杯中之酒,長身而起,冷眼與幽冥蝠王相對,沉聲道:“我可以告訴你,三老令乃是琅邪鬼叟前輩親手交給我的,除了他或是你們大龍頭之外,沒有人有權收回我的三老令,包括你!除非你居心叵測!”“但是琅邪已經死了,你憑什麼證明是他交給你的?”幽冥蝠王還是首次聽林渺提到琅邪鬼叟,不由道。

  “誰告訴你他死了?”林渺反問道。

  “在我們之間,有著共同的精神聯繫,他死了,無論死在哪裡,我們都可以清楚地感應到!”幽冥蝠王冷冷地道。

  林渺心下駭然,他倒沒有想到這些人之間竟然會有如此神奇的精神聯繫,那麼說,幽冥蝠王能感應到三老令的存在也是很正常不過了。

  “如果你認為死無對證,那我也不想解釋。想得三老令,首先必須放倒我!”林渺也不想解釋,琅邪鬼叟死之前提醒他要當心此人,想必非是無因。因此,他也並不想把一切詳情都跟幽冥蝠王說清。此刻他並無多大顧忌,如果有任光、傅俊和宋留根幾人相助,戰勝幽冥蝠王絕不是沒有可能,他知道聚英莊的這幾個人都是高手,尤其是任光和傅俊。這是林渺的一種直覺。

  “那老夫只有送你去見琅邪了!”幽冥蝠王咬牙切齒地道。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林渺道。

  幽冥蝠王冷哼一聲,大步趨來。

  “就讓我來領教一下幽冥蝠王有何絕學!”任光錯步橫於林渺之前,淡漠地道了聲。

  “黃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說話間,幽冥蝠王已如鬼影般飄過虛空,漫天爪影充斥著每一寸空間,所過之處,簾裂、木碎,船上諸物觸影即碎,遇風而裂,其氣勢狂橫霸烈無比。

  任光神色微變,不退反進,掌勢橫截,飄渺虛浮若飛於強風中的鴻毛,似慢實快,以一種奇特的軌跡燕翔般飄於那漫天爪影之中。

  林渺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光彩,同時也顯得有一絲欣喜,因為任光的掌勢。

  他從沒見過比這更玄奧的掌法,包括青月壇主遊幽的青月手在內。林渺的功力超絕,武功也是今非昔比,對於兩人的武功招數他看得極為清楚,包括任光每一招可以衍生出的數百種後招,雖然他不知道任光每一招後招會如何變化,但是他卻知道,任光每一掌之間都可牽出數十種致命的變化,掌與掌之間看似若行雲流水,直截了當毫無花巧,但事實上卻藏著無窮的玄機,隨著幽冥蝠王攻勢的變化而變化。

  瞬間,兩人便已各自變換了數十種手法,卻不曾真個相互接實,彷彿是在演練著一種奇怪的遊戲一般,你進我退,你退我進,掌爪相纏,氣勁橫溢,只苦了這艘船。

  任光的武功與林渺的武功路子是不同的兩種形式,他的招式細膩,招連招,招藏招,有若長江之水綿綿不絕。

  林渺的招式霸殺、沉猛,動則如驚濤駭浪,天裂山崩。若是此刻換成不是任光而是林渺,必定是滿船殺意,早已與幽冥蝠王拼得天昏地暗,兩人至少會多少負些傷。正因為任光那綿綿不息的掌招與林渺的武功大相徑庭,這才更讓林渺感到無比的欣喜,他彷彿找到了彌補自己武學缺陷的東西。

  “轟……”幽冥蝠王攻勢倏變,與任光一掌接實,強大的氣勁沖得任光倒躍八尺,卻踉蹌而立。

  任光口角溢血,神情微顯狼狽,但卻依然以一種傲然之勢對望著幽冥蝠王。

  “玄機掌!”幽冥蝠王並未乘勝追擊,事實上,他想如此也辦不到,因為林渺和傅俊兩人並肩立於任光身邊,兩人的氣機連成一體,形成一股強烈得如具實感的殺意,緊緊逼著幽冥蝠王,只要他稍動一下,將換來眼前這兩大年輕高手的聯手一擊。

  直覺告訴幽冥蝠王,這裡的每一個年輕人都不好惹,儘管單打獨鬥無一是他的對手,但若是幾人聯手,只怕他也討不到半點好處。而更讓他惱怒的卻是此時岸上已結集了數百官兵,這些人全都衝著他而來,若是他與林渺諸人鬥個兩敗俱傷,只會便宜了這群官兵,因此他不敢緊逼而上。

  林渺和傅俊並沒有主動出擊,他們也知道幽冥蝠王的厲害。林渺卻知道,時間拖久一些對幽冥蝠王並不利,因為此時岸上集結的官兵就夠幽冥蝠王傷腦筋,他也估到幽冥蝠王不敢主動攻擊的原因正是如此。

  “任兄,你沒事吧?”宋留根搶上一步,關切地問道。

  任光搖了搖頭道:“還不會要命,雖然他的鬼爪子挺重,但我肩頭硬!”“你是玄機子什麼人?”幽冥蝠王望著任光,冷然問道。

  “正是師尊!”任光不無驕傲地道。

  “原來你是玄機子的弟子,今日之事,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老夫放過這小子一次,若見到玄機子,便說老夫向他問好了!”幽冥蝠王語氣一變,微顯客氣地道。

  任光也不想與這個可怕的高手糾纏下去,何況若得罪了赤眉軍也沒什麼好處,既然如此,見好就收是最好的結局,忙應道:“如果再見他老人家,我定會轉告你的話!”“小子,這次算你走運,下次就不會再這麼幸運了!”幽冥蝠王對著林渺狠狠地道。

  林渺自然知道幽冥蝠王自不是看在玄機子的面子上放自己一馬,而是在迫不得已才會找一個下台的台階。不過,若是他執意要戰,大概也揀不到什麼便宜,而且,若是讓聚英莊的人為自己而得罪赤眉軍,那自是極為不妥。是以,他並不想繼續挑釁,只是不屑地笑了笑道:“這好像不是第一次,下一次似乎也不會是第二次吧?”幽冥蝠王哪裡聽不出林渺話中譏諷的意思?事實上加這一次,他確實已是第二次追殺林渺,但是兩次居然都讓林渺安然而去,雖然都是林渺所用的詭計所致,但這也夠讓他臉紅的了。他不能不承認這小子確實很難纏,儘管武功不足以擔心,可狡計百出,每每讓他感到有些狼狽,彷彿林渺可以用周圍的任何環境得以逃命一般。而林渺那話中的意思正是表示根本不怕他,更似向他宣戰:“我能讓你有第一次和第二次失敗,就會有更多次!不信走著瞧!”林渺並未說出這番話,但幽冥蝠王卻清楚地明白其話中之意。

  “哼!”幽冥蝠王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再說什麼,縱身躍下船頭,卻不上岸,而是奪了一葉小舟破浪直奔對岸。

  “別讓他跑了,誰能截下他的船,賞銀五百兩!”岑彭高喝道。他已領著一群人上了船,但是還來不及包圍,便被幽冥蝠王逸出包圍圈。

  “嗖嗖……”一陣亂箭狂射而出,但這對幽冥蝠王根本就構不成威脅,只是射得小舟有如長滿了刺的刺猬。

  “轟……”一艘小漁船試圖想攔住幽冥蝠王的小舟,在重金的驅使下,他似乎忘了眼前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不知輕重地驅船而上,但卻被幽冥蝠王的小舟將其近兩丈長的漁船攔腰撞斷。

  幽冥蝠王的小舟便像是一柄無鋒的巨斧,任何想擋路的船要么被撞得粉碎,要么被撞翻,而他的小舟只是損傷了舟頭的一點木頭。而且,他的小舟似乎根本不用槳劃,只須腳下用力,力透舟底,破浪逐波而行,靈動而快捷。那些普通的船隻與之相撞,等於是與其功力對抗,那注滿了勁氣的小舟便像是一個重型武器,小漁船如何承受得起一撞?那些大船行動起來又不靈活,想擋也來不及。不過,許多大船都是外來的,之中住了許多王孫公子和江湖豪客,他們知道幽冥蝠王的名頭,自不想因為五百兩銀子而惹上這個煞星。

  岑彭雖然厲害,但是比起幽冥蝠王卻要差上兩個檔次,不敢親身涉險。否則,他倒可以一人追上小舟,可他沒這勇氣,只好眼看著幽冥蝠王驅舟而去,他們在後面划船緊追了。可這種結果早已明了,追上幽冥蝠王是不可能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29
第二卷第二十七章奇旋音律
  被幽冥蝠王這麼一耽誤,那隻載著曾鶯鶯的大船已快行出傅俊諸人的視線之外,傅俊忙命人開船,並整修破碎的甲板和船艙。

  總算是擺脫了幽冥蝠王的糾纏,讓林渺稍感到一些輕鬆。事實上,他並沒有什麼事情特別急,只要猴七手安全離開了,便不必擔心什麼。這偷兒精明得緊,又絕對忠誠義氣,這一點林渺是可以相信的。

  除了這件事外,湖陽白家的事情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急得過來的。畢竟此刻的他尚嫌人單力薄,遇上了幽冥蝠王這樣的人物,也都只有逃命的份,更別說去面對湖陽世家那麼多的高手了。因此,倒不如隨任光諸人輕鬆一些。

  任光的傷勢並無大礙,雖然內府受了一些震傷,可是以任光自己的內功,可以將傷勢鎮住。相對來說,任光的功力比幽冥蝠王要遜許多,根本就難以與幽冥蝠王硬撼,連林渺都難以在功力上與幽冥蝠王相抗衡,何況是任光?

  傅俊也知道,林渺的武功高絕,剛才在河中,林渺與幽冥蝠王的交手他們都已經看在眼中,那氣勢無倫的一記水刀與那種驚心動魄的場面確實給整個碼頭的每一個人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儘管這驚濤駭浪的攻擊未能勝過幽冥蝠王,但在氣勢之上和留給人的印像上,卻遠遠勝過幽冥蝠王。

  傅文和宋留根也都很佩服林渺那超絕的刀法,同時他們對林渺的文采和談吐也極為欣賞。

  “我看天下武林年輕俊傑之中,他們算漏了一個。”傅俊在眾人閒聊之時突地插上一句。

  “是啊,我覺得林兄比那什麼冷面殘血,劉秀鄧禹,什麼天吏寇恂之類的,絕不會遜色!”宋留根附和道。

  “天下之大,奇人異士何其之多,冷面殘血僅是殺手而已,何足稱道?劉秀、鄧禹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又兼武藝超群,揭桿起兵,可見其勇其膽,此種人物才可稱是江湖俊傑,比此二人,我可不敢,但眼下的任兄和傅兄卻也是人中之龍,倒可與此二人一比。至於什麼天吏寇恂,聽說此人才智出眾,勇武過人,治理忻郡之事頗為出色,如此年輕也可稱是當世俊傑,只怕我也比不上。”林渺侃侃而談道。

  “世間多隱士,若說天下的年輕俊傑實不止此等數人,只是有些人願拋頭露臉,揚名立萬,有些人卻願做低調行事的閒雲野鶴,照我看這種快意恩仇有若閒雲野鶴之人才是真正的雅士俊傑!”任光悠然道,頓了頓又道:“諸於北方沈家沈鐵林,一口金刀威震北方響馬的杜茂,義薄雲天的藏宮,豪氣乾雲的堅鐔……等等,無不是讓人傾慕的年輕俊傑。”林渺聽到任光贊沈鐵林和杜茂,心中不由得大為歡喜。他知道,沈鐵林和杜茂兩人的武功超卓,更是性情中人,但他卻不知道在任光口中,可以和沈鐵林和杜茂相提並論的藏宮和那個堅鐔又是什麼樣的人物,但他相信任光所說一定很中肯,既然讚賞這兩人,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小弟行走江湖時日尚短,對於江湖中事,可就所知不多了。任兄這般一說,我倒真想見識一下這些人,那沈鐵林和杜茂在宛城擊殺奸賊姓偉,這我是知道的,只不知這藏宮和堅鐔又是何許人物呢?”林渺詢問道。

  “這藏宮本是西北第一大家藏宮世家的這一代少主,但因朋友身犯死罪,他散盡家財而保出朋友,視金錢名利如糞土,寧可為朋友浪跡江湖拋去榮華富貴,此等人物,實應欽佩。”傅俊道。

  “這堅鐔則因一諾,五戰兇奴可汗,雖屢敗但卻屢戰無懼,以一己之力,使邊關小鎮近千百姓得保安全,此等人物若不是豪氣乾雲之輩,何人可稱?”任光也道。

  林渺對這個堅鐔的興趣似乎仍要大些,這個單槍匹馬戰兇奴可汗,又屢敗屢戰的年輕人又是怎樣一個人物呢?

  “我看,堅鐔比較合我味口一些,什麼殺手,什麼為朋友,乃是小家之作,真正的英傑,應置天下於心內,置萬民於心中,為民請命雖死無憾,此等豪情,才是真英雄所有!”林渺誠懇地道。

  “林兄之語正合我意!為民請命而不求己之欲方是英雄所為,死則死矣,心則照日月!”傅俊欣然附聲道。

  “英雄所見略同,我們幾人一見如故,不如結為異姓兄弟如何?”宋留根突地提議道。

  “好哇,好哇。”傅文立刻附和道。

  任光和傅俊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到了林渺的身上,似在詢問林渺的意下如何。

  “宋兄的提議確實是好,只不知林渺是否能高攀幾位兄弟呢?”任光和傅俊聽林渺這般一說,不由得全都朗聲歡笑起來道:“留根提議正合我意,我們幾人今日就擺案結為異姓兄弟!”傅文和宋留根皆大喜。

  五人便在船上擺案焚香結義,任光最大,傅俊次之,林渺與宋留根同年,卻在月份上佔先,因此排在第三,傅文最小,理所當然便是最末了。

  五人宣過誓便在甲板上擺酒相慶,雖江風清寒,但這幾人並不在意,林渺已換上了傅俊的衣服,兩人身材相近,衣服還很合身。

  “三哥,你聽,好像有琴音!”宋留根突地道。

  林渺怔神,隨即點頭道:“琴聲低沉,曲調蕭瑟,黯然如泣,彈琴之人似乎意興索然,卻又心有不甘之意。”“三弟好耳力,居然能聞弦音知其心,看來,三弟是此人的知音了。”傅俊笑道。

  “二哥取笑了,琴聲自下游飄來,會否是自曾鶯鶯的船上傳來呢?”林渺猜測道。

  “曾鶯鶯的船上?”眾人的眼睛一亮,想起昨夜曾鶯鶯那迷魂的一曲,禁不住回味無窮,但這琴音會是曾鶯鶯所彈嗎?

  “讓船加速前進!”傅俊傳言吩咐道。

  淯水悠悠,往來船隻並未因戰火紛起而減少。事實上,無論是舂陵義軍還是綠林義軍,都不會影響水道。

  朝廷也並未封鎖航道,至少到南陽各地,尚需要水路的支持。是以,水運並未因戰火而停止。不過,由於漕運已經不是很安全,漕運的頻率變少,往來的商船卻依舊。

  傅俊諸人所乘的船並不算是什麼特大的船,長不過二丈許,寬約近丈,舷頂距水面有二丈三尺餘,入水不深,是以行駛起來極快。由於前方的大船行駛也不是很快,追至其後,並未花多長時間。

  琴聲在空闊的江面上似乎激起了層層漣漪和浪花,一串音符跳動著,以一種奇怪的旋律鑽到每個人的心中。

  “好玄的琴音!”任光不由得讚道。

  “確實很玄,只怕其韻律不會比曾鶯鶯遜色。”宋留根也附和道。

  “在那小舟上!”傅俊指著遠處在江心順水而下,與前方雙桅大船不即不離的小舟道。

  “那人似乎也知道曾鶯鶯就在雙桅船上,那人是誰呢?”傅文訝然道。

  “又一個曾鶯鶯的痴迷者!”宋留根感嘆道。

  “我看此人與曾鶯鶯曾是知音,知曾鶯鶯下嫁他人,這才在江中以琴音訴說心中的傷感,看來這人與曾鶯鶯的交情確實不一般。”“為什麼大船上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呢?難道曾鶯鶯聽了此琴音真的就可以無動於衷嗎?”傅文有些疑惑地道。

  河中一葉小舟,一個艄公輕搖木槳,而一人橫琴於舟首,盤坐如一蹲花崗石雕像,身形無半點搖晃,只是十指以優雅而流暢的弧跡劃過琴弦,在瑤琴左側輕放一壇美酒,瑤琴右側卻橫置一柄巨劍。

  “此人有點意思。”任光笑道。

  小舟無篷無遮,之上的一切都看得一目了然,但眾人只能看到那舟上之人的背影,卻知此人頗為消瘦。

  “未知對錯,未問對錯,心映流水,釀一壇苦酒,喝是醉,不喝也是醉。弦音漠漠,淯水泱泱,效訪古人,曲高誰與合?愛也心傷,不愛也心傷……”驀然之間,小舟撫琴之人放聲高吟,蒼涼而傷感,與琴音一抑一揚,更顯黯然而無奈。

  “鶯鶯,難道你連見範憶一面都不肯嗎?”琴音頓止,小舟之上的人語調愴然,聲音卻極高,江面之上往來的船隻皆能聽得一清二楚。

  “此人功力極為深厚,果然是為曾鶯鶯而來!”林渺淡淡地道。

  “範憶!怎會是他?”任光吃了一驚道。

  “範憶是誰?大哥認識他嗎?”傅文訝然問道。

  “範憶之名我好像也在哪裡聽說過。”傅俊想了想道。

  “有人傳說是樊祟的義子,文采風流不輸劉秀、鄧禹,在赤眉軍中似乎身分極為特殊,也很神秘,在江湖之中,此人也無多少人知其身分來歷。”任光吸了口氣道。

  “樊祟的義子?”林渺也吃了一驚,心忖:“那他怎麼從東方跑到這裡來了呢?是不是與幽冥蝠王是一道的呢?”大船甲板之上悠然行出兩人,正是曾鶯鶯的兩名俏婢。

  “小姐說了,範公子之情她會永銘於心,此刻她已為人婦,過去的恩怨都已化為煙塵,若公子真當她是知己,便應為她的幸福祝賀,公子請回吧!”“哈哈哈……”範憶突地仰頭愴然大笑道:“過去的恩怨化為煙塵,那還是知己嗎?伊人絕情如斯,實讓人心寒,只不知是誰能讓鶯鶯如此傾心,如此迷戀,連故人也不相認了!”江面上所有的人都聽出了範憶心中的憤然和嫉妒。

  “只怕有好戲看了!”任光淡淡地道。

  “哦。”林渺低應了聲。

  “範憶絕不是輕易會罷手的人,此人性格極傲,受此挫折,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任光道。

  “看,又有一葉小舟從下游靠來。”宋留根指著一葉正向兩桅大船靠去的小舟道。

  “景丹!”林渺訝然叫了一聲。他發現那趕來擋住大船船頭的人居然竟是昨夜在燕子樓憤然離去的景丹!

  景丹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又是怎樣知道曾鶯鶯在這艘船上的呢?這個問題大概只有景丹才可以回答。

  “難道這小子與範憶之間有什麼牽連?”宋留根昨晚也見過景丹,不由疑惑地問道。

  “我猜這小子八成是因為被曾鶯鶯耍了,怒氣難消,是以才會聯合範憶來劫船來了!”傅文猜道。

  “看戲就是!”任光讓操船者放緩船速,卻將酒席擺上甲板,倒真是一副看戲的架式。

  林渺也感到好笑,不過,他倒真想看看讓曾鶯鶯傾心的男人究竟是誰。是以,誰弄亂子,對他來說並無分別,他甚至還想去問個究竟。不可否認,曾鶯鶯確實是個絕代尤物,連他也無法抹去心中那深刻至極的印象。

  曾鶯鶯的美是完全異於白玉蘭、梁心儀和怡雪的,似乎帶著點玄乎的魔力,能夠如磁石一般緊緊地吸住所有男人的目光。

  “停船!景丹有要事需見鶯鶯!”景丹橫舟於江心,擋住大船之路。

  大船船速不慢,在這種距離之中,連林渺都為景丹的小舟捏了一把汗,若是大船前移過去,那小舟將會像蛋殼一般被巨大的底盤碾碎。

  景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危機,立於舟頭,拄槳於舷上,又高聲喝道:“快去傳你們可以作主的人來,如果遲了,後悔的只會是你們! ”“景公子是在威脅我們?”船艙之中走出了一位神情倨傲的老者,淡漠地望著景丹,冷然問道。

  “哈哈……”景丹一陣長笑,不屑地道:“就憑你,還用得著我威脅?若不是看在鶯鶯的面子上,我景丹何用管你們的閒事?如果你以為我是威脅的話。若鶯鶯連故人都不敢見,恩斷情絕到如斯地步,那景丹是白費心思了,就當景丹從未出現過好了!”景丹話音落下,船上的老者神色變得有些難看,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嘴角邊泛出一絲冷意。

  大船以極速向景丹的小舟上撞去,三丈、兩丈……景丹終於嘆了口氣,曾鶯鶯仍不願出來見他,他真的死心了,忖道:“既然你如此絕情,也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姦肺,這又是何苦呢?”想到這裡,手中的大槳驀地插入河水之中。

  河水之中暴起一團巨浪,景丹所乘的小舟如一片處於浪尖上的樹葉一般,輕悠利落地橫滑出兩丈。

  景丹握槳在水中一攪,小舟如飛,再橫丈許,剛好與大船行過的浪頭擦身而過,只有輕微的浪濤使得小舟悠然起伏。景丹拄槳目注著大船順水而下,神色間有著無限的惆悵和傷感,這絕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可是這個結果卻在他不想看到的時候到來了。

  “若兄台不介意,與我同飲這杯傷情之酒吧!一個薄情寡義的女人怎值得我等為之黯然神傷呢?”範憶的小舟飄然而至,剛才景丹的舉止他都完全看在眼裡,知道是同為欽慕曾鶯鶯但卻也是黯然傷心之人,禁不住生出同病相連的感覺。

  景丹望了範憶一眼,悠然笑了笑道:“兄台傷情,我卻未必,已無情可傷,這杯酒兄台獨飲吧!”景丹此話只讓范憶怔了怔,景丹居然會拒絕他,如此不給面子使他有些難看,不過他畢竟涵養過人,淡淡地笑了笑道:“世情難測,我範憶看來是雙眼已花,難以認清世人了,總自作多情,倒讓世人見笑了!”說完將手中的兩碗酒一碗飲盡,一碗傾入江中,不再望景丹,盤膝撫琴撥出一陣低沉的音符,其調渾沉帶著憤然、無奈,更帶著鏘然殺伐之音。

  江水似乎因琴聲而激盪不已,景丹訝然望了一眼範憶,卻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撥了一下船槳,驅著一葉孤舟緩緩地遠離那雙桅大船。他靜靜地立在孤舟之上,猶如一株孤松迎著淒冷的江風,頗具一種滄桑黯然之感,與範憶的憤然撫琴倒是相映成趣。

  兩桅大船似乎並不想再理會範憶和景丹兩人,順水加速行駛,兩張巨帆也吃滿了風,但是才行出里許,驀地船身一震。

  “船底漏水了!”雙桅大船之上有人驚呼。

  “水下有人鑿船!”大船上有人怒道,隨即迅速有人躍入江水之中。

  遠處的林渺諸人將這一切都看得極為清楚,見那大船上這麼一亂,大概便已猜到是怎麼回事,但他們根本就懶得上前。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景兄,我們又見面了!”見景丹的小舟自船邊行過,林渺不由得高聲呼道。

  景丹訝然抬頭,卻是一副副陌生的面孔,但這兩句話和聲音卻是那般熟悉。

  “兄台是?”景丹並不敢相認,惑然問道。

  “在下林渺,這幾位是我的結義兄弟,如果景兄不介意,何不登舟共賞淯水佳景?”景丹對林渺並不熟悉,但聽到林渺剛才所吟的兩句,隱隱覺得此人與昨夜燕子樓中之人有些關係。

  “在下聚英莊傅俊,這位是我義兄任光,想必景兄仍記得昨夜夢碎如杯吧?既已夢碎,何不醒來共賞風景?總勝如孤雁獨飛好!”傅俊也插口道。

  “哈哈哈……”景丹笑了,他知道這幾人與昨夜說話之人有關。同時聚英莊的傅俊之名和任光的名氣他早有耳聞,是以極為爽快地道:“景丹的痴迷倒叫幾位見笑了,既然幾位盛情,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橫槳於舟上,找了一根繩子將小舟系在傅俊的船上,這才悠然登船。

  登上大船,景丹望瞭望林渺,有些惑然地問道:“這位兄台曾與我見過面嗎?”“昨夜還曾舉杯對飲,景兄好健忘!”林渺笑道。

  景丹愕然之際,傅文便已道:“我三哥乃是個易容高手,昨晚你見到的乃是他的假面孔,現在見到的才是真的!”“哦。”景丹恍然,難怪他覺得林渺的眼神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卻一時又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經傅文這麼一說,自然再無懷疑。

  “原來是你,景丹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多謝林兄昨夜出言指點,才使景某不至於走入迷途不知歸路!”景丹誠懇地道。

  “景兄何用出此言?以景兄之智慧,其實不用多說廢話,也不會深入迷途。不過,事情既已過去,我們也便不用為其多廢客套之詞,不如大家同席共飲看看淯水兩岸如畫的風景和這即將上演的好戲吧。”林渺淡然道。

  景丹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但卻欲言又止地笑了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何必為這些薄情寡義之輩去煩惱費心呢?我景丹心意已經盡到,他既然不領情,我又何必自討沒趣?”“看來這個範憶是有備而來,而且早就知道曾鶯鶯會從這裡經過!”宋留根突然道。

  眾人不由得扭頭望向那雙桅大船,卻見船上之人神色怪異,似乎頗為急慮,江水之中漂起一些血色,更有幾具屍體順水而去。

  範憶的小船此刻距大船拉開了近二十餘丈的距離,依然悠閒地調撥著琴弦,琴音之中依舊帶著鏘然殺伐之音,但他對雙桅大船上所發生的一切似乎漠不關心,視若無睹。

  “範憶確實是有備而來,他今次像是不搶到曾鶯鶯就不會罷手,在前方的河道上他必設下了許多伏兵,這雙桅船若不返回棘陽,只怕根本就難以闖過去!”景丹聲音有些落寞地道。

  “啊,他怎麼會知道曾鶯鶯一定會走淯水南下呢?而曾鶯鶯自淯水南下又是去哪裡呢?難道他早已經知道那個曾鶯鶯欲嫁的人是誰?”宋留根有些疑惑地道。

  “是的,他早就已經知道曾鶯鶯欲嫁的對象,這一點並不值得奇怪。”景丹道。

  “那人是誰?”傅文忍不住問道。

  景丹嘆了口氣,眸子裡顯出一絲惆然,道:“此人正是眼下轟動天下的劉秀!”“劉秀?!”林渺驚呼出聲,他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驚訝。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個神秘的對象會是劉秀,但他此刻卻相信景丹不是在說謊。

  景丹沒有必要說謊,而且,林渺親自在棘陽見到過劉秀,還在燕子樓中見到了與劉秀關係密切的宋義與鐵二。劉秀在這種時刻出現在棘陽本身就是不合情理的,義軍新起,而且又是四方結盟的關鍵時刻,而劉秀卻出現在棘陽,除了是為了這冠絕天下的尤物之外,還為了什麼?而且劉玄與燕子樓關係密切,劉秀再與燕子樓沾上這點關係卻並不值得奇怪,是以林渺相信景丹的話。

  不僅僅是林渺驚訝,便是任光和傅俊也是驚訝萬分。

  “是他!我道是什麼人,居然能得曾鶯鶯傾心,看來江湖中傳說劉秀是個潔身自好的君子只不過是子虛烏有罷了。”任光不屑地道。

  “如果真是劉秀的話,我覺得他是極不明智的,未能成事,便已圖享受,這種人何能成大事?”傅俊對劉秀的印像也大打折扣。

  “我聽說劉秀乃是大智大慧之人,此人不僅文采好,更熟讀後書戰策,怎會如此不知輕重呢?”宋留根也嘆道。

  “我看劉秀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之人!人不風流枉少年嘛。”傅文倒似乎極為理解劉秀。

  “五弟是不是感到又有了知音呢?”林渺平復了一下內心的震動,笑問道。

  傅文悻悻一笑道:“多一個知音總比少一個好。”“景兄剛才是想揭穿範憶的詭計嗎?”林渺扭頭問道。

  景丹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儘管她太過薄倖,可是我們畢竟相交一場,我盡了心力,她也不能怪我了。當然,與其讓鶯鶯被範憶搶去,倒不如讓鶯鶯開開心心地跟著劉秀。”“好個有情有義的男子漢!”任光讚道。

  “景兄認為範憶一定能夠詭計得逞?”林渺突地反問道。

  “至少,我在範憶的計劃之中找不出破綻!”景丹不以為然地道。

  “何以見得?”林渺又問道。

  “因為範憶已與淯水太守屬正合作,達成了一個協議,那便是劉秀是屬正的,而鶯鶯則是范憶的,此次範憶帶來了大批的高手,是志在必得!”景丹淡淡地道。

  林渺和任光諸人皆為之動容,如果範憶真的與屬正聯手封鎖淯水,那劉秀在沒有防備之下確實是插翅難逃,而曾鶯鶯也將成為其囊中之物了。

  “看來,劉秀這次真的是大大的失策了。”傅俊感嘆道。

  林渺心中隱隱感到有些許的不對,但卻想不到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裡。

  任光見林渺的神色不定,好像有心思,不由問道:“聽說三弟與劉秀之間有些交情,是不是想去提醒他呢?”林渺一怔,苦笑了一下,忖道: “劉秀來棘陽是到燕子樓接美人,由此可見其與燕子樓的交情極深,加上劉玄與燕子樓的關係,又怎能保證劉秀不是魔宗的人呢?儘管自己與他往日交情不薄,可畢竟相處日短,是友是敵很難說,自己是不是該去警告他呢?”“我們曾經確實有些交情,不過我倒不是想去警告他,只是我覺得情況可能不會像我們所想像的那樣,如果真如景兄所說,讓曾鶯鶯傾心的人是劉秀,而他們又都在這艘船上的話,那確實有些不對。”林渺皺了皺眉道。

  “有什麼不對?”景丹、任光諸人都不由得訝然問道,他們不明白林渺怎會有這樣的看法。

  “先讓人把船停下,不要與他們靠得太近,免得城門失火殃入池魚。”林渺道。

  傅俊也覺得林渺的話有道理,立刻吩咐將船向岸邊靠一些,然後下錨停下。

  “如果劉秀在船上的話,範憶和景兄的出現,他不可能一直都龜縮於艙內,雖然劉秀不一定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但卻也絕不會是縮頭縮尾之輩。能得曾鶯鶯青睞的男人如果連事實都不敢正視的話,又如何搏得美人芳心?而曾鶯鶯也不出聲,這也不合常理,難道景兄認為曾鶯鶯是這樣連故人都不敢一見的人?”林渺分析道。

  景丹也似乎開始沉思了,搖了搖頭道:“鶯鶯似乎並不是這樣的人!”“女人有了男人之後,什麼事幹不出來?”宋留根似乎對曾鶯鶯比較有偏見,不服氣地道。

  “劉秀能夠讓宛城諸強心服,足以說明此人不是無能之輩,想來,也不應該連出面與範憶和景丹對話也不敢。”任光也附和道。

  “雖然我和劉秀相處的日子不長,但此人之計智卻是絕不簡單,他能夠把握時機一舉奪下宛城,而在戰局有利的情況下又棄宛城而走,這種超凡的戰略眼光和氣魄,絕非常人可以做到的。他能以奇招、以少勝多擊敗屬正的大軍,也說明此人絕非浪得虛名,因此出現今日這種場面確是有些突兀!”林渺道。

  “哈哈,他撤出宛城只能說他傻,我看不出棄宛城有什麼高明之處。”傅文不服地道。

  “哎,傅文兄怎能這樣說?劉秀棄宛城之舉可真算得上是最完美的策略,如此大膽而絕妙的策略也只有劉秀才想得出,其戰略眼光真讓景丹自愧不如!”景丹誠懇地道。

  “何以見得其絕妙呢?宛城乃一座堅城,四面通達,水陸皆通,其繁華富饒難道還比不上舂陵那小地方?”傅文反問道。

  “若單說富饒和城池的堅固,那宛城確實勝舂陵多多,可是劉秀義軍並不是朝中官兵,在宛城周圍全都是他們的敵人,若他們堅守宛城,則宛城成一孤城,再堅固富饒的孤城又能支撐多久?因此,棄宛城是必然之舉!”頓了頓,景丹又道:“他是一支新生義軍,需要的不是急切地去與大量官兵交戰,而是穩步的發展,在發展之中再圖擴張。劉秀引兵南下,一是看中舂陵地勢奇特,不似宛城諸地一般地勢平坦,除堅城之外無險可憑;二是因為南方皆有義軍活動,若有官兵自南方而來,也會有其它義軍相阻,他們將無後顧之憂,能得整軍休生養息之機;三是綠林軍新分裂,氣勢正弱,如果有一支強勢義軍再次在綠林山附近崛起,極有可能重新號召起綠林軍餘部,使之整合。若是能將三支綠林軍重新整合,其力量比之赤眉軍絕對不會弱,那時再回兵攻下 城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劉秀撤出宛城,從戰略上來說確實是絕妙的!”“景兄所分析的確實精到,因此,我們可以知道,劉秀此人絕不簡單!”林渺附和道。

  “可這只能說明過去,與今天的這件事並無關係!”宋留根道。

  “是,那隻是過去,但劉秀若非笨人,難道連這一路上可能會遇到劫曾鶯鶯的人這一點也想不到嗎?如果有人敢來劫曾鶯鶯,必是有備而來,到時他一定可能暴露身分,一旦暴露身分之後,便會成為官兵攻擊的對象,在這種地方,他幾乎是孤身犯險,這一點他應該考慮到。因此,我認為,他一定不會在那艘船上!”林渺肯定地道。

  “他不在這船上,那他可能會在哪裡?”傅文訝然問道,對林渺的話,他只是半信半疑。

  “他可能會在任何地方,這一點我也猜不到。”林渺無可奈何地道。

  “公子,前方似乎有五艘官府的戰船。”一名掌舵的水手前來相報導。

  “看來範憶真的和屬正達成了協議。”任光淡淡地道。

  “立刻收帆,停船靠岸!”傅俊吩咐道。

  眾水手們一起動手,很快便將大船靠上岸邊。

  “岸上也有官兵!”林渺吃了一驚道。

  “什麼人的船?”岸邊的林中走出一名偏將打扮的人向林渺等人所乘之船高喝道。

  “父城聚英莊的人,路經此地,前方河道受阻,停船於此!”傅俊高呼。

  “靠岸受檢,反抗者格殺勿論!”傅俊諸人心中暗怒,但卻知道此刻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何況官兵並不是衝著他們來的,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去與官兵發生衝突。

  “不知諸位官爺欲搜何物呢?”傅俊一面令人搭好跳板,一面笑吟吟地問道。

  “欽犯劉秀和他的一干餘黨!”那偏將領著數十人氣勢洶洶地湧上船來。

  “我們這裡的人都是與劉秀絕對無關的,家居父城,諸位官兵好好地搜吧!”傅俊拉過那偏將暗中塞過一大錠銀子,極為客氣地道。

  “你叫什麼名字?”那偏將的口氣立刻緩和了很多。

  “在下傅俊,這幾位是我的結義兄弟,將軍可是來自淯陽?”傅俊問道。

  “不錯,乃屬正大將軍屬下偏將!”那偏將傲然道,同時吩咐其他官兵上船搜查,但不可破壞船上的東西。

  “原來是屬正大將軍的人,說起來家父與大將軍還是故交呢,這次經過淯陽正想去拜見大將軍呢,卻沒想到竟遇上諸位,大將軍還好嗎?待會兒勞煩將軍引我去見大將軍可好?”傅俊如拉家常似地道。

  那偏將微微吃了一驚,對傅俊諸人有些高深莫測起來,但言語之間顯得更客氣了,他可不敢胡亂得罪這些公子哥兒,萬一這些人說的是真的,那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報,船上沒有找到可疑人物!”“報……”船本身並不大,這些官兵很快便搜遍了整個船艙,但卻並無發現。

  “既然沒有,那我就告辭了,此刻我有任務在身,不便領諸位去見大將軍,待事完再說,打擾了!”那偏將顯得極為客氣,與剛上船時氣勢洶洶的樣子倒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那些官兵都感訝然,但卻不敢說什麼。

  “將軍何用客氣,我待會兒自去好了,不耽誤諸位正事了!”傅俊道。

  △△△△△△△△△

  江中的雙桅大船剛與水中的敵人周旋完,又遇上了大量的戰船的包圍,幾乎是插翅難逃,即使是上了岸,也無法逃過岸上伏擊的官兵。

  雙桅大船之上並未因湧現大量的官府戰船而慌亂,反而將大船向戰船緩緩靠去。

  “前方可是淯陽水師的船?”雙桅大船之上走出一人高呼道,那人這一呼叫卻使得河面上所有人都微微怔了怔,不知道這老者是何意思。

  事實上這突如其來的呼喊極出人意料之外,本來淯陽水師是一副如臨大敵的形式,可是對方似乎並沒敵意。

  “不錯!”“老夫乃是棘陽趙志,剛才在此遇上了一些水賊鑿船,諸位官爺是來剿滅這些水賊的嗎?”那老者高聲呼道。

  “你是棘陽趙志?”那漸漸靠攏的戰船之上一人訝然問道。

  “不錯!”“那你船上載著些什麼人?”問這話的人乃是屬正手下第一大將蔡恆。

  “船上所載的是一些絲綢水粉和幾名女眷。”趙志高聲應道。

  蔡恆吃了一驚,他自然知道棘陽有個趙志,畢竟棘陽與淯陽相距極近,兩地的知名人士彼此都不會陌生。

  “哦,原來是蔡將軍!那真是太好了!”趙志在船上一拱手,欣然道。

  “是趙員外,本將軍不是聞有水寇而來,而是聽說你船上藏有朝廷欽犯,是以本將軍才來的!”蔡恆也認出了趙志,便不再作偽,開門見山地道。

  “啊!”趙志顯得有些錯愕,臉色頓變道:“不知將軍是從哪裡聽得的謠言?我趙志雖然有些時候不知好歹,可也不至於連這等殺頭之事也會做呀!如果將軍不信,可親自來我船上搜,若有半個欽犯,我趙志願將全家項上人頭奉於將軍!”蔡恆也微錯愕,沒想到趙志說話說得如此堅決,讓人難以懷疑。不過,事已至此,卻是不得不搜。

  趙志吩咐人準備搭板,向蔡恆道:“請將軍上船來查看,雖然與將軍相處兩地,但將軍應該知道趙志的為人。”蔡恆讓戰船再靠得稍近一些,領著一干人躍上雙桅大船,儘管此刻他有些相信趙志不是在說謊,但搜還是要搜的。

  “趙志,把花名冊拿來,讓所有的人都到甲板上集中,包括水手們!”趙志向一旁剛才與景丹對話的老者趙忠吩咐道。

  趙忠很快退了下去。

  “我船上一共九十六人,其中六十名水手,三十名家將,一個管家,四名女眷,再加上我,共九十六人!”趙志待趙忠一走,神色很平靜地向蔡恆介紹道。

  “你準備將貨運到何處?”蔡恆淡淡地問道。

  “我想自江水東下,到丹陽,再會合廣陵的壽通海老闆,他有一支船隊要自海上去大秦國和扶桑,我想讓其將我的貨也賣去大秦!”趙志坦然道。

  蔡恆自然聽說過廣陵的壽通海之名,此人乃是奚人。奚人本來不受人尊重,但卻有著航海的天賦,更擅於經商,漢朝與大秦及安息國的航道便是奚人所開闢的。

  [注:安息國,與漢朝同時期的中古時代。當時世界存在著四個強大的國家,那便是漢朝、安息帝國、貴霜帝國和羅馬帝國。]

  [另註:大秦國,在《後漢書。西域傳》中,大秦國實是指羅馬帝國,因便於理解,後文中不再稱其為大秦國,而改稱為羅馬。]

  奚人可以說是闢開南方海道的功臣,他們把天竺的寶石、阿拉伯的香米及羅馬國的玻璃器皿運回國中,而又把中土的絲綢運出去,所賺之利十倍不止。皇宮之中的許多寶物都是奚人自異地帶回來的。而壽通海便是南方奚人的首領,其富可敵國,在廣陵國,其聲望極高。雖奚人不受漢人重視,但壽通海卻可與廣陵王平起平坐,更難得的卻是壽通海為東海第一高手,與赤眉軍的首領樊祟同列天下高手榜中的人物。是以,蔡恆自然聽說過此人之名。

  “老爺,花名冊!”趙忠將一本線裝的冊子遞給趙志。

  船艙中的所有人很快便聚到了甲板之上,分列四排。

  蔡恆按名字一個個念下去,這本花名冊注得極詳細,包括每個水手的出身。那群家將則標註了其入府的時間,蔡恆一個個問,並沒有人答錯。

  “這兩個人是燕子樓中的?”蔡恆指著兩名女眷道。

  趙志點了點頭,笑道:“不錯,她們本是曾鶯鶯的貼身丫頭,但昨夜曾鶯鶯要出嫁從良了,撇下她們,我見這二女俏麗非凡,若是流落青樓頗為可惜,便向晏總管買下二人,只因家中母老虎太兇,不敢放在家中,是以想帶著他們一起以解旅途寂寞!”“為什麼你們沒跟曾鶯鶯一起?”蔡恆冷冷地盯著二女質問道。

  二女神色泣然道:“小姐恢復自由身,她嫁給了劉秀劉公子,可是他們欲悄悄離開棘陽,認為帶著我們是累贅,也便不要我們了。”蔡恆一聽二女如此一說,神色再變,急問道:“你們小姐真的是嫁給了劉秀?”二女眼淚“嘩……”地一下子流了出來,點了點頭,卻不語。

  “你知道他們是從哪條路走的嗎?”蔡恆心中一軟,這兩個美人的眼淚實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的,且剛才聽到曾鶯鶯居然拋下這相隨多年的丫頭不要,這兩人傷心自是難免。

  二女已泣不成聲,哪裡還能回答?

  趙志忙上前,左右開弓地摟著二人哄道:“兩位小寶貝,鶯鶯不要你,還有我,別哭,先回答將軍的話吧,既然她如此無情,也不必為這種人傷心了。”蔡恆眉頭微皺,心道:“看來這趙志也是個好色之徒!”“小姐她是乘馬車走的,昨夜總管便帶她從秘道出了燕子樓,只待城門一開,便立刻出城,至於她究竟是走哪條路,小婢也不知道。不過,是往舂陵方向而去,這一帶的路我根本就不熟悉。”二女停住泣聲幽幽地道。

  “你在說謊!”範憶的聲音冷冷地飄來,他不知何時已駕舟靠來。

  “你這卑鄙小人,剛才便是你派人來鑿我的船,別以為我趙志不知道!”“是又怎樣?”範憶冷冷一笑道。

  “蔡將軍,如此膽大狂徒,白日里欲謀財害命,應該正以王法!”趙志氣得臉色鐵青,憤然道。

  “趙員外,這事先放到一邊。”蔡恆又扭頭向范憶問道:“公子說她說謊,是因何故?”“剛才鶯鶯還讓你傳話於我,說過去的恩怨化為煙塵,怎麼現在又說她不在船上呢?”範憶質問道。

  “我是要你恨她!我們曾經是那麼尊敬和欽慕她,可是當她有了郎君之後卻如此無情地丟下我們,我們不甘心,我們恨她,你是她的知己,如果讓你也恨她,我想她一定會痛苦!”兩俏婢聲色俱厲地道。

  範憶不由得一怔,倒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回答,蔡恆也皺了皺眉,心道:“女人可怕起來真讓人難以想像。”此刻官兵已經將船裡船外徹底地搜了一遍,但卻並沒有什麼可疑的,連絲綢堆都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廂櫃之類的全部搗開。

  “沒有其他的人!”蔡恆和範憶不由得相互對視了一眼,眸子裡卻充滿了疑惑。

  “蔡將軍應該相信了吧?不過勞將軍費心,將軍為國為民請命,勞苦功高,既來趙某船上,還請賞臉喝上幾杯吧。”說話間趙志吩咐人去準備酒宴。

  蔡恆心中暗惱範憶,此人居然報了一個假情報。

  “這位範公子不在我們歡迎之列,來人哪,送客!”趙志冷冷地望著範憶,不帶半點感情地下了逐客令。

  範憶臉色頓變,趙志此種表情對他像是一種莫大的污辱,但卻明白,此時此地,不宜翻臉,雖然他很自負,但是趙志人多,又有蔡恆在,人家佔著一個理字,他便難以發作。

  “哈哈哈……”範憶一陣冷笑,拂袖飄然落回自己的小舟之上。

  “趙員外好意心領了,本將軍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今日就此別過,有緣他日再相聚吧。”蔡恆笑了笑道。

  “哦……”

  △△△△△△△△△

  劉秀果然不在船上,傅文不得不承認林渺的判斷是正確的,那劉秀究竟是去了哪裡呢?

  傅俊諸人與景丹及範憶諸人一樣,都被劉秀耍了一手,他們一直都嚴密地監視著曾鶯鶯的秀閣,然後被那接出曾鶯鶯兩個俏婢的馬車給迷惑了。他們怎也沒有料到曾鶯鶯會撇開兩個俏婢,讓兩俏婢為其掩護,這才害得他們白白地跟了這麼長時間,還說是要看戲,結果被人給戲耍了,說起來確實有些不甘心。

  “劉秀一定是自陸路走了,這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看來這位劉兄還真是熟讀兵書啊。”任光不由得自嘲道。

  “我們都被他耍了,這傢伙還真能故作神秘,誰知這麼神秘兮兮的還是個假的。”宋留根也悻悻地道。

  “那個人不是昨晚和三弟一桌的嗎?”任光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問道。

  林渺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叫趙志,在棘陽頗有些名氣。”“那三弟有沒有覺得這是他們故意和劉秀耍的一場戲呢?”傅俊也問道。

  林渺心道:“看來應該是這樣,這幾人都不知道宋義與劉秀的關係,趙志與宋義、鐵二諸人如此親密,想來也應該是與劉秀關係極好,因此,合演這場戲也是極為正常的。如果蔡恆知道趙志與劉秀的關係,相信也一定可以猜到這一點,那樣趙志絕沒有這麼輕鬆脫險。”正想著,聽傅俊這麼一問,吸了口氣道:“我想應該是這樣。”“那三弟能猜到劉秀此刻在哪裡嗎?”傅俊突地問道。

  林渺微微皺了皺眉,不答卻向景丹問道:“景兄既知範憶與屬正聯手,當知屬正此次派了多少人來吧?”景丹見林渺問他,不由得沉吟了一下,道:“估計有兩千人。”“我想屬正一定還會讓人封鎖陸路,那他確應該派出這麼多人!”林渺推測道。

  “這與屬正派出多少人有關係嗎?”宋留根訝然問道。

  “當然。經上次宛城之役後,淯陽守軍只有五千人,其兵力已大弱,而這次屬正派出兩千人的話,城中便只剩三千了,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劉秀迎娶曾鶯鶯只是一個幌子,雖然我並未和劉秀接觸太多,卻知此人絕不是不知輕重、注重美色之人!”林渺悠然道。

  “你是說,劉秀的目的是淯陽城?”任光和景丹同時動容道。

  林渺眸子裡閃過一抹亮光,點點頭道:“此刻三路義軍結盟而上,平林軍、新市兵和舂陵軍加起來也有數万之眾,而劉玄與湖陽世家關係密切,自湖陽至棘陽百餘里路,如果他們先秘密屯兵於湖陽附近,有湖陽世家為其掩護,諒難被發現。然後,他們完全可以利用夜晚急速行軍,在天亮之前趕到淯陽附近並不是沒有可能。在時間上是可以配合,也是來得及的。因此,如果屬正一時不察,派兵攔截劉秀,很有可能會反中了劉秀之計,讓劉寅或劉玄自後以奇襲的方式破城!”在座的諸人皆為之動容,如果依照林渺的分析,劉秀兵行險招並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讓大軍一夜自湖陽趕到棘陽,已是疲兵,如何還有能力再戰?”傅文不以為然地道。

  “他們根本沒有必要昨夜動身,可以前一天晚上就出發,夜行晝伏,只要事先選好路線,被人發現的可能性不大。另外,他們還可以以分散的形式讓一些人化妝成過往商人和行客早一步到淯陽附近這也是可以行通的。而曾鶯鶯最後一次出演也正好為他們找了一個藉口。”林渺又道。

  “如果如林兄所說,淯陽實是危矣,而這劉秀也真是可怕!”景丹抽了口涼氣道。

  “如果由三弟去指揮這場仗,只怕屬正真的有難了,而劉秀能不能想得這麼周密還很難說。”任光讚道。

  “大哥見笑了,只是因為我知道許多你們不知道的關於劉秀的事情而已。因為與劉秀有關係的許多人物我都認識,而又在此充當了角色,我才有此一猜,事實會否如此,還得拭目以待。”林渺淡然道,同時心中卻又暗忖:“昨天我還在棘陽見到劉秀,難道他真的會有如此能耐算無遺策?我早聽說劉秀之兄劉寅也是個有著雄才大略的人物,自不會算不到劉秀這一路上會遇險。而昨晚自己在燕子樓上只見到了宋義和鐵二,如果沒估錯的話,曾鶯鶯應該是這兩人負責接應,可是昨夜怡雪說劉秀有大船等在城外,那劉秀很有可能先一步於昨夜離開了棘陽。如果劉秀是昨夜離開棘陽的,以水路的速度計算,棘陽到淯陽並不遠,足夠遠離棘陽,那麼,很有可能劉秀早已到了淯陽的附近。”鑑於這些分析,林渺才大膽地估計,劉秀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曾鶯鶯,而是 陽城,而他自己則是一個活生生的誘餌。

  “我們起錨吧,難道不想去淯陽看看熱鬧嗎?”傅文道。

  “你以為屠殺很好玩嗎?若是我們也去只怕會殃及池魚了。對付高手我們幾人或許有用,但是要對付戰爭,我們幾個人卻是惟有送死的份!”任光打斷傅文的念頭道。

  傅文吐了吐舌頭,他可不敢在大哥面前逞能,只好有些失望地不再言語。

  “不若我們把船放到這兒,我們去岸上走走看吧。打不過,逃命總不會有問題。”林渺見傅文如此,不忍讓其失望,遂提議道。

  “既然三弟如此說,我們也便棄船登陸好了。”傅俊也應合道,事實上,這幾個人都想證實一下林渺的推斷是否真正的正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33
第三卷第一章淯陽失守
  淯陽,城門四閉,守在城頭遠眺的官兵發現一些揚起的塵埃,有一小股人馬向東城而進。

  旌旗飄搖,卻是官兵的旗幟。

  “定是抓劉秀的兄弟們返回了!”城頭上的哨兵低聲道。

  “不知道這個人抓到沒有,聽說此人很是厲害,武功了得,可惜上次打宛城時我沒能親眼目睹。”一個老兵議論道。

  “你呀,幸虧上次沒去,否則就回不來了,那個劉秀詭計多端,連大將軍都吃了他的大虧,你那老命還能有啊?”一個年輕的兵卒打趣道。

  “是尹將軍回來了,還不准備開城門?”那老兵道。

  “好像沒抓到劉秀,怎麼尹將軍的人似乎多了一些?”那年輕的兵卒嘀咕道。

  “我就猜到抓不到劉秀!”另一名士兵插口道。

  “快開城門,尹將軍回城!”城下一大隊人馬停住,有人高呼道。

  “尹將軍辛苦了,可有抓到劉秀?”城頭上一名副將高聲問道。

  “蔡將軍尚在搜尋,快開城門!”尹長天高聲道,他乃是職位低於蔡恆的幾大偏將之一。

  “開城門!”城頭的副將也不敢太過惹這位職位比他高的偏將,只好吩咐道。

  “轟……”吊橋悠然放下,城門緩緩開啟……

  △△△△△△△△△

  屬正的心緒有些不寧,不知道是為什麼,有種沒來由的驚悚,彷彿是突然做了一個惡夢。

  他很少有這種感覺,自從昨日範憶來找過他之後,他幾乎沒有真正的安定過。有時候,他對自己疑神疑鬼的表現感到有些好笑,不就只是個劉秀嗎?用得著這樣掛心?

  宛城之敗,只是一時未察,而現在,劉秀只是孤身北上,他已經調出瞭如此多的人力,難道還怕劉秀插翅而飛了嗎?昨天夜裡,屬正是這樣想的,可是今天,他又有了疑問。

  正是這個疑問讓他的心神難安:“難道劉秀會是一個不顧大局、貪戀美色的人?在這種時候突然孤身北上棘陽接曾鶯鶯,其本身就是一個大失誤。”劉秀乃是個絕對聰明的人,這種傻事確實不能不讓人懷疑劉秀的智慧,儘管屬正知道,曾鶯鶯確有傾城之美,但畢竟是一個女人,雖然他並不了解劉秀,卻一直都聽說過許多關於劉秀的事情,更在宛城領教了劉秀的厲害,是以,屬正不能不懷疑劉秀接曾鶯鶯的事實,因此他才會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範憶是一個很好的說客,屬正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被範憶說動了。

  範憶的確有些名氣,世傳其文采不輸劉秀,屬正相信這一點,當然,他相信範憶,還是因為範憶與他的恩人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他認識恩人的令牌,是以他出兵攔截劉秀還有一個還恩的因素在其中,他不想欠人人情。

  推開窗子,好像隱隱嗅到梅花的清香,院中幾株梅樹顯得有些蕭條,只有那一兩朵梅花的花蕾顯出一絲生機。

  天地彷彿也只是因此不再蕭瑟,可是屬正心如梗刺,難以放下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突然之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那是他夫人前晚做的一個夢,夢見城破家亡,這是不是一個先兆呢?

  “傳趙師爺!”屬正呼道。

  窗外立刻有守衛應了聲,匆匆而去。

  △△△△△△△△△

  趙師爺很老,是屬正父輩的人物,但趙師爺絕對沒有老糊塗,屬正很相信這一點,因為他為官近二十年,從小小的縣吏開始,趙師爺便跟著他父親,是他父親身邊的紅人,他後來成了大官,趙師爺又跟了他,這位師爺從來沒人敢說他不稱職過。

  “將軍傳我?”趙師爺神色有些不好看地問道。

  “是!”屬正緩緩轉過身來,卻發現趙師爺臉上一閃即逝的憂鬱。

  “師爺面有憂色,可是有什麼心事?”屬正開口問道。

  趙師爺淡淡地笑了笑道:“也許只是我多慮了,想必蔡將軍他們也快回來了!”屬正面色微微一變,故作笑顏道:“師爺只是為此事而擔心?”趙師爺也不否認,道:“確實如此,我昨夜想了一夜!”“辛苦師爺了。”屬正心中有些感動。

  “將軍何用說此話?叫老夫心有不安了。”趙師爺微微有些惶然。

  “師爺昨夜是否想出了什麼呢?”屬正話鋒微轉,問道。

  “以老夫之見,將軍實不該如此勞師動眾去攔截劉秀。”趙師爺直言不諱地道。

  屬正暗自吸了口氣,昨天趙師爺就反對范憶的提議,但是趙師爺並不知道,他同意範憶的建議是夾了一些私情的,否則,他還真難斷定是否該興師而出。

  “我總覺得這其中有詐,以劉秀的才智,不應犯這種低級錯誤,就算劉秀會犯這種錯誤,劉寅也絕對不會!”趙師爺肯定地道。頓了頓,又道:“劉秀這個人我不太清楚,可是劉寅此人卻是劉家近年來出現的最有聲望的人,不只是其武功,更是因其雄才大略,若是劉秀真的為一個女人而不顧大局,那劉寅要么會阻止,要么便是另有圖謀。是以,我們不能不小心!當然,劉秀在棘陽,這自不會是空穴來風,如果他真的去了棘陽,那他是不足為慮的,我們所要防的便是那個一直都未露臉的劉寅!”“劉寅?”屬正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現在,平林軍、新市軍和舂陵軍聯合,其力量之強,實不能小覷,雖然少了王常那支最為強大的下江兵,但若是以奇襲的方式破我淯陽城,卻不是沒有可能。事實上,淯陽城中因上次損兵折將,又調了些兵馬去加固了新奪回的宛城,自己的兵力才五千人,此刻將軍為一個劉秀卻勞師動眾近兩千人,城中守軍僅三千餘,如果劉寅奇襲而至,後果堪憂,這也便是我無法安眠的主要原因!”趙師爺吸了口氣道。

  屬正這次的神色變得更厲害,經趙師爺這一分析,那劉寅奇襲淯陽並不是沒有可能,而劉秀接曾鶯鶯的事豈不是變成了一個奪淯陽的陷阱了?

  “謝師爺提醒!”屬正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他還是小看了劉秀和劉寅,抑或是他忽略了這支可能會尚在舂陵的義軍,但事實上這支義軍很可能便在淯陽城附近。

  “來人哪,速傳我令,命全城加強防備,有任何可疑之事便速來向我禀報!”屬正向立在門外的親信偏將吩咐道。

  “報——”一道長而急促的聲音自院外急速飄了進來,一名甲歪盔斜的士兵跌撞著衝了進來。

  見到屬正,上氣不接下氣地惶然呼道:“大將軍,大事不好,尹長天將軍引入了敵軍,他們已破開東門……”“什麼?!”屬正和趙師爺同時驚起,臉色大變。

  “我們終究還是遲了一步!”趙師爺仰天嗟嘆。

  △△△△△△△△△

  城頭上的守兵發現尹長天的人馬有異時已經遲了,那些已經進城的人迅速控制了城門兩旁,城外的人馬迅速沖入。

  尹長天的屬下本沒這麼多,但這些人卻是由義軍僑裝的,當然尹長天自然不假。

  東門大破,立刻有人放出焰火,一支早便已潛在城外的義軍如潮水般向東門衝來。

  尹長天橫刀躍馬卻並不向城中衝殺,而是守住洞開的城門,不讓官兵有任何機會再次將之重新合上。

  淯陽城中,許多重要的地方火頭四起,見到火光,其餘三門的官兵也都心中慌亂。

  屬正趕出之時,大批後至的義軍也已經湧入城門之中,更讓他難受的卻是,北門也被早已潛入淯陽城中的義軍內應高手趁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義軍便自東門、北門兩路如潮水般衝入城中。

  北門乃是平林軍首領陳牧,而東門則是新市兵王匡,兩支義軍勢如破竹。這些人本是綠林軍中能征善戰的老戰士,凶悍勇武異常,城中官兵本就不多,若是憑城堅守,自然不會被義軍攻下,但是義軍一開始便打開了城門,在城中與官兵短兵相接,這使堅城的作用盡失。在兵力上,義軍佔著絕對的優勢,官兵自然是如崩潰的潮水,節節敗退。

  屬正終於明白,趙師爺的分析不幸成為事實,而這一切,都只怪他夾有私情,抑或說只是因為他的大意。

  “退入府中死守!”屬正吼道,他敗了,再次敗在劉秀的手中,而且讓他賴以為憑的城池也讓給了別人,他不甘心,是以他要憑藉大守府的高牆死戰,與城同亡。

  “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城外還有兩千兵力,我們並未全敗!”趙師爺見屬正死戰,急忙勸道。

  “殺……殺……”城中四處都是喊殺聲。

  屬正心中一痛,怔神之際,左右的親衛家將驀地出手。

  屬正大怒,但卻沒來得掙扎,便已被擒住。

  “快,把將軍帶走,去宛城找嚴大將軍!”趙師爺迅速吩咐道。

  那幾名家將對趙師爺的話極為信服。

  屬正哪還不知道這是趙師爺的一片好意?可是他又如何能接受?

  “放開我,你可知道這是以下犯上,當處極刑?”屬正吼道。

  “將軍,恕老夫擅作主張,請不要怪他們,這裡由我來阻一陣子!你將來再為老夫報仇就是!”趙師爺說完眸子裡閃過一絲傷感之色。

  “還不快走?帶上夫人和公子!”趙師爺吼道,卻不再理屬正。

  屬正也明白,趙師爺在他家中的地位雖僅次於他,但卻像是他的父輩,忠心耿耿,一向受人敬重,家將們在某些時候,甚至對趙師爺的命令更聽從,因為他們知道這老頭絕不會做出對屬家不利的事。

  △△△△△△△△△

  義軍以極快的速度控制了城內的各據點,但在攻下太守府時卻損失慘重,遇到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抗,幾乎用了一個時辰才攻下這座小城似的太守府,卻折損了近千人,可到後來,卻只是得到一把大火。

  走入太守府深處的義軍全部被燒死在府中。

  義軍控制了燒成廢墟的太守府,卻發現屬正已經逃出了城,在太守府中堅守的只不過是一個老頭和屬正的一干親兵及城中殘卒。

  這一場奪府之戰只讓王匡打得心驚肉跳,陳牧慶幸自己只是四處清掃殘餘,打掃戰場。事實上,這次奪下淯陽城確實是沒有花多少力氣,相對於攻打其它的城池來說,這次可算是僥倖,總共才傷亡兩千人左右。

  陳牧不得不佩服劉寅兄弟倆的計策,若不是有這等奇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淯陽城,否則打起攻城戰來,在這冬日里,至少要傷亡十倍的人力,才有可能攻下淯陽這依水的堅城。

  蔡恆遠遠地看到淯陽城中煙霧大起,心中便咯噔一下,隱隱知道大事不妙,再也顧不得搜尋劉秀,領兵便向城中趕回,他老遠便聽到了喊殺聲,到了城近前,卻發現城頭的旗幟都變了,差點沒昏過去。

  “將軍,淯陽已失守了!”蔡恆身邊的親軍也失聲道。

  “退回船上,去宛城!”蔡恆沉聲吩咐道。

  “將軍,西門有一支人馬衝出來了,好像是我們的旗幟!”一名參軍訝然道。

  “小心戒備,張參軍派人去看看!”蔡恆領人向江邊撤去,同時吩咐那名參軍。

  待蔡恆退到江邊,才發現自城中衝出的那隊人馬乃是屬正的親衛戰士,他們擁著屬正和屬正的家人衝出了淯陽城,這是他們在沒有辦法時最後的辦法。

  遇上返城的蔡恆,這讓屬正的親衛們鬆了口氣,屬正卻暗暗流下了淚水,當然不是為了死裡逃生,而是為了趙師爺的忠義。他知道趙師爺一定會死,而且會死得轟轟烈烈,這個跟了他家數十年的老人終於以一種慘烈的方式為其生命劃上了一個完滿的句號。

  趕到河邊欲登船之時,蔡恆突然發現了一個要命的問題:他的五艘戰船已經不再屬於他,戰船上插著義軍的旗幟!

  “屬正,蔡恆,你們已無路可走,投降是你們惟一的選擇!”劉秀的聲音是那般清晰,而又帶著難以言喻的諷刺。

  這本是屬正期待向劉秀說的話,可是此刻卻是劉秀向他們宣布。

  劉秀終還是出現了,卻出現在蔡恆和屬正最不想出現的地方,這是一個悲哀,也是一種痛苦。

  “我們走陸路!”蔡恆斷然道,他絕不會投降!屬正自然也不會,是以,一帶馬韁便向棘陽方向狂奔而去。

  “你們的掙扎是無益的,根本就不可能逃得了!”劉秀的聲音冷而高昂,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屬正這才明白為什麼攻入城中的只是平林軍和新市兵,因為劉秀的舂陵戰士都靜候在城外,等待著漏網之魚,而他正是那隻魚。

  這是一種諷刺,他本來是抓魚的人,可是此刻卻被人當魚抓。

  屬正是真的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但他卻起了求生欲,他要活下去,要讓劉秀還他的恥辱!是的,劉秀的才智令他心驚,讓他心寒,可是支持他活下去並要打敗劉秀的是他心中積壓的一口難以嚥下的怨氣!

  “劉秀,我會回來的,一定會讓你雙倍奉還今日之恥!”屬正高聲怒吼。

  戰船之上傳來了很多人的笑聲,是那般輕蔑,那般不屑,便像是一根根刺扎在屬正的心頭,讓他的心頭在滴血,這使得他恨、他惱、他悔,可是又有些無奈。

  戰爭便是這麼回事,總會有勝敗,總會很殘酷,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現實。

  劉秀似乎並無意追趕屬正,那已經不是他的事了,因為他知道,劉寅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屬正,除非屬正降服,否則噩運會緊纏不放。

  △△△△△△△△△

  “果然如三哥所料,劉秀的目的真的是淯陽城!”傅文吸了口涼氣道。

  “如果這次換了不是屬正而是林公子的話,只怕劉秀和劉寅要大敗一場了!”景丹不無感嘆地道。

  到這一刻,無人不敬服林渺的推斷。他似乎完全看穿了劉秀的這些佈局,這實在讓人難以想像,彷彿他自己參與了計劃一般。

  “三弟呢?”傅俊突然驚覺林渺此時尚沒有歸返,不由得出口問道。

  “三弟還沒有回來。”任光也意識到了什麼。

  “三哥去幹什麼了?”宋留根訝然問道。

  眾人相對望了一眼,皆搖了搖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林渺為什麼離開。林渺離開時並沒有說明白,只是說去去就來,可是此刻已過去了一個時辰,他尚沒有回來,這使傅俊等人不由得微微有些急了。

  “林公子好像是去追那範憶去了。”景丹似乎記起了什麼道。

  “追範憶?”眾人愕然,也吃了一驚。

  “我想也許是!”景丹也不敢肯定地道。

  任光諸人微微有些擔心,但他們相信林渺自保應該是沒問題的,連幽冥蝠王都難奈林渺何,範憶難道會比幽冥蝠王更厲害?

  “我們回船上等吧,也許三哥已經回到了船上呢。”傅文提議道。

  ……

  一直到初更,林渺居然仍未回船,任光和傅俊諸人是又惱又急,卻又無可奈何,知道急也沒用,畢竟林渺不是小孩子,許多事情根本就難不了他,這麼長時間尚沒回來,那隻有一種可能,便是遇到了極大的麻煩,可是林渺究竟又遇上了什麼麻煩呢?

  是被範憶給算計了,抑或是被義軍給誤傷了?但照理應該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因為林渺與劉秀之間關係極好,再怎麼說,劉秀也不會為難他。除此之外,還會遇上什麼問題呢?難道是幽冥蝠王也偷偷地跟了去,擄走了林渺?

  許許多多的猜測,都是不了了之,直到二更時分,才來了一名小二打扮的人物為林渺傳話,這小二,事實上很早就要趕來為林渺傳話,但是因為交戰,使他遲遲無法趕到,這路上都耽誤了近四個時辰。

  聽到林渺的消息,雖然任光諸人尚有些疑惑,卻也放下了心,林渺讓他們先回去,他有事不能再親自趕回來與任光諸人會合,他日再去聚英莊相會。

  究竟是什麼事情,林渺沒有細說,或許只是因為傳話的人乃一名客棧的小二,才不便說明。不過,任光諸人也不怪林渺,只是這小二在路上誤了時間,害他們久等。

  △△△△△△△△△

  劉秀果然不簡單,還真這般給了屬正致命的一擊。

  林渺親眼看著屬正的逃命再一次遇上劉寅的伏擊,蔡恆戰死,只剩下百餘名殘兵敗將逃回了棘陽。他也看見了劉寅的雄威,這確實是一個難以抗拒的高手,他見過齊萬壽的武功,也見過劉玄的武功,還有諸如像幽冥蝠王之類的高手,但是這些人似乎都少了劉寅那種王者的霸氣,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江湖中對劉寅的傳說並沒有錯。

  離開任光諸人,並不全是因為範憶,雖然範憶是個重要人物,但是並不放在林渺的心上,之所以離開任光,是因為他看到了鐵雞寨中人留下的記號。

  鐵雞寨中的人在淯陽附近留下了記號,這讓林渺有些費解,這當然不會是他和猴七手所留,但是除他兩人之外,又有誰下了鐵雞寨呢?為什麼要下鐵雞寨呢?而且還在這裡留下暗記,這確實是讓人極為費解之事。

  難道說是鐵雞寨中發生了什麼事?想到這些,林渺不由得有些擔心,因為白玉蘭尚在鐵雞寨中,雖然山中有近兩百人,這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有用,但若是對付高手,只怕仍難以保護白玉蘭。畢竟,他缺少的是能夠獨擋一面的高手,而這些可以說是他的私事,所以林渺獨別任光諸人,他必須要證實自己的猜測,讓自己能夠安心。

  遺憾的是,林渺居然找到了蘇棄,受傷的蘇棄。

  蘇棄受傷了,不太重,但也足夠蘇棄折騰的了。而讓林渺錯愕和吃驚的卻是蘇棄所帶來的消息。

  白善麟沒死,不僅白善麟沒死,而且還上鐵雞寨帶走了白玉蘭。

  林渺幾乎傻眼了,白善麟居然沒死,而且帶走了白玉蘭!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如此說來,那麼那封白善麟交給白玉蘭的信是真是假呢?宛城之外所藏的財富又是真是假呢?或許,白家將家產轉至暗處這並不假。

  林渺不敢懷疑蘇棄的話,就算蘇棄和金田義看錯人,但是白玉蘭和小晴絕不會看走眼。因為小晴讓蘇棄給他帶來了一封證實白善麟還活著,而且還帶走了白玉蘭的信箋。

  字跡是小晴的,白善麟沒有逼小晴走,同時他也因感謝林渺救出了白玉蘭,所以也便將小晴當禮物一般送給了林渺,同時也並未對鐵雞寨下狠手。

  鐵雞寨中沒有能夠擋住白善麟和他那一干高手的人物,是以,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白善麟帶走白玉蘭。

  與蘇棄同來的,還有段斌。蘇棄便是白善麟屬下人所傷,但是蘇棄仍要強撐著來找林渺,請林渺回去主持局面。

  林渺真想大哭一場,他在這里為白家的事累死累活,東奔西走地得罪了這麼多可怕的對手,可是對方竟然連他也騙了,此刻他才發現自己有多傻。

  △△△△△△△△△

  宛城,局勢緊張卻有序,因為淯陽的失守,這才使得宛城軍民皆大感緊張,戰火畢竟是無情的,這一點無人能夠否認。

  林渺故地重回,卻感到有種極為陌生的氣息,昔日童年時光的情景雖在,但已人事皆非。

  六福樓,依然氣派,儘管肅殺總是難免,但那高聳的屋脊如蟄伏的巨獸,有吞吐長空之勢。

  大通酒樓,門上的封條已經快剝落,也不知道關閉了多少時間,小刀六自然不在其中,這使林渺鼻頭不由得有些酸澀,這可是小刀六二十餘年的心血,可是因為他,也因為這無情的戰火,使得這些全都化成了泡影。

  林渺找個僻靜的方位自窗子躍入大通酒樓之中,首先聞到的是嗆人的灰塵,映入眼簾的是掛滿了每個角落的蛛網,地面上一片狼藉,斷椅碎桌全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嗅不到一絲人的氣息。

  酒樓之中,只有四面牆壁還是好的,裡面幾乎沒有任何物件是完整的,不用猜,也知道在封鎖這大通酒樓之前,一定有一群人在這里大大地破壞了一通,至於是什麼人破壞的,那便無法猜測了。

  林渺感到一陣心酸,卻又無可奈何,不可否認,小刀六是他最好的兄弟之一。

  天和街,這是林渺土生土長的地方,昔日,這裡貧窮落後,是宛城之中最為寒酸的地方,但卻是宛城之中最為熱鬧的街道。這裡的人知道如何自得其樂,知道如何裝腔作勢,可是如今的天和街清冷,幾無人家,只有幾個幾乎可聞到棺材味、行將朽木的老人家守在陰暗而破敗的草棚之中等候著死亡的降臨。

  老包的包子店和祥林酒館像是被大火燒了一般,四面牆塌了三面,只剩下兩堆廢墟,使林渺幾乎認不出這裡曾是天和街最受歡迎的地方。

  望著殘垣斷壁,往事有如流水一般湧過林渺的腦海。梁心儀的一顰一笑,祥林的嬉笑怒罵,老包的鼓勵和勸慰,還有包嫂的溫柔……

  林渺禁不住雙膝一軟,跪在這片廢墟之前,雙手摀臉,將頭深深地埋在這殘垣斷壁之間,淚水禁不住奔湧而出。

  這一切的一切,便好像只是做了一場不堪回首的夢。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渺感到有一隻乾瘦的手在自己的肩頭上拍了拍,他才緩緩地抬起頭來,卻聞得一聲長而深的嘆息。

  蒼涼、無奈而又傷感的嘆息,彷彿是一柄利劍般深深地紮入了林渺的心底。

  “六爹!”林渺扭頭,吃驚地低呼了一聲,他認出了眼前的老人。天和街不大,幾乎沒有人是林渺不認識的,包括眼下這有著若縱橫溝壑般皺紋的老臉的老人。

  “孩子,是你回來了?”六爹的聲音依然蒼涼而沉緩,那微花的眼要彎下本就已彎得很低的腰才能看到。

  林渺沉沉地點了點頭,總算是看到了一個親人,天和街的每一個人在此刻都顯得無比的親切,也都是自己的親人。

  “唉……他們都走了,你還回來幹什麼?這裡已經不是以前的天和街了……”老人無限感嘆,卻又飽含辛酸無奈地道。

  林渺的心一陣陣的揪痛,這一刻,他居然可以體會到眼前這老人的心境。

  “六爹可知道他們都去了哪裡?”林渺心中抱著一絲希望地問道。

  “他們吶……”六爹的目光有些空洞地望著前方的虛空,喃喃自語道:“他們吶……有的被抓了,有的去打仗了,也有的遷移了。人吶… …總得活下去,也只有我這樣快要死的人才留在這裡,小伙子,你也走吧!”林渺心中一陣酸楚,一時之間,他竟無言以對。望著眼前這雙目昏花、鬚髮皆白的老人,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抑或是說什麼都沒用。

  “你還記得我嗎?”林渺見老人目光空洞,不由得問道。

  “記得,怎不記得?你不就是那個愛搗亂的小盛子嗎?”六爹好像想起了什麼似地道。

  林渺微怔,他知道老人認錯了人,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老人或許真的已經記不起他了,畢竟,他離開這裡已有一年了。

  “六爹,我這裡有些銀子,你拿去用吧!”林渺想想也該走了,在這里呆著也不是辦法,是以起身,將一大錠銀子塞到六爹那乾瘦的手上。

  “銀子?我要銀子乾什麼?我都快死了,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六爹抓著銀子,似乎有些生氣,拋在地上,拄著拐杖,竟然不再理會林渺,蹣跚地走了。

  廢墟間,僅留下林渺呆呆地立著,像一棵枯萎了的樹。

  △△△△△△△△△

  蚩尤祠依然在,虎頭幫的人似乎收斂了很多,但在宛城之中,卻仍然存在著這個由混混們組成的幫會。

  林渺的心情很複雜,這裡昔日也是他風光的地方,昔日這裡也極為繁榮,他只要走出山下便會有人跟他打招呼,可是如今,滿山蕭條,雜草枯黃,剩下的,只是冬日的肅殺和寒冷。

  “山上還有人!”蘇棄小聲地提醒道。

  事實上,林渺早就已經發現山上有人,只是他並不想出聲而已。這些日子來的變化太大,大得讓林渺的心都麻木了。

  蚩尤祠內依然有淡淡的餘煙飄出,溢著淡淡的香味。

  林渺步入其中,卻發現祠內的廳中一排橫立著二十餘名虎頭幫的弟子,人人橫眉冷目。

  林渺微怔,這可不是他往日所受的禮遇。

  “你還有臉來這裡?”一名虎頭幫的弟子憤然喝道,餘者皆一臉憤然。

  林渺再怔,他認出說話的那名虎頭幫弟子,這人曾經還是他的好朋友,那是當初李心湖做幫主時。

  “姚勇,這次我不是來打架的,也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只是想來弄清我兄弟的下落。”林渺暗暗嘆了口氣。

  “這裡沒有你的兄弟,你的兄弟都已經被你害死了!難道你以為你害得我們還不夠嗎?”一名幫眾憤然質問道。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沒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林渺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要不是你,官府怎會殺我們幾十名無辜兄弟?若不是你,幫主怎會變成殘廢?若不是你搶走令牌又去惹禍,我們虎頭幫怎會落到今日這般任人欺凌的地步?在宛城,我們已經沒好日子過了,你卻還要回來,難道你就不可以放過我們嗎?”姚勇激憤地道。

  “遊鐵龍殘廢了?”林渺吃了一驚,心中更痛。

  “你走,我們都不想見到你,有多遠你就走多遠,否則別怪我們不念往日情分!”一名虎頭幫弟子呼道。

  蘇棄神色微變,這些人居然對林渺如此不客氣。他一直都極為尊敬林渺,是以,聞聽此言他極為惱怒,若非林渺事先已有吩咐,他還真會給這些人一點顏色看。

  “阿勇,不必這樣,大家都是兄弟!”一個微有些蒼涼的聲音自廟後傳了出來。

  “幫主!”姚勇和眾虎頭幫弟子的目光扭了過去,卻見遊鐵龍拄著一根拐杖,在一名幫眾的相護之下緩緩行出。

  “鐵龍!”林渺心中一陣揪痛,他幾乎快認不出遊鐵龍的樣子了。很明顯,遊鐵龍蒼老了許多,整個人再也沒有昔日那張揚的氣勢,彷彿一下子老了三十歲,顯得頹廢而滄桑,只有那雙眸子裡似乎仍有那麼一點溫和而傷感的笑意。

  “阿渺,你回來了,能夠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遊鐵龍的眸子之中竟閃著一絲淚花,語氣之中充滿了暖暖的情意。

  林渺心中一陣抽搐,一種酸澀的感覺湧上了他的鼻頭。這個昔日曾經與他不睦的對手,今日卻原諒了他一切的過錯,包括自己連累他變成殘廢。他能夠感受到對方內心的酸楚苦澀和對自己深厚的感情,那閃爍在遊鐵龍眸子裡的淚花便是一切最好的證明,無須任何言語。

  這一刻,林渺才真的明白,昔日的遊鐵龍並不是對他有成見,雖然昔日兩人時有磨擦,但是遊鐵龍內心深處仍將他當成兄弟看。

  蘇棄竟也莫名地為之震撼,不是因為遊鐵龍的氣勢,對他來說,遊鐵龍毫無氣勢可言,但在這個潦倒的殘廢身上,似湧動著一種足以讓人震撼的情感,深沉、真摯而無私,這使他不能不生出一種敬意。

  虎頭幫所有的弟子都不再出聲,遊鐵龍那一席話,也在他們的心中激起了千萬層漣漪,他們知道幫主並沒有怪林渺,而是原諒了這個人。

  “鐵龍,我對不住你!對不住所有兄弟!”林渺突地跪下,痛苦地叫了聲。

  “阿渺,這是為何?快起來!”遊鐵龍拄著拐杖吃力地扶住林渺,驚聲道。

  一旁的人連忙扶住遊鐵龍,擔心遊鐵龍摔倒。

  “我沒想到會弄成這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林渺心中極為後悔,立起身來扶住遊鐵龍道。

  “這不關你的事,其實,你能殺了孔庸也是為我們虎頭幫掙光了,雖然有些兄弟受了牽連,但那隻怪孔森那狗官,現在孔森也死了,大仇總算得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你能安然無恙,老幫主在天有靈,也應該含笑九泉了!”遊鐵龍深情而誠懇地道。

  林渺頓時內疚於心,可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都是自家兄弟,何用瞪目相對?還不去告訴所有兄弟,阿渺又回到了我們之中!”遊鐵龍顯得很興奮和欣慰。

  姚勇心中似乎尚難以釋懷,但自從遊鐵龍為了贖回眾兄弟而寧可自殘其身後,他對遊鐵龍有著無比的尊重,昔日的遊鐵龍總是一副以和為貴、息事寧人的態度,讓虎頭幫收斂作風,卻被眾兄弟看不起,認為其膽小怕事、懦弱,是以上次林渺的強硬作風立刻受到了幫中兄弟的欣賞,這才有人在林渺拿走幫主令符時沒有阻止。可是事實卻證明遊鐵龍絕不是膽小怕事,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讓幫中兄弟們不再損傷,一個懦夫是不敢為兄弟而自殘其身的。是以,遊鐵龍得到了幫中所有兄弟的尊敬,但這有什麼用?他沒了一條腿,等於成了個廢人,於是兄弟們只好傾心照顧這位幫主。

  “你怎會變成這樣?”林渺扶住遊鐵龍,痛心地問道。

  “孔森給我出了一道題,他說:要么我要自己的腿,要么我要這一幫兄弟,於是我便選擇了。不過,這些都已過去,我帶你去看一個人,我想他一定很想見你!”遊鐵龍平靜地道。

  林渺聽著遊鐵龍這番平靜的話,不禁心中升起了一絲敬意。

  “幫主!”“幫主……”幾名幫眾恭敬地叫道,同時都驚訝地望著林渺,他們自然都認識林渺,只是他們不知林渺何時與遊鐵龍一起,因此都是欲言又止。

  “阿四醒了嗎?”遊鐵龍吸了口氣,輕輕地問道。

  “他正在後園練走路。”一名幫眾望著林渺,有些顧慮地道。

  “阿四,阿四在這裡?”林渺喜問道。

  遊鐵龍點了點頭,神色卻有些無奈。

  林渺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心中升起一團陰影,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遊鐵龍嘆了口氣道:“他沒有了雙腿!”“什麼?”林渺如遭雷噬,想到阿四當日與他同去殺孔庸的情形,當時他們不是已經逃出了城外嗎?可是又怎會斷了雙腿呢?

  ……

  園中林木蕭蕭,阿四跌倒,再被扶起來,再拄雙拐走路,又跌倒,又被人扶起來……如此反復不止,雖是在寒冬,卻也讓其渾身為汗水所濕透。

  “阿四,今天就算了吧,你已經太累了。”一名幫眾關心地勸道。

  “不,還沒有到一個時辰,再來!”說著移身拄拐再次一步步艱難地挪動著,每多一步,他的眉頭便皺一下,彷彿是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但他卻咬牙堅持,只不過,僅走了十步便又一次跌倒。

  “看,我已經可以走十步了,已經可以走十步了!……”阿四似乎有些激動地扭頭向那幫眾喊道,但他的聲音卻戛然而止,他居然看到了林渺!

  阿四的目光直直地望著林渺,像是做夢一般,世上所有的一切彷彿在剎那之間都靜止了。

  所有人都沒有出聲,包括林渺和阿四。

  良久,阿四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嘴角似乎被牽動了一下,卻仍沒能發出聲音,只是眸子變得有些濕潤。

  “阿四!”林渺的聲音有些哽咽。

  阿四的目光依然定定地望著林渺,雙手卻在地上顫抖地摸索著那跌於一旁的雙拐,幾次碰上竟沒能抓穩。

  “怎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林渺步子極為沈重地來到阿四的身邊,心酸地問道。

  “真的是你嗎?你還沒死?你居然還沒死?!”阿四激動得嘴唇哆嗦,但臉上卻展出了一種奇怪的笑,似開心,但又雙目含淚。

  “是的,我還沒死!祥林呢?老包呢?你怎麼會成這個樣子?是誰幹的?”林渺抓住阿四的雙肩,也有些激動地問道,眸子裡禁不住有淚花轉動。

  阿四像是並沒有聽到林渺的話似的,只是仔細地打量著林渺,似乎是要看看眼前的林渺是不是真的。

  “果然是你小子,你耳朵裡的一顆痣是別人裝不了的,你沒死,那真是太好了,你看!我沒有了雙腿也照樣可以走路……”說話間,阿四竟突然握拐將自己的身子撐了起來。

  林渺和一旁的人都嚇了一跳,同時也都感到心酸。

  阿四雙拐移動之間竟顯得極為平穩,雖然緩慢,但是竟然奇蹟般地走了四十多步尚沒倒下,只是累了,將身子倚在樹上,扭頭喘著粗氣,興奮地問道:“我剛才走了多少步?我剛才走了多少步?”一旁本來護著阿四走路的虎頭幫弟子也吃驚不小地望著阿四,道:“有五十步了!你走了五十步了!”“看,阿渺,我可以走五十步了,我可以走五十步了,我一定可以好,一定可以好,很快就可以不用雙拐走路了! ”阿四激動而興奮地呼道。

  眾人似乎也被阿四的心情給感染了,雖然心中仍然無盡的酸楚,但是他們也為阿四的毅力和意誌所震撼。

  林渺心中更是千百種滋味全都有,感到有種前所未有的愧疚,這一切,都是他所帶來的,為他的親人、為他的朋友,竟帶來了這般的災難,若不是他,這些人也便不必受如此的痛苦和折磨了。

  蘇棄和段斌心中的感覺也極怪,這裡的所有人,雖然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混混,但是他們卻有著不同尋常的精神,一種足以讓人震撼,更不敢小覷的精神。

  他們的言語沒有華麗的修飾,但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都飽含著坦誠而濃重的感情。

  “是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再和我一起並肩作戰了!”林渺有些激動地行至阿四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

  聽到這話,阿四的神色微黯,吸了口氣道:“可惜祥林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沒有他,總像是少了點什麼。”“祥林不見了?那小刀六和老包呢?”林渺急問道。

  “小刀六在獄中,他被官府抓了,已經關押了好幾個月!”遊鐵龍嘆了口氣道。

  “那老包呢?”林渺又問道。

  “老包走了,跟義軍走了,他說他一定會回來的!”阿四嘆了口氣,眸子裡閃過一縷淚光道。

  “那包嫂呢?老包不會帶著她一起參軍吧?”林渺反問道。

  “包嫂去了,被王興那狗東西看中了,所以包嫂去了。老包再無牽掛,便去參軍了,他說,如果你還活著的話,他會回來找你,他還說,只要你還活著,我們兄弟一起還可以大干一場!所以,我的腿絕對不可以斷!我必須讓我的腿盡快好起來!一起殺到監獄中去把小刀六救出來,然後我們遠走高飛!”阿四傷感的語調到後來竟變得激昂。

  林渺的腦中一片空白,包嫂居然也去了,這個自小便對他很好的女人,在很多時候,自己都將之當母親一般看待,她溫柔嫻慧……可卻如梁心儀一樣紅顏薄命,他心中湧起了無限的傷感和仇恨。

  恨這個世界,恨這些貪官,恨自己無能,想到老包對他的期待,他便感到一陣難以掩飾的羞愧。他早該回到宛城,可是他沒有,他的兄弟們為他在宛城受苦受罪,為他擔心分憂,可他卻只是為了一個女人滯留湖陽,而結果卻沒有人感激他的好意,只是想一想,林渺便覺得羞愧,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自私,有多麼無知。

  林渺向來以聰明自詡,可是卻做了這樣一件難以饒恕的事情,他竟不知該如何向這群兄弟交代。

  “你尚活著就好,我們的苦也便沒有白受,活著,就可能擁有一切,就可以去做很多想做而沒做的事!”阿四似乎對自身的傷殘沒有半點放在心上,而只是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

  宛城天牢,在原都統衙門之中,這是宛城最大的天牢。

  所謂天牢,是直接挖於地下,再全以石頭砌建的,其堅固是不可否認的。

  外人很難想像這天牢之中的痛苦,當初杜茂便是囚於此地,在這種監牢之中想要越獄或是救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小刀六便是關在這座天牢之中,他是被當日的安眾侯王興命人所擒,但僥倖的是,王興還沒有得來及下令殺他,便已被王莽下令調回了長安,就因王興的宛城失守。因此,小刀六被拋在這監牢之中幾乎被官府遺忘了,這也是小刀六得以活下來的原因。

  天牢看守的人受了虎頭幫的好處,因此對小刀六也沒怎麼折磨,而且還有人會經常來看看小刀六,但卻無法讓小刀六自天牢中出來,因為沒有新任的都統之命抑或是大將軍嚴尤之命,天牢之中的犯人誰也不敢放。

  林渺與姚勇大步行至天牢門口,他手中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

  看門的認識姚勇,但卻故作不識地喊道:“幹什麼的?”“探監!”林渺淡淡地道,同時將一錠銀子塞入兩名看守者的手中。

  兩名看守的獄卒眼睛一亮,立刻打開門問道:“是看那個小刀六嗎?”林渺暗罵,這兩人明知自己要幹什麼,卻還要明知故問。

  “是的!”姚勇道。

  “你們跟我來!”一名獄卒笑嘻嘻地道。在他們的眼裡,只有銀子才是最可愛的,林渺出手就是十兩銀子,這使他們不得不熱情一些。

  小刀六所處的地方是監牢之中最裡層的,空氣十分潮濕,光線也極暗,雖然有個天窗可透光,但仍要舉火把進去。這還是白天,如果是在晚上,那隻會更暗。

  “小刀六,有人來看你了!”那獄卒呼道。

  天牢之中傳來一陣腳步聲,一旁的犯人全都叫了起來。

  “官爺,給點吃的吧……我要出去……”有的人甚至把手都伸到木柵的外面來了。

  小刀六所在的囚室是石頭做的,只有一扇門和一扇窗,裡面有鐵鐐的聲音。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34
第三卷第二章兄弟重聚
  獄卒的喊聲中,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在窗前晃了一下,然後有一雙繫著鐵鐐的手抓住了天窗的兩根鐵柱。

  “小六子,是我。”姚勇喚了一聲。

  那探至天窗的面孔上顯出一絲欣慰之色,聲音卻有些暗啞地叫了聲:“你來了!其實你們不必常來的,你們可有阿渺和祥林的下落?”林渺心中一陣酸楚,小刀六在獄中仍記掛著他,這份情誼,確實讓他愧疚。

  “你看看我帶來了誰?”姚勇身子一讓,道。

  小刀六本來面上尚掛著一絲欣慰的笑意,但此刻卻突然僵在那裡,彷彿完全傻了。

  林渺單膝跪在天窗外,一把抓住小刀六的手,激動地喚了聲:“六子,讓你受苦了!”“阿渺……”小刀六半晌才回過神來,嘴角牽動了一下,那被鬚髮和污垢遮掩的面容之上似乎有肌肉抽搐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眸子裡卻綻出狂喜但又略帶傷感的神彩。

  “真的是你,你沒事就好了!”小刀六終於回過神來,欣喜地反抓住林渺的手叫道。

  “我來救你出去!”林渺淡淡地道。

  “我在這裡很好,這囚室之中還有一位老先生,如果你有辦法,便連這位老先生也一起帶出去。”小刀六小聲地道。說話間讓開身子,林渺探目,卻見囚室的一個還算乾燥的角落捲縮著一堆什麼東西,看上去略有人形,但是所看到的卻盡是白色的毛髮,一動也不動,真難想像這個人仍是活的。

  “好!我一定會辦到的,你在這裡等些時候,我立刻便去想辦法!”林渺沉聲堅定地道。

  “小心點,不要強來,若太危險,我便從裡面想辦法,再過一個月,我就可以挖通出獄的地道了!”小刀六小聲提醒道。

  林渺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小刀六居然會在獄中挖地道以求逃脫,這足以證明小刀六的求生慾望極強,這讓他感到欣慰。

  “不會有事的,我知道該如何去做。”林渺肯定地道。

  △△△△△△△△△

  “我要見嚴尤大將軍!”林渺沉聲道。

  “你是什麼人?”一名護衛以懷疑的眼光望著林渺,冷問道。

  “精銳左七營的戰士林渺!”林渺沉聲道。

  “精銳左七營?”那護衛沉吟了一下,臉色微變道:“精銳左七營已經不存在了,你好大的膽!”“是的,精銳左七營已經不存在了,但我便是倖存下來的戰士,現在回來面見將軍,你還不去報?”林渺沉聲叱道。

  那人被林渺的氣勢給怔住了,也不知道林渺所說是真是假,但卻知道精銳營中的人都不好惹。

  “你稍等!”半晌,那護衛匆匆出來,變得很客氣地道:“嚴大將軍在開會,無法見你,嚴允將軍請你進去!”同時有些奇怪地望了林渺一眼。

  “帶路!”林渺老實不客氣,心中暗稱僥倖,嚴允居然還記得他,這使他微微有些感激。

  嚴允並未在帥帳中開會,他只是主持精銳營,直接由嚴尤指揮,是以可以不與其它各營統領一起開會。

  見林渺大步踏入,嚴允的臉上舒展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備座!”嚴允抬手道。

  “謝將軍!”林渺謝了一聲才規矩地坐下,雖然他不將那些官兵放在眼裡,但是對這位名噪天下的大將軍卻不敢怠慢,畢竟他曾是其屬下。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面了!”嚴允笑道。

  “是啊,只是林渺寸功未建,卻又要來麻煩將軍了!”林渺開門見山地道。

  嚴允並不以為意地道:“怎算寸功未建呢?至少,你讓我們知道劉玄的平林軍與湖陽世家勾結,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不知今日有何疑難,如果是我所能及的,何不妨說出來聽聽?”“我一位朋友,當初因我犯事,而受牽連被囚獄中,我想懇請將軍高抬貴手,還其自由,其罪我願為其承擔!”林渺沉聲道。

  嚴允眉頭微皺道:“所犯何事?”“小人因昔日身入軍中,留一嬌妻於家中,誰知卻為前都統之子孔庸強搶而去,小人自軍中返家,得知我妻因不欲受辱而自盡於都統府,因此,小人一怒之下殺死孔庸,這才連累了我的朋友,我直至今日方知此事,特懇請將軍為我作主!”林渺將事實如實說了一遍。

  嚴允頓時大怒,罵道:“好個禽獸孔庸,我的戰士在沙場出生入死,他卻在後欺其妻兒,此等人渣實在該殺,你沒錯,殺得好!若此等人渣不殺,如何能讓戰士奮戰沙場!”嚴允乃是軍中的大將,因少在朝中,常受人所排擠,朝中那些人根本不知戰爭的殘酷,貪生怕死卻喜搬是非。因此,嚴允最恨人拖軍中戰士的後腿,林渺身為他的戰士,在沙場出生入死,其妻卻在家中被人逼死,他自然會大怒!林渺正是看中此點,才敢來找嚴允,因為當時他是在嚴允和嚴尤手下當兵,而嚴允和嚴尤是出了名關心戰士疾苦的好將軍,所以他們能成為名將。

  “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被關在何處?你拿我的令牌去放他出來!”嚴允沉聲道。

  嚴允相信林渺,並不只是因為林渺曾是他手下的戰士,而是因為那夜在戰船上的交談,他相信嚴尤不會看錯人,因為嚴尤對林渺印像極好,所以他也自然對林渺印像極好,而此刻林渺只是以一個屬下的身分來求他,他自然不會不幫忙。

  “謝謝大將軍!”林渺大喜謝恩。

  △△△△△△△△△

  “開門!”天牢的天監向獄卒命令道。在天牢中,天監便是最高長官,但是當他見到了林渺手中的令牌時,卻只好變得低聲下令。

  那獄卒也嚇了一跳,沒想到林渺這麼快又回來了,而且還是由天監帶路。

  “放小刀六出獄!”天監沉聲吩咐道。

  “是!”那獄卒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林渺,但見到林渺手持嚴大將軍的令牌,不由得暗暗吐了吐舌頭,暗自慶幸剛才並未得罪他。

  鐵門緩緩地開啟,林渺伸出火把照亮了整個潮濕的囚室。

  小刀六顯出了無限的驚訝,林渺這麼快便又回來了,而且還帶了鑰匙開啟這封閉了幾個月的門,連他都懷疑鎖已經生鏽了,可是林渺卻為他打開了。而且林渺身邊陪著的是幾名獄卒和天監大人,這使小刀六大感意外。

  “六子,你自由了!”林渺伸手一把擁住臟兮兮、一身異味的小刀六,歡喜地叫道。

  “還愣著幹嘛?快給他打開腳鐐!”天監大聲吩咐道。

  兩名獄卒忙迅速為小刀六打開手上和腳上的鐵鐐。

  “你去扶起那位老先生!”林渺向小刀六吩咐道。

  “老先生!老先生!”小刀六推了推那鬚髮皆白的老頭。

  那老頭睡眼惺忪地抬起頭,茫然問道:“什麼事這麼吵呀?我正在做夢呢,你小子欠捧嗎?擾人清夢!”“老先生,我們可以出獄了,我的兄弟來接我們了。”小刀六欣喜地道。

  “出獄?!”那老頭子一骨碌地站了起來,麻利地抓住小刀六的肩膀,定定地逼視著小刀六問道:“小子,你沒騙我吧?”“我怎敢騙你老人家呢?你看,這位便是我的朋友!”小刀六指了指林渺道。

  那老頭子放開小刀六,扭過頭來,歪著腦袋瞇眼打量了林渺一遍又一遍,只看得林渺心頭直發毛。

  “晚輩林渺見過老先生!”“小子,你真能讓他們放我出去?”那老頭懷疑地問道。

  “林護衛,這人乃是朝中要犯,只怕,只怕……”那天監有些猶豫地提醒道。

  “哈哈……”林渺望著天監大笑了起來,在天監莫名其妙的時候,伸手接過姚勇手中的一個盒子,道:“他都這麼老了,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天監大人慈悲為懷,自然不會為難他老人家,是嗎?”說完打開盒子,捧到天監手中。

  天監眼前一亮,盒子之中光彩奪目,卻是十錠大金,每錠足有十兩之重。

  “哈哈……”天監也乾笑起來,迅速關上盒子,道:“好說,好說,本官知道該怎麼做了!”“那就好,還不打開他老人家身上的鐵鐐?”林渺欣然一笑道。

  “哈哈……你小子還真有一手,出手這麼大方,我這條老命哪裡值得了這一百兩黃金?小子,你不如把這些金子給我,讓我坐在這牢裡好了!”那老頭突然道。

  “如果老先生想要的話,外面還有很多!”林渺淡淡地笑道。

  “哦?”老頭子一怔,扭頭向小刀六問道:“小子,你這朋友很有錢嗎?”小刀六也怔住了,他沒想到,林渺出手竟是一百兩金子,他的大通酒樓也賣不出一百兩金子,而林渺自哪裡弄來這麼多錢呢?

  “小六子,走吧,這裡沒什麼好呆的。”姚勇催道。

  “有勞天監大人了。”林渺扭頭道。

  “護衛何用說這話?為大將軍辦事便是為我自己辦事!”天監得了一百兩黃金,哪還不喜出望外?本來若是嚴允的命令,他也不敢有違,但是林渺居然還給他這些金子,等於是讓他白賺了,只要呆會兒給點小錢堵住這幾個獄卒的口,便萬事大吉了,即使老頭是朝中重犯,這麼老了,他大可找一個人代替,或說是病死了,拿去埋了,誰能追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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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刀六出獄,虎頭幫的眾弟子全都出來歡迎,連阿四也被抬了出來。

  誰也沒想到,救小刀六會如此順利,沒有費任何周折。

  更讓人想不到的,卻是林渺居然可以勞動現在宛城的兵馬大帥嚴尤,這使得眾人都不得不對林渺的身分刮目相看。

  當然,這些只限於虎頭幫的幫眾知曉,遊鐵龍本來還有些擔心,見小刀六居然在天監的跟隨下出了天牢,這才真的放心了。

  一出來見陽光,小刀六的眼睛都有些受不了,那個老頭更是。

  林渺知道,這老頭在天牢之中居然住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沒有見過天光,但其對獄外生活的嚮往卻是半點未減。

  “阿四,你怎麼了?”小刀六適應了陽光後,卻驚見阿四被人抬著,身邊更放著雙拐,不由得驚問道。

  “我沒事!”阿四澀然一笑道。

  “你的腿?!”小刀六搭住那擔架椅失聲道。

  “他的腿是被青蛇幫的人打的,那群雜種現在很張狂,自幫主殘廢了之後,他們便盡找我們晦氣,還揚言要將我們趕出宛城……”一名虎頭幫的弟子快言快語,憤然道。

  “什麼?是青蛇幫的人幹的?”林渺因救小刀六心切,也沒有來得及問清原由,這下一聽說,頓時怒火狂燒,殺機頓起。

  “就是,我們幫中弟子因被官府追捕,也有很多兄弟死的死,走的走,青蛇幫卻落井下石,欺負我們人少力薄,阿四便是找他們評理而被青蛇幫的人打斷了雙腿!”又一名虎頭幫弟子道。

  “先不說這個,我們先回去為小刀六接風吧!”阿四忙錯開話題道。

  “好吧,他們跑不了,我要他們一個個永遠都甩不開拐杖!”林渺強壓住殺氣道。

  “年輕人,你的殺氣好重,我老頭子肚子餓了,且二十年沒喝過酒了,快先讓我老頭去喝幾盞再說吧!”那老頭在一邊嚷道。

  林渺心中一凜,這老頭竟感受到他心中的殺意,看來這老頭絕不簡單。

  “哈,哈,我說這麼勞師動眾是為了什麼,原來只是來接一個囚犯呀……”眾人正走之間,突地街邊傳來一陣哄笑聲。

  “是青蛇幫的人!”姚勇低聲有些憤然道。

  “我不去找你已是你祖宗有福了,居然敢來惹我,阿勇,讓兄弟們打,最好是打斷他們的腿,讓閻王自己上門來!”林渺向一邊的姚勇吩咐了一聲。

  那五六名青蛇幫的弟子尚在街邊的一個小酒館里風言風語地說著,根本就沒想到災星已經臨頭了。

  姚勇領著十幾名虎頭幫的弟子大步行入小酒館。

  有些客人一見情況不妙,紛紛閃開。

  那幾名青蛇幫的弟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妙,但是他們青蛇幫現在比虎頭幫勢力大,料想姚勇也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是以都站了起來,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問道:“小子,不服氣呀,你想怎樣?”姚勇冷酷地笑了笑道:“給我打,一個不要放過!”“嘩……嘩……”虎頭幫弟子在姚勇一聲令下時立刻掀翻桌子,猛地撲上,兩三個人打一個,毫不留情。

  那幾個青蛇幫的弟子這一刻才意識到情況不妙,但是已經遲了。他們根本就無力還手,被打得滿地爬,有兩人強行向外衝,但是門外的虎頭幫弟子更多,一頓亂拳亂腳,只打得他們吐血三升,想爬都爬不起來。

  幫會打架,根本就沒人敢來說上一兩句,平日里只有官兵才會管,不過這一刻也沒官兵來。

  只用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店中的一切都解決了,姚勇提著一隻板凳腿緩步行了出來,那兩名衝出來的青蛇幫弟子尚在呻吟。

  “這只怪你家老子沒給你們好運!”姚勇揚起凳腳,“轟……”然兩下擊在兩名青蛇幫的腿骨上。

  兩人頓時慘叫著昏死過去,兩條腿就算是廢了。阿四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知道這回禍惹大了,青蛇幫有近三百幫眾,而虎頭幫只剩下七八十人,若是青蛇幫找上門來,該如何應付呢?他不由得擔心起來。

  “讓閻王來蚩尤祠見我!”姚勇走時向小酒館中揚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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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淯陽,義軍屯積於此。城中的糧草因義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攻入,還來不及遠走和銷毀,義軍揀了個大便宜。

  奪下淯陽,似乎出奇的順利,而義軍的糧草也向淯陽大量屯積。既攻下淯陽,自然要乘勢而上破棘陽,下奪宛城了。

  此戰中,劉秀的奇計立下了大功,雖然屬正已逃,但這並無礙大局,事實上,這次勝利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之外。

  “我看,我們應該揮軍而下,直破宛城!”王匡提議道。

  “此刻我們士氣正旺,此時出兵確實大利於我們!”陳牧也附言道。

  “此刻宛城有嚴尤把守,據有重兵,只怕要攻城實在不易,但要破棘陽卻非難事,對於宛城,我們宜緩不宜急,要對其實行蠶食鯨吞之法,使其成為一座孤城!”光武立身而出道。

  上首的劉寅和劉玄相對望了一眼,王鳳卻點了點頭道:“光武將所說正合我意,此刻宛城兵力不下於我們,又有嚴尤這個厲害角色鎮守,想要破宛城應不能急躁,否則只怕會為其所乘,不知聖公和伯升兄意下如何呢?”王鳳將目光又投向劉玄和劉寅,問道。

  “確實應該如此。”劉寅說著舉目下望,向眾將望了一眼,問道:“眾將谁愿領令去攻棘陽?”“末將願領兵攻棘陽!”李軼大步而上,沉聲道。

  “末將願為先鋒!”朱鮪也應聲而上。

  劉玄與王鳳相對望了一眼,道:“好,你二人領兵五千,讓光武領人為你們後援,此戰只許勝不許敗!”“末將明白!”李軼和朱鮪大喜。

  “光武認為我們應該什麼時候才能算是攻宛城時機成熟呢?”劉玄扭頭向劉秀問道。

  王鳳也知道,劉秀是自宛城起兵,對宛城極熟,因此,攻宛城他是最有發言權的。

  “我想我們是忽略了下江兵了!”鄧禹突然自人群中擠出,出言道。

  “哦,仲華此話怎講?”劉寅一直在留意鄧禹的舉動,見鄧禹終於肯說話了,心中甚喜,問道。

  “我們三家聯合,卻忽視了下江兵,以王常的性格,他一定不會心服,必定會與我們爭功。是以,他會領著他的下江兵也來對宛城分一杯羹,如果我們能夠聯合王常,那時可以對宛城四面出擊,宛城再堅固,只怕也惟有淪陷了!”鄧禹淡淡地道。

  “沒有王常,我們照樣也能攻下宛城!”王匡立刻反駁道,他與王常之間在綠林軍時便有些不睦,是以王常領著一群人獨下南郡。提到王常,連陳牧也微微皺了皺眉,他也明白王常心高氣傲卻又剛毅的性格,但不可否認的是,此人確是一個難得的帥才。而且王常生活簡樸,最厭奢華之風,而陳牧和劉玄本身出自富貴之家,奢華之風自然是難免。所以,陳牧和劉玄也有些忌憚王常。

  “我看,沒有必要聯合他,因為我了解他的性格,想說服他,只會花上更多的時間,而我們不能夠讓士氣磨消了才攻宛城。因此,聯合王常待我們攻下宛城再說吧!”劉玄也道。

  劉寅眉頭微微一皺,若劉玄和王鳳都反對的話,那他一人之言也難以起到作用,畢竟這不是他一路人馬。

  “王將軍以為我所說的可對?”劉玄不等鄧禹再有說話的機會,便把目光投向王鳳,因為他知道王鳳對王常也很忌憚。當日王常在綠林軍中極有聲望,幾乎蓋過王鳳而威脅到王鳳的地位,這一點劉玄自然知道,後來綠林軍分成三路,因王常人氣最旺,治軍最嚴,又因其清廉公明,愛護將士,是以願跟他走的將士反多一些,下江兵也成了綠林軍分解的三支義軍中最強的一支。

  王鳳乾咳一聲,避開劉寅和鄧禹的目光道:“聖公所說甚是有理,我們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去說服王常之上,若以我們眼下的力量一股作氣,拿下宛城想必不是難事!”“二位將軍此言差矣,我們完全可以一面攻宛城,一面派人與王常的下江兵聯繫,謀求共舉,這之中又不會花去多少人力和時間,又怎會誤了我們攻宛城呢?”劉秀出言道。

  鄧禹卻略帶不屑地笑了笑,淡淡地道:“仲華的話說完了,先行告退!”鄧禹此言一出,讓廳中眾將皆為之愕然,臉色微變,但鄧禹乃軍中重要人物,更是劉秀的義弟,平時被舂陵諸將極看好,雖劉玄和王鳳對鄧禹的舉止不悅,卻也不好說什麼。

  “仲華若有事,你便先去吧。”劉玄故作大方地道。

  劉寅和劉秀都欲出言,但鄧禹卻不讓其有說話的機會,拱手道:“仲華告退!”說完轉身便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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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諸人便在蚩尤祠後的虎頭幫那小小的總壇中為小刀六和那老頭接風洗塵。

  對於金錢,不再是林渺所缺的,儘管那玄門之內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多寶藏存在,但只光那裡面零落散下的珍寶便足以使林渺和秦复富甲一方了,是以這一頓酒宴豐盛之極。

  小刀六一洗數月來的悶氣,這些日子來,他在天牢之中每天都挖地道,就因為想再回到外面的世界,此刻終於出了天牢,其心情自然是無比舒暢。

  自小刀六口中得知,那老頭子把自己的名字都給忘了,更知這老頭是一位極古怪卻絕不可小覷的人物,那條長達兩裡的監獄地道,基本上是那老頭一人挖出來的,只是那些泥土如何處理便讓小刀六不能不驚嘆。

  老頭也不告訴眾人其名諱,只是以無名氏自居,眾人也便只好稱其無名老先生了。

  “報幫主,閻王帶著一百多人上山了!”一名虎頭幫的弟子迅速奔入後院之中道。

  遊鐵龍臉色微微一變,林渺卻淡淡一笑道:“來得好快,不過,來得正好!”“大家跟我一起出去看看熱鬧吧!”林渺立身而起,笑道。

  “阿渺,小心些,閻王不好惹!”遊鐵龍和阿四都提醒道。

  林渺不屑地笑了笑,心中忖道:“便是齊萬壽和幽冥蝠王這樣的高手都難奈我何,區區一個閻王又算什麼東西?”但口中卻道:“我知道!”小刀六因恨閻王傷殘阿四的雙腿,對青蛇幫的人也是恨極,此刻也不管青蛇幫的人有多少,也跟在林渺身後而出。

  青蛇幫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家中來,虎頭幫的兄弟自是人人激憤,加上剛剛接出小刀六,又狠揍了青蛇幫弟子一回,士氣正旺,也全都操起傢伙跟在林渺身後趕出了蚩尤祠。

  “遊鐵龍,給我滾出來!”“別再做縮頭烏龜,否則老子一把火燒掉你這鳥巢……”青蛇幫的弟子在蚩尤祠外大嘩,高聲叫囂道。閻王的幾名弟子叫得更兇,來者之中還包括青蛇幫的一位長老,幾乎是傾巢而出了。

  閻王一人當先,左右則是其弟子相圍,有如眾星捧月一般,頗有幾分氣勢。

  “是哪些混蛋在這裡喧嘩呀?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小刀六洪亮的聲音自蚩尤祠內飄了出來,聽得閻王心下大怒。

  林渺大步行出,蘇棄和小刀六分左右而立,身後則是一大群虎頭幫的弟子,人人殺氣騰騰,雖然在人數上少於青蛇幫,可是以林渺為中心的氣勢卻如浪潮一般席捲整個蚩尤祠前的平台。

  “我道是誰敢在這里大呼小叫的,原來是我們的閻王老大帶著一群小鬼來鬧事了!”林渺抬頭大聲笑道。

  眾虎頭幫的弟子頓時哄然大笑,卻氣壞了閻王。

  “我道虎頭幫敢如此囂張打我的兄弟,原來是你小子回來了!”閻王一眼便認出了林渺,狠聲道。

  “你還有膽回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閻王的大弟子閻奇道。

  “找死的是你們,居然敢打殘我兄弟的雙腿,今天我要你閻王為此付出十倍的代價!”想到阿四的雙腿,林渺不由得殺機頓起,冷哼道。

  “你小子真是大言不慚,要是你大哥吳漢說這樣的話還差不多,就憑你?哼!”閻王不屑地笑道。

  “師父,讓弟子去教訓那大言不慚的小子,讓他知道師父你的厲害!”閻奇道。

  閻王望瞭望林渺,又望瞭望閻奇,點點頭道:“小心些!”閻奇大喜,大步來到林渺面前,趾高氣揚地道:“小子,阿四的腿是我打殘的,你又待怎的?”“很好!我讓你加倍還來就是!”小刀六不待林渺說話,已大步來到閻奇身前。

  “你!”閻奇本欲挑戰林渺,沒想到小刀六卻出來了,更不屑地道:“你小子還是回去燒飯做菜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你會為你的話付出代價的! ”小刀六不屑地道,旋又冷冷地道:“出手吧!”閻奇不屑地笑了笑,側身,一根短棍自身後飛撤而出,狠辣快捷得只讓虎頭幫的眾弟子都吃了一驚,不由為小刀六擔心起來,因為他手中並無兵刃。

  小刀六冷哼一聲,身子微側之際,手中竟閃過一縷白光。

  “呼……”閻奇一棍擊空,驀覺手背一涼,小刀六的身子已經撞到了他的腹下。

  “啊……砰……”閻奇慘哼一聲,跌倒在地,但是迅速伸手按地欲躍起,但在他伸手按地之時突然發出一陣淒長的尖叫——“我的手,我的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閻奇那握棍的右手上,只見那隻手僅剩下完好無損的一根根骨頭,沒有半絲餘肉,白森森的骨頭一直快延伸到了手肘之處,手肘之處的血水快速地順著那根白骨流至尚握著木棍的五根指骨之上,再從指骨的尖端滴下。

  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包括小刀六自己,他手中握著一柄五寸長、鋒利之極的小刀,在他與閻奇之間的地面上,卻掉了一地的肉片,血紅血紅的,那本是閻奇手上的,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卻被小刀六以無與倫比的速度一片片地切下,讓他的半截手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頭。

  “啊,我的手啊……”閻奇鬼哭狼嚎般地抬起右臂,那連著手臂的半截腕骨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只讓青蛇幫的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林渺也吃驚無比,小刀六的刀法快得連他也無法看清,這是什麼武功?而且這刀不是斷手,而是將骨頭和肉完全分離,就像是食肉蟻食過的肢體一樣乾淨利落,不留半點殘肉,這是如何做到的?只讓人感到難以想像和不可思議。

  小刀六的小刀之上沒有半絲血跡,但閻奇五根指骨因骨肉分離,又在地上撐了一下,竟沾在地上與手臂脫落,在他失去這隻手之時,竟沒感到一點痛苦,只是在發現手上的肉已全沒了之後才知道痛的存在,因此可以想像小刀六的刀究竟有多快,有多可怕!

  “哼,傷我兄弟者,這便是下場!”小刀六傲然一指閻奇,無限殺機地道。

  “你用的是什麼妖法?”青蛇幫的那長老聲色俱厲地問道。

  “什麼妖法?你自己來試試不就可以知道了嗎?”小刀六不屑地道。

  閻王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命人扶回慘嚎不止的閻奇,為其包傷止血。

  “你敢下此毒手,我讓你為他償命!”閻王盯著小刀六,狠狠地揮了揮手道。

  “啊……”虎頭幫的眾弟子一陣騷動,青蛇幫的人竟然每人手中都拿出一張小弩機,弩機之上更裝有短矢。在這麼短的距離之中,憑虎頭幫弟子的能耐,那幾乎是不可能避得了的,便是蘇棄也沒有任何把握。

  小刀六和林渺的臉色都變了,這閻王看來真的是有備而來,連這禁止在城中使用的弩矢也敢帶來,簡直是囂張之極。

  小刀六雖然有一手快刀,但是卻無法抗拒這些要命的弩矢,只要閻王一聲令下,他立刻會首當其沖地被釘成刺猬。

  “哈哈哈……”閻王一陣大笑,道:“沒想到吧?只要你們敢稍動一下,老子就讓你們變成刺猬,就算你小子會妖法又如何?”“哼,若我們死了,你閻王也只會很快化成厲鬼!你膽敢在城中動用禁物,私用弩箭,可知所犯是何罪?”林渺冷笑道。

  “殺死個把人還不是很正常?宛城現在已是我青蛇幫的天下,你們這群垃圾要是突然都從世上消失,保證沒人會過問,那群官兵現在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何來閒情來理我們?”閻王不屑地道。

  “那除非你們可以殺光我們,不留一個活口,否則你一樣難逃一死!”姚勇聲色俱厲地道。

  林渺腦子疾轉,眼下雖然他不懼這些弩箭,但若是這群兄弟被殺,他即使是殺了青蛇幫的所有人也是於事無補。他必須讓這些人把手中的箭放下……

  “哈哈……”林渺驀地一陣長笑,長笑良久才止,並斜眼望著閻王,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

  閻王感到林渺眼中盡是輕蔑不屑和嘲弄,而林渺居然斜眼看他,加上剛才那一陣長笑,雖然林渺一句話也沒有說,卻讓他感到一種從沒有過的羞辱。

  “你笑什麼?”閻王怒問道。

  林渺怪怪的笑不僅讓閻王惱,也讓所有人不解,不明白林渺此刻何以會突然暴出這般的笑聲。

  “我笑你,堂堂一個幫主卻不敢正視敵人,憑幾張爛弓逞威風,就算你們能殺了我們,又怎麼樣?很了不起嗎?別人只會笑話你閻王懦弱無能,以多欺寡卻不敢與敵交手,有本事你就接我一招!看看你有什麼能耐,也好讓你的手下看看你不是個無能之輩!”林渺不屑地道。

  閻王的臉色微變,不屑地道:“君子不跟牛斗力,我何用與你一般見識?決鬥最終的目的仍是擊敗對手,既然有更簡單更有效的方法,我為什麼不用?”林渺神色不變,仍不屑地道:“我真為青蛇幫的弟兄們感到不恥,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盜亦有道,在這宛城幾十年裡,就你閻王會移風易俗,就你會無恥地將自己的兄弟往火坑里推,讓他們去觸犯王法!就算你們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自己的家人想想,若你們一個個都成了殺人兇犯,就必會連累家人,宛城也沒有你們的立足之地!你們可以承受逃亡之苦,但你們的父母、妻兒可以承受嗎?哼,如果你閻王有膽,便下令讓你的兄弟們放箭射死我們,別忘了,要對准我們的咽喉,最好是一擊致命,不留活口!”閻王的臉色頓變,環顧眾屬下,那群青蛇幫的弟子臉色也都顯得很難看,顯然林渺的話說中 他們的心病,雖然平日里打架鬥毆那是常有的事,有時候打死幾個人也有過,那隻不過讓幾位兄弟在獄中呆上幾個月就好了,那畢竟是群毆至死,罪不大,但是這一刻若是要他們用城中禁用的弩箭殺死這七八十人,這若是被官府查起來,必定是殺頭的大罪,那時沒有人可以逍遙法外,說不定連他們的父母兄妹都要受到牽連。

  “放箭呀!”小刀六見那群青蛇幫戰士在猶豫,知道林渺說中了他們的心病,不由得微鬆一口氣,冷笑道。

  “放什麼?怎麼大家都像鬥公雞似的,真好玩!”一個蒼邁的聲音自一旁傳了過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全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卻見一個老頭一搖一晃地提著一個大酒壺蹣跚而來。

  “嘿嘿……這些裡真好玩啊,我老頭子在牢裡蹲了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看到這新鮮事兒!”老頭正是無名氏,看樣子已是醉了,但卻大搖大擺地走入兩方對壘的空地中間,左瞧瞧右看看,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很多箭矢對著他,只管腳步踉蹌地行了過來。

  “無名前輩,你走開。”小刀六有些急了。

  “為什麼要我走開?”無名氏醉醺醺地問道,頓了頓,又道:“這裡,這麼好玩,若走開,你們就都不陪我了。”“來,來,喝酒!喝酒!”無名氏舉著大酒壺便向閻王的三弟子閻青面前送去,左手好像還要拉他硬灌似的。

  “唔……”青蛇幫的弟子只感到一陣噁心,這老頭都已二十年沒洗澡了,便是來到了蚩尤祠也是堅持先喝酒再洗澡,是以一身氣味臭不可聞,那些青蛇幫的弟子們幾乎熏壞了,但沒有命令卻不敢放箭。

  閻青幾乎把昨天吃下去的飯也給吐出來了,怒叱道:“滾開!”同時一腳踢在老頭的身上。

  老頭被踢得慘哼著倒跌向閻王,閻王身邊的人全伸手摀著鼻子向一旁閃去。

  閻王也差點沒給熏壞,心中暗罵:“媽的,哪裡鑽出的老鬼!這麼鬼!”見老頭跌撞而來,閻王也不客氣地一腳踢出,他可不想讓這老頭熏臭了他的衣服。

  “砰……”閻王一腳踢在老頭的後肩上,但是老頭卻沒跌出去,卻反手抱住了閻王的腿,一拖之下,閻王竟然立足不穩,跌倒在地。

  閻王吃了一驚,雙手一撐,剛撐住跌倒之勢,那老頭子卻“呼……”地一下壓在他的身上,如上樹的猢猻,但卻重逾千鈞。

  “轟……”閻王慘哼一聲,五臟六腑差點都被擠了出來,更讓閻王痛苦不堪的卻是鼻孔之中鑽入的氣味。

  “如果想他死的話,你們便放箭好了!”無名氏逍遙自在地躺在閻王的身上,一隻乾瘦枯黑的爪子緊緊地攫住閻王的咽喉,懶洋洋地道。

  “快放下幫主!”那長老驚呼。

  “放下你們手中的弩弓!”老頭醉眼微瞇道。

  青蛇幫的眾弟子猶豫了一下,老頭卻向閻王道:“讓他們放下弩弓,否則我老頭就親你幾下!”說話間竟將大嘴向閻王臉上湊。

  閻王差點沒昏過去,大聲叫道:“快放下弩弓!快放下!”老頭身上的臭味讓他五臟六腑一陣翻騰。

  “哈哈哈……”老頭不無得意地大笑起來,還皺有其事地用那被鬚髮遮住的大嘴在閻王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虎頭幫的眾弟子禁不住“哄”然大笑,青蛇幫的弟子想笑,卻又不敢笑。

  “他們已經放下了弩弓,你快放開我!”閻王幾乎是帶著哭腔道。

  “你身上好香,躺在這兒真舒服,為什麼要起來?”老頭醉醺醺地道。

  “嘔,嘔……”閻王開始大吐特吐起來,雖然是仰著身子,卻依然無法控制嘔吐的行動。

  “啊……”老頭似乎怕髒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忙爬起來,卻將閻王也順手提了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38
第三卷第三章棍化萬千
  閻王哪還能反抗?只知一個勁地吐,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整個人吐得幾近虛脫。

  虎頭幫的弟子看了大感痛快,也感到好笑,而青蛇幫的弟子則是看得心驚肉跳,一個個捂著鼻子不敢靠前。

  “把弩弓給我踢開!”無名氏向青蛇幫的眾人揚了一下酒壺,大伸舌頭道。

  青蛇幫的幫眾們早就已經心膽俱寒了,雖然佔著人多的優勢,但是遇上一個會割肉,一個奇臭無比的兩大怪人,他們的鬥誌已全部瓦解,現在連幫主也被抓了,他們更是沒有鬥志。

  “把他們的弩機撿過來!”林渺吩咐了一聲。

  虎頭幫的弟子便迅速撿過了弩機,無名氏搖搖頭,提著酒壺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彷彿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閻王,我們該好好地算一下賬了!”林渺冷冷地逼視著閻王,漠然道。

  閻王吐得有些氣虛,他只感到自己身上也已經是極臭了,那是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最可怖的卻是無名氏在他的臉上居然親了一下,他恨不得將那一塊連皮帶肉都一起剜下來扔掉,可是卻沒有勇氣。他恨,心中不知把無名氏罵了多少遍,如果讓他選擇,他寧願選擇死,也不願與這臭老頭呆在一塊兒。

  吐了半晌,實在是無東西可吐了,閻王才緩緩地抬起頭來與林渺對視,眸子中充滿了冷酷的殺意:“你想怎麼跟我算賬?”“我覺得你根本就不配做青蛇幫的幫主,根本就不配在宛城的道上混!”林渺冷冷地道。

  沒有了那怪老頭,閻王又恢復了神氣。他在青蛇幫中混的時候,林渺還穿開檔褲,他往日之所以不敢小看林渺,只是因為與林家關係極好的吳漢,他不敢惹吳漢,是因為吳漢有著令他害怕的武功,而且吳漢的朋友更讓他不敢惹。但此刻吳漢成了朝中重犯,此刻又不在宛城之中,是以對於林渺,他根本就不用顧忌,至少,此刻他尚有人多的優勢存在。

  “那你以為誰才配做青蛇幫的幫主?誰才配在宛城道上混呢?”閻王不屑地反問道。

  “虎頭幫與青蛇幫一向互不相犯,各守宛城一方,以前的幫主更是相互扶持,以禮相敬,而你卻落井下石,不講公理,如此行徑簡直是自損人格!雖然我們的兄弟一向都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但也活得自尊自愛,絕不會隨意欺壓平民!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宛城幫會的規矩?”林渺質問道。

  “幫會的規矩是人定出來的,自然可以更改,現在天下大亂,強者生存,弱者淘汰,難道還要老虎維護兔子的利益而飢餐露宿?”閻王冷然反唇相譏道。

  閻王的弟子也跟著起哄,叫囂起來。

  林渺冷笑道:“如果你認為你是老虎,那你就錯了!”“你試試不就可以知道了?”閻王心中對虎頭幫恨極,今日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只恨不得將林渺撕碎。

  “那就讓我來試試你有什麼能耐吧!”蘇棄冷笑著踏前一步,逼視著閻王道。蘇棄根本沒將這個土霸王放在眼裡,儘管比起江湖之中那群一流高手,他或許有所不足,但對付閻王這種人,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閻王向身邊的幾名弟子打了個眼色,他的三名弟子同時扑出道:“想挑戰我師父,先過我們這一關!”三人棍棒同出。

  “不要臉!”小刀六大怒,卻被林渺拉住。

  蘇棄不屑地笑了笑,望著那三根疾奔而至的大棍,意態甚閒。

  “小心!”姚勇低呼。

  棍至三尺,蘇棄倏地退後一步,快捷之極,三根大棍頓時落空,便在棍棒擊空之際,蘇棄又快捷無比地上前大跨一步,拳腳並出。

  “啪……”蘇棄的腿掃過之處,三根大棍應聲而斷,而他的拳頭則極快地迎上閻王三名弟子的面門。

  那三人大棍擊空,便立刻意識到不妙,剛有意念,蘇棄的拳頭便來了,好快!他們想都沒想,便棄棍後仰,反應速度倒也快極。

  蘇棄雙拳擊空,身子迅速下沉,長腿如風輪般掃出。

  那三人雖避開了蘇棄的拳頭,但卻沒能避過蘇棄的腿。

  “砰砰砰……”三人猶如一個沙包一般被掀出,重重地跌在地上。

  蘇棄沒有再追擊,只是悠然起身,拍了拍衣服之上的塵土,不屑地道:“這等膿包也來丟人現眼!”“好!好……”虎頭幫的人立刻大聲呼好,青蛇幫的人神色卻變得有些難看,今日所遇到的人似乎都是難纏的角色,還有那個林渺沒出手,只不知其他人又是如何。

  “輪到你了!”蘇棄向閻王逼近了兩步,冷冷地道。

  閻王的三名弟子悻悻地爬起,跌了一身灰塵,羞愧得不敢與閻王對視。

  閻王的心中也有些發毛,今天先有小刀六那要命的一手錶現讓他駭然,後又有那怪老頭讓他嘔吐三升,現在又來了這個三招兩式便將他三名徒弟解決的人物,彷彿今日的虎頭幫全是好手。他沒有勝過蘇棄的信心,不由得冷哼道:“孩兒們,不必跟他們講規矩,給我上!”青蛇幫的幫眾雖然心中也有些暗暗發寒,但自己人多,又有幫主之令,自然是不再猶豫,迅速湧上,欲以人多取勝。

  “好不要臉,那今日就讓你們嚐嚐厲害!”林渺怒笑道,同時手中抓起一根丈許長棍,向身後的人道:“你們全給我退下!”眾虎頭幫弟子一怔,吃了一驚道:“阿渺!”“退下就是!”林渺大步上前,橫棍於胸,氣勢不可一世地道。

  蘇棄也大怒,小刀六欲踏步而上。

  “你們倆也給我退下!”林渺的語氣之中有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蘇棄自然相信林渺,他不再說什麼,迅速後退。小刀六卻想起當日林渺持錘拼死斷後擋住追兵的情景,心中一陣感動,卻不願退,堅決地道:“要戰,我們兄弟一起上!”林渺欣然一笑道:“你先看看戲好了。”蘇棄知林渺心意,遂把小刀六拉開。

  青蛇幫百餘幫眾衝至林渺身前丈許竟全都止步,臉上閃現出一絲驚疑而怯懼的神彩,好像立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林渺的氣勢彷彿接天引地,浩瀚無邊,那眸子裡透出的傲然和自信,使每一個對視的人都為之心寒。他們止步只是因為感受到了來自林渺身上的壓力。

  “來吧!不讓你們吃些苦頭,想來是不知悔過了!”林渺向前逼上一大步。

  那群青蛇幫的弟子為林渺的氣勢所懾,竟全都後退了一小步。

  “給我上!”閻王一見,又驚又怒,吼道。

  “打!打……”青蛇幫的幫眾見幫主催促,都硬著頭皮衝上前,直向林渺撲到。

  林渺一陣大笑,手中的大棍一抖,有如一條攪海蛟龍,劈開攻來的人群,如劈波斬浪一般,觸棍者兵刃迅速脫手,身子也被挑得翻滾而出。

  “打……”林渺擊出第三棍時已陷入包圍,而這正是他所要的結果。

  手中的長棍化出千萬道虛影,所到之處,青蛇幫的弟子慘叫便響到哪裡,那些青蛇幫弟子只能圍在林渺周圍一丈外揮舞著兵刃,根本就打不著林渺,而他們的包圍更完全被林渺所牽制。

  林渺左移,左邊的人便駭然而退,使圈子成了橢圓;林渺右移,右邊的人便駭然而退,有敢逾越一丈以內的人立刻被那讓人眼花繚亂的棍影擊倒在地,或是挑出戰圈之外。

  林渺一邊打,一邊大笑,像是在玩一種輕鬆之極的遊戲,只讓一旁所有的人都看得心神俱醉,青蛇幫的人更是心膽俱寒。

  林渺時而收棍而立,等包圍圈縮小之時,又突然出棍,只打得那群人抱頭而退,像是被林渺戲耍的猴子一般。

  虎頭幫的幫眾都大喜,他們怎麼也沒料到,只不過數月不見,林渺竟然有如此精彩的棍法,以一人敵這一百餘人竟然如同玩遊戲一般,可見其並未盡全力。

  阿四也在同伴的攙快下行了出來,他與小刀六一樣,看得目中含淚,為林渺而歡欣,為林渺的成長而感動。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一起玩耍,出生入死,打架受辱,如今林渺終於為他們出了一口氣,他們心中的歡喜和激動比之林渺自己更有過之。

  閻王和青蛇幫的長老也都看得心膽俱寒,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個曾不被他們看好的林渺,如今竟然如此可怕,閻王更是心萌退意。

  他知道今日敗局已定,便是他把青蛇幫所有的人叫來也是一樣,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夠戰勝林渺,除非他去另請高人。

  想到這兒,閻王憶起林渺是殺孔庸的殺手,是朝廷通緝過的欽犯,不由得大喜,心生一計,是以趁眾人目光都集中在林渺身上之時,他竟悄然向山下溜去,但是才走幾步,倏感風聲一緊,一道棍影從天劃落。

  閻王駭了一跳,迅速避過,但才避開,棍影又如附骨之蛆般逼來。

  連連避開四棍,但是第五棍卻重重地擊在他的膝蓋骨上,一陣錐心的劇痛使得閻王慘哼著跪倒,這個時候,他才有機會看清,這齣棍之人竟是被圍在人陣中的林渺。

  人陣根本就不可能困住林渺,青蛇幫的弟子已傷了六七十人,能戰的只有七八十人,但是哪裡還有鬥志?他們已經被林渺累得直喘粗氣,更是被打得心膽俱寒,而此刻林渺竟躍出陣外,僅用五招便擊得閻王跪地而敗,青蛇幫眾弟子更是鬥志盡消,一個個都死心塌地地服了。

  “想走?不會這麼容易的,你這種敗類活著只是一種恥辱,今天我就送你去見閻王,讓你做個真正的閻羅王好了!”林渺以長棍一端抵住閻王的咽喉,冷殺地道。

  “阿渺,你就饒了我吧,念在我與吳漢的交情上,你就放過我一次,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保證以後絕不再欺負虎頭幫的人就是… …”“哼,你說的倒輕鬆!”眾青蛇幫的弟子見幫主如此窩囊,又是氣又是惱,一個個都感到面上無光,但卻自知憑他們這幾十個人,還不夠林渺打,因此只好不出聲。

  “你要我怎麼都行,要我把幫主之位讓給你也行,只要你饒了我……”“幫主!”一旁的青蛇幫長老大羞,氣得忍不住叱道。

  “蕭長老,你為我作證,我說話是算數的!”閻王一副只要求得活命不要臉的架式,不僅不理蕭長老的心情,反而更是不要臉。

  林渺眸子裡閃過不屑的神彩,他沒想到這閻王平日里看上去也是個人物,這一刻卻如此貪生怕死,不由得“呸”了一聲道:“殺你這種人髒了我的兵刃,滾吧,有多遠滾多遠,不要再讓我見到你!”說完林渺收棍而立。

  “謝謝……”閻王迅速起身,向那群幫眾叱道:“還不快走?”青蛇幫的弟子們一個個瞪眼望著閻王,卻沒有一個人起步,只有他的幾個弟子移步到他的身邊。

  青蛇幫的蕭長老長長地嘆了口氣,卻什麼也沒說,並未理會閻王,也沒有理那群幫眾,竟獨自一人快步下了山。

  “你們還愣著幹嘛?”閻王的弟子呼道。

  “要走你們走!”一名青蛇幫的弟子憤然呼道,隨即有幾名青蛇幫的弟子同時響應。

  閻王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只是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又瞟了林渺一眼,道:“走!”剛走幾步,便聽得一陣蹄聲和一大串腳步之聲迅速傳來。

  “是官兵來了!”虎頭幫的弟子吃了一驚,低呼道。

  閻王抬眼一望,果然是一大隊官兵,有都騎軍,也有步兵,不由得大喜,暗道:“活該老子有報仇之機,我要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不好,他要去惡人先告狀!”阿四立刻意識到什麼似的,低呼道。

  果然,閻王搶步跪在一名偏將馬前,抓住其馬韁道:“將軍,山上的那群人要造反,他們準備了好多禁用的弩箭,還有欽犯林渺也在其中,請將軍勿要放走他們!”那馬背之上的人一怔,打量了閻王一眼,隨即又抬頭望瞭望不遠處的林渺諸人,冷問道:“果有此事?” “將軍,確有此事,這是我親眼所見,不敢說謊!”閻王肯定地道。

  “好,你隨本將軍一同前去!”“我為你帶路!”閻王大喜,忙牽馬迅速又趕回平台。

  虎頭幫的人並沒有走避,甚至連地上的弩弓也沒動過。

  那群官兵迅速將眾人圍在當中,也是一副如臨大敵之狀。

  馬背上之人臉色也微變,地上果然散落著一堆弩弓箭矢,不由得喝叱道:“好哇,居然膽敢私藏禁物,給我全部抓起來!”“慢!”林渺喝了聲。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馬背之上的人怒問道。

  “這些弩弓不是我們的,而是他帶上山的!”林渺一指閻王,沉聲道。

  “將軍,不要聽他胡說,他就是那殺死了前都統公子孔庸的欽犯林渺!”閻王吃了一驚,忙道。

  “你就是欽犯林渺?”那馬背上的將軍目光一轉,冷喝道:“來人,先把欽犯抓起來!”“將軍當識得這是何物吧?”林渺一抖衣袖,滑出一塊銀質令牌,在陽光之下有些耀眼,但卻依稀可辨出其上一個虎頭。

  “銀虎令!嚴允將軍的令牌!”那偏將吃了一驚,忙下馬,一旁的官兵也都吃驚地不敢妄動。

  “原來是嚴大將軍的人,末將有眼無珠,還請勿怪!”那偏將立刻變得恭敬地道。

  閻王和青蛇幫的人都驚嘆了,閻王更是心中叫苦,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居然遇到這個煞星。他怎也沒想到林渺與嚴尤會有關係,若早知道,就是給他十個膽也不敢亂來。

  “這些弩弓全是他命人帶來的,此人是青蛇幫的幫主,這些人便是青蛇幫的幫眾,我已經教訓了這些幫眾,而他們是受人協迫才拿弩弓,罪不在他們,你們只要把這個罪魁禍首抓去就行了,其他的人還請將軍網開一面!”林渺指著閻王道。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變故太快,閻王幾乎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那偏將不知林渺所說是否是事實,又望瞭望青蛇幫幫眾,吩咐道:“把這幾個人給我綁了!”官兵迅速綁了閻王和其幾名弟子。

  “有勞將軍了!”林渺客氣地道。

  “告辭了!”那偏將上馬,命大隊官兵撿起地上的弩弓,迅速離去。

  “你們也可以下山了!”林渺向青蛇幫幫眾道。

  “我們願意跟著林公子!”那些青蛇幫的弟子突地全都跪下,誠懇地道。

  “啊……”虎頭幫諸人吃了一驚。

  林渺也一怔。

  △△△△△△△△△

  “三爺,鄧公子要走了。”一名家將快速跑入正準備整裝出征的劉秀房間,神色怪怪地道。

  “怎麼?四弟要走?”劉秀吃了一驚,放下手中的東西問道。

  “是的,鄧公子正在收拾行裝,好像是要走,小的便來向三爺禀報。”“走,我去看看!”劉秀吃了一驚,此刻他們正獲得大勝,士氣大旺,鄧禹卻要走了。

  “大哥不必挽留了,小弟我來了!”鄧禹說話間,已經出現在劉秀的帳門口。

  “四弟,你真的要走?”劉秀驚問道。

  鄧禹點點頭,肯定地道:“是的!”“為什麼?”劉秀不解地問道,同時揮手喝退帳中所有人。

  鄧禹緩步踱到帳中的一張椅子之上,悠然坐下,反問道:“大哥認為攻下棘陽有幾成勝算?”“十成!”劉秀肯定地道。

  “那麼攻下宛城呢?”鄧禹又問道。

  劉秀沉默了,他也沒有把握。他曾經在宛城住了一段很長的時間,而且對城中的一些工事還深入地研究了一番,因此,他深知宛城的堅固,沉吟半晌才道:“大概有五六成吧。” “大哥是在騙自己!”鄧禹目光緊緊地逼視著劉秀,吸了口氣道。

  “為何如此說?”劉秀微有些不悅,反問道。

  “攻下棘陽,自是不在話下,有三哥和朱鮪五千兵力足矣,因棘陽城小兵寡,但是宛城卻不同,需傾所有的力量方有六成勝算。當然,這必須是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況下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可是依眼下聯軍的情況,會不發生意外呢?”鄧禹反問道。

  “四弟是指?”劉秀皺了皺眉,反問道。

  “行軍作戰最重要是指揮者的決策,天無二日,軍無二帥,眼下軍中三帥,各懷私心,更無容人之量,何以能同心協力?何以能默契配合?何以能夠調度統一?若只是屬正之輩,或可僥倖一搏,但對方是嚴尤,此人智計深沉,素有雄才大略,治軍有方,為王莽手下第一上將,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破綻,都會成為致命的地方。因此,此戰宛城最多也只有一成希望!愚弟雖隨大哥起事宛城,卻不想睹此戰局,故來辭別大哥,若是他日大哥能獨自成事,或是寅大哥成其魁首,我便再回來!”鄧禹淡漠地道,語氣之中似乎有些無奈。

  劉秀的神色數變,他絕不是愚人,鄧禹所說的情況他並不是不知,只是勝利讓他稍稍忽略了這一切,但此刻鄧禹提出,他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是,他也有些無奈,因為這便是聯合的弊端,儘管他想讓長兄成為三支義軍的龍頭,將之整合,而劉玄和王鳳又何嘗不是呢?誰也不肯將到手的權力讓出,這也許便是人類的劣根所在。

  尤其是劉玄,他一直都野心極大,在劉氏宗族之中,他便一直暗暗與劉寅較量,這一刻若要讓他將權力交給劉寅,那絕對是不可能的,而這權力不統一所釀成的後果只會導致義軍最終的失敗。

  事實上鄧禹也看到了此點,是以他才會提出聯合王常,讓義軍有一個緩衝的時間,好先讓內部穩定統一,這樣自然是勝算大增。當然,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王常是一個極有軍事才能的人,此人不會如劉玄和王鳳那般存太多私心,會以大局為重,到時候,只要下江兵與舂陵兵能夠調度統一,而平林軍與新市兵協同攻擊,便可立於不敗之地,但是劉玄和王鳳卻忌王常之能,氣度狹窄到不能容人之境,事到這種地步,鄧禹也沒什麼好說的。他自不可能當眾指責劉玄和王鳳,也沒這個權力,是以他根本就不多加解釋屈身而退,這也堅決了他離開聯軍的決定。他很明白,即使是劉秀和劉寅努力,也不可能讓劉玄和王鳳交出指揮權,在看到了未來的結果後,鄧禹自然是要失望而去。

  劉秀嘆了口氣,他知道鄧禹的性格,如果他決定了的事,便不會再更改,而且鄧禹所說的確實有理,由於他們曾經共同求學於長安,他知道鄧禹自小的抱負和志向,如果讓鄧禹再留在這裡的話,因義軍之中勾心鬥角,鄧禹根本就沒有一施才華的機會,也正因此,他才不欲再加挽留。

  “四弟要去何地呢?”劉秀吸了口氣,問道。

  “大哥要去攻棘陽,城破,燕子樓自是難保無損,大哥已接出鶯鶯,我想我也應該將宛兒帶走了。”鄧禹吸了口氣道。

  劉秀想到那被宋義送去舂陵的曾鶯鶯,心中升起一絲暖意,斷然道:“無論棘陽城怎樣,我都會確保宛兒的安全!”“那就好!”鄧禹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

  △△△△△△△△△

  青蛇幫的幫眾大部分都附入虎頭幫中,閻王被關入天牢中,青蛇幫幾乎已經瓦解,只有少數人返回家。

  虎頭幫的聲勢頓壯,可是這並不能讓林渺心中痛快一些。儘管他救出了小刀六,阿四的雙腿仍有可能恢復,但是老包去了哪裡?祥林又去了哪裡?而包嫂的死對他的打擊尤其大,但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呢?是他嗎?

  遊鐵龍那一輕一重的拐杖拄地聲驚斷了林渺的思緒。

  “有官府的人來找你!”遊鐵龍道。

  林渺一怔,立身而起,他估到應該是嚴允的人,是以點了點頭便抽身而出。

  蚩尤祠外,兩騎健馬領著十名小校靜候著。

  林渺行出蚩尤祠,馬背上的兩人立刻拱手問道:“不知哪位是林渺林公子?”“在下便是!”林渺跨上一步道。

  “嚴允大將軍命小將請公子去營中一敘!”那馬背之上的兩名偏將極為客氣地道。

  “哦,竟勞煩二位將軍,實在是不好意思,那請二位將軍帶路吧!”林渺說著也接過一名虎頭幫弟子牽來的馬道。

  虎頭幫的弟子皆大感有面子,堂堂大將軍居然派人來請他們的兄弟,這是他們的榮耀,他們幫中還從沒有出過如此風光的人。

  儘管林渺曾給他們帶來了苦難,但林渺也給他們帶來了中興,讓他們揚眉吐氣,是以虎頭幫眾人皆信服林渺。

  “阿渺,我和你一起去!”小刀六有些擔心地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林渺擺了擺手道。他知道小刀六是擔心他的安危,但他明白,如果嚴允要對付他,多加上一個小刀六仍像是捻死一隻螞蟻一般,而事實上嚴允應該不會對他不利,這是他的直覺。

  ……

  大將軍府,戒備森嚴,來者到了門口皆要下馬,外來之人還需解劍入帳,因為近來那殺手殘血連連刺殺了數名朝中高級將領,這使得大將軍府也顯得更為森嚴。

  沒有人見過殺手殘血的真實面貌,是以,任何人都不敢稍有大意,林渺也不例外。

  林渺沒有堅持帶劍和刀,那是沒有必要的,若嚴允要取其命,有刀劍也無濟於事。

  “請進!”大廳外的守衛似乎認出了林渺,極為客氣地道。

  林渺跨步行入,卻發現了嚴允。

  嚴尤坐於堂上的虎頭大椅之上,面目含笑,卻是不怒自威。嚴允則坐於其下手左側,另外一人居然是自淯陽逃脫的屬正。

  廳中設置比較簡陋,素潔而樸素,無半點奢華之風。

  “見過納言將軍、嚴允將軍!”林渺恭敬地向嚴尤和嚴允行了一禮。

  “這位乃是屬正將軍!”嚴尤介紹道。

  林渺其實早認識屬正,他見過屬正倉皇逃命的樣子,這一刻仍是施了一禮。

  “看座!”嚴尤大手一揮,立刻有人為林渺搬來一張桃木大椅。

  林渺也便不客氣地坐下,只是屬正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顯然對林渺這種受之不恭的態度有些惱。在他眼裡,林渺只不過是個小不點人物,怎配和他平起平坐呢?不過這是嚴尤的府上,他也不敢多說,對嚴尤,屬正在內心仍有幾分敬懼。

  “你可知道我找你來有何目的嗎?”嚴尤淡淡地問道。

  “將軍之意,小人無法猜到!”林渺淡淡地道,但又似乎隱隱地猜到了一些什麼。

  嚴尤並不在意,又淡淡地問道:“劉秀的義軍攻破了淯陽,你可知道?”林渺心道:“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先猜到,我還親眼看到了!”但他卻只是平靜地道:“外面對此正傳得沸沸揚揚,民心有傾動之象!”“不用十日,義軍便可推進到宛城之外,你在宛城之中住了近二十年,我想,你一定會很了解宛城內的一切吧?”嚴尤又問道。

  林渺一怔,頓時明白嚴尤的意思,點點頭道:“略知一二!”“聽說你手下虎頭幫的兄弟都是生活在最底層的窮人,平日里多是走街竄巷,定然知道許多城防上的漏洞,我希望你能讓你的那些夥伴為眼下的城防提一些意見。”嚴尤坦然道。

  林渺心頭一震,心道:“這嚴尤果然與眾不同,對我們這些混混居然這麼在意。”事實上林渺知道嚴尤如此做是非常明智的,他的那些兄弟平日里偷雞摸狗,什麼地方沒去過?連宛城哪裡有個狗洞有一清二楚,更知道哪裡的守衛鬆一些,從哪裡更容易溜出城外。因此,林渺這才知道嚴尤確實有過人之處,其之所以能夠成為名將確非僥倖。

  屬正也覺意外,嚴尤行事總有些讓人意料不及,但屬正不相信這些混混能起到什麼作用。

  “如果將軍真有此意,林渺願盡綿薄之力!”林渺誠懇地道。心中卻暗忖道:“這不是要我與劉秀為敵嗎?不過劉秀既與劉玄合作,那就是與劉玄乃一丘之貉,也好不到哪裡去,何況,我只是說說,不助嚴尤作戰便可以了。”“宛城的防衛已經夠嚴密了,何用再讓他們指點?”屬正反駁道。

  “屬正將軍此言差矣,我們所設,只是依兵法所需而設,但那隻是大局,帛雖密,卻不能盛水,是因其有隙。劉秀和劉寅這兩兄弟絕不可小覷,尤其是劉秀,對宛城的防事曾深入研究,他曾以此城退將軍之兵,而又在宛城生活數年,其早有謀逆之心,因此對宛城必定瞭如指掌。因此,任何的失誤,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小漏洞都可能成為我們致命的破綻!”嚴尤侃侃而談道。

  屬正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嚴尤提到他的敗,的確讓他有些難看,但他卻不信林渺的那群混混兄弟能有什麼作為。

  “我們讓其指漏並非改建工事,只是在某些地方多加註意一些而已,小心總不會錯的。”嚴允也附和道。

  林渺對眼前的屬正並沒有太多的好感,但卻有少許的同情,但對屬正看不起他們有些微惱,淡淡地道:“事實上就算城防之上出現了些微的漏洞,也絕不會有問題,因為義軍若十日內便可攻至宛城的話,那麼其敗局已定,就算城防有漏洞也無傷大雅!”林渺的話讓廳中的幾人眼睛一亮,屬正卻感到林渺有拍馬屁之嫌,同時又像是在挖苦他,微有怒意地問道:“此話怎講?”“是啊,你為何能如此肯定?”嚴允也訝然問道,惟有嚴尤似在沉思。

  “很簡單,若他們能在十日之內破棘陽或來攻宛城,其準備定不充足,而其最大的弱點卻在於他們是一支聯合的義軍,不像赤眉軍和昔日的綠林軍有著統一的指揮,這只是一支連內部都不完全穩固的隊伍,雖然有新勝之銳氣,卻難堅持。因此,若驕其氣,則必使其內部指揮失調。再說軍無二帥,但他們卻有三個作主的人,到時候其結果惟有一敗。”林渺侃侃而談道。

  屬正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彩,他第一次仔細地打量林渺,看來他是小看了這個年輕人。

  “好,好個驕其銳氣之策,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嚴尤拍掌叫好道。

  “劉秀和劉寅這兩人極有眼光,更是智計深沉,只怕他們很難上當!”嚴允有些擔心地道。

  “如果他們不是這種人而和劉玄、王鳳一樣的話,只怕驕其銳氣之策便難以奏效了,正因其認為是計,而劉玄和王鳳必會認為其怕事,這樣幾支隊伍之中出現兩種意見的話,必有破綻,只要我們把握時機,完全可以在城外擊潰他們!”林渺肯定地道。

  “好!”這次連屬正也拍手叫好了,林渺所說的,確實到了點子之上。

  “如果本帥想請你回到營中,不知你意下如何呢?”嚴尤話鋒一轉道。

  林渺苦笑道:“那隻好請大將軍治小人的罪了,因小人實不願再入軍旅!”屬正愕然,他沒想到嚴尤如此出言相請,那是極度欣賞某人才會如此,而林渺竟如此斷然拒絕,誰不知道,若是能追隨嚴尤而被其欣賞的話,將來必定會飛黃騰達。

  嚴尤似乎並不意外,事實上那日在船上,林渺便已表了態,此刻林渺只不過是重複一遍而已。

  嚴允卻暗叫可惜,但他也不想勉強林渺。

  屬正也猜不透這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好像對名利根本就不在乎,連這麼好的機會都不要,於是他更不敢小看林渺了,反有種高深莫測之感。當然,直覺告訴他,林渺自身也是個高手,難道此人真的只是井室之中的一名小卒?屬正有些懷疑。

  “你如此年輕,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建立一番大業?”屬正惑然問道。

  林渺自然不會實話實說,打個“哈哈”道:“我這人一心鑽到錢眼裡去了,這我當然想過,可卻不是如何去行軍打仗,而是想著要如何去賺錢,如何讓自己擁有良田萬頃……”“如果你能效力朝廷,建功立業,皇上自會賞你良田萬頃,若是真有本事,封個萬戶侯也非難事,這豈不是更好?”屬正又道。

  “不成不成,沙場征戰,刀尖舔血,我怕沒那命活到等封賞,儘管曾經也想過,可也太累了,我這人或許只適合做江湖浪子,過閒雲野鶴的生活。”林渺駁道。

  嚴尤知道林渺只是在找理由推託,不由得淡然道:“人各有志,本帥也不勉強於你,但希望下次相見不會是敵人!”“我怎會與將軍為敵呢? ”林渺肯定地道。

  嚴尤笑了笑道:“如此甚好!”“如果將軍沒有其他的事,我想先告辭了!”林渺道,同時將嚴允所給的銀虎令遞上道:“謝謝將軍開恩,小的一定銘記於心!”“舉手之勞,好吧,你可以先回去了。”嚴允毫不在意地道。

  “近幾天,你會不會都在宛城中?”嚴尤問道。

  “可能過幾天小的便要離開宛城辦一些事,行程未定,想來這幾日尚在宛城,若將軍有用得上小人之處,小人定當竭力!”林渺並不想隱瞞,如實道。

  “好,送林公子!”嚴尤點了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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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城,林渺的生長之地,對每一條街,每一道胡同都了若指掌,因為這裡幾乎沒有他足跡未至之處,要說有,那便是王府和一些大豪的府中。

  林渺今日卻在宛城大街上策馬悠然而行,這可是往日所沒有經歷過的。此刻宛城實已是大劫之後的蒼暮老人,經濟不再如往昔那般繁榮,城中的許多豪強大族已在上次劉秀起事之中離開了宛城,要么是加入了義軍,要么遷至洛陽或是長安,也有些遷至蜀中,這使得宛城的一切都變了,變得冷冷清清,已不復昔日的雄姿。

  宛城齊家,仍然在,但是齊府的許多資產已經移向了長安和洛陽。不過,齊府依然是宛城的豪門之首,仍有著絕對不可忽視的實力和財力。齊府的人仍然可以在宛城大街上張揚、橫行。

  林渺最不想見的人,自然便是齊萬壽,因為他與齊萬壽之間存在著許多難以解開的矛盾,他相信齊萬壽定難忘卻那一劍之仇。事實上,齊子叔的死,林渺便已經與齊家結下了怨仇,所幸,齊家的力量已經大部分調去了洛陽和長安,以及全國各地經營的生意上,在宛城之中雖有高手,但林渺並不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3:39
第三卷第四章再戰蝠王
  林渺相信齊萬壽不會把自己傷在他手中這等事說給其他人知曉,當然齊勇之死,已使他與齊家沒有和好的可能。因此,他盡量避開齊家的人,當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露臉,林渺易容而行,根本就不怕齊家的人認出。

  走過吉慶門,林渺心中似乎突地註上了一絲陰影,隱隱感到彷彿有一絲潛在的危機存在於身邊的某一處。

  這種感覺林渺好像不是第一次有,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穿過吉慶門,便是興和大街,這裡林渺熟悉之極,幾乎閉著眼睛也可以數出興和街旁的店鋪和酒家。

  走入興和大街,林渺不安之感更甚。他禁不住繃緊了心神,扭頭向一側的天策樓望去。

  林渺目光過處,卻見天策樓的牌匾已如一幕黑雲般狂壓而至。

  天策樓上,傳來了一片驚呼。

  林渺也吃了一驚,頓時明白心中不安的原因所在,那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因為對危機的一種超前感應。

  不過,此刻林渺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細想面對射來的牌匾,他低嘯一聲,身形蜷起,腳下暴踢而出,對於這樣的襲擊,林渺並不以為意,只是他不知道襲擊者究竟是誰。

  “嘩……”牌匾爆碎成無數塊,但林渺的災難並未中止,因為在巨大牌匾之後尚隱著一人。

  踢碎牌匾,林渺倏然發現左足踝已落在一隻乾瘦的手中,而另一隻乾瘦的手,正以快捷無倫的速度箝向他的腰身。

  “幽冥蝠王!”林渺幾乎要哭一場,這個鬼傢伙總是陰魂不用地纏著他,好像一個噩夢一般揮之不去,他到哪裡就跟到哪裡,而且幾乎都是想要他的命。如果有可能,林渺真想把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剁成八大塊,但遺憾的是,林渺打也打不過,逃也沒他快。

  幽冥蝠王的鬼爪箝向林渺的腰際,林渺身在空中,幾乎避無可避,惟有那尚存有後招的右腳,聚全力暴踢向幽冥蝠王的面門,他不信幽冥蝠王會選擇與他兩敗俱傷。

  “砰砰……”幽冥蝠王的手在空中變換了十八種手法,任林渺如何變換腳下的方位、速度,也無法穿過幽冥蝠王的防護網,但幽冥蝠王也無暇再出招攻擊林渺的腰部,兩人的身體因無空中支撐之力,雙雙下沉。

  林渺下沉之際,手中同時出刀,以左腳為支點,身子倒勾而回,刀鋒化成厲芒直削幽冥蝠王的腦袋,腳下卻並未停下。

  林渺身子之靈活倒很出乎幽冥蝠王的意料之外,他雙手難以及時回救,只得冷哼一聲,將林渺的身體重重地甩出。

  林渺身在空中,根本就無力抗拒那沉重之極的力道,他的刀自然斬空,但身子卻撞開街邊的一家店門,落入雜貨舖中,那些雜貨幾乎將他給埋了。

  雜貨舖的掌櫃嚇得尖叫,但卻似乎忘了這是他的鋪子。

  林渺只覺得整個足踝快要被卸下了一般,幽冥蝠王差點沒把他的骨頭捏碎。他剛自雜貨中爬起,幽冥蝠王又如大鳥一般飛撲而至。

  “小子,你死定了!”林渺駭然,平日里他覺得自己的功夫還真的不錯,可是在這個鬼老頭的身上,似乎根本就發揮不出威力來,這讓他頭痛,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我看不見得!”林渺雙臂一揮,地上的雜貨如一層狂潮一般倒沖向幽冥蝠王,完完全全地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包括林渺。

  林渺無法透過雜貨看到幽冥蝠王的方位,但是卻可以感受到來自幽冥蝠王的氣機,是以他揮刀而出。

  幽冥蝠王倏覺眼前一片暗淡,勁風瑟瑟,自己也被雜貨給包圍了,不由得吃了一驚,袍袖一抖,強大的氣流激得那瘴目的雜貨四散激射。

  光線頓明,幽冥蝠王正欲再擊林渺,卻見林渺左手一揚,一層灰霧直射向他的眼睛。

  幽冥蝠王頓時驚覺,雙手一掩,但仍遲了一點,有些微的灰塵射入他的眸子,他只感到一陣熱辣。

  “該死的人是你!”林渺的刀半刻也不遲緩,直切而出。

  幽冥蝠王駭然而退,他知道射入眼中的是爐灰,而這爐灰還有餘溫,肯定是這店家剛剛用來烤火取暖所殘留的。

  幽冥蝠王沒有猜錯,這爐灰正是店家烤火所燒的柴灰,林渺剛落地,翻倒的雜貨使爐子倒翻,更被壓在雜貨之下,幽冥蝠王沒看到,但林渺卻看到了,是以幽冥蝠王竟然中招。

  “哧……”幽冥蝠王的速度確實快得驚人,居然避過林渺這開胸的一刀,但胸前仍被刀氣拉開一道近半尺的傷口。

  “你卑鄙!”幽冥蝠王大怒,但此刻眼睛熱辣辣的痛,看東西一片模糊,他第一次意識到驚懼。

  “對你這種老怪物,還用講規矩嗎?你不是先偷襲本公子嗎?”林渺懶得辯解,揮刀再攻。他知道,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幹掉幽冥蝠王,只怕以後根本就沒有機會了。這幾次他能夠險險逃命純粹是僥倖,但幸運並不是每次都有,此次對方中計,下次就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那隻會是自己死了。是以,他決定要除去幽冥蝠王。

  幽冥蝠王受傷,他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林渺那暴漲的殺機和那如風暴般卷至的刀氣,他在驚駭之中,選擇了走!

  幽冥蝠王雖然視線模糊不清,但其速度卻依然超絕,並未受傷勢的影響,如展翼的巨鳥一般乘風而去,在虛空之中彷彿連氣都不用換。

  林渺刀勢落空,尾隨而追,但比身法,他似乎要比幽冥蝠王遜一籌,不過林渺不相信幽冥蝠王能支持多久,至少,流血也會讓他死去。是以,林渺緊追不捨,根本就不給幽冥蝠王有停下來包紮傷口的機會。

  在宛城之中,幽冥蝠王自然不會比林渺熟悉路徑,加之眼睛又不好,更是四處亂撞。

  幽冥蝠王自然感覺到了身後緊追不捨的林渺,這一刻他才發現林渺的身法原來並不慢,同時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被人追趕的滋味,這是一種無奈。他怎也沒料到,自己行走江湖數十年,竟然被一個後生小輩追趕得如此狼狽,而每次他追殺林渺,彷彿都是以狼狽收場。這並不是因為林渺的武功好到他所不能企及的地步,而是因為林渺太過奸滑,詭計多端,而這次更著了林渺以下三濫的手法的道,連他自己也感到窩囊。

  想到堂堂赤眉軍三老,卻被一個無名小輩追得滿城逃,幽冥蝠王便大感窩火。他恨林渺,但又有些無奈,這個年輕人甚麼手段都用,根本就不講江湖規矩,高手相爭,哪有拿爐灰襲擊人的?

  “什麼人,保護小姐!”幽冥蝠王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倏聞一陣驚喝自他正欲穿過的一條大街上傳來,數道人影破空而起,更有一群人守著一輛馬車。

  幽冥蝠王尚不能將這些看得太清楚,但卻更是怒火狂燒,這群人居然也敢來欺他,還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地向他攻來。

  幽冥蝠王哪裡知道,自己本來將那輛馬車看成了一個小木棚的棚頂,想在棚頂上落足借力。因此,身形自上瀉下,那群人見幽冥蝠王裝束怪異,又來勢洶洶,速度快捷驚人,還以為是刺客。是以,他們便迅速搶先攻擊,以保護好馬車中人的安全。但這些人卻沒料到,如此一來更激怒了本來心中就窩火的幽冥蝠王。

  “找死!”幽冥蝠王冷哼一聲,雙掌疾拂而出,強大之極的氣勁如狂洩的山洪般,居高臨下地奔湧而出。

  那群自下攻上的人皆駭然,強大的氣流使他們猶如捲入了一個強大無比的漩渦中,他們的兵刃根本就遞不出去,甚至連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被貫出老遠。

  “砰砰……”幾聲慘哼中,那幾人被摔得幾乎五臟移位,口角溢血。

  幽冥蝠王真的是被激怒了,身子不停,這次卻不只是要在馬車上借力,而是如一顆隕石般撞向那馬車,他知道馬車之中坐的是這些人要保護的人物,而這些人既敢向他出手,他便要這些人付出代價。因此,他“轟……”然撞碎了馬車的車廂,帶著一股風暴般,在所有護衛都沒有來得及反應之下,已將車中之人卷出。

  馬車爆碎,車中卻傳出一聲嬌喝,一道嬌影如沖天火鳳一般直射向幽冥蝠王。

  “小姐小心!”眾護車之人驚呼。

  幽冥蝠王微訝,他沒想到馬車之中的少女武功還真不錯,雖然他的眼睛尚未恢復正常,但可以感覺到對方的身法和招式都極為精絕,只是功力太弱。

  “哼,不知天高地厚!”幽冥蝠王腳下踏著一塊疾飛的碎木,身子微旋之際,在不用眼睛的情況下竟準確無比地捏住那少女刺出的劍尖。

  那少女一聲驚呼,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道使她再也無法握劍。而五臟六腑都快被這股力道震碎,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墜去。

  “哼!”那少女倏聞一聲冷哼,卻發現這自天而降的怪人一隻乾枯的手已捏住了她的足踝,她不由嚇得尖叫起來。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這怪老頭身上的殺機,而這怪人的武功似乎高得超出她的想像,如同可以御風而行,且功力之高是她前所未見的,在倏遇此強敵和危機之下,她這嬌生慣養的嬌小姐哪裡還會鎮定?

  幽冥蝠王正欲下殺手,他可不管這女娃是什麼人,此刻他正在氣頭上,而且雙目不能清楚視物,是以他要將在林渺身上積下的怨氣全發洩在這群人身上,但便在此時林渺的聲音卻傳來了。

  “臭蝙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幽冥蝠王吃了一驚,林渺追得好緊。他與林渺交手三次,知道這年輕人的功力奇高,雖尚遜於自己,可是自己此刻目不能視物,又有刀傷在身,這一路狂奔,血流不止,讓他也有一種心疲力竭之感,哪裡還敢與林渺交手?只好悶哼一聲,將奪自少女手中的劍與少女一起,全都向林渺聲音傳來之處甩去,而他則踏上馬車,借力疾射而去。

  林渺欲追,但這少女和她的劍卻讓他欲避無能,因為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姑娘被撞得腦漿迸裂而亡,只好身子一緩,右手刀鋒偏轉,切向射來的利劍,左手卻以柔勁迎向飛射而至的女子。

  “錚……”刀與劍相擦,發出一陣刺耳之極的金鐵交鳴之聲,兩股力道在虛空之中相觸爆散,利劍竟以一個美妙的弧度和角度落入林渺的刀鞘中。

  那少女驚呼之中,已被林渺禦去力道攬入懷中。強大的衝擊力使林渺飄於空中的身子以一種極為瀟灑的姿勢悠然而落。

  但讓林渺尷尬的卻是這少女的手竟無巧不巧地落到他的臉上,在御去沖擊力之時,那隻手竟順帶撕下了林渺臉上的面具。

  少女的眼睛瞪得好大,一張本來驚得尖叫的檀口依然未曾合攏,她與林渺的面孔僅僅相距不到半尺,林渺那充滿性格且無比英俊的臉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她的眼下。

  四目相對,林渺眸子裡的自信而略帶傲意的霸氣使得雙眸更深邃難測,與面容相配,彷彿有著一種無以言喻的魅力,這使少女看呆了,抑或只是因為剛剛太過驚嚇,一時不曾回過神來。

  林渺卻暗嘆冤家路窄,他自然認出了這少女是誰,在宛城之中幾乎沒有哪家的名門淑女是他不認識的。天和街的小伙子們白天無聊之時便會四處訪美,更會找一些讓人津津樂道的趣聞來談,這當然都是關於女人的。因此,幾乎所有人家的美人林渺都知道,便連王興的醜女兒足未出閣,卻也被天和街的兄弟摸出了老底。

  林渺暗叫倒霉,他最不想碰見齊家的人,而此刻懷中所抱的卻正是齊萬壽的女兒齊燕盈。這個曾有宛城名門第一美人的少女在天和街無賴們的口中是惟一可以與梁心儀平起平坐的,林渺也曾被好事的兄弟拉去偷窺過幾次齊燕盈的芳容,但是卻沒想到此次將之抱在懷裡,而且還近在咫尺。

  齊燕盈那火熱的軀體和如蘭的氣息使林渺心中升起一團莫名的火,更要命的卻是這個女人的酥胸正被擠壓在他的胸前,那超凡絕俗的俏臉在驚駭和驚訝又好奇的複雜表情之下,顯得更是誘人之極,一身火紅的緊身衣所勾勒出的線條,是任何男人都無法不為之驚嘆的,連林渺也不例外。

  林渺飄然落地,齊燕盈卻彷若仍沉浸在林渺剛才那有如行雲流水、灑脫飄逸的一連串動作中,又彷佛是醉於林渺這一身充滿豪情霸意的陽剛氣息之中,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林渺卻不敢耽誤,插刀於地,奪過齊燕盈手中的面具,以最快的速度掩在臉上。

  “啊……”齊燕盈似乎驚覺,伸手又要抓林渺的臉,像是尚未看夠林渺的真容一般。

  林渺不由得好笑,輕輕地抓住齊燕盈那不老實的小手,笑道:“如果你還要摘下的話,你會後悔的!”齊燕盈一呆,也笑了,彷如百花齊放,美不勝收,更多了幾絲嬌憨慵懶之意,確有勾魂攝魄的魅力,連林渺也呆了一呆,不得不承認這美人與他所見過的其他人有著其獨特的特點,但讓人心動那是不可否認的。

  “為什麼?”齊燕盈似乎很好奇,有些天真地問道,但是卻沒有離開林渺懷抱的意思。

  “有些問題是沒有答案卻只有後果的。”林渺眨了眨眼,淺笑道。

  “難道你覺得戴上這個會比你真實的面孔更英俊?”齊燕盈又問道。

  “這個問題應該你回答!我無法拿你這美麗的眼睛當鏡子,但你卻可以。”林渺有些頑皮地道,他突然覺得這美人有些可愛,也有些好玩。

  齊燕盈一怔,突地又笑了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那群齊府的護衛們此時才回過神來,圍上來關心地問道。他們並沒有及時看見林渺戴面具和被摘下面具的樣子,因為林渺當時是背對著他們的,這當然是林渺故意如此了。

  齊燕盈檀口湊到林渺的耳邊,小聲道:“我喜歡你那張真的面孔,不過,我更喜歡被你抱著!”說完卻掙開林渺的懷抱,向林渺拋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連那群齊家家將都看呆了。

  林渺聳聳肩,也苦笑了笑,齊燕盈確實有些特別和有點可愛,不過,他卻消受不起。

  “謝謝這位大俠仗義相救,不知大俠尊姓大名?”一名家將趕上前客氣而感激地問道。他們的感激倒不是假,若是齊燕盈有個三長兩短的,那他們也就再無臉回齊府了。

  林渺扭頭,那幽冥蝠王早就踪跡全無,想追也是追之不及,只好暗自嘆了一口氣,只盼這老妖怪傷勢不要好得那麼快便是萬幸了。

  “哈,此點小事何足掛齒?無名之輩,不說也罷!”林渺可不想說出自己的真名。

  眾人皆愕,連齊燕盈也愕然,但她見林渺不願意說名字也急了,急道:“那你跟我們一起去我府上,讓我爹好好的謝你,可好?”林渺搖頭笑了笑道:“小姐何出此言?施恩圖報,豈是大丈夫所為?好了,今日就此別過,若他日有緣,自有相會之時。”說完,林渺抽出背上齊燕盈的劍。

  握劍在手,林渺眼睛一亮,讚道:“好劍!”欣賞了幾眼,雙手遞給齊燕盈道:“劍好,人更好,小姐好好珍惜這柄劍吧!”齊燕盈好像受了點委屈似的,又問道:“你真的不願告訴人家你叫什麼名字嗎?”林渺見齊燕盈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大為憐惜,笑了笑,問道:“這很重要嗎?”齊燕盈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過我暫時還不能說!”林渺搖搖頭道。

  “那什麼時候能說?”“以後吧,以後若能相見,以後再告訴你!今日就此別過了。”林渺不願在此多作逗留,說完轉身便欲走。

  “對了,在哪裡可以找到你?”齊燕盈又問道。

  “孤萍遙寄天涯,我僅一浪子,隨遇而安,我也不知下一刻會身在何處,要找我,便在緣分中相見吧!”林渺頓了頓,頭也不回地邊走邊道。

  “我叫齊燕盈,有事可到宛城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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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驚無險,林渺卻只有暗叫僥倖,所幸齊燕盈並不認識他的真面目,雖然昔日緝拿他的告示貼的到處都是,但是齊燕盈乃千金大小姐,這等閒事卻是不會搭理的。

  當然,讓林渺頭痛的仍是那塊什麼狗屁三老令,他真想將這狗屁玩意兒丟到河裡去,那就省了許多麻煩。

  當初琅邪鬼叟還說這玩意兒可以號令赤眉軍,甚至有生殺大權,可是現在是未見其好,已見其弊,自己的小命都差點被丟了。他真不明白琅邪鬼叟何以要把這狗屁三老令給他,還有那個撈什子的盒子,裡面究竟裝著點什麼玩意兒呢?有那麼重要嗎?此刻他倒很想知道盒子裡是什麼玩意兒。

  盒子製作極為精巧,整個像是一個完整的整體,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彷彿本就是一塊實心的鑄鐵。

  但林渺知道,這絕非實心的鑄鐵,只憑其在手中所顯示的分量就可以知曉,這盒子是空心的,而其中所盛的應是相對較輕的物品。

  盒子並不大,長八寸,卻僅有三指寬,這也是林渺總是將之帶在身上而未成為累贅的原因。

  林渺拆開包著盒子的錦帛翻看了良久,卻並未找到開啟之法,而其質地似乎比較堅硬,林渺並不想強行將之捏碎,畢竟,這是琅邪鬼叟以生命換來的東西。

  這種怪盒子,大概也只有隱仙谷的那種怪物才做的出來。不過,他暗自慶幸,隱仙谷中的那幾個老怪物不會出谷,如果出得谷來也像幽冥蝠王那般死纏不休,那可就真夠他頭痛的了。至少,那幾個老怪物比幽冥蝠王可怕多了。

  弄了半天,都沒找出一點頭緒,林渺也有些不耐煩地將之向桌上隨手一扔,尋思著該不該派人去找出幽冥蝠王的下落,趁其受傷時及時地將之除掉。但想到人家畢竟是赤眉軍的三老之一,若是將之殺了,只怕自己與赤眉軍的仇恨就不可避免了。

  可是若不殺死那老鬼,又會有頭痛的麻煩,至少,幽冥蝠王不會輕易放過他,且欲殺他而後快。想到這裡,林渺不由得咬咬牙暗忖道:“媽的,管你是誰,想殺老子,那老子就先殺了你,有什麼問題到時候再說,不相信樊祟便知道是老子乾的!大不了也跟你赤眉軍鬥一場,又有什麼好不起!綠林軍老子還不是照樣不放在眼裡?”咬牙決定之後,林渺抓起桌上的盒子正要呼人,但突地怔了一怔,他居然發現盒子之上竟掉下一角。

  盒子竟掉下一角,這是怎麼回事?林渺也搞不清楚,自己剛才仔細找過都沒找到開啟的方法,只是隨手向桌子之上一丟,卻被摔開一角,不由得再次拿起仔細看了看,摸了摸斷口,頓時明白,這盒子的一角曾受過一股極為陰柔的氣勁氣襲,使得其內部已經受損,只是自外面無法看到而已。而剛才自己隨手向桌上一丟,輕微的震動便使得這受“傷”的一角自然而然地掉了下來,而這肯定是第二次與幽冥蝠王交手之時發生的。思及此處,林渺伸手自破角之處探入,卻只發現有一卷質地特異的帛紙。他心中不由得一動,暗忖:“這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神農本草經》呢?”念及此處,他好奇心大動,忖道:“反正盒子已被那老怪物打破了,要算賬也應該去找那老鬼才對!”不過,他卻暗自慶幸,那日在船上幸虧這盒子為他擋了幽冥蝠王那一腳,否則只怕已身受重傷了,當時他並沒有想得太多,現在回憶起來卻有些後怕。

  盒子之中僅是一卷杏黃色的帛書,一看便知是宮廷之物,只有皇宮之中才有人敢用這杏黃的帛書。

  林渺心情倒有些激動,這果真是宮廷之物,那這會不會就是成帝聚千家之絕而編成的《神農本草經》呢?他有些激動地緩緩打開這薄若蟬翼卻並不透明的黃帛,他不知道這是何質地所製,但卻是他從未見過的織品,入手極為柔軟,而且是折疊了數層,翻開之後竟有四尺寬,然後才是捲成筒狀。

  緩緩順軸拉開,映入林渺眼中的幾個篆字讓他心跳加速——《神農本草經》之“巧奪天工”卷。

  果然是《神農本草經》,這確實讓林渺興奮,但是,他沒想到,這個撈什子《神農本草經》居然有這“巧奪天工”卷,而這一卷又是記載著什麼呢?

  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定定神才繼續打開這四尺寬的黃帛,但見黃帛之上竟繪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圖樣,仔細看都是一些極為特別的器械,而旁邊還有註解說明。

  “天機弩,源於強秦之連弩,注之以鐵精,除其所贅……輕便可獨用,射千步,穿堅盾,發十支……”“魯公船,長十丈,載兵五百,有槳二百……”林渺看得心神大震,這上面所述的竟是一些精巧之極的作戰用的兵器和器械,有戰車,攻城車,雲梯,還有各類守城的器械,如火弩、擲石機、飛天炮,一些制法和名稱許多都是林渺往日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還載有許多山間野獵的巧器,在雪地之上可以滑動的車,叫什麼雪橇……也有製作鎖器之類的。同時林渺也知道了這個怪盒的名字,正如其形,叫天衣無縫。

  這卷帛書上竟記載了數百種巧器,還注有製法、用法及由誰發明和製造的。

  林渺這一刻明白了,為什麼琅邪鬼叟會冒死盜這卷東西了,因為若這些東西給了樊祟,再製出來裝備赤眉軍的話,那時赤眉軍便可以橫掃天下,戰無不勝了。這東西確實是極有用處,不過這東西對林渺來說,卻好像用處不大,除非林渺也想揭竿而起,而這確實是一個極為誘人的想法。

  想到梁心儀之死,包嫂之死,還有祥林的失踪及這一系列的事情,無不體現了強權至上、強存弱亡的真理,劉秀可以起兵,讓天下矚目,而為世人稱道其乃漢室之後,而劉玄起兵,還不只是為了權力?為了讓自己生活得更光彩?為什麼總是要一個人被敵人追得逃來逃去?如果自己手中有千軍萬馬,幽冥蝠王還敢來放肆嗎?白善麟還會帶走白玉蘭小看他嗎?

  想到白玉蘭,林渺便有些心痛,白善麟事實上根本就看不起他,頂多只是將他當成一個下人,一個家奴,根本就不認為他配得上白玉蘭。而這是為什麼呢?就只是因為他無權無勢也無財,只不過是個江湖浪子,寄人籬下的無名小卒而已。

  想到這些,林渺確實有些憤然,而要擁有自己的力量的願望更加迫切。他從不認為自己的智慧會比任何人遜色,他也讀過四書五經,看過兵書戰策,只是他是生長在一個沒落的書香門第,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窮人,但這並不表示他便缺少自尊和自信,他也曾有高遠的志向,只是感情的打擊使他有些消沉而已。

  “阿渺!”小刀六的聲音驚斷了林渺的思緒。

  林渺吃了一驚,忙將地上的黃帛卷收了一些,叫了聲:“進來吧!”他並不怕小刀六看到,因為他相信小刀六便像相信自己一樣。

  小刀六走進屋中吃了一驚,一眼便看到了那半卷未卷的帛書,不由得訝然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寶貝!”林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

  小刀六好奇地看了看,頓時驚訝地問道:“哪裡弄來的這好東西?”“這可是宮中的瑰寶,一言難盡!”林渺有些得意地道。

  “這東西要是賣給義軍肯定可以賣到很多錢!”小刀六興奮地道。

  “財迷一個,為什麼要賣給義軍?你很缺錢花嗎?”林渺沒好氣地笑罵道。

  小刀六也笑了笑,他與林渺之間開玩笑習慣了,自然是不以為意。

  “要想把這些玩意兒製造出來,可不簡單,那得花多少錢?而如果不把這些東西製造出來,這玩意兒又有什麼用?放著只是浪費!”小刀六看過帛卷後認真地道,他也一眼便看出了這些東西的價值。

  對於生意頭腦,小刀六就比林渺更精,這也是小刀六何以能如此年輕,在這短短的一些年裡就能夠從一個小人物擁有自己的大通酒樓的原因。在斂財方面,林渺是自愧不如。

  林渺向來喜歡大手大腳,為人豪爽,毫不在乎花錢的多少,總是左手進右手出,是以他很難聚到錢財,除非他是突然有花不完的錢財,否則手頭之上總不會太充裕,有時候還常到祥林那裡賒酒喝。

  “那倒也是!”林渺不能不承認小刀六所說的有理,如果沒有大量的資金作後盾的話,根本就無法造出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如果這些東西不能夠將它做出來,這寶貝圖紙也便成了廢物。

  想到這兒,林渺想到了白善麟留下的那張地圖,猴七手如果早到了宛城,為什麼還沒有與自己聯絡?難道他沒有發現自己留下的暗記?如果能夠快些打開白家的財寶,給他弄出一大批出來,那就不愁沒錢了。

  只是知道白善麟沒死,而且帶走了白玉蘭,這樣看來,這批財寶應該很難拿到手,至少,白善麟不會明知自己去拿寶藏而就這樣輕易讓他拿去。

  “我倒有個辦法可以讓這些東西變成白花花的銀子!”小刀六眼珠一轉道。

  “什麼辦法?”林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問道。

  “老鐵的匯仁行不是已經大不如從前了嗎?沒有老鐵,無論是生意還是什麼都冷落之極,那裡有好多技術非常好的鐵匠,我們可以把匯仁行給買下來,挑幾樣成本不高但又適合戰場上容易生產的玩意兒,我們大量生產。現在戰火四處紛起,若真有這麼好的深具殺傷性的武器,誰不願買呢?只要想打勝仗,便不會吝嗇幾個錢了,加之你與嚴尤大將軍的關係和劉秀的關係,說不定可以賺個滿盤呢。”小刀六興奮地道。

  林渺一聽,眼睛大亮,如果說購下匯仁行,在沒有老鐵主事的情況下,也花不了多少錢,再加上沒有老鐵之後,那些以打鐵為生的人都已經非常拮据了,如果他願意出錢重整匯仁行,這些鐵匠自是非常歡喜。

  “好主意,果然好主意,不知這購買匯仁行要多少錢?這運作又要多少錢呢?”林渺有些擔心地道。

  “你等等!”小刀六迅速出去,又很快拿了個大算盤,噼哩叭啦地算了一通,笑道:“這容易,若在平時,要買下匯仁行至少要花三千兩銀子,只這個招牌便可值很多錢,但這個特殊的日子,卻頂多只需三四百兩銀子,再給每位鐵匠預備三個月的工錢,也只要一千兩,再就是精鐵、牛筋等一些材料,大概三千兩銀子便可小規模地運作開了,就如這天機弩,如果每個月能出一千張,便至少可以收回一萬兩,一千張我們最少可淨賺五千兩以上,三個月便是一萬五千兩……”小刀六噼哩叭啦地邊打算盤邊道。

  林渺雖然也不笨,但對於這種算法和生意上的頭腦確實沒有小刀六在行。

  “好,我可以給你八千兩銀子的本錢!”林渺肯定地道。

  “哇,八千兩銀子的本錢?那就太好了!有這些錢,我們不僅可以製造這天機弩,還可以造一些別的小玩意兒,我們便先賺那嚴大將軍一筆好了!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剛好宛城外的鐵礦已經好久沒生意了,我便給他先做一筆買賣,小長安集上有的是牛筋和銅絲!不過,得趕在這打仗之前,牛筋銅絲大跌價時買一批回來。”小刀六興奮地道。

  林渺不由得好笑,小刀六談到生意總會是這副德性,不過對於小刀六生意眼光和節約資金方面,他向來嘆服,笑道:“那這就交給你了,我這裡沒這麼多現金,但有一些珠寶,你拿去變賣了就是!”

  △△△△△△△△△

  虎頭幫的弟子四處查探幽冥蝠王的下落,這些人雖然武功不怎麼樣,但多是地頭蛇,因此,要探聽消息卻是比那些武功好的人還有效,而且探聽的消息比別人更準確全面。

  林渺卻想起了那自天牢之中救出的無名老人,他知道這老頭絕非凡人,只憑能夠讓小刀六在無意間學會那絞手刀,便知此人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不過,無名氏的脾氣極怪,整天似乎總是醉醺醺的,要不是那日出手教訓了閻王,虎頭幫的幫眾早就不耐煩了。不過,看在小刀六的面子上,所有人都對無名老頭客客氣氣。

  無名氏也是要酒有酒,要菜有菜,好像在天牢之中二十年沒吃上的酒肉要在這幾天之內全部補回來一般。

  林渺來到之時,無名氏尚在喝酒,一天之中,無名氏手上總不曾脫開酒壺。

  林渺也不客氣,自己拿過碗,便坐到無名氏對面,徑自為自己倒上一碗酒,道:“前輩,一個人喝有點悶,我來陪你喝如何?”“悶只是俗人的心思,老夫在獄中二十年都沒覺得悶,何況只是喝酒?不過,你若要陪我喝,我也不吝嗇把壺中的酒分成兩份!”無名氏有些巴結地道。

  林渺不由得好笑,無名氏居然說這番話,他倒沒料到。不過,若一個人在不見天日的大牢之中蹲了整整二十年,自然會變得脾氣古怪。

  “前輩今後便沒想過有什麼打算嗎?”林渺試探著問道。

  “老也老矣,何來打算?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麼遠幹嘛?喝酒!”無名氏一瞪眼,叱道。

  林渺只好舉杯同飲。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老前輩昔日定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林渺道。

  無名氏翻了一下眼,沒說什麼,只是喝了一口酒,頓了頓反問道:“你認為這個很重要嗎?”“或許重要!”林渺淡淡地答了一聲。

  無名氏突然笑了起來,望著林渺笑得前俯後仰。

  林渺並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呷了一口酒,極為平靜地註視著無名氏。

  無名氏見林渺居然不為所動,感到有些驚訝,打住笑聲,悠然地望著林渺,道:“年輕人果然與眾不同!”“前輩過獎了!”林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老夫喜歡爽快的人!”無名氏的醉眼突睜,直截了當地道。

  “聽說前輩在獄中二十年求自由之心一直未泯,鍥而不捨地挖掘地道以求逃生,可見前輩心中定有未了之事,而非像前輩所說的那樣,忘記了過去,忘記了姓名,不知我所說可對?”林渺也不再繞彎子道。

  無名氏又笑了起來,目光變得犀利,像刀鋒一般落在林渺的臉上。

  林渺並沒有迴避,目光也沒有半絲退縮。

  “英雄出少年,你的思維很敏捷。是的,老夫絕不甘心困死獄中,也確有未了心事,老夫不用過去的名字,並不是忘了過去的名字,而是不配用過去的名字!”無名氏不無慨然地道。

  林渺心中一震,這老頭居然說不配用過去的名字,那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什麼事情使他很是傷心?

  無名氏的目光遙遙地望向窗外的天空,眸子裡閃過迷茫而愴然的神彩。

  林渺心下再怔,知道自己觸動了老頭過去的傷心事,不由得歉然道:“對不起,我不應提起這些!”“現實是不可能逃避的,醉生夢死騙不了靈魂,每個人都應該正視現實,包括我。其實,我應該謝謝你提醒我,讓我知道,逃避現實的人,終會被現實所拋棄,活在虛無飄渺的謊言裡,那會很孤獨,我已經孤獨了二十年,我是該醒了!”無名氏嘆了口氣道。

  林渺反而怔住了,他不知道無名氏的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告訴你也無妨,老夫二十年前被江湖謂之為天下第一遁!講到潛逃之術無人能及,更是削刀門的惟一傳人,但是二十年前我卻敗給了秦盟,我始終無法逃出他的手心,連被他抓了三次,於是第三次我只好依約為他去皇宮中偷出了《神農本草經》。後來,我們又打了一個賭,他賭我在天牢之中二十年之內不可能自己逃得出去,我不信,於是我便住進了宛城天牢,誰知他在天牢四周布下了奇陣,我打了十年的地道都無法挖通通向獄外的通道,我的遁地之術根本無法找出出獄的方向。是以,我輸了,還枉我被世人稱為天下第一遁,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天牢都逃不出去,真是讓天下人笑掉大牙。因此,我不再用過去的名字!”無名氏嘆了口氣道。

  林渺吃了一驚,秦盟不正是秦复的伯父嗎?原來這老頭跟他比呀,難怪會輸。可是,那《神農本草經》不是在隱仙谷嗎?又怎會是無名氏偷出來給秦盟呢?秦盟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巧手,為什麼不自己去偷呢?這不是很奇怪嗎?

  “前輩真的將《神農本草經》偷出來給秦盟了?”林渺訝然問道。

  “當然,老夫一諾千金,輸了絕不會賴賬,自然是要把《神農本草經》給他!”無名氏道。

  “我想天下也就只秦盟一人可勝前輩,不過現在秦盟早已死了,前輩仍是天下第一遁!”林渺道。

  “我不相信他死了!這個人絕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也許江湖中人不了解他,但老夫卻太了解他了,這二十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想他,天下大概還沒有人比他更奸滑!也沒有人比他野心更大!這種人怎可能死呢?”無名氏肯定地道。

  “聽說,因他弟弟秦鳴之死,他入皇宮刺殺王莽而被侍衛亂刀砍死了!”林渺道。

  “秦鳴倒是個好人,與他哥哥完全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秦盟是不可能為秦鳴的死拼命的!”無名氏依然固執己見地道。

  林渺也只好苦苦地笑了笑,如果無名氏硬要這麼認為,他自然難以再去辯駁。

  “阿渺,有一個自稱猴七手的人要找你。”姚勇在屋外喊道。

  林渺一聽,大喜,猴七手終於還是來了,忙立身而起道:“前輩,來日再陪你喝酒,我先告辭了。”“你去忙吧。”無名氏長長地嘆了口氣,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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