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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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二十五章黑色殺機
  黑暗之中,頓時如有千萬支暗箭在穿梭,林渺的身上竟亮起一層暗紅的幽光,幽光映照之下,河面上彷彿有一層水簾掀起,在虛空中化成千萬支箭形水簇,疾射向鐵頭身後的寧荷。

  “叮叮……”一串金屬墜地之聲響過,寧荷發出一聲驚叫,身子就如乘風而起,掠向虛空,雙袖飄灑,無數點幽光再次閃射而出。

  “好個暗夜流星!”林渺眸子裡閃過一絲亮彩,身邊的河水驟地若翻江倒海一般狂衝而起,化成一股勁暴的罡風直撞空中的寧荷。

  “哧哧……”水幕似有無盡的吸力,將所有的暗器盡吸其中。

  寧荷大驚,眼前被水霧一沖,頓時灰白色的水幕幾乎將她完全裹於其中。正當她駭然欲退之時,突覺胸前一痛,真氣一滯,自空中飛墜而下,卻是夾於水幕之中的一塊卵石。

  鐵頭駭然,幾枚暗器被水幕狂沖之下,歪歪斜斜地擊在他身上,並沒有對他產生什麼傷害,但卻讓他大大吃了一驚,他太小看這個女子了!此刻睹見那漫天花雨一般的暗器,才知道,這個女子竟是一個極度可怕的高手,而且是王郎的人,難怪這些人能夠這麼快便找到這裡了。

  “好哇,竟是奸細!”鐵頭知道其身分後,頓時怒火狂燒,大鐵槳一揮,便向墜地的寧荷狂砸而去,他可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或是有無還手之力。

  “住手!”林渺驀地喝住鐵頭。

  “主公,她是奸細!”鐵頭一怔,鐵槳架在空中不解地道。

  “上山!”林渺沉聲道。

  鐵頭無奈,只好撤槳疾速向山林中奔去。

  “我不殺你,是因為看在鄧禹兄的面子上,如果你是他同門,便代我向他問聲好!”林渺冷哼了一聲,隨即縱身便向小河上游奔去,如一只掠過河面的水鳥,速度快極。

  此刻河的兩岸亮起了許多火把,寧荷已完全可以看清林渺那強健泛紅的軀體如風般一飄而去,她竟感到一絲冷意。

  林渺的武功確實超出了寧荷的意料之外,功力之強也是她所沒有估計到的,但讓她感到一絲冷意的並不是那將她淋濕的河水,而是林渺最後那句莫名的話,因為林渺竟是鄧禹的朋友!

  想到鄧禹,寧荷不由得湧起一陣酸楚。

  △△△△△△△△△

  官兵大敗的消息頓時又在南陽各地掀起了一片狂熱的浪潮,有人擔心,有人歡喜,義軍似乎並不對所占之城的百姓作任何騷擾。

  劉寅、劉秀讓人寫了近萬份安民的榜文,稱之與民約法三章,互不侵犯,而且對任何擾民者都處以重刑。

  百姓先是將信將疑,到後來,真的對幾名違紀的軍校斬首示眾後,全軍上下果然都不敢再稍有越軌之舉動,百姓對義軍也深信了幾分。

  是以,在這個除夕之夜,戰後的各地並沒有大的騷亂。對於那些欲趁機製造亂子的刁民,義軍也絕不會輕饒,法紀,便是義軍,而權力也在於義軍。

  王常和劉秀所訂的新法之中,其中一條便是奪城而不擾民,還要對各城之中的子民多加保護,保證每一個轄下的百姓都能夠安定,這是他們最重要的宗旨。

  整個義軍都必須改變往日的作風,昔日形同流寇,與赤眉軍並無多大差別,是以,雖然能勝,卻也不得民心。但現在卻絕不可那般,一切都依法依紀,違者重罰,從整個義軍的基本行為抓起,他們要徹頭徹尾地改造這支新勝的義軍。

  △△△△△△△△△

  箭雨橫飛,不過,卻為密林所阻,並未能傷到林渺諸人。

  王郎顯然對林渺動了真殺機,他似乎明白,林渺不死,即使是搶回了白玉蘭也是沒用,白玉蘭絕不會與王賢應成親。而即使白玉蘭與王賢應成親了,如果林渺沒死的話,以此人的武功和聰明,又有信都的任光和耿純支持,其後果只會讓他有無窮隱患,雖然他愛才惜才,但是卻也不得不咬牙要除掉此人,是以,在這除夕之夜仍然派出大批高手追殺。

  “林渺,你無路可走,束手就擒吧!”林渺幾人剛奔入山林,山上便火光大亮,無數火把似乎已將整個山林都燃燒了起來。

  任泉和鐵頭諸人大愕,鐵頭頓時明白,他上山帶回了一隻肥羊,卻也招來了敵人,那些山賊本身就是王郎的人。要知道,這裡距邯鄲只不過數十里距離,若說這附近山上的山賊與擁有極大野心的王郎沒有關係,那是不可能的。但遺憾的是,鐵頭那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任泉也忽略了,倒是林渺顯得高深莫測。

  任泉和鐵頭不明白,何以林渺能夠識破寧荷會是奸細的原因,而這一刻他們甚至連問的時間都沒有。

  林渺止步,山頭上正是鐵頭所見的那群山賊,數十支火把將山間照得通亮,而林渺與鐵頭諸人的身形則全都暴露在強弓利矢之下,似乎只要他們稍一動彈,便立刻會被射成刺猬。

  “哈哈……光頭,我們又見面了!”那山賊頭領依然是高踞馬上,但神氣卻已與先前鐵頭所遇時完全兩樣,渾身散發出濃烈的殺機,顯然是位高手。

  鐵頭大怒,這個黃昏時卑顏曲膝的賊頭,現在居然如此無禮地稱呼他,怎叫他不怒?

  林渺只感到四周的冷風吹來,使他的皮膚緊皺,但體內仍然有一團火在燃燒,剛才破寧荷的暗夜流星之時,似乎又觸動了本已積壓於丹田之內的心火,這讓林渺有些駭然和擔心。如果自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的話,那實在是很難對付這群敵人,因為他根本就不能強提真氣,那隻會引起心火焚身。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強使那式根本就不能輕出的天地怒所致。

  天地怒乃是載於《霸王訣》上篇之中最具威力的殺招,而出此招必須習過《霸王訣》下卷中的一種奇異內功才能完全駕馭,否則雷火只會自焚其身。

  林渺雖知這種結果,可是他卻不能不賭,白善麟的武功之高確超出他的意外,如果他不出那招依然只會死於白善麟手中。是以,他不如搏一搏,因為他體內擁有別人夢寐以求的神奇真氣,也許這些可以代替那未曾修習的禪功。

  林渺並沒有想錯,只是天雷的威力實超出他的想像之外,他雖承受了下來,但在天雷狂侵之下,本來潛於丹田的那奇異的功力全激活了,他根本就無法控制,惟有借冰水來散出那火熱的真氣,再慢慢納入丹田。

  在邯鄲,並不是他不想殺白善麟,而是無能為力,天雷噬,第一個受害之人就是他,但別人卻不知情,便連白善麟也以為是林渺手下留情了。

  事實上,在那種情況下,林渺根本就不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刀招。

  王郎確實花了很多的人力,竟自四面相圍,說明王郎對林渺也確實重視。

  “林渺,你束手就擒吧,老爺子是愛才惜才之人,只要你願意臣服,老爺子是不會為難你的,否則即使你能逃過今日,也逃不過三山九洞之人的追殺! ”那山賊頭領語氣一變,顯得很是溫和地道。

  林渺澀然一笑,冷冷地道:“這話應該由王郎親自來說才對。”“林渺,你別不識抬舉,你究竟把白小姐劫到哪兒去了?”那山賊頭領顯然對林渺的擺譜很是不滿。

  山賊頭領話音未落,林間的火把竟在剎那間盡數熄滅,持火把之人更是發出一聲慘叫。

  “放箭!”山賊頭領見火把一滅,立知不好,忙開口下令。

  “嗖嗖……哚……”一陣急弦響過之後,卻沒有一聲慘叫發出。

  山賊頭領正驚疑之際,陡覺身後湧出一股強絕的銳鋒,不由得微驚,冷哼一聲倒轉劍鋒。

  “叮……”一聲清脆之極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山賊頭領只覺得劍身如驚濤拍岸一般,傳來一連九道強勁的真氣,差點將他手中的劍震得脫手而飛,但在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氣勁相襲之下,他一時的大意,竟被沖得氣息窒亂,幾欲嘔血,更讓其難看的是竟自馬背上掀落。

  “呀……”又是一陣慘叫傳來,那些嘍羅們絕望的慘呼幾讓山賊頭領心膽俱寒,待他的視線適應黑暗之時,那些慘叫聲已經沒有了,只有地上零星地傳來一些呻吟之聲。

  “給我追!”山賊頭領哪裡還會不明白?林渺諸人此刻已經逃去了,火光再亮起之時,地上除了一些死狀各異的屍體外,便是那些痛苦呻吟的殘卒,已經沒有了林渺諸人的影子。

  是什麼人救走了林渺三人呢?那些火把乃是被飛刃所切,能夠同時以飛刃切斷這些火把,若非此人武功高絕,便不止一人。想到剛才那一劍九重真氣的神秘偷襲者,山賊頭領心中暗驚。

  “洪寨主,人呢?”自山下追上來的太行五虎之一季苛望著滿地的狼藉,吃驚問道。

  “向山上逃去了,洪澄無用!”那山賊頭領自責道。

  季苛與身後趕來的王家高手不由得全都愕了半晌,才道:“追,絕不能讓這小子逃了!”

  △△△△△△△△△

  劉秀依然未曾休歇,這兩日為製定法紀都是徹夜未眠,今日除夕,雖然軍中在歡慶,但他卻沒有半點開心歡喜的心情。

  “將軍,你又在想何事呢?難得有時間,我看你還是早些休歇吧。”一個極輕柔而又如帶著夢幻色彩的聲音飄了過來。

  劉秀沒有回頭,便已知道是曾鶯鶯來找他了。

  軍中眾將見他太過操勞,而與曾鶯鶯總是聚少離多,所以才特意把曾鶯鶯接到軍中。

  劉秀對眾將之心甚是感激,不過,他絕不是一個沉迷女色的人,並不希望曾鶯鶯到軍中來,這裡並不適合女人,而且他不想開先例帶女人隨軍,只是對曾鶯鶯有一份歉意,這麼長時間只忙於戰事,而沒有時間陪她,這使他有點自責。

  劉秀微微扭頭,伸手拉曾鶯鶯坐在自己的身邊,目光卻投向不遠處營地中的營火之處。

  “鶯鶯何以也不休息呢?”劉秀柔聲反問道。

  “夫君不休息,我何以能眠?”曾鶯鶯淡淡地反問道。

  劉秀苦苦地笑了笑,道:“我只是想靜靜地想一些問題,待會兒就休息。天氣這麼冷,你就不要出營了。”說話間,將曾鶯鶯的披風拉了拉。

  “你我已是夫妻,有何話,夫君不可以對我說嗎?”曾鶯鶯幽幽地道。

  劉秀吸了口氣,將曾鶯鶯往懷中帶了帶,道:“不是為夫不告訴你,而是此事關係太大,我不想你也捲入其中。”“夫君此話怎講?你我此生與共,如果你已經捲入了其中,我又豈能脫開干係?”曾鶯鶯微責道。

  “你們先退下吧。”劉秀向身邊的一干護衛及幾名小婢吩咐道。

  “秘密本身就是一種負擔,有我一個人承擔就可以了,鶯鶯何用執著於此?”劉秀淡淡地笑了笑道。

  “可是鶯鶯卻想能為夫君分擔一些,否則我總會覺得心中難以坦然,或許,我可以為你分擔一些呀!”曾鶯鶯不依地道。

  “你真的想知道?”劉秀反問。

  曾鶯鶯望著劉秀,肯定地點了點頭。

  劉秀長長地籲了口氣道:“你已是我劉家的人,也應該知道這些了。”曾鶯鶯見劉秀神情肅然,知道此事必是關係重大。

  “鶯鶯可有見到昨夜彗星經天?”劉秀淡淡地反問道。

  曾鶯鶯搖了搖頭,道:“我聽他們說過。”隨即又訝然問道:“難道這與我們家族又有什麼關係?”“不錯,你可知道為何劉家三兄弟,只有我大哥和我出現嗎?”劉秀突地問道。

  “二哥不是在汝南嗎?”曾鶯鶯訝然問道。

  劉秀不由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你錯了,在汝南的並不是我二哥,因為我才是真正的劉家老二!”“你是……”曾鶯鶯驚訝地瞪圓鳳眼,難以置信地反問道。

  “不錯,世人都以為我是劉家三兄弟中的老三劉秀,事實上我卻是真正的劉家老二,我也不是光武,而是劉仲……!”“三弟!”劉寅冷峻而威嚴的聲音卻在此時飄來,打斷了劉秀的話。

  曾鶯鶯的神情極怪,好像是第一次認識身邊之人一般,但劉寅的聲音卻把她拉回到現實之中,慌忙起身行禮道:“鶯鶯見過大哥!”“免禮!”劉寅神色間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揮手道。目光卻轉向劉秀,略有責備之意,但很快目光又轉向曾鶯鶯,淡淡地道:“賢妹先去休息吧,我與光武有點事要商量。”劉秀臉色微變,曾鶯鶯知趣地再施一禮,在護衛和婢女的相護之下,有如眾星捧月般向營帳行去。

  冷風之中,便只剩劉寅與劉秀相對而立,猶如兩座對峙的山峰。

  “大哥怪我向鶯鶯提及此事?”劉秀終於開口問道。

  “也許你是對的,但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這個秘密!”劉寅淡然而認真地道。

  “她已經是我劉家的媳婦!她是我的妻子,她有權知道我的真實身分!”劉秀心中有些不滿。

  “是的,她有權知道你的身分,但不是現在!你要知道,對她來說,遲知道與早知道並沒有什麼分別,我們眼下所要做的事,只是找回三弟!”劉寅沉沉地吸了口氣道。

  “人海茫茫,如果三叔仍不能出關的話,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三弟是誰,當年是三叔將三弟交給人帶走的。”劉秀皺眉吸了口氣道。

  “三叔一定能準時出關!他說過彗星經天之日,便是他出關之時!”劉寅肯定地道。

  “這麼多年了,許多事情都是很難預料的。”劉秀吸了口氣道。

  “但天命是不可逆轉的,當年仙長轅陽侯便說過,彗星經天之日,便是王莽龍氣外洩之時,也距王莽絕命之日不遠,而正在當晚,梁丘賜與甄阜全軍覆滅,這一切不只是巧合,而是天命!”劉寅肅然道。

  “轅陽侯仙長也說過,彗星經天之日,也是三弟紅塵劫滿,不必再隱其鋒芒之時,也是其天命漸歸的日子。可是縱觀天下,又有誰合乎此條件呢?方士之言豈可盡信?要不是轅陽侯,三弟豈會自小流落江湖受盡苦難?只怕此刻他連自己的身分都不知道!”劉秀怒道。

  “休要胡說!三叔之所以送走三弟,乃是因為司馬計察覺紫徽星亮於我劉家,三叔擔心王莽派人暗殺三弟,才會讓轅陽侯以塵俗之氣掩其帝氣,再送於塵世之中,否則我們南陽劉家早就已是滅門大禍了。當時你還小,父親便讓你用三弟之名以你的生辰八字騙過朝中之人,並不是父親不留三弟,要是江湖人士真如你所說,皆是無能之輩,我們根本就不用這樣!”劉寅責道。

  劉秀不語,他知道大哥劉寅有些生氣了。他向來敬畏兄長,是以,他選擇不語。

  “你依然是劉秀,至少在三叔沒有找到三弟之前,一切都是這樣繼續下去!”劉寅頓了頓又道。

  “光武明白,請大哥放心!”劉秀吸了口氣道。

  “另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三叔的事,包括最親近的人!眼下魔門沒有一絲異動,一切都只是假象,這平靜的背後正在醞釀著風暴,也許會因為三叔的重出江湖而引發種種變數。當年魔門助王莽趁亂奪我劉室江山,這些年卻沒什麼動靜,相信這些人定是在暗中策變一場更大的陰謀,我們不能不防!”劉寅吸了口氣道。

  “難道魔門還會幫王莽來對付我們?”劉秀吃了一驚,反問道。

  “這種可能性雖然有,但是很小!我只是擔心,魔門中人存在於我們的身邊!”劉寅淡淡地吸了口氣道。

  劉秀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吸了口氣望了劉寅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悠然地投向那仍然傳來歡呼聲的營地,竟毫無來由地感到心情一陣沉重。

  △△△△△△△△△

  “順著這條路向前再走十里,便是峰頂,到了那裡你們可以取道尤來,或者去山西,王郎就不可能找到你們!”神秘人突然止步,指著一條小徑道。

  “你為什麼要背叛王郎?”透過暮色,林渺發現眼前這個神秘人竟是那日王郎府中那個似乎對女人毫無興致的冷面書生,是以他在脫險之餘,仍然心存疑惑。

  冷面書生淡淡地笑了笑道:“因為我們是兄弟!”說話間冷面書生伸手在臉上抹下一團東西。

  “秦复!”林渺訝然大喜道,那冷面之下竟是秦复。

  “不錯,你昨日一入大廳,我便已認出了你,只是沒想到你小子居然膽子大到敢在王郎的府中搶白玉蘭!”秦复笑了笑道。

  知對方是秦复,林渺心情大暢,他已經好久都沒見到這位兄弟了,那日在棘陽不辭而別後,便不知其下落,卻沒料到會在這里相遇,而且還混到了王郎的府中。

  當然,秦復能夠識破他的易容,林渺半點也不奇怪,他的易容之術乃是秦复所授,自然難瞞秦復之法眼,而天下間,在易容方面,能與秦復相提並論的,寥寥無幾,這一點林渺絕對心服。

  “你的易容之術確實長進多了,居然連王郎也被你耍了,只怕假以時日便可勝過我了。”秦复拍拍林渺的肩頭,欣然笑道。

  “你的武功也長進得很快呀!”林渺握住秦复的手笑了笑。

  秦復不由得與林渺相視而笑,半晌才道:“我不敢有稍微的疏懶,想到大哥你一日千里的進步,若是我被遠遠地甩在後面,那豈不是在你手下只有挨打的份了?不過,比起你,我似乎仍差了一點,至少,我尚不敢輕試天地怒!”林渺的臉色微變,道:“此式絕不可輕試,以我的功力都無法駕馭,雷火已經入侵我七經八脈,只怕這半年之內,難以完全復元了。”秦复駭然,把住林渺的脈門,眉頭緊皺,道:“果然內火吞經,這段時日你絕不可以與高手對決,否則只怕後果很難預料……!”“三爺,他們好像追來了!”任泉提醒道。

  “謝兄弟提醒,我會注意的。”林渺點了點頭。

  “這世間大概只有一人能在短時間內調理兄長體內的雷火,只是此人數十年絕跡江湖,不知是否仍然在世。”秦复皺了皺眉道。

  “什麼人?”林渺喜問道。

  “江湖人稱火怪,二十餘年前便是江湖中的不世高手,只是這二十餘年都無其消息!”秦復吸了口氣道。

  “火怪?”林渺心中一動,想到隱仙谷中那幾個老怪物。不過他可不想再入隱仙谷,不由得淡淡一笑道:“可遇不可求,若能相遇自是最好。”“這也是。”秦復吸了口氣道:“你們先走吧,這里便交給我。”“兄弟多保重!”林渺拍了拍秦复的肩頭,提醒道,他相信秦复可以解決好眼下的一切。

  △△△△△△△△△

  洪澄策馬趕至,道路卻已被斷樹封住,根本就無法行馬。

  “給我搬開這些垃圾!”季苛也有些不耐,不待洪澄吩咐,便喝道。

  寧荷的表情有些怪,她並沒有受傷,林渺只是封住了她的穴道而已。季苛等人趕來之後,便為她解開了,但她的心卻絕難平靜。

  那群嘍羅迅速移動那些堆在路口的枯枝敗葉和斷樹之類的。

  “什麼味道這麼濃?”惡道方仲平吸了吸鼻子,皺眉問道。

  顧愁也搖了搖頭,驀地臉色大變,道:“快撤!”眾人正愕然不解之時,一陣怪笑傳來,幾支火箭擦亮了夜空,準確地落在那一堆堆擋路的枝葉之上。

  “呼……”那些枝葉見火立燃,以快得讓人吃驚的速度蔓延。

  而此時火箭四處亂飛,每到一處,必點起一片火光,將整片樹林都完全燃燒。

  季苛諸人此刻才明白,那濃濃的味道乃是桐油加火硝的味道。

  “轟……轟……”那堆樹枝燃起之時,立刻炸開,帶著無數火星四散飛射。

  那正開路的嘍羅們首當其衝,一個個慘嚎著倒退,手中的火把也成了引火之物,身上沾火即燃,頓時眾人心神大亂。

  “快退!快退……!”洪澄急呼,可是後方的路也燃起了大火,整個樹林都很快要被強烈的火勢包圍。

  顧愁諸人此刻哪裡還想到要抓林渺,他們轉身便以最快的速度向火圈之外衝去,洪澄也只好棄馬而逃,他很清楚,這冬天氣候乾燥,這把火一旦燃起來,都不知道要燒到什麼時候,波及多大面積,惟一可以做的,便是盡快跑出這片山林。

  冬天的林火蔓延之速極快,加上風力極勁,火勢根本就無法控制。

  洪澄等人皆是高手,又見機得早,是以雖然微有些狼狽,卻是有驚無險地逃出了火勢之外,但那些嘍羅們逃出火勢之外的卻只有一半,許多人燒傷燙傷則更不用說了。

  這似乎是送給他們新年最好的禮物,到此刻,他們甚至沒有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救走了林渺,至於追襲林渺的事則更是無法延續,除非他們穿過這片火海。

  可是就這樣讓他們回去向王郎交差,確實讓他們面上無光,而此時,他們最重要的仍是白玉蘭的踪跡,林渺可以是其次,而白玉蘭又在哪裡呢?是在邯鄲?抑或早已出了邯鄲城呢?

  △△△△△△△△△

  正月初一,風和日麗,清漳河上,風光如畫。雖然是大年初一,但往來於河上的船隻依然川流不息。

  黃河幫在清漳河上航運向來很火熱,而在黃河下游流域也幾乎都被黃河幫控制,至少自東郡到大海完全屬於黃河幫的水上地盤。

  只是今日在清漳河上橫行的並不是黃河幫的人,而是邯鄲王郎府中的人。

  過往的船隻都被要求檢查,雖然許多人有異言,但礙於王郎勢大,眾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大嘆倒霉。

  事實也確實如此,大年初一出門便不順,受如此閒氣,任誰心裡也是大為光火,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這個世道便是強權當道,沒有理由可講。

  有些人則是衝著王郎的面子,主動配合,有些人則是被逼得沒有辦法,這才讓王家的人上船。尤其可惱的是,這些人上船還動手動腳的。

  “昌叔,前面好像是黃河幫的船。”說話者乃是王郎的二弟子張義飛,此人乃是邯鄲豪族張參之子,但卻拜在王郎的門下。

  “昌爺,我們要不要上前搜查?”一名王家弟子有些猶豫地問道。

  “不可以錯過!”王昌肯定地道。

  “擺船!”張義飛一揮手,大船迅速向自上游順水而下的一艘雙桅大船靠去。

  “請問遲幫主在船上嗎?在下王昌求見!”王昌遠遠地便向雙桅大船拱手呼道。

  雙桅大船之上舷邊立刻布上一圈人牆,每人皆手持強弓硬弩,蓄勢待發。

  王昌諸人嚇了一跳,他們似乎沒有料到黃河幫的人反應這麼強烈。

  “我們幫主不在船上,但老夫可以代幫主作主,王管家有什麼話只管跟老夫說好了。”一名老者在幾人的簇擁下立於船頭,在冷厲的北風之中,鬚髮衣襟盡在飄搖,卻顯出一種極獨特張揚的氣勢。

  “是印長老!”王昌立刻認出船頭之人的身分,此人乃是黃河幫的八大長老之一,人稱海河龍王印龍,也是黃河幫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王管家還識得故人,甚好,有何事,便請管家直說吧!”印龍淡淡地道。

  “請問印長老此是自宛城而來嗎?”王昌見對方並沒有讓自己上船的意思,甚惱,但卻知道在水上與黃河幫為敵,是極不明智的作法。

  “可以這麼說,不過老夫卻是自鄴城啟身!”印龍悠然道。

  “哦,原來印長老是自鄴城而來,那便不打擾了!”王昌一聽對方是自鄴城而來,心中疑慮稍消,見對方那一付備戰的架式,也不敢逼人太甚。畢竟他們不想與黃河幫作對,便是王郎也不想與黃河幫那麼早就撕破臉皮,否則在昨日的宴會上,王郎便不會讓遲昭平離去,因為遲昭平確實是殺童歡的兇手。

  王郎連這口氣都能嚥下去,可見他確實不欲得罪黃河幫,而在水上的力量,仍是王郎的弱項,能拉攏黃河幫乃是王郎的心願。

  “不客氣!”印龍絲毫不給王昌上船的機會,他並不吃王家的那一套,在水上,他根本就不懼王家之人。

  望著印龍的雙桅大船越去越遠,王昌臉色也越是陰沉。

  “這老不死的竟敢給我們臉色看,昌叔,難道我們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張義飛極不甘心地道。

  “立刻飛鴿傳書高湖軍,讓他們截船,我要這老鬼知道我王昌也不是好惹的!”王昌狠狠地道。

  張義飛一呆,隨即興致大振。

  “昌爺,我看今日大部分的船隻都是自鄴城而來,是不是鄴城發生了什麼事?”一名王家家將出言提醒道。

  王昌眉頭微皺,他似乎也覺得確實是這樣,而印龍那一付如臨大敵的架勢也讓他有些疑惑:“讓人去問問自鄴城來的船隻,看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河面上順流而下的船極多,隨便攔一艘,都是自鄴城而來,於是那些家將很快便來回禀。

  “昨夜,尤來軍突襲了鄴城,鄴城內損失慘重,官兵也死傷數千,儘管最終把尤來軍趕出城去,但城中四處火起,這才使城中的生意人大多都搶在今日逃離鄴城。”“哦,原來是這樣,難怪那老傢伙一付如臨大敵的樣子,看來也不是針對我們,快去禀報老爺子!”王昌有些恍然道。

  “尤來這樣做也太過分了!”張義飛怨道。

  “尤來一直都是這麼狂,這魔君有這個本錢!”王昌吸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

  鄴城。

  鐵頭扎了一隻木筏,順著小河苦航了一夜,才抵達鄴城。

  那場大火確實也燒得夠旺的,也照著鐵頭連夜扎筏。以他在黃河邊生活的經驗,扎一隻載三個人的筏子還不是簡單不過?

  林渺欲先至鄴城,到了鄴城,便不必在乎王郎的追兵,到時候也可以再重新計劃和打算了。眼下他身上的傷勢尚未能痊癒,潛於體內的熱毒終會有再一次爆發的時候,那時只怕就沒有這麼輕易能夠解決了。

  熱毒,始終是一塊心病,若此毒不除,林渺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高手!而在昨天之前,這股熱毒深深地潛在丹田之內,以一種特有的生機的形式存在,但是現在卻不同,這股熱毒已散於四肢百骸之中,一觸即發,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天雷襲體的原因。

  而且,林渺此刻仍心掛白玉蘭,不知白玉蘭顯否已隨遲昭平離開了邯鄲,抑或又被王郎擒回了邯鄲。如果白玉蘭脫險了,他所付出的代價倒是也還值得,至少,暫時不用去面對王家的那群高手。

  走入鄴城,林渺才發現,鄴城並不是像他想像的那般四處張燈結彩,一派節日的喜氣,而是到處都是狼藉一片,火灼、鮮血的痕跡四處可見,就像是剛發生了一場戰爭般。

  “這裡不會也被山賊給洗劫了吧?”鐵頭自語道。

  任泉卻拉了一個匆匆行路的年輕人相問。

  “你們是外來的吧?可要小心了,昨晚尤來的義軍一大批奸細混入城中,趁人過節不備,在城中燒殺搶掠,後來這群人又攻開城門逃走了,官府正在清查其餘黨,是外地人都在懷疑之列!”那年輕人以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林渺諸人,並無多大興致地解釋道。

  林渺諸人不由得微驚,自己等人來得似乎並不是時候,而望著城中的滿眼狼藉,不由對尤來軍生出了一絲鄙夷,如此燒殺搶掠,只不過是強盜劫匪之流,難怪這些年來都沒有什麼大的作為。

  原本林渺對各路義軍的首領倒還多少有幾分敬仰,但看尤來軍如此,那尤來本人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不得民心者,怎能得天下?這點道理都不懂,即使尤來是個人物,也只是一介莽夫,或是脾性乖張之人。

  “你們快走吧,官差來了!”那年輕人突地神色一變,忙匆匆走開。

  “哎——站住!”林渺回頭,果見一隊全副武裝的官兵急步趕來,顯然是對那年輕人的慌忙而起了疑心,是以這才出言喝叱。

  那年輕人嚇了一跳,頓時停步,還沒等官兵趕過來,便分辯道:“不關我的事,我家就住在東塘街,我還要去給娘買藥呢……” “做賊心虛!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先抓起來再說!”一名官兵眼睛一翻,叱道。

  “啊!”那年輕人頓時嚇得臉色蒼白。

  “幾位官爺,確實不關他的事,剛才我只是向他詢問了一下城中怎會弄成這樣,他見幾位官爺來了,怕幾位怪罪,這才准備匆匆而去。” “你們幾個是外來的?”那官差頭目怪眼一翻,目光立刻轉向林渺諸人,那一隊官兵也立刻將林渺諸人圍住,如臨大敵之狀。

  “實不相瞞,我們乃是剛自邯鄲而來,想來此做點生意,卻沒料到遇上了這般變故!”林渺極為客氣地道。他可不想再在鄴城之中惹惱了官府,那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聽你口音,根本就不是邯鄲人,你想騙誰呀!在本官爺面前耍花樣,抓起來!”那官差頭目一聲冷笑,揮手喝道。

  鐵頭大惱,正欲發作,卻被林渺制止了,正欲解釋,卻被幾名官差不由分說地上前扭住雙臂,心中也有些惱意,雙臂輕抖,幾名官差立時被甩了出去。

  林渺這才冷然道:“不勞動手,幾位要帶我們去見官,前邊領路就是。”那些官差嚇了一跳,見林渺神色凜然,氣勢逼人,又看了看鐵頭那一副欲吃人的兇樣,倒也不敢太過相逼,官差頭目沉聲道:“那好,你們跟我走吧,若想耍什麼花樣,就休怪老子不客氣了!”

  △△△△△△△△△

  都尉衙門大廳之中已跪了百餘人,這些人全都是外地來的,被官府懷疑為奸細,皆被抓到這裡來了。眾人擠於一堂倒也極為熱鬧,只是廳中氛圍太緊張,那些跪於地上的許多人都在瑟瑟發抖,怎也沒料到這飛來的橫禍會落到他們頭上。有些人昨夜破了家財不說,卻還被懷疑為尤來匪軍的同黨,確實也夠冤的。

  “你們這些刁民,如果沒有人供出誰是尤來的同黨,本官將你們一同定罪,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放過一個亂黨!”都尉熊業顯然是已經有些老羞成怒了,昨夜亂軍燒城,他身為都尉,雖並不是管城防,但卻有責任守護城內的安全。是以,除郡丞失職之外,他也難辭其咎,卻又沒地方出氣,便找上了這些無辜的人。

  “大人還請明查,我等多是無辜良民,乃是聞鄴城之繁盛才慕名而來,如果大人如此處理我們這些無辜之人,只會寒了天下販夫走卒客旅之心,對日後鄴城發展有百害而無一利,還請大人三思!”一儒生突挺身誠聲道。

  “大膽,你是何人?”熊業怒叱道。

  “小人朱右,乃是自彭城而來,還請大人明查!”那儒生並不驚慌,懇然道。

  “大膽朱右,本官還用得著你來教訓?”熊業怒叱道,似乎他哪一丁點的威嚴在此時不發就不快。

  “大人!”朱右神色不變,仍欲分辯。

  “你給我住嘴,再要囉嗦,先治你咆嘯公堂之罪,重打三十板!”都尉熊業似乎有些固執地吼著打斷朱右的話。

  朱右神色一變,掃了眾人一眼,只得作罷,只看這都尉之昏庸,便知說什麼也是沒有用處的了。

  “來人,將這些疑犯全部押進大牢,聽候發落,若想保釋,每人必須先交出一百兩銀子!”熊業沉聲道。

  “大人……”廳中頓時呼聲四起,要知道,若是想保釋,哪裡會要一百兩銀子呀?這一百兩解子的數目,只怕有些人窮其一生都賺不回來。

  “慢!”林渺一直在人群之中未語,見熊業如此貪婪且如此果斷,分明只是想勒索銀兩,哪裡是在為百姓著想?

  “怎麼?你想保釋自己嗎?”熊業怪眼一翻,傲慢而又冷漠地問道。

  “非也,我只是有話要說!”林渺立身而起,沉聲道。

  “有什麼話快說,本官還要趕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時辰已經不早了!”熊業伸了個懶腰,不耐煩地道。

  熊業此話一出,差點沒把廳中所有所謂的疑犯給氣個半死。在這種時候,熊業居然還有閒情去看杜月娘獻藝,面對他們卻是好壞一把抓。

  林渺這一刻才真的懂了,什麼叫官逼民反,心中升起一團莫名怒焰。

  “大人!此刻城中新遭匪劫,民心已惶惶不安,如果大人尚這般不以明斷、錯判良民的話,只怕鄴城危矣,到時候不單是我們沒有好日子過,便是大人你也難逃厄運了!”林渺肅然道。

  “大膽!你居然敢恐嚇本官?來人,把他給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熊業一聽林渺之話,頓時大怒,喝叱道。

  “慢!”林渺一揚手,既是阻止了鐵頭和任泉出手,也同時讓那幾名掌刑的衙役停止了動作。

  “大人想抓盡城內所有外地人嗎?”林渺沉聲反問道。

  “這是本官的事,哪用得著你這等小民來管?”熊業不屑地反問道。

  “那大人便不擔心城內之人勾結叛軍共奪鄴城?”林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

  熊業一怔,臉色頓時微變,冷冷地盯著林渺,漠然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大人明白,如果城內一直都藏匿著奸細的話,其身分一定很隱秘,如果大人這樣抓住我們而又打入大牢的話,大人猜想,那奸細會做出什麼事?”林渺淡然反問道。

  熊業神情一緊,急問道:“他們會做什麼?”“他們一定會藉機鼓動場面中的外鄉人和一些百姓,讓這些人惶惶不安,那樣,他們甚至會鼓動那些擔驚受怕的人去投靠匪軍,或是作匪軍內應為患鄴城,昔日呂母便有先例。因此,如果大人一意如此的話,只怕鄴城危矣,那時候大人的官位便難保了。不僅如此,到那時,城中百姓並不會念及大人對他們的好,只會怪大人沒能保護好他們,這對大人來說只怕是得不償失!不過,小人倒有一個主意可讓大人兩全齊美,一舉多得。”林渺悠然笑了笑道。

  熊業的臉色變了數變,目光狠狠地盯著林渺,似乎是在考慮如何對待林渺所說的這些話。他身邊的師爺也有些訝異地打量了林渺幾眼,隨即附在熊業的耳邊輕語數句,熊業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一些,狠狠地瞪了林渺一眼,冷冷地道:“我倒想听聽你有何主意!”熊業說完立身而起,道:“休堂片刻,把他帶到內堂來!”廳中眾人皆緩了口氣,他們倒是對林渺抱了幾分希望,至少,林渺的話讓這昏官聽進去了。是以,眾人皆以一種渴求的目光望著林渺,任泉和鐵頭則是面有憂色。

  “我保證大家不會有事的,請大家放心等一會兒,相信熊大人愛民如子,定能明察秋毫!”林渺半真半假地向眾人道。

  熊業聽了前半句,想要發作,但聽到後面,氣又消了。儘管他知道自己是一副什麼樣的德性,但是有人稱讚,卻仍是讓他歡喜,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好像他真的成了愛民如子、明察秋毫的清廉之官了。

  來到後廳,熊業喝退兩名衙役,只留下那師爺與林渺二人,沉聲問道:“你有什麼主意,快快道來,若是敢欺瞞本官,本官便定你死罪!”“小人即使是不愛色,不愛財,但是對小命還是愛的,怎敢欺瞞大人呢?”林渺淡然笑了笑,滿不在乎地道。

  “還不快說?”那師爺叱道。

  林渺望了兩人一眼,悠然道:“我的主意只有八個字,那便是引蛇出動、一網打盡!”“引蛇出動,一網打盡?”熊業愕然反問。

  “不錯,正是這八個字!”林渺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八個字是何意思?本官倒想听你解釋解釋!”熊業眼中閃過一絲亮彩,雖然他貪他昏,但卻絕不傻,自這八個字之中他似乎也體會出了一點什麼,只是並不能完全了解而已。

  “這首先要大人給城中的奸細造成一種假象,那便是大人疏於防範,他們感到有機會可乘才是此計施行的第一步。”林渺故意吊足熊業的胃口,頓住不說。

  “那如何做好這第一步呢?”熊業有些急地問道。

  “這一點好辦,眼下大人不是要去看杜月娘的獻藝嗎?你大可讓城中人都知道,讓那些奸細以為大人疏於政事,而敢大肆活動,事實上大人如此做卻是為了鄴城百姓安危著想。”“哈哈哈……”熊業不由得笑了,道:“這好辦,這好辦,這一條沒問題!”“做到了這些還不夠。”林渺又補充道。

  “還要怎的?”熊業一瞪眼,反問道。

  “至少大人要撤去城內四處抓捕奸細的官兵,這才能夠讓奸細很放心大膽地活動,以便於他們聯絡,當他們全部聚合之後,自然便可一網打盡了!”那師爺似也想賣弄一下,搶在林渺前回答道。

  “嗯,這倒也是。”熊業點了點頭,由師爺口中說出這些道理,他倒是很容易接受。

  “那就下令撤去城中搜捕兇手的人吧,然後命人暗中加強城防!”熊業立刻吩咐道。

  “但還有一件事,大人忽略了!”有那師爺幫著說話,倒讓林渺省了不少口舌,但他仍出聲提醒道。

  “還有何事?”熊業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能為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解,他自然心喜。

  “那便是外面那些人,大人要將他們全釋放了才行,否則此計只怕難成。”林渺肯定地道。

  “外面那些人,只要每人拿出一百兩銀子,本官自會放人,而你為本官出得此計,可免你同伴三人的贖金,你該滿意了吧?”熊業大方地道,此刻對林渺倒不是那麼厭惡。

  “請大人想想,這些人多是小本生意人,看他們衣著單薄,根本就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即使等他們湊足了銀子,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但是如果那些奸細藉此鼓動城中的那些外來生意人和百姓,一時聚眾太多,城中一亂,就很難控制,即使是引出了奸細,仍會製造大麻煩,難道大人想為了眼前這點小利而失往後的大利嗎?如果大人放了這些人,這些人不僅會感激大人的恩德,還能讓奸細可乘之機減少,到時候他們一出來,便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成擒,否則以鄴城城內那麼多的外來商家,只怕很難徹底清查。”說到這裡,林渺詭異地一笑,接道:“說不定到時候大人還可以將某些人的萬貫家財全部充公呢,那時又豈在乎這區區幾千兩銀子?”熊業眼中放光,最讓他受用的還是林渺最後一句話,如果能夠讓某些人的萬貫家財都充公,他至少可分得 分之一,要是多有幾家,他又怎在乎眼前這蠅頭小利?

  那師爺也不由得向他附耳低語了幾句。

  “很好!本官可以答應你放了那些人,但是你卻得留下!”熊業淡淡地道。

  “大人這又是為何?”林渺並不驚訝,淡然反問道。

  “既然你能想出此計,就定懂得如何安排,本官要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沒有時間為這些俗事操心,你最好給本官定個計劃出來,讓本官滿意了,才能夠放你離開,否則,本官就定你死罪!”熊業兇巴巴地道。

  林渺心中大感憤然,世上竟有這樣的惡官,他真恨不得立刻便上前捏死熊業,但他卻知道,自己不可以這麼做。他當然不怕殺人,有鐵頭和任泉相助,要殺這臟官只是輕而易舉之事,但那隻會連累廳中的那些人,所以他並不想惹事,事實上讓他留下擬個計劃也只是輕而易舉之事。

  “這個沒問題,不過,我還有個請求,便是想隨大人同去觀看杜月娘的獻藝。小人對其聞名已久,還有些交情,如果大人帶我同去,也許還可讓她為大人獻曲一首呢。”林渺吸了口氣道。

  “哦,此話當真?”熊業大喜,隨即立身而起問道,顯然林渺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他。

  “小人在竟陵遊學之時曾拜訪過杜月娘,是以應該不會有問題。”林渺半真半假地道。

  “杜月娘現在成了燕子樓的台柱,其艷名不遜當年曾鶯鶯和柳宛兒,如果你能讓她為本官獻曲一首,本官必有重賞!”熊業興奮不已地道。

  “那就先謝過大人了。”林渺心中暗驚,如果杜月娘成了燕子樓的人,怎會到鄴城來?她不是在醉月樓嗎?若真有燕子樓的人來了,倒還真的有點麻煩了。

  “我想讓我的兩位隨從也一起去。”林渺又道。

  “這個不是問題,本官這就下令放人。”熊業想到能讓杜月娘為自己獻藝,頓時心癢,大方之極地道。

  “謝大人!”林渺大喜。

  △△△△△△△△△

  熊業對杜月娘的興致似乎比一切都高,對鄴城中的一切事務都可以拋至一邊而不理,但是卻不能不看杜月娘的獻藝。

  當然,在鄴城之中,熊業統管城內和整個魏郡的匪劫之事,但卻仍得聽命於郡守戴高。不過,戴高似乎更是荒淫無道,這河北之地,義軍處處,朝中政令到這裡來都變得行不通,只要他出銀子,保證上疏下通,是以戴高將魏郡之事大多交給郡丞葉計和都尉熊業處理,而他則樂得清閒。當然,他並不怕出了什麼問題,熊業乃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而葉計則是其親戚,所以整個魏郡便成了他們的安樂之窩。

  熊業稍稍佈置了一下,便在眾親衛相護之下,帶著林渺、師爺諸人浩浩蕩盪地向清漳樓趕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33
第三卷第二十六章亂世揚名
  清漳樓坐落於城北,高而豪華,可遠眺清漳河,是以取名為清漳樓,這也是鄴城最為豪華的青樓,當然,其聚青樓、酒樓與賭場為一體,雖無燕子樓之名氣,但其裝飾之氣派,也不會相去太遠。

  鄴城街道雖然大部分已經過清理,但街邊的狼藉依然隨處可見,顯然,昨晚一場劫火,已讓鄴城變得有點面目全非。

  林渺都懷疑,自己來鄴城是白來了,而他提議與熊業同去見杜月娘也是一個讓他後悔的決定。如果他知道杜月娘已經成為了燕子樓的人,絕不會提議要去見杜月娘,可是現在已是騎虎難下,熊業根本就不放他走,一定要帶他去清漳樓,他也只好走一遭了。

  街頭的百姓老遠便避開,面對這支隊伍的目光似乎總帶有一絲憎恨,這讓林渺坐在馬上渾身都不對勁,鐵頭和任泉倒似乎沒什麼,他們只是緊跟著林渺,一切都聽林渺的吩咐。

  恍惚間,林渺只覺得一絲不安自心底升起,這並不是因為百姓們那些鄙夷的目光,而是一種極奇異的感覺,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自被天雷襲身之後,他似乎總會出現一些特別的感覺,那是對危險的覺察力。

  想到這裡,林渺突有所悟,驀地抬頭,便見一抹血色,如艷紅的晚霞般自天空中襲下,無聲無息。

  “殺手殘血!”林渺失聲低呼,對這一抹血色,他絕不陌生。當日殺死齊子叔的就是此人,而要殺白玉蘭的也是此人,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但這一次,卻又是為了殺誰呢?

  “保護大人!”經林渺一喊,立刻有人發現那自虛空中飄下的這抹血色,不由得驚呼。

  “轟……”熊業的軟轎觸及紅雲便已在劍氣之下爆裂。

  “啊……”熊業驚叫,只感一抹血色充斥了整個轎身,身子與思想彷彿陷入了一個空洞之中。他看到了一雙冷厲而酷辣的眼睛,以及一團紅如火的身影。

  “嘩……”熊業絕望驚呼的一剎那,卻發現一柄刀自他頸側破開轎身,沒入那血紅的世界裡。

  “當……”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中,軟轎暴成碎片,熊業的身子也隨轎子的碎裂滾落而下,發出一聲慘哼。

  “大人!”那師爺大驚,這時才反應過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抓刺客!”熊業落地一滾身,竟站了起來,驚魂未定地大喊道,臉色都變綠了。他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次,若不是那自頸側穿過的刀救了他一命,只怕早已被那詭秘的殺手割下了腦袋。

  這一刀正是林渺的龍騰!

  熊業慶幸將這個年輕人帶在身邊,而林渺的武功似乎也極出乎熊業的意料之外。

  殺手殘血一擊未成,被林渺功力反震而出,卻又疾攻林渺,以快打快,竟連擊數十劍之多。

  “大膽狂徒,吃你爺爺一槳!”鐵頭見那殺手居然狂攻林渺,不由得大怒,縱身而起,大槳以開山之勢自虛空中壓下,頓時風雲變色,氣勁旋動有若雷鳴。

  “叮……”殺手殘血只好棄林渺,反劍輕撥,兩股氣勁相觸之下,其身子竟在空中倒折而出。

  “想走?”任泉也橫身掠出,刀影灑過一片淒迷。

  一旁的官兵都看呆了,他們只能在地上圍住,根本就插不上手。

  “轟……”鐵頭的大鐵槳被殺手殘血劍鋒上的力道引至一旁,擊在路邊的一隻大石獅上。石獅頓時爆裂成無數碎石塊,滾落一地。

  鐵頭的手臂震得發麻,心中暗駭,但一旁的熊業卻是更驚,那群官兵更不用說了,哪見過這般威勢?

  “砰……”任泉並沒能在空中截住殺手殘血,只因對方的身法太快,而且又極古怪,險些中招,後與殘血對了一腳才力竭落地。他的功力顯然不如殘血,落地後連退四步才穩住身形。

  “你就是林渺?三番四次壞我之事,我定會回來找你的!”殺手殘血如一頁紙鳶般借任泉之力,落至一旁的高簷上,冷冷地拋下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便如影子般掠過幾個屋脊而去。

  “快給我追!一定要把刺客給我抓回來!”熊業見殺手殘血離去,不由得怒呼道。

  “大人,我看不用追了,根本就沒人能追上這殺手,大人無恙就好了。”林渺勸阻道。

  熊業想到剛才這殺手如影子一般的身法,禁不住心有餘悸,而剛才要不是林渺出手相救,他確已命喪黃泉了。

  “你們三人救了本官的命,本官一定會重賞你們!”熊業緩了口氣道。說到這裡又惑然問道:“你們武功這麼好,為什麼還會被這群廢物抓到衙門裡去?”林渺不由得好笑,淡淡地道:“我們也沒犯法,我相信大人能明斷,是以就與他們配合一下,這是我們百姓應該做的!”“說得好,你跟那些刁民不同,對了,剛才那刺客叫你什麼來著?”熊業突然記起了什麼似地問道。

  “他叫小人林渺!”林渺坦然道。他知道,熊業此刻絕不會拿他怎樣,有他在,那刺客才難以得手,熊業也是怕死之人,即使知道自己是朝中欽犯,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招攬。再說,他便是想抓自己諸人,也得估量一下自己三人的武功,又豈是他那群手下所能對付了的?

  “你就是林渺?!”熊業望著林渺神色一冷。

  “我就是林渺!”林渺高深莫測地笑道。

  熊業對視著林渺,臉色數變之後,突地詭詭地笑了起來。

  林渺也對視著熊業詭詭地笑著,兩人的表情顯得滑稽而又讓人不懂。

  熊業突地停住笑容,大方地拍著林渺的肩道:“好哇,林渺這個名字好,叫起來就是順耳!”林渺差點沒笑破肚皮,熊業的演戲本領確實是高絕,不由得附和道:“謝大人誇讚!”“你是不是昨天大鬧邯鄲的那個林渺?”熊業突地附到林渺耳邊低聲狠問道。

  林渺怪怪一笑,低聲反問道:“你說呢大人?”熊業一怔,旋又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說,我說杜月娘的歌喉定比曾鶯鶯要好,肯定是這樣的!是嗎?”“那是,那是!”林渺也一怔,附和道。

  熊業與林渺對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似乎各懷鬼胎。

  師爺在一旁都看得莫名其妙,但是他卻聽說過“林渺”其名,昨日大鬧邯鄲之事,已經傳到了鄴城。

  邯鄲與鄴城相距本不遠,又因兩城通商者甚多,更有許多人專門趕到鄴城來一睹杜月娘的風姿,是以便把邯鄲城發生的最火爆的消息帶來了鄴城。

  而有人居然敢在王郎府中搶走王郎未來的兒媳,這可算是北方最具傳奇性的典故。是以很快便將這消息傳得滿城皆知,許多茶館裡面的人甚至將這大鬧王郎府的人說成了三頭六臂,如何一路殺出邯鄲城,如何打敗追兵之類的,也講得活靈活現,便像是他們親眼見到了那一切一般。

  後來,還有人傳說這個鬧邯鄲的林渺不是凡人,乃是天神,是被雷電送到人間的,所以連王郎都耐何不了他。消息以訛傳訛,很快便走樣了。

  那師爺卻是恍然,如果說眼前的年輕人便是昨日大鬧邯鄲之人,擁有擊退刺客的本領,那自是不稀奇,但他的心中又隱隱有些不安。

  △△△△△△△△△

  清漳樓,林渺的心卻不在此,他知道如果王郎知道他在這裡出現的消息,定然會派人前來追殺。是以,他必須盡快離開鄴城。不過,今日仍不會有問題,鄴城與邯鄲來回兩趟也需要一些時間。

  清漳樓專為熊業準備了一個席位,畢竟,在鄴城,熊業仍是個人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熊業此刻的心情也已平復了下來,雖然對剛才那次刺殺尚心有餘悸,但知道身邊之人是大鬧邯鄲的林渺,身後又有林渺的兩名隨從高手,膽子也壯起來了。他可不在乎林渺是什麼身分,在他的眼裡,王郎也是勾結賊寇的豪強,儘管他不敢輕惹王郎的勢力,但也不會幫王郎。

  清漳樓中早已擠滿了許多人,東一堆西一桌,一邊飲酒一邊高談闊論,似乎許多的話題都與昨日林渺大鬧邯鄲城有關,這似乎比昨夜賊寇擾鄴城還要讓人樂道。因為,這多少帶點英雄主義色彩,是以更受人歡迎。

  此時尚未到杜月娘出場的時間,看過杜月娘獻藝的人們,對於台上這些所謂精彩的前戲根本就不屑一顧,只有那些還從未見過杜月娘獻藝的人才會看得大聲叫好,但卻為一旁的人所不屑。

  於是,許許多多關於杜月娘的笛音是如何動人,其舞姿是多麼迷人,以及其長得是如何美麗動人……似乎所有美麗的詞語都用上了。

  男人在談女人的時候,總會有講不完的話題,尤其是在講一個美麗動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時,這時候他們的想像力似乎都能發揮至極限,更有甚者,吟出幾句似是而非、略帶感情的詩句,讓眾人一笑……等等,不一而足。但不管如何,在這種場合之下的熱鬧那是不可否認的。

  “你去讓杜美人待會兒為我獻曲一首吧。”熊業推了推身邊的林渺,提醒道。

  林渺暗惱,道:“我只是與昔日杜月娘有一面之緣,可是她現在是燕子樓之人,而我又與燕子樓有些過節,只怕過不了燕子樓這一關。”“你不是說可以做到嗎?”熊業一聽林渺這麼一說,不由得也有些微急,反問道。

  “大人聽錯了,我只是說有可能,如果大人認為我說錯了,可以問師爺。不過,我會盡力去試試,可是這卻要大人你相助。”林渺吸了口氣道。

  一聽林渺的話有所轉機,熊業立刻大打包票道:“你要本官相助什麼?只要本官可以做到,而又能讓杜美人為本官獻曲一首,本官定會做到!”林渺心中暗罵:“真是狗官,早知道就讓殺手殘血宰了你好了,免得在這裡惡形惡相!”但口中卻道:“我只說試試,不能保證就一定可以成功。大人如果要一定成功,林渺也不敢擔保,還是就此作罷吧。”“好,好,試試就試試。”熊業也無可奈何地道。他知道,逼林渺太緊了,林渺懶得理他,弄不好,割下他的人頭,他也無力可抗,是以只好妥協。

  “那請大人寫封給杜小姐的請帖,便說杜月娘小姐親啟,請她去你府上作客。”林渺道。

  “什麼?”熊業先是一怔,隨即大喜反問道:“你能請到她到我府上作客?”“大人太心急了,這叫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嘛,如果她能去你府中作客,你還在乎這一首獻給你的曲子嗎?若她不去,也不敢不給大人面子,至少會有所表示,那麼讓其為大人獻上一曲,也便不過分了。”林渺微責道。

  熊業一聽,欣然地一拍腦袋,笑道:“果然好主意,我怎就沒想到?來,筆墨伺候!”林渺心中更多了一絲鄙夷,他真難想像,朝廷怎麼會選中這樣的人來主管一方城池安危,由下及上,可想而知,王莽的朝政黑暗到了什麼樣的程度,也難怪河北亂成這個樣子。相對而言,南陽官府還是要好上一些,要不是王興在宛城弄得烏煙瘴氣的,只怕劉秀想起事也是不可能的。當然,朝中的苛銳太重這是另外一回事,而大饑荒也是百姓起事的原因,整個朝政黑暗,僅一地治理得好也沒有用,如信都之地,若不是因天高皇帝遠,任雄漠視朝中的許多無理政令,減輕百姓的壓力,這才使得信都得以安生,但這也成了朝中欲讓人在任雄死後奪其後權的原因。

  信都的百姓卻對任家極為感激,這是一個異數。

  △△△△△△△△△

  “熊大人有信函要我親自交到杜小姐的手中!”林渺掏出熊業給他的令牌,沉聲道。

  林渺並不敢以真面目去見燕子樓之人,因為他乃是燕子樓的大敵,燕子樓可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此刻他根本就不能與高手太過激烈地交手,否則的話,殺手殘血只怕沒有這麼容易逃走了。當然,林渺自然不會真個幫熊業殺掉殺手殘血,這樣的昏官,死有餘辜!只是如果熊業死了,城中必會立刻對外來的人進行大搜捕,這是林渺所不想見到的,若鄴城城中大亂,說不定尤來軍會捲土重來,以尤來軍之凶殘,那時苦的只是城中的百姓,這並不是林渺所願見到的,是以他才會出手救熊業。

  不過,熊業不死,他倒可以利用此人來達到一些目的。

  那名清漳樓的護衛哪敢相阻?立刻上前引路。他們很清楚熊業的為人,一個不好,便落得身首異處,在魏郡根本就沒有人可以為他們申冤!

  “鐵爺,這位是都尉大人的人,說有信函要親自交給杜小姐。”那護衛引著林渺來到一間偏室。

  林渺吃了一驚,護衛所引見的人竟是燕子樓的護衛總教頭鐵憶!這讓他意外,也吃驚。

  “哦,是熊大人的人,你把信函交給我吧,我幫你轉交給小姐也是一樣。”鐵憶聽說是熊業的人,倒也顯得很客氣。

  “大人說過,此信必須要小人親自交給杜小姐!”林渺見鐵憶並沒有認出自己,不由暗鬆了一口氣,沉聲道。

  鐵憶對視了林渺一眼,見林渺語氣極為堅決,他並不想在鄴城得罪這號人物,是以只好點點頭道:“那好吧,你跟我來。”……

  “小姐正在上妝!教頭請稍候!”鐵憶欲進,卻被杜月娘的小婢所阻。

  對於這個小婢,林渺倒還有些印象,也是當日阻他於門外的那小婢。

  鐵憶望了林渺一眼,淡淡地道:“熊大人有一封信函要親自交到小姐的手上,你去通報一聲!”那小婢斜瞟了林渺一眼,故意道:“哪個熊大人? ”“都尉熊業大人!”鐵憶也有些惱,但是杜月娘在燕子樓中的身分特殊,也不能發作。

  自曾鶯鶯被劉秀帶走之後,鄧禹又偷偷地帶著柳宛兒而去,當時正是義軍攻破棘陽之時,鄧禹趁亂帶走柳宛兒居然未被人發現,這確實氣壞了燕子樓中的人,本來曾鶯鶯一去,便請來了竟陵的杜月娘,希望替住曾鶯鶯的位置。

  杜月娘也確沒讓人失望,可是柳宛兒一去,便只剩下杜月娘一人了,是以燕子樓不得不看重杜月娘,對其特別厚待。同時燕子樓也四處派人尋找鄧禹和柳宛兒的下落,他們絕不甘心!

  “哦,那你跟我來吧。”那小婢極為傲慢地望了林渺一眼,不冷不熱地道。

  林渺懶得與其計較,望了鐵憶一眼,見對方並沒有什麼動靜,心中甚喜。

  “小姐,熊大人讓人給你送來一封信函。”小婢行入內廂,隔著門簾喚了一聲。

  “放在那兒吧。”杜月娘那慵懶而柔轉的聲音如天籟般傳了出來。

  “大人吩咐要小的親自交到小姐手中!”林渺吸了口氣道。

  “你已經做到了,要么你拿回去給你們大人,要么就放在這裡!”簾內的杜月娘聲音突然變得堅決道。

  林渺倒是微吃一驚,杜月娘的話說得也夠絕的,似乎根本就不怕得罪了熊業。

  “那小姐連故人也不欲相見嗎?”林渺突地淡淡一笑道。

  “何來故人?”簾內傳出杜月娘惑然的聲音,“昔日竟陵撫簫仗劍,卻未能長敘,被無禮公子衛政所擾,難道小姐不欲再繼當日未完之語嗎?”林渺淡淡地道。

  那小婢訝然望著林渺,聽其說到“竟陵撫簫仗劍”,似有所悟,不過,在竟陵仰慕杜月娘的人太多,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誰。

  “哦,那公子請進來一敘吧。”杜月娘似乎有些印象,口氣緩和了許多道。

  林渺掀簾而入,卻見杜月娘坐於銅鏡之前,身後兩名俏婢正在為其盤頭結髮,其狀甚為愜意,略帶慵懶的表情確實有傾國傾城之姿,似乎風姿更勝昔日。

  “我有見過先生嗎?”杜月娘目光落到林渺的身上,見進來的只是個中年文生,不由得大失所望,淡漠地問道。

  林渺淡淡一笑道:“小姐自不曾見過這張面孔。”說話間,目光向那兩俏婢望去。

  “你們倆先出去一會兒。”杜月娘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林渺的話意。

  兩俏婢倒是極為聽話。

  “林渺巧過此處,特向小姐請安了!”林渺立刻撕下易容。

  “啊,果然是你!”杜月娘迅速立身而起,還了林渺一禮,欣喜地道。

  “小姐居然還記得在下,實讓我感到榮幸。不知小姐近來可好?”林渺伸手相扶道。

  “公子請坐!”杜月娘客氣地道了一聲,隨即又道:“聽說公子昨日大鬧了邯鄲城,自王郎的府中救出了心上人白小姐,何以公子今日便能到此,還與熊大人拉上關係呢?”“一言難盡,我此來,本是欲取道信都或平原,聞小姐在此,是以便在此多呆一日,想來見見故人,聽聽小姐那遠勝天籟的歌喉簫聲!”林渺笑道。

  “惜無知音,今日公子來此,月娘定竭力相奉!”杜月娘欣喜地笑道。

  “我便在西首的前台,與熊業並座。若有空,定當找機會再來拜訪月娘。”林渺道。

  “昭平受傷了,你可知道?”杜月娘突地轉換了語氣道。

  林渺一怔,不明白杜月娘何以突然說出此話,訝問道:“月娘所指哪位昭平?”“黃河幫幫主遲昭平!”杜月娘嘆了口氣道。

  “什麼?”林渺差點沒失聲叫起來,吃驚地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在哪裡?怎麼受傷的?”“昨晚來鄴城後受了傷,是尤來出的手,她此刻在謝府之中,待會兒你可以去問她。”杜月娘吸了口氣道。

  林渺微微有些發楞,他怎麼也難以將杜月娘與遲昭平兩人聯繫在一起,一個是北方水路第一大幫幫主,一個卻是南方名妓,兩種身分,兩處所在,相差何止千里?可是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聽錯,杜月娘所說的人正是黃河幫幫主遲昭平,他相信杜月娘是不會騙他的,至少沒有必要。因為如果杜月娘不是與遲昭平有特別關係的話,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與遲昭平之間的關係,那也便沒有必要說出這些了。

  “好了,公子也該走了,若有空,還請到謝府走一趟。”杜月娘提醒道。

  林渺知道,時間久了會讓鐵憶生疑,是以忙重整易容,道:“這是熊業的請函。”杜月娘看了看道:“我不想去他府上,你幫我回复他!”林渺笑了笑道:“好,那我便先去了。”

  △△△△△△△△△

  林渺並無太多的心思觀看台上上演的一幕幕好戲,真正能吸引他的,只有杜月娘的歌聲與笛聲。杜月娘果然專為西面的席上之人獻曲一首,雖然是所有人都在聽,但熊業依然忘乎所以,好像這一曲便是專為他一人而獻上的一般,卻不知這乃是杜月娘獻給林渺的。當然,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熊業享受到了這特有的殊榮,甚至連郡守都有些嫉妒。

  熊業則更是對林渺另眼相看,像是對一個活寶般。

  林渺卻恨不得早點離開此地,去謝府看一看。

  遲昭平居然受傷了,她怎會到鄴城來而不是回平原郡呢?那白玉蘭呢?還有猴七手與耿信諸人呢?他們是不是也跟著來到了鄴城?如果都在,那倒是省事。

  杜月娘與遲昭平又是什麼關係呢?她們倆一南一北,八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居然會有外人無法知曉的關係,這確實不能不讓人吃驚和訝然。

  杜月娘一直都在燕子樓高手的看護之下,想見其一面都不容易,遲昭平又是怎麼見到杜月娘的呢?而且讓杜月娘知道她受傷的消息呢?這一切確實讓林渺也難以思透。

  林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杜月娘的話,如果杜月娘已是燕子樓之人,會不會幫燕子樓設下圈套對付自己呢?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自己與杜月娘不過一面之緣,可是,對方又怎知道自己與遲昭平之間的關係呢?

  這又是一個讓人不解的地方,但不管怎樣,林渺還是決定立刻去謝府看個究竟,即使杜月娘所言並不屬實,對方也不可能在倉促之間安排出什麼毒計來。

  △△△△△△△△△

  謝府,並不太氣派,林渺一報名,便立刻有人引入府中,似乎府中之人早就听說過他的名字。

  林渺並沒有完全看完那曲戲,他要先行離去,熊業也沒有辦法。不過,林渺說過,只是有些私事待辦,又留下了任泉相伴熊業,這是熊業惟一心安之處。畢竟,他知道任泉也是個高手,而他要用林渺的地方尚多,可不敢太過得罪此人。儘管他也很張狂,卻不是傻子。

  遲昭平果然在謝府之中,也就說明杜月娘並沒有說謊。

  “你受傷了?”林渺再見遲昭平,感覺她有些憔悴,不由得問道。

  “是月娘告訴你的?”遲昭平似乎知道林渺與杜月娘相見之事,淡然反問道。

  林渺微愕,點了點頭,惑然問道:“你怎麼會認識她?你們一北一南……”“這是我們的秘密,不過,告訴你也無妨,因為我與她本是姐妹!”遲昭平含笑道。

  “姐妹?”林渺的眼睛瞪得極大,反問道。

  “不錯,親姐妹!但在十年之前便分開兩地,世間知曉之人寥寥無幾,也可以說這是我黃河幫的一大秘密。”遲昭平淡淡地道。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林渺吃驚地問道。他實在是找不到遲昭平告訴他這樣一個大秘密的理由所在,是以他吃驚,因為他不覺得自己與黃河幫之間擁有多大的交情。

  “因為我想請你護我回平原。”遲昭平肯定地道。

  林渺認真地望著遲昭平,似乎欲在她那憔悴的面容下找到這句話是真是假的答案。

  “玉蘭現在哪裡?”林渺突地吸了口氣問道。

  “已由姬先生送她上了許平生長老的船,先一步去了平原,你的兩個朋友也在,只有耿先生說回去找你們尚留在邯鄲外,白小姐應該是安全的。”林渺鬆了口氣,他知道姬漠然的身分特殊,若由他送白玉蘭出城,自不會有問題。

  “那你為什麼不隨許平生長老回平原,而選擇要讓我送呢?”林渺訝然不解地問道。

  “這是我心中的秘密,答案暫時並不想告訴你。”遲昭平望著林渺,雖看上去有些疲倦,但依然很頑皮地眨了眨大眼睛。

  “如果你認為我勝任的話,我定當竭力。”林渺聳聳肩,灑然笑了笑道。

  “沒有試過,是不會知道結果的。”遲昭平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

  林渺不由得也笑了。

  “是尤來傷了你?難道昨晚尤來親自入城了?”林渺想了想又問道。

  “不錯,尤來軍入城,並不只是為了劫掠鄴城,更重要的卻是為了我黃河幫!這也是我趕到鄴城的原因,但那魔君的武功太強,所以我受了傷。”遲昭平淡然道。

  “尤來軍與黃河幫有仇嗎?”林渺訝然。

  “這之中牽涉甚廣,一言難盡,我們這次回平原的路途,尤來也絕不會輕易放手,必會派人狙殺伏擊,甚至親自出手!”遲昭平吸了口氣,目光投向林渺。

  “既然遲幫主看得起我林渺,自當竭盡全力,除非尤來先殺我林渺,否則絕不會讓你比我先死!”林渺坦然笑了笑道。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遲昭平欣然一笑,她傷得不輕,以眼前傷勢而論,至少在十數日間不能與敵交手,否則只會使內傷惡化。其所受之傷極為怪異,陰寒淤結於五臟,林渺並不懂醫道,是以他也不知這是什麼傷,但是其內寒之氣與他體內的火熱幾乎是兩種極端。

  林渺與遲昭平約好再見之時,便去見熊業了,他必須先解決那邊的事,找回任泉。

  △△△△△△△△△

  林渺剛回到熊業府前,便有人傳,熊業請他入內廳相敘。

  林渺微訝,倒不知熊業這麼急著找他是所為何事。不過,他知道是該與熊業攤牌的時候了,他也不想與這般庸俗不堪的狗官同伍了,這簡直是一種諷刺!

  熊業負手而立,面對著上堂,一身長衫拖地,輕閑之中竟透著一點凜冽之意。

  這讓林渺有些訝然,他好像還是第一次感覺到熊業身上有庸俗之外的東西。

  “你回來了!”熊業並未轉身,淡淡地吸了口氣,悠然問道。他似乎知道走進內堂之人便是林渺,這又讓林渺感到意外。

  “不錯,我回來了。”林渺點了點頭,心中卻感到一絲異樣。

  “你去見了黃河幫幫主遲昭平?”熊業緩緩地轉過身來,依然不慍不火地問道。

  林渺大愕,旋又坦然道:“不錯,不知大人是如何知道的?”熊業不由得發出一陣得意的笑,道:“鄴城之中又有什麼事情能真正瞞得過我的耳目?我不僅知道你去見了遲昭平,還知道遲昭平身受重傷,傷他的人卻是尤來!”林渺更是大怔,神色變得極為難看,他彷彿是第一次認識熊業,在他的印象之中,熊業根本就不算個人物,但這一刻所說的幾句話卻不能不讓他重新估量這個人的存在。

  “你是不是感到很驚訝?像我這種昏庸無能、享於安樂的贓官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精確而靈通的消息,是嗎?”熊業不無得意地笑著反問道。

  林渺無語,熊業已經把他心中所要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他還有什麼好說的?但熊業也確實說出了林渺心中的疑問,他知道自己徹底地對熊業這個人看走了眼,這人深藏不露的水平確不能不讓林渺嘆服。

  “不錯,我確實有些驚訝,你居然也會布下這麼多眼線,那很難解釋你怎會任由尤來軍在城中活動,連尤來入城,你都會視而不見,我不覺得這對你有什麼好處!”林渺坦白地道。

  “你又錯了,你仍高估了我!這鄴城之中並不只有我才是最大的!如果我知道他們在城中的地點,保證他們沒有一個可以活著離開鄴城,即使是尤來也不會例外!”熊業有些悻悻地笑了笑,狠聲道。

  “你是說,這些人是郡守戴高放進來的?”林渺不由得吃驚地問道。

  “這座城本來就是戴高的,他不會傻得引賊來搗自己的老窩,你不是一個笨人,自然應該知道是誰了。”熊業淡然反問道。

  “那便只剩下葉計了,但是這沒有理由呀,他身為郡丞,引來賊兵襲城,又有什麼好處?何況他與戴高之間關係密切!”林渺故作不解。

  “這年頭,兒子出賣老子,兄弟出賣兄弟,從來都不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野心會燒掉一個人的良知,權欲則更能讓人走上一個極端。這亂世之中,所有的理由都可以歸結在野心之上!”熊業淡淡地道。

  林渺怔了怔,反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這一切只是你鄴城中的事,我只不過是個外人而已!”熊業笑了笑道:“錯!你並不是個外人,你已經捲入了這漩渦之中,除非你可以放下遲昭平,獨自離開鄴城!否則,你便必鬚麵對這一切。當然,我還忘了告訴你,葉計與王郎的關係極密切,他會不會想拿你給王郎送禮,還得看他心情好與不好了。不過,我看他對你應該是比較感興趣!”“為什麼你會這麼肯定?”林渺訝問。

  “因為你壞了他的好事!”熊業淡淡地笑了笑。

  “你在說笑了,我根本就不曾見過他!”林渺好笑地道。

  “但是你逼退了殺手殘血,救了我!所以,葉計是不會讓你輕易走人的!”“你怎麼知道殺手殘血就是他派來的?”林渺再怔。

  “殺手殘血並不是葉計請來的,而是王郎,但王郎卻是讓殺手殘血幫葉計,所以,你破壞了他的好事,他是不會放過你的!”熊業道。

  “我不信!”林渺搖了搖頭道。

  “你可以不信,我也不會勉強任何人相信我的話,我知道你要走了,所以我才會告訴你這些。”熊業漫不經心地道。

  “為什麼?”林渺惑然。

  “當看到自己的敵人屢屢失手或是弄得灰頭土臉,這會是一件很讓人高興的事情,難道你不覺得嗎?”熊業笑了。

  林渺不由得也笑了,熊業的理由確實簡單而直接。

  “我不懂你這般精明的人為何會作出一些如此荒唐的事,為何將自己表現得如此昏庸?你大可將鄴城治理得清明和順!”林渺望著眼前的熊業,心中湧出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

  “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雖然你很聰明,但官場之上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所能想到的。世人皆醉我獨醒之人,其命運注定只有兩個,一個便是棄於世俗,慘死於世;要么你便一發沖天,讓世人敬畏。除此之外,沒有第三條路,在你不能一發沖天之時,若你不想死得更快,那便要讓人感到你沒有什麼威脅,當你的敵人輕視你的時候,那麼,你的機會才算是到了!”熊業悠然道。

  林渺不由得怔住了,熊業這番話雖然並非有太多的道理,但卻讓人無法反駁,隱約間,又似乎含有至理,也難怪這樣一個看上去如此庸俗之人竟能成為一郡之都尉,戴高能放心將事情交給熊業處理。

  事實上,鄴城在昨天之前,尚不能算是很亂,雖然熊業平日的表現極昏庸,可是這偌大的魏郡,偌大的鄴城,百姓仍能夠安於家中,可見此人也並不全都如在府衙里所表現的那樣。

  “王郎為什麼要幫葉計對付你?”林渺突地反問道。

  “因為我知道王郎的野心,並不太附和王郎的所作所為,若是邯鄲舉事,鄴城則是一個對王郎來說,極為重要的據地,而葉計又傾向王郎,所以王郎樂意助葉計奪下鄴城的控制權。所謂的郡守,此刻根本就形同虛設,戴高絲毫不足為患,而能讓葉計心中難安的人便只有我!”熊業自信地道。

  林渺心中恍然,忖道:“看來河北的形勢確實已經亂得可以,不僅僅只是義軍與朝廷之間的鬥爭,更已經發展到了地方官對朝庭完全失去信心,或欲割地自據,或欲投效明主,王莽的末日確實已經可以看得見了。”“真讓我驚訝,熊大人在城中弄得雞飛狗跳,竟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能力,難道大人不知道一旦民心失去,將會永遠都得不回來嗎?”林渺不無揶揄地道。

  “失民心只是相對而言,雖誤判小事,但你不去擾民襲民,相對而言這些愚民便不會覺得你是多麼惹厭了,這叫韜光養晦!”熊業悠然笑道。

  “好個韜光養晦!”林渺讚了聲道:“如果大人樂意的話,是否可以給我們準備三艘稍大的船隻?”“你要三艘稍大的船何用?”熊業訝問道。

  “大人所說沒錯,我要用這三艘船送遲幫主回平原!既然大人與我是同一條陣線上的,大可讓我與葉計、尤來玩一把,讓他們知道厲害! ”林渺肅然道。

  熊業望瞭望林渺,詭詭地笑問道:“難道黃河幫還會缺船嗎?”“但是那是黃河幫的,既然這些人對黃河幫有所注意,自然能辨出黃河幫的船隻,如果我們乘黃河幫的船,只會被他們截於半道。是以,我想乘大人的船而行。”林渺對視了熊業一眼,淡淡地道。

  “好!我可以給你準備三艘船,你要我把船置於何處?”熊業想了想問道。

  “我要你在三個碼頭,每個碼頭放上一艘,到時以暗號約定,我們才會上船。”林渺悠然道。

  “你要在三個碼頭各放一艘,這是何意?”熊業有些惑然地望著林渺訝問道。

  “恕我先不能告訴大人,如果事情傳出去,就不太靈光了。”林渺詭詭地笑了笑道。

  熊業也只好笑了笑,道:“好!就依你,至少,目前我們尚不是敵人!”

  △△△△△△△△△

  謝府,三輛深簾馬車自府門外奔出,每輛馬車都在四名頭戴深笠、身著同色衣衫、看不清面目的漢子相護之下,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奔去。

  每輛馬車的裝備幾乎一樣,惟有駕車者不一,沒人明白謝府之人這是在弄什麼玄虛,也沒有人知道這三輛馬車之中裝的究竟是什麼人,當然亦沒有多少人在意這些。

  真正在意這些的人也不會猜不到馬車之中是些什麼,因為他們等的就是謝府之內的動靜。只是,這齣來的三輛馬車分向三方而去,讓那些久候了的人一時之間不知跟向哪一輛馬車才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39
第三卷第二十七章虛實難分
  馬車出行有半炷香時間,謝府的大門再開,這次卻是出來了六騎快馬,馬上之人也全都是深笠蓋頂,皆一襲長袍,看不清面容,也根本就無法辨知這些人的身分。

  這六匹快騎一出府門,便取道而去,卻不是那三輛馬車所行的方向,其行色匆匆,讓人不解。

  而謝府對面的小酒樓之中,卻有人露出了一陣得意的笑容,也迅速下樓追著那六匹健馬的方向而去。

  小酒樓之中那批人一走,又有兩人起身,搖了搖頭,自語道:“這小子果然是詭計多端,只可惜仍然低估了對手!”“我們也該回去了。”一老者對那自語者道。

  “走吧,這裡已經沒什麼好留的了。”“咦,謝府大門又開了!”那老者輕聲地提醒了一句。

  “是個掃地的!”那自語者望著一老叟拖著一隻掃把出來,掃去謝府門前的車痕與蹄印,不由得不屑地道。

  那老者也笑了,出來之人確實只是個掃地的,看來謝府確實已經平靜了,一切都已接近尾聲。於是兩人相視而笑,揚長而去。

  那兩人揚長而去後,小酒樓之中仍有人端坐未動,但神色間卻似略有憂色,目光不時望望謝府,這人正是曾被抓去都尉府的朱右。他認識剛才離開酒樓的兩人,因為他在都尉衙門裡見過這兩人,只是他卻不明白這兩人的用意。

  朱右知道,林渺要護遲昭平去平原。儘管他剛到鄴城,但是他卻有著別人所沒有的情報資源,他知道熊業之所以放他們這些人,全都是因為林渺,他還見到林渺退殺手殘血。後得知這個年輕人便是昨天鬧邯鄲的林渺時,便生出了結交之心,是以他才讓朋友查清林渺的下落,也因此,他知道了許多意外的消息。於是,他便來到了謝府大門外的這座酒樓之中。

  看到了三輛馬車而去,朱右便隱約猜到這是林渺的某種策略。是的,林渺這一招不僅使那些守在謝府四周、別有居心的人不知如何是好,讓朱右也有點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林渺和遲昭平究竟是在哪一輛馬車之中。是以,他只好作罷,沒有去追,誰知,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又出來這樣一撥人馬,不由讓朱右對林渺另眼相看。

  虛虛實實,那三輛馬車很可能是金蟬脫殼之計,而這六人所行的出城方向,一看便是陸路,三輛馬車的方向卻是水路,林渺真正的目的並不是水路而是陸路。是以,用三輛馬車引開敵人的注意力,再來個暗度陳倉。但讓朱右意外的卻是,酒樓之中居然有人早就想到了這些。

  朱右想追也追不及,也只好作罷,可是在謝府出來一個掃地的之後,他不由得眼睛一亮,又似有所悟。

  驕陽已漸沉,朱右的耐心也失去得差不多了,他又等了一個多時辰,謝府卻沒有任何動靜。他自早晨坐到中午,連店小二都似乎有些煩他了,不過,今天是大年初二,小二再怎麼煩,也不敢將客人掃地出門。

  朱右暗嘆了口氣,起身付賬,這時謝府的大門卻開了,竟行出一輛破爛的敞篷馬車,車上坐著五個壯丁,一個個身著半新不舊的棉襖,倒也洗得很乾淨。

  “爺,找你的銀子!”店小二客氣地打斷朱右的思緒。

  “哦?”朱右接過找回的碎銀,又取一小塊塞給小二,指著那敞篷馬車道:“那車是乾什麼的?”店小二惑然地望了朱右一眼,但又看看手上的碎銀,笑著道:“爺,你要問那車呀,那是老謝家每天中午去碼頭運菜和米的車子!”“哦,他們家用得了那麼多米嗎? ”朱右訝問道。

  “還有給馬兒帶回新鮮草料呀,老謝家很講究的,每隔兩三天就運一次糧食、草料、疏菜之類的!”店小二解釋道,這叫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總不能白拿小費吧?

  “哦,謝小二哥相告!”朱右眼睛再亮,立刻匆匆下樓而去。

  △△△△△△△△△

  熊業露出一絲快慰的笑意,林渺確實有出乎人意料的能力,他終於還是失去了林渺的下落。

  熊業知道,如果連他都失去了林渺的下落的話,那麼葉計自然也無能為力,即使是尤來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林渺竟讓人分四路而出,三路行水路,一路走陸路,布下了這許多迷障之後,可是在他們嚴密追踪之下,這水上三路、陸上一路竟沒有遲昭平的踪跡,人說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這讓人難以分清虛實的四路疑兵卻全是虛的,讓熊業也有點意外。但當他們知道這四路疑兵全是假的,沒有遲昭平和林渺在其中之時,已經是三天之後。

  有三天的時間已足夠讓林渺去辦太多的事情,也足以讓林渺行得太遠,想再去查找林渺的具體下落已是不可能。

  這四路疑兵似乎是早經過商量好的,如何避追兵,如何引起敵人生疑,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天衣無縫,即使是尤來、王郎和葉計這三路人馬也花了三天時間才將這四路疑兵全部識破,但一切都太遲了。

  熊業不能不欣賞林渺的手段和頭腦,他讓人看著葉計及尤來這些人灰頭土臉的感覺確實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出,此刻尤來、葉計和王郎諸人的表情應該很有趣,說到玩手段,他並不遜於任何人,能夠讓葉計不好過的事,他樂意去做。而他更知道,葉計已經不配成為他的對手了,他相信,謝家一定會成為他的幫手。至少,謝家與他應站在同一條陣線上。

  葉計沒辦法抓到遲昭平和林渺,必會遷怒謝家,而這一刻他便可藉機出手!

  經各方查證,謝家為遲昭平確實出了不少力,那日不只是出了四路人馬,而是五路,那破馬車一去便未回,車上的幾人也是踪跡全無。由此可以推斷,那才是真正的遲昭平一夥人!而遲昭平依然可能是走水路,而且也已走了三天餘。這讓葉計惱怒異常,林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給溜了。

  當然,在葉計的眼中,這件事情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遲昭平走了,對付黃河幫的計劃便這樣泡湯了。

  尤來也不在乎林渺這個人,他只注重遲昭平。不過,那又有什麼用?此刻只怕遲昭平已經快回到平原了,他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

  嚴尤命大軍猛攻淯陽,但馬武固城死守,雖然城內快箭盡糧絕,可是義軍似乎仍極為頑強。

  馬武身先士卒,對攻城之敵施以最強的殺手,更以草人吊下城頭,騙得官兵羽箭近十萬支,使得城中又多了一些戰略儲備。

  馬武與戰士一同喝粥,吃糟糠菜饃,沒有半點優待自己的地方,手下將士都勸馬武不必如此,但卻遭馬武訓斥,於是將士更是尊敬馬武,士卒更是竭力,儘管城中只有數千戰士,卻仍守住了城池近二十日,這確實不能不讓嚴尤頭痛。

  嚴尤也是想盡了辦法,卻無法破城,淯陽的護城河極寬,外通淯水,要想截住河道,少說也要花上十天時間,然後又要填平護城河,這才能夠順利攻城。否則,許多攻城器械根本就到不了城下,搭起的臨浮橋,被城中的磚石很快砸得破亂。

  城中石頭砸完了,便拆除附近的民居,搬來磚木以用。當城頭受損之後,由於天氣極寒,馬武竟在城頭潑水,使城牆之上全部結了一層厚厚的堅冰,整個城牆滑不溜手,對投石機投來的巨石也不再畏懼,那巨石在破開堅冰之後,對城牆的破壞力也極為有限,但馬武很快又命人以冷水澆城,那破損之處又迅速結出厚厚的堅冰,雖只有這幾寸厚的堅冰,卻有著想像不到的作用。

  護城河上雖也結有冰,但卻無法承受太重的壓力,由於是這條河引淯水而成了活水,想要結冰並不容易。當日若不是誑開這淯陽城,想要取下淯陽,還真是一件難事。

  嚴尤想挖地道通入城中,但這護城河太深,若地道深度不夠的話,只會引水灌地道,淹死自己人。而若要太深的話,所花費的人力物力和時間卻又大得驚人,想在短期內完成那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以嚴尤也是束手無策了。

  對淯陽這樣的堅城,嚴尤本是不主張強攻的,但是在得到甄阜和梁丘賜全軍覆滅,且這兩員大將全都戰死的消息之後,他平靜的心也有些亂了。是以,他要在義軍大舉反撲之前奪下淯陽城。

  不知淯陽城內的義軍是如何得到這次大勝的消息的,人人精神振奮,頹氣盡去,彷彿看到了希望,這才頑強得讓人有些吃驚。當然,嚴尤也不能不承認馬武是個用兵高手,更是個守城的奇才。

  嚴尤為攻城,損失戰士近萬,但依然沒有半點成效,而劉寅和劉玄的大軍很快便要向北推進,捲土重來了。這對嚴尤來說,又是一個嚴重的威脅,而最讓他頭大的,仍是王常的下江兵。他與王常交過手,那次在藍口集,雖然王常敗走,但卻並非王常在兵法戰策上輸於他,而是在兵力之上輸了。是以,這個人將是他最為擔心的。

  從這次義軍不再乘勝冒進,而是選擇先制訂軍紀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有王常加入的義軍已經與往日不同了。至少,義軍變得更穩健,更成熟,使嚴尤不能不收起輕視之心。

  上次宛城外大敗劉玄,那是因為其指揮不一,劉玄急躁貪功,卻並不是因為義軍真的不行。事實上,嚴尤知道,綠林軍中有許多都是百里挑一的將才,無論是高手還是良將,都讓他有些眼紅。但該來的終究會來,有些事情既無法避免,便只好去面對。

  於是,嚴尤下令由陳茂率人阻止劉玄的義軍捲土重來,只要阻止住義軍蔓延之勢就行了,並不必取多大的勝利。

  陳茂自然知道,只要他能不讓義軍在馬武箭盡糧絕之前趕到,那麼他們就可以說已贏了一大半。

  只要能奪下淯陽城,掐住北上的水道,以堅城相阻,義軍根本就不可能大面積縱向地靠近宛城。淯陽便像是宛城的南大門,若大門一開,義軍則長驅直入地逼近宛城,這是絕無疑問的,這也是嚴尤何以要奪下淯陽的原因。

  △△△△△△△△△

  綠林軍在這數日之間以驚人的速度擴展,那讓官兵全軍覆滅的一戰,使得綠林軍聲威再振。那些走散的或是前段時間潰敗而走的戰士又重回陣營,而各地的豪強也都領著自己的家丁前來投效,也有許多當地百姓投效。

  劉玄命人每到一地,都四處張貼安民的榜文,及與百姓的約定,廢除該地的王莽舊制。

  王常、劉寅則加緊操練新兵,軍中依然由劉玄主理,但決定大事之時,卻仍是由劉寅、王常、王鳳等四人共同商議,劉玄為大將軍,只是暫代的虛銜。

  劉秀則與一干慕名而來的士大夫們商討如何制定軍紀,如何實施安民的政策,雖然劉秀的軍事才能不弱,但在處理這些事務方面,綠林軍中少有人能比,其在南陽求學之時,便被南陽士大夫們所器重,這一刻,也正是劉秀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而這些天來,軍中和百姓的反應也證實了劉秀的心思並沒有白費,也證實了其在這方面令人難以追及的才能,是以軍中眾將士都極欣賞和敬重劉秀。

  義軍一天天地逼近淯陽,也一天天地在變化、在壯大,這一路之上,便像是滾雪球一般。

  劉玄和劉寅諸人不急不躁,雖然仍記掛著淯陽城中的馬武,但是他們卻比任何時候都謹慎,因為這次他們所面對的敵人不是甄阜和梁丘賜,而是王莽御前最具聲威的納言大將軍嚴尤!此人昔日曾為兵部大司馬,其位高權重,這一切並非幸至。

  是以,義軍不敢不小心。

  △△△△△△△△△

  林渺居然輕鬆地送遲昭平返回了平原,一路上無絲毫波折和阻擾。

  遲昭平不能不佩服林渺的機智和易容之術,誰也沒有料到他們會乘一隻事先準備好的大木筏離開鄴城,再於臨漳換走陸路,至館陶改搭東下之船走黃河水路,而不是自清漳而行,這確實出人意料之外。

  遲昭平便在葉計眼皮底下走出,他們哪裡想到,那送幾大筐鮮菜乘筏而去的就是他們欲擒而不得的人?

  葉計不敢在鄴城之中對付遲昭平,那不僅是因為黃河幫不好惹,同時也是因為有熊業在。謝家與郡守戴高的關係密切,便是葉計也不敢亂來,但是若出了鄴城,卻是另外一回事,他完全可以假手尤來,但是遲昭平根本就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林渺第一次來到平原,卻受到了異常熱烈的歡迎,那是因為林渺送回了遲昭平。

  平原,並不只是遲昭平的地方,因為在這附近活動的還有富平與獲索兩路義軍,但黃河幫的本部設在這裡,富平與獲索兩路義軍皆對其極為照顧,事實上,這三路人馬有唇齒相依的關係。

  有黃河幫的水上力量為富平和獲索運送物資,這兩支人馬也輕鬆很多。

  不過,林渺來到這裡的感覺卻不是這樣,因為他發現這三支力量之間存在著一種犄角關係。

  作為北方第一大幫,雖然在具體兵力之上不比富平、獲索兩支義軍遜色,各有數万之眾,但卻也是這兩支義軍欲爭的目標。黃河幫便像是這兩支義軍中間的平衡點,雙方都害怕黃河幫依附了對方。是以,皆盡力拉攏與黃河幫的關係,又各懷鬼胎地打黃河幫的主意。無論是富平還是獲索,都想將黃河幫納入自己的旗下,這便形成了一個以黃河幫為尖角的三角。

  平原城內,基本上是由黃河幫控制,城守早已被遲昭平斬殺,而富平與獲索各集於平原百里外的高唐和商河城,這方圓數百里地,則全都是義軍活動之地。

  平原所處之地,北是河北義軍,東抵大海,南有樊祟赤眉,又有濟水相阻,是以朝廷很難派出大軍清剿,只能靠各地州郡的兵馬對付他們,但各地州郡自己的爛攤子都難以擺平,想抽出餘力對付這幾支義軍,那純屬不可能的事。

  在迎接林渺的人中,有傷勢已好的猴七手,但卻沒有白玉蘭和金田義。

  猴七手見到林渺,面若死灰,而不幸的消息卻是由許平生說出的。

  原來,許平生自鄴城而來的船隻受到高湖軍的截殺與劫掠,由高湖親自出手。白玉蘭被高湖軍搶去了,金田義因護白玉蘭,戰死於清漳河之上。

  此刻的許平生,傷勢仍未好。而猴七手當時因傷勢不輕並未參戰,才得以倖免,他們的雙桅大船沉於清漳河。

  這消息驚傻了林渺和遲昭平,他們怎也沒有料到路上竟會發生此事,本來他們興致極高地安全抵達平原,但這個壞消息卻使林渺的心彷彿陷入了一個冰窟,他已經感覺不到心中是什麼滋味。

  △△△△△△△△△

  猴七手愧疚地望著林渺,不敢說話,金田義死了,而他卻活著,白玉蘭被人搶了,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臉見林渺,這幾日,他內心一直都在受著煎熬,彷彿一下子老了二十歲。

  他知道,林渺對他恩重如山,他之所以要活下來,是要告訴林渺事情的真相。為了救白玉蘭,林渺大戰邯鄲,而身負奇傷,還致使任家數十名死士身亡,壞了耿信在邯鄲城的家業,更得罪了河北最有聲望的大亨王郎,這一切所付出的代價絕不小。

  最初,他們順利混出王郎府,若那時便出邯鄲,或許不會有如此損失,但是事情的變故卻太出人意料之外了。是以,猴七手感到羞愧。

  任泉和鐵頭也只是沉默,他們知道林渺此刻的心情。事實上,他們的心情又能好到哪裡去?好不容易救白玉蘭出邯鄲,他們不僅死去了眾多的兄弟,更被人追得有若喪家之犬,險死還生,原以為完成了最初的目的,這一切也值得,可是在即將看到完美的結果之時,突然有人告訴他們這只是一場夢,他們的心中又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呢?

  或許他們也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心中是怎樣一番滋味,而此刻魯青與耿信生死未卜,更成了他們的牽掛。

  遲昭平推門緩緩而入,向鐵頭和猴七手諸人打了個眼色。

  任泉和猴七手等三人頓明白其意,悄然地退出了房間。在這裡,他們實在找不到什麼話說,他們並不是會安慰人的人,但他們相信遲昭平。

  遲昭平默默地註視著林渺,而林渺卻似乎什麼感覺都沒有,心神彷彿是在遙遠的天邊,也不知其是在想些什麼,深沉得讓遲昭平也感到一絲迷茫與心悸。

  她還是第一次如此審視林渺深沉的一面,就像是在審視一潭無底的水。

  “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遲昭平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是,說出來了才知道自己的言語竟也會這樣笨拙。

  林渺緩緩地收回目光,似乎是自一個遙遠的空間收回了靈魂,然後,他輕輕地吸了口氣,並沒有看遲昭平,道:“這並不關你的事,你已經盡力了!”“不,我身為一幫之主,我有責任……!”“但那隻是責任,並不是過錯。”林渺漠然地打斷遲昭平的話道。

  遲昭平呆了呆,又望瞭望林渺側著的面龐,冰冷之中透著一絲隱隱的憂鬱和斂而不發的殺機。

  這一刻的林渺,像是一尊沉寂的修羅。

  遲昭平沒有害怕,卻只是憐惜和憤慨。對林渺的憐惜,對高湖的憤慨,可是這已成了事實,任何負面的情緒都是多餘的。遲昭平知道這一點,所以她道:“你要我怎麼做?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黃河幫近萬幫眾可以立刻聚結,去殺絕高湖軍!”遲昭平的語氣很堅決,很肯定,堅決肯定得讓林渺有些感動。

  他知道遲昭平是認真的,是真心願意幫助自己,可是這一切,現實嗎?

  林渺不由得扭頭望瞭望遲昭平,但在那美麗的臉上,只找到了冷峻和殺機,自其中隱隱可以讀出遲昭平內心的感情。是以,林渺不禁將目光投向窗外,然後長長地嘆了一聲。

  遲昭平的心抽動了一下,她不能盡解這一聲長嘆之中的意思,但卻能夠體會出林渺心中的無奈。她知道,林渺是在為她著想。

  “這不是衝動之語,我是認真的!”遲昭平肅然道。

  “我知道這不是衝動之語,但這卻是衝動的決定,你的心意我領了!”林渺淡淡地道。

  “難道我就不可以為我的責任分擔一些嗎?”遲昭平聽林渺這麼一說,頓時有些急了,問道。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也未免太誇大了你的責任,為了玉蘭,我們已經損失了很多兄弟,我不希望因為她而毀了更多人的幸福!”林渺有些酸澀地道。

  遲昭平一呆,她能明白林渺的話意,心中禁不住一陣感激。

  “那你準備怎麼辦?”遲昭平來到林渺的身邊,輕輕蹲下,側視著林渺問道。

  “如果玉蘭死了,我會讓高湖三族陪葬!”林渺斜了斜目光,與遲昭平對視著,平靜而堅決地道。

  遲昭平感到一股冷意升上心頭,同時也有一些感動。林渺的語調平靜得讓她心悸,但從中卻可以讀出他對白玉蘭的感情是如何的真摯,心中也微微有一種酸澀的味道。

  “我真的有些羨慕白姑娘!”遲昭平暗嘆了口氣,幽幽地道。

  “我不明白!”林渺訝然,不知道遲昭平怎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有你這樣一個愛她的人,白姑娘如果知道,一定會感到很幸福。”遲昭平強笑道。

  “幫主將來也一定會找到一個真愛你的人的,以幫主的睿智聰慧,我想,能成為幫主心上人的男子一定會很幸福……”說到這裡,林渺神色變得有些傷感,籲了口氣,接道:“其實,玉蘭是個可憐的人,自己的命運無法掌握,生在那種家族,卻又偏偏愛上了我這樣一窮二白的浪子,命運似乎注定要捉弄我們,讓她遭受這許多劫難!”遲昭平默然不語,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事實上,她也找不到安慰林渺的話。

  “幸福也許只是悲哀的一種表現形式,誰又能夠看得透這一切呢?”林渺黯然道。

  遲昭平望瞭望林渺,心中湧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

  “以我們全部的力量,根本就不能與高湖軍對抗,而且若是長途奔襲的話,這平原城只怕會被富平與獲索所乘,到時候後果將不堪設想。是以,還請幫主三思!”遲昭平望瞭望殿前的三位長老和兩大護法,她的心情也有些矛盾。八大長老並沒有聚齊,多是在外地主持事務,她很想幫林渺,替林渺搶回白玉蘭,但高湖軍的兵力也有數万,又與重連軍唇齒相依,憑她黃河幫的近萬人眾,在兵力之上猶遜對方一籌,更別說主動出擊、長途奔襲高湖軍了。這一切似乎都極為不現實,一個不好,只怕會將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基業化為烏有。她知道右護法赫連煥所說是對的,只是她心中咽不下這口氣。

  “都是屬下無能,幫主要怪便怪屬下吧!”許平生嘆了口氣,愴然道。

  “許長老休要如此說!”遲昭平也無奈地吸了口氣道。

  “既然白姑娘是因屬下護送不力而被劫,幫主便讓我與林公子一齊去丘城吧,好讓我有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許平生懇求道。

  “高湖如此做實在欺人太甚,我黃河幫與其並無怨仇,卻如此對我們,這口氣如何也不能嚥下!即使我們不能去丘城殺他個人仰馬翻,但也要讓高湖後悔他所做的一切!”左護法遲暮沉聲道。

  “屬下願意親去斷高湖黃河道上的糧草!”長老赫連雲格請命道。

  “傳令各地黃河幫弟子,凡屬高湖軍的貨運和產業,皆處一級敵對態度,能毀則毀,能奪則奪,我要讓高湖嚐嚐自己種下的苦果!”遲昭平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堅決得嚇人。

  “是,屬下立刻飛鴿傳書各分壇弟子!”赫連煥立刻應聲而去。

  “赫連長老立刻通知黃河各碼頭,將有關於高湖軍的物資情況禀報於你,截奪高湖軍黃河流域的物資之事便交由你全權負責!”遲昭平望了赫連雲格一眼,吩咐道。

  “屬下立刻去辦!”赫連雲格頓時大喜。

  “清漳河的水道……”“不用幫主操心清漳河的水道,我已傳書讓信都太守封鎖所有通過清漳河的高湖軍物流,除非他們自鄴城和邯鄲而下,否則就休想自東流疏通一點物資。”林渺推門而入,打斷遲昭平的話,沉聲道。

  “哦?”遲昭平和遲暮皆微愕。

  “原來有信都太守幫林公子,那事情就要好辦多了。”遲暮欣然道。

  “但是他們仍可自陸路運得糧草呀?”許平生提醒道。

  “河北飢荒處處,本就無多少積糧,想要得到更多的糧草,便不能不自河東運進,或是自渤海運進,只要我們斷其河東和渤海的糧道,保證其物資短缺!”遲昭平自信地道。

  林渺平靜地笑了笑,向遲昭平一拱手道:“我來是向幫主告別的!”“林公子就要走?”遲暮和許平生吃了一驚,急問道。

  “不錯,玉蘭在高湖手中,我豈能安身於此?”林渺肯定地點點頭道。

  “幫主!”許平生望了遲昭平一眼。

  遲昭平頓時明白許平生的意思,望了林渺一眼,道:“我想讓許長老帶一些兄弟與公子同去,希望能對你有點幫助!”林渺望了許平生一眼,點點頭道:“那就謝謝幫主了。”“幫主,邯鄲密報!”正說話間,一位遲昭平的親信大步行入。

  那名親信望瞭望林渺,有些猶豫之色,神色有點難看,然後掏出一張字條念道:“白小姐被高湖送返邯鄲,禁於密室之中自絕而亡!”“什麼… …!”遲昭平彷彿一下子被人抽乾了肺部的空氣般,沉沉地落座於椅上,兩眼發直,目光不敢注視林渺。

  許平生手中的杯子“啪……”地一聲落地而碎。

  林渺的臉色頓成死灰色,蒼白得可怕,他只感到一陣昏厥襲向腦際,隨即眼前一黑,整個天地之間彷彿霎時肆掠著無數的電火雷鳴,生命也在此同時化成了一片虛無,而耳畔似乎猶隱約可聞許多人的驚呼……

  △△△△△△△△△

  雖然綠林軍長途而來,但陳茂卻沒能找到半點空檔。

  綠林軍並沒給陳茂任何襲營的機會,所有的一切,都是穩打穩紮,步步為營。

  陳茂本來設置的伏兵卻被王常巧妙避過,並不與之正面交鋒。

  王常對陳茂和嚴尤的用兵,似乎都深入地研究過,因此對陳茂的伏兵也能早作預防。

  綠林軍破新野的屬正,自新野緊逼淯陽,從水、陸兩路向前方運送裝備,由此可以看出,綠林軍此次已決意北上。

  △△△△△△△△△

  匯仁行的生意卻是越來越火,不僅是軍方更迫切地需要天機弩,而那些居於宛城的大豪們也都希望自己的家族能裝備這些。在這大戰將臨之時,他們也都希望擁有能夠保護自己的利器,而匯仁行的兵器卻可以滿足他們的需求。儘管所需的銀子極多,但這些對於他們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而已,根本就不在話下。

  小刀六不在宛城,而是在無名氏的相陪之下,帶著一干人去了北方,南陽諸地的事務則全由姜萬寶處理。

  由於現在已是四處開爐煉兵,又有足夠的源料供應,雖然各方催促得緊,但仍能勉強供應得上。到目前為止,姜萬寶尚不想給義軍任何天機弩,他不願太早地讓官方知道其資助義軍之事,反正與王常的約定仍有一個月的時間,只要到時候他能交出這四千張天機弩,便不算失約,遲給他們一天,便要少擔一天的風險。

  小刀六也不想失去眼前這個左右逢源的局面,眼下,不管是義軍還是官兵及那些大豪們,都對他們極為支持,那些豪強都想優先自匯仁行買得這些兵器,是以不能不對匯仁行表示支持。

  姜萬寶不僅只注重兵刃冶煉,更在各地發展一些相應的產業,此刻各方暢通,做什麼事都順手,又有天虎寨的兄弟支持,人手和實力絕對讓人看好。是以,發展任何行業都得心應手。

  諸如買賣糧草、私鹽,在這種戰亂紛起的年代,各地方官早對朝廷失去了信心,只要有好處,他們絕不會計較你是否合法,只要不太明目張膽,再記得分些好處給他們,他們便會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這幾個月來,在中原一帶活動得最多的,不是湖陽世家,反而是宛城的小刀六。

  湖陽世家忙於戰事,根本就沒有太多的閒暇去打理生意,雖然各地有人打理,但由於湖陽世家成了朝廷的敵人,在各州縣的日子並不太好過,又因近來湖陽世家陡遭變故,花了太多的時間整理產業。是以,湖陽世家這幾個月來不僅沒有發展,反在倒退,與小刀六這種一日千里的發展勢頭相比,確實要相去甚遠,而且湖陽世家這種家族式的生意網絡仍有所局限和保守,但小刀六卻不同,他到各地與當地的豪強合作,在發展屬於自己獨立的產業後,又等於是找到了最有利的保障,這種聯合的方式運營,只要約好了規定,確定了目標,只會將最小的本錢得到最好的利用,同時也讓各地豪強不得不與自己站在同一條陣線之上,也是為其它行業的生意拓寬了客源。是以,這幾個月的發展,小刀六也一躍成了中原的生意名流。

  這一切的成功自然少不了以薑萬寶為主的這群智囊團。

  眼下,對供應天虎寨招兵買馬訓練精兵的資金早已綽綽有餘,也開始屯積屬於自己的糧草,待時機成熟之時,再行啟用這些儲備。

  姜萬寶這些日子來也沒有閒著,派人南下南郡,四處談判,四處張開生意網,與秦豐等義軍商議。

  白才和蘇棄則趁官兵逼臨湖陽之時,自湖陽世家之中挖出了大批舊友,一些昔日極忠於白玉蘭的兄弟,而這些人中,又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造船好手,也有許多在湖陽世家中歷練之後,很有生意頭腦,這些人湊到一起,則開始醞釀製造戰船這類的大傢伙。

  當然,只要能賺錢,小刀六和姜萬寶則全力支持。

  △△△△△△△△△

  林渺悠然醒來,但覺自己像是置身於一個極大的熔爐之中,火熱的氣旋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靈魂彷彿懸於不著邊際的虛空,找不到半點實在的感覺。

  他睜開了眼,但所見的卻盡是飛躍的火焰。他知道,這只是一種幻覺,因為他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東西,六識五覺全都失去了作用,這種感受比之當初服下火怪那顆七竅通天丹時更甚。

  林渺知道自己沒有死,至少腦子裡仍有痛苦的念頭存在,但死亡或許已經離他不遠了。他並不懼死亡,他已經不止死過一次,但他仍活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隱隱記得有人告訴他白玉蘭自絕而亡的消息,然後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渾渾噩噩之中,似乎有一股奇異的寒流自某一個地方湧入他的體內,他已經分不清肢體哪是哪,是以無法判斷那股寒流是自身體的哪一個部位湧入的。

  但這股寒流卻讓他感到一陣舒坦,那湧動的高熱如被寒流破開的浪頭,然後又有一股寒流湧入體內,體內的熱浪緩緩地退卻,如退潮的海水,漸漸地,眼前那躍動的火焰也化成了虛無,漸出現一些模糊的影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聽到有人在輕聲地呼喚,呼喚著他的名字,似熟悉而又陌生,但他的心神仍有點渾噩。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0
第四卷第一章融冰成氣
  “幫主,老朽也無能為力,林公子體內之熱絕非病理中所載,所有可以開給他吃的藥,都試過了,卻沒有一丁點兒效果,那些藥物進入他的體內,似乎根本就沒用,幫主還是另請高明吧!”“那莫大夫呢?”遲昭平面容微有些憔悴。

  “老夫從未見過這般可怕的病人,本欲以金針導出那熱氣,但林公子體內的高熱卻使我金針化軟,其膚熾手,根本就無法下針,我看我是無能為力了!”“不過林公子脈象狂亂,顯然是體內熱氣相衝,在如此高熱之下,仍能活上七日,真是個奇蹟。”“你們都走吧,這裡不需要你們的風涼話!”遲昭平神情慘淡,高聲怒叱道。

  那幾名大夫一驚。

  “還不快走?省得在這裡惹人心煩!”任泉也沒好氣地喝叱道。

  “是,是!”那幾名大夫哪敢再說什麼?要是惹怒了遲昭平,只怕老命不保,雖然遲昭平是女流之輩,但平原城中,她卻是絕對的主人。

  “幫主,吉人自有天相,林公子一定不會有事的。”許平生嘆了口氣,輕輕地安慰道。

  “這已是第二十五個大夫了,平原郡中最好的大夫全都已經找來了,可是他好像沒有一點起色!”遲昭平落寞地道,彷彿心神全都已經飛遠。

  任泉無語,鐵頭神情木然,他們又能做什麼呢?對於這些,他們根本就幫不上忙。

  “林公子乃是因悲傷而使舊傷引起體內真火相衝,致使走火入魔,這群庸醫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這些,其體內火勁之猛,世所罕見,否則的話,以我與幫主的極陰逆陽神功的寒勁,足可逼出他體內的熱毒!天下間,或許還有兩個人可以救他的命!”遲暮想了想,嘆了口氣道。

  “還有兩個人?是誰?”遲昭平大喜,起身問道。

  “風痴與火怪,但這兩人已絕跡江湖數十年,不知是否尚存於世,而且這兩人脾氣古怪,武功更是超凡入聖,想找到此二人,有若大海撈針!”遲暮嘆了口氣道。

  遲昭平頓時洩氣,她又怎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兩個絕跡江湖數十年的老怪物呢?她根本就不知道林渺能撐到什麼時候。每天,林渺全靠她注入的冰寒真氣維持生機,否則只怕早已被體內真氣燒爆。不過,林渺能夠支持到現在,倒確實也是個奇蹟。

  “難道世上便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人的下落嗎?”遲昭平仍抱一絲僥倖地道。

  “或許你爹知道!”遲暮吸了口氣道。

  遲昭平神色更是失望,她知道,想找到自己的父親,那是更難。她父親一生神秘,雖創下黃河幫,但卻很少在幫中呆,兩年前將幫主之位傳給她之後,留信而去,說是等其主人出關後方再現江湖。可是幫中卻沒有一人知道遲貴去了哪裡,甚至沒有人知道遲貴居然還會有一個主人。

  是以,對於這個一生都神秘莫測的父親,遲昭平也無法猜透,心中甚至有點恨這樣一位不負責任的父親。可是,這好像是命運的安排,沒有人能夠改變,即使是怨,也是白費。

  遲暮似也知道遲昭平的心思,心中暗嘆,雖然他是遲貴的弟弟,但是他也永遠都捉摸不透這位兄長,不過他卻知道,自己比之兄長,無論是武功還是才智,都要相去甚遠。不過,遲貴對他卻是已盡了兄長之情,自小以半父的身分帶大他,教他讀書識字和武功。是以,他心甘情願地為遲昭平操持黃河幫的所有事務。

  “水……水……”一陣微弱的聲音驚動了遲昭平和鐵頭。

  “主公醒了,主公醒了!”鐵頭大喜。

  “快,快,快拿水來!”遲昭平差點沒歡喜得掉下眼淚來。

  不用遲昭平吩咐,猴七手便已經躥了出去。

  “林公子,林公子……”遲昭平抓住林渺那火燙的手,急切地呼道。

  林渺睜開那佈滿血絲的眼睛,面目有點浮腫,看上去有些嚇人,但眾人並不在乎這些。

  “我這是在哪裡?”林渺虛弱地問道。

  “在平原,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要堅持住!”遲昭平急忙回答道。

  林渺籲了口火熱的氣流,澀然一笑,虛弱地道:“我不會這麼快就死的,至少不會比高湖先死!”“對,你不會比高湖先死,你一定可以重新好起來手刃仇人!”遲昭平忙應和道。

  “水,水,水來了!”猴七手端了一大瓢水奔了進來道。

  遲昭平忙將冰水餵入林渺的口中,潤濕其乾裂的嘴唇。

  喝了一瓢冷水,林渺的精神似乎微微清醒了點。

  鐵頭似乎突地記起了什麼,呼道:“再拿水來,越多越好!”眾人一怔,林渺卻虛弱地道:“將我放到河中去!”“那……”遲昭平一怔,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遲疑了一下,隨即立刻托起林渺火燙的身軀,大步趕到院外引入外河之水的小河邊。

  “放我下去。”林渺吸了口氣道。

  遲昭平望瞭望那結有薄冰的河面,便扶著林渺坐入河水之中。

  林渺入水,河面立刻升起一層水霧,像是被熱氣蒸騰而上的。

  “我們真笨,怎就忘了這一點呢?”任泉拍著腦袋罵道。

  “難道……”遲昭平望了任泉一眼,想問。

  “不錯,上次主人引動天雷襲體後,體內便積有天火,當時情況和現在差不多,後來主人在那條小河中泡了幾個時辰,熱氣便散得差不多了,也暫時把傷勢壓了下去,這次應該也會沒有大的問題。”鐵頭忙解釋道。

  “那就好,那就好!”遲昭平心中大喜,再扭頭之時,林渺已被一層濃得如簾幕般的水氣所罩,這層水氣猶如一個方圓數丈的巨大半球,倒扣於河面之上,散發著濃濃的熱氣。

  河水之中的游魚接近水氣十丈之內盡皆死去,遠處的游魚則似知凶險,遠逸而去。

  眾人不由得駭然,便是鐵頭和任泉也為之駭然,上次雖也有濃濃的水氣,但哪會有如此強烈,具有如此殺傷力?

  “好強的火勁!真懷疑他是如何承受的!”遲暮駭然搖頭自語道。

  “這個只治標難治本,其體內的火毒雖暫時可以鎮住,但隨時都有可能再一次發作,我們必須為其找到治根之法!”許平生擔憂地道。

  “只要他暫時無礙,我們便有時間能夠找到火怪和天癡,讓他們清除其體內的火毒!”遲昭平充滿信心地道。

  “但願如此!”遲暮悠悠地道。

  △△△△△△△△△

  “聽說幫主的人截了我們與高湖軍交換的物資,不知幫主對此作何解釋?”富平有點氣焰逼人地質問道。

  “這是一件很抱歉的事,如果我們的兄弟所截的是與高湖軍交換的物資,那想來是沒什麼錯,因為我已下令,與高湖軍全面敵對,凡是高湖軍的物資皆全力截留,看來龍頭與高湖軍也有來往?”遲昭平並不反駁,淡淡地道。

  富平微怔,有些怒意,反問道:“難道幫主連這點面子也不能留給我?”“昭平不敢對龍頭無禮,但涉及到高湖軍,任誰也無法改變我的決定!我黃河幫與高湖軍已經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他的朋友,便是我們的敵人,沒有第二種可能!”遲昭平的語氣依然極度強硬。

  “為什麼?”富平聽遲昭平說得這麼堅決,倒也不敢逼得太甚,他並非不明白遲昭平的脾性。

  “我正想請龍頭為我討還公道!”遲昭平遂將當日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

  富平頓時無語,沉吟了半晌,才吸了口氣道:“如果是這樣,倒是我錯怪幫主了,不知幫主可否歸還屬於我們的東西?”“這個沒問題,但我希望與龍頭之間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情,這對誰都不會有好處!”遲昭平爽快地道。

  “不過,大家同為北方義軍兄弟,其實也沒必要這般仇視,沒什麼誤會是不可以解開的,如果……”“如果龍頭是來看望昭平的,我當龍頭如大哥般看待,如果龍頭想為高湖作說客,我黃河幫並不歡迎,龍頭應該不是第一天認識小妹,是以我不能接受這些!”遲昭平打斷富平的話,斷然道。

  富平頓時一改臉色,堆笑道:“我哪會為高湖作說客,此次前來平原一來是想看看幫主,二來也是想問一下事情的原因。”“如此就好,只不知龍頭是否願意為我黃河幫主持公道?”遲昭平也淡然一笑,反問道。

  “我們本就是唇齒相依,高湖對黃河幫無禮,也就是摑我們巴掌,自然不會再與其往來!”富平說得很是肯定。

  “有龍頭此話,我們就放心了。”遲暮也笑著插口道。

  “哈,遲護法早就應該知道我富平是站在黃河幫的利益上的,何況,我一向看不起王郎,此人仗著一些小聰明在北方目空一切,我倒願與貴幫共同對付此人! ”富平打了個“哈哈”乾笑道。

  “對付王郎的事,可暫時放於一邊,我首先要讓高湖為之付出代價再說!”遲昭平見富平將矛頭轉到王郎的身上,心道:“你也夠奸滑的,不說與我對付高湖,倒想拉我去對付王郎了!”“那是,那是,事有輕重緩急,自然是先對付高湖軍。”富平乾笑一聲道。

  △△△△△△△△△

  魯青自信都趕來了平原。任光得知林渺奇傷難愈,便心急如焚,但他卻無法放下信都之事,在剛掌握信都大權的時候,仍有許多內患需要他去平息和處理,若是他貿然離開信都,只怕信都內部立刻出現有人欲取他而代之的局面。

  魯青在邯鄲無法找到林渺,但卻遇到了耿信,知道林渺逃出了邯鄲,也便獨自去信都找任光。他以為林渺會去信都,但卻沒有料到林渺竟在平原,而且身中奇傷,於是便急忙趕到平原,還自信都請來了最負盛名的鬼醫鐵靜。

  與魯青同來的還有任光的刁蠻小妹任靈,任光經不住這個妹妹的胡攪蠻纏,只得讓其跟魯青同來,另外再加派一些護送的高手,是以,來勢倒也浩浩蕩盪。

  信都,基本上大勢已定,任光收到林渺要求封查所有關於高湖軍的物資,任光也做得極徹底,水陸兩路,所有關於高湖軍的物資都被查封,幾乎斷了高湖軍東面的物資途徑。

  高湖數次派軍相犯,卻被打得大敗而歸,讓其嚐到了信都軍的厲害,而黃河道上關於高湖軍的物資則全被黃河幫給卡住,雖偶有漏網之魚,但對於整個義軍來說,卻是杯水車薪,僅在這近十日之中,高湖軍便已經深深地感到了危機的存在。

  雖然黃河幫並沒有直接攻擊高湖軍,但是自外圍間接地對高湖軍造成損失,這也是不可估量的。不過,高湖軍卻可自邯鄲和鄴城等地運來大批物資,這使其兩萬餘人馬不至於因物資不足而散伙。

  魯青為平原帶來惟一的好消息,便是請來了久負盛名的鬼醫鐵靜,至少,也給林渺帶來了一絲希望。

  林渺比前幾日清醒多了,雖然依然通體火燙,仍無法使出功力,但可以說話,思維也不會太混亂。

  遲昭平依然每天以極陰逆陽的極寒真氣為林渺疏通被火毒堵塞不通的經絡,使林渺不至於火毒淤積。但林渺大部分時間仍是泡在那冰冷的河水之中,河水因為林渺的存在而變得濕熱,如不是流動的活水,只怕都快燒開了,借冰水散去體內的熱量。

  不過,讓遲昭平諸人駭然的是,林渺的身體像是一座沉寂的火山,雖不斷地散熱,可體內似乎也在不斷地產生奇熱,使林渺的體溫始終無法降下來,這讓所有人本來稍平復的心一直都在懸著。

  鬼醫鐵靜趕到之時,林渺依然赤裸著上身靜坐於河水之中,罩於一片迷茫的水氣之中,若隱若現。

  便連鬼醫見之也吃了一驚,望著那片足有三丈方圓巨大的球體霧罩,透著一股莫名的神秘,也有一絲難解的邪氣。

  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裡,他們竟感到一絲暖意自那水霧之中傳來。

  這兩天都在下雪,地面之上很厚的一層雪讓這個世界變得單調而壯觀,但靠近小河邊水霧處,地面上卻沒有半點積雪,便連自空中飄落的雪花,在水霧之頂便已經化成水氣,其形其狀確是極為詭異。

  “主公便在那水氣之中!”鐵頭向那水氣深處指了指,神情有些怪異地道。

  “好強的火勁!”鬼醫暗暗咋舌,自語道。

  “還請鐵先生出手相救!”遲昭平也關切地道。

  “鐵先生來平原就是救三哥的,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任靈有些不屑地道,自第一眼見到遲昭平,任靈便感到心裡怪怪的,女孩子的直覺告訴她,遲昭平會是她的威脅。自遲昭平對林渺的關心程度來看,這種關心似乎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分量,是以任靈說話難免有些醋兮兮的。

  “那是,我惟有盡力,但願我有這個能力讓他康復,也便不枉任公子對我的信任了!”鬼醫自語道。

  魯青也沒有料到林渺的傷勢會這般詭異,不由得多了幾分擔心。

  鬼醫拂袖,大步走入水霧之中,在若隱若現的水霧之中把住林渺的脈門,餘者盡在水霧之外,緊張相候。

  良久,鬼醫才自水氣之中踱步而出,渾身濕透,臉色平靜之中又透著一絲隱隱的憂慮。

  “鐵先生,怎麼樣?沒什麼大礙吧?”任靈急切地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鬼醫鐵靜的身上,急切地希望他能夠說出一些讓他們心安的話來。

  “林公子性命暫時無憂,老夫可保證其兩月的生機,若在這兩月之中能找到傳說中的萬載玄冰,其身上的火毒不僅不是禍,反是一種福緣! ”“要是兩月內找不到萬載玄冰呢?”遲昭平心神一突,問道。

  “如果六十日後找不到萬載玄冰,那林公子便會被真火自焚七經八脈,化為飛灰而去,神仙難救!”鬼醫長長地吸了口氣道。

  “啊……”任靈諸人不由得失聲低呼。

  “怎麼會這樣?難道這個世上除了萬載玄冰之外,便無人能救林公子嗎?”遲昭平神情慘然地問道。

  “沒有,林公子這樣泡於水中無異飲鳩止渴,雖可散去部分熱量,但在熱量散去的同時,他的生機也會無休止地散去,不出五天,必會生機盡絕而亡,幸虧我來得及時,以我之能,只能讓其在兩月內不受火毒襲擾,如果能找到火怪與風痴兩個老怪物,或許可以多活半年,但若我沒有料錯,這兩個老怪物已經不在人世了!”鬼醫鐵靜吸了口氣道。

  “啊……”眾人再驚,遲昭平本來還寄希望火怪和風痴,可聽鬼醫這麼一說,即使是這兩人出手,也只能讓林渺多活半年,這也未免太讓她失望了。也便是說,天下間惟有萬載玄冰才能夠救林渺了。

  “在哪裡才能找到萬載玄冰呢?”魯青也有些著急地問道。

  “或許西域天山會有,但那遙不可及之處兩月時間可能不夠,現在惟有看他的機緣了。”鬼醫無可奈何地吸了口氣,隨即又道:“請幫主將林公子移至內室,我要為他施針!”

  △△△△△△△△△

  “常帥,我想如果我們直逼淯陽的話,勢必會遇到陳茂路途的伏擊,儘管我們可以避開一兩處,難免仍會與其正面相對,到時只怕難討到什麼好處。我倒有一策,或可輕過陳茂這一關!”劉秀大步行入王常的帥帳之中,淡淡地道。

  “哦,光武有何良策何不快說?我們正在為如何過陳茂這一關而煩呢!”王常見劉秀趕來,不由得大喜,忙起身道。

  劉秀也不客氣,便立於王常案前,帶了帶那張畫上了許多圓點的地圖,吸了口氣道:“我們雖然近來在人力上大增,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新入伍之人,雖然常帥與我長兄加強了訓練,但是仍難與訓練有素的嚴家軍相比,陳茂也是個擅於用兵之人,勢必知道自己的長處。我軍新戰過後,大部分戰士無太多打大仗的經驗,若與陳茂屯於歪子鎮的大軍硬撼,即使是獲勝,也佔不了多大的優勢,在損失慘重的情況下,又如何能再對嚴尤的大軍?是以,我們只能迂迥而戰!”“這些也正是我們所擔心的問題,是以你兄長的大軍遲遲沒有推前,就是不想與陳茂發生正面硬撼的局面。” “我們大可不必與其硬撼,想破陳茂,惟有出奇制勝!”劉秀自信地道。

  “如何出奇制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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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茂冷笑,他收到密報,王常暗領兩萬大軍轉赴宜秋,而劉玄則在新野大張旗鼓地造船,可他又收到密報,說王鳳領兩萬大軍渡過淯水,自西北面迂迥逼向淯陽。

  “哼,劉玄造筏,劉寅卻在新野蠢蠢欲動,新野根本就沒有多少兵力,他們所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陳茂漠然而肯定地道。

  “末將認為王常定是想繞道自宜秋出兵,從背面取道淯陽,王鳳也是心懷鬼胎,倒是不能不防!”姓子都出言道。那日他為甄阜擋追兵,卻發現和合谷乃空谷一座,但返回欲投甄阜時,甄阜已經陷入絕境戰死沙場,他只好放棄救援甄阜的打算,領殘兵敗回新野,在新野被破之後,他又只好敗回陳茂的軍中。

  “新野現在還有多少人?”陳茂淡淡地問道。

  “兩萬左右!”一名偏將禀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新野之軍多是一些新入伍的新丁,這些人造船,只是想掩飾王常和王鳳的行動。傳我將令,姓子都,你領一萬人馬去伏擊王鳳的前軍!”“末將聽令!”姓子都心喜,雖然他一敗再敗,但陳茂依然很欣賞他,當然,他敗並不是因為他自己的原因,作為副將,他只能聽令而行。

  “屬正!”陳茂又呼道。

  “末將在!”屬正也肅然施禮,在這裡,他不得不聽令,陳茂乃大將軍,他雖曾為淯陽太守,但城已失,再加上敗績,因此只能在這裡將功折罪。

  “你也領一萬人截王常之軍,切記,只可守而不能強攻,只要能阻住或拖住他們就行!”陳茂肅然吩咐道。

  “末將明白!”屬正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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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體內的火毒乃是天雷之火沖亂了其本來蘊於體內的奇異丹毒所造成的,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丹毒!”鬼醫搖頭感嘆道。

  “難道先生也不能製服此丹毒?”遲昭平希翼地問道。

  “這並不是一種毒,而是至陽至剛之物,其作用會讓人功力倍增,體質超凡,但藥性之烈,絕非一年半載所能被人體完全吸收的,於是一直蟄伏於丹田,只要食丹之人勤加修行,便會一點一點地將丹內的藥力完全吸收,直至與自己完全合為一體,如果真能與丹性合為一體,此人將擁有超凡入聖的功力,甚至可得道飛升。但是,林公子在沒能完全吸收丹力之前,又遭天雷相擊,使潛於丹田的丹性一下子被激活,這猶如一隻水桶,若想裝下一海之水,那是不可能的。這丹內至剛至陽的火勁奔發而出,首受其害的自然是食丹的主人!”鬼醫吸了口氣道。

  “難道不可以想法將丹力洩出?”遲昭平訝問道。

  “世間沒有人可以做到,誰若這樣做,只是惹火燒身,而且一個不好,只會使丹火早些衝爆他的身體!”鬼醫肯定地道,旋又頓了頓,自語道: “他們還活著,這兩個老不死的!”“先生,誰還活著?”任靈訝然問道。

  “風痴和火怪,世間大概也只有這兩個怪物才能弄出這樣的丹毒!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林公子一定見過這兩人!”鬼醫肯定地道。

  “那就是說三哥可以找到他們了!只要找到他們,便可再多活半年,到時候即使是去西域天山也是夠時間了?”任靈大喜問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或許可以,但天山連綿數千里,如何能找到萬載玄冰卻要靠運道了。不過,在這兩月之中,只要他不再引動被我暫時封存於丹田的丹毒的話,便可平安無事。只不過,他的功力只能發揮七成以下!”鬼醫吸了口氣道。

  “那他怎還沒醒來?”任靈問道。

  “他需要休息一日,以調理這些天來所損耗的元氣,你們現在不要去打擾他。”鬼醫叮囑道。

  遲昭平的神情有些落寞,她實在是難以打起精神,因為林渺很可能就只有兩個月的日子好活了,這一切似乎太殘忍了一些。

  這些日子來,雖然她只與林渺相識才半月,但她那顆平靜了二十餘年的心卻不能自製地泛起了漣漪。自第一次與林渺交手,再到林渺送她回平原,及林渺入虎穴奪自己心愛的女人,這一切的一切,似乎讓她重新認識了人性的偉大,感受到了一個男人的真摯,是以她竟沒來由地有點羨慕白玉蘭。

  但是白玉蘭卻已不在人世了,林渺為其悲傷欲絕。事實上,遲昭平的心也在痛,只是在她堅強的外殼之下,從來都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感情。她是一幫之主,也是一城之主,但她卻亦是一個女人!

  女人,總需要讓自己的心有個歇息的地方,或許,她並不怎麼看得起男人們,但她卻欣賞林渺。

  欣賞林渺的聰明,還有林渺對感情的態度,對於林渺的才學,也讓她驚訝。她不敢相信林渺是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混混出身的痞子,因為林渺的才氣像一個遊學天涯的儒士,雖言談和行事有時候會不依常規,但這並不影響林渺的形象,反而更讓人知道他並不是個默守陳規的人。但遺憾的是,林渺居然只有兩個月的生命。

  遲昭平想到了那晚姬漠然所說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印證了林渺便是那顆曾出現於邯鄲上空最為明亮的新星!

  當彗星經天之時,姬漠然已經算到那顆新星有大劫欲至,而此刻在林渺身上竟得到應驗,這或許便是所謂的天意。

  遲昭平惟有祈禱,姬漠然曾說過,只要這顆新星能度過彗星之劫,便能夠修成正果。可是,他能度過這彗星之劫嗎?誰又能知道?惟盼吉人自有天相了。

  △△△△△△△△△

  正月十五,邯鄲確實熱鬧非凡,車水馬龍,四處豪傑雲集,便是小刀六也看得眼花繚亂。

  邯鄲王府大辦喜事,其子王賢應與湖陽世家大小姐白玉蘭成親,是以,所來之客都是極具身分的,不過,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

  在這樣一個環境之中,官不是官,匪不是匪,大家同居一室。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為王郎的面子。

  太行山的諸寨諸洞也都有人前來送禮,白道黑道,多不勝數,也只有在這種時候,眾人才真正的明白,王家的關係網有多廣,王郎的面子有多大。

  當然,也有許多人是衝著湖陽世家的面子而來的。

  上江、大彤這幾路義軍也派來代表,而火鳳娘子親臨邯鄲,也算是給足了王郎的面子,小刀六便是跟著火鳳娘子一同前來邯鄲的。

  小刀六與上江、大彤諸路義軍談了一下合作的問題,極受這幾路義軍的歡迎。是以,也成了火鳳娘子的佳賓,但小刀六卻想到邯鄲看一下,這不僅僅是因為邯鄲的商業地位,更因為林渺北上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奪走新娘白玉蘭,他也想來邯鄲助兄弟一臂之力。是以,一來到邯鄲便四處打探林渺的下落。

  林渺確實來過邯鄲,而且在邯鄲城之中還大鬧了一通,甚至有人傳說林渺曾自王家搶走了一個人,後被王郎四處追殺而死,王郎又奪回了被搶走的人。

  邯鄲城的百姓對那一切似乎仍記憶猶新,說起來如親眼所見,倒也把林渺描述成一個極厲害的人物,如何隻身闖王家,如何搶人,又如何殺出邯鄲城,甚至連最後戰死於追殺的途中也被描述得活靈活現。

  小刀六的心幾乎沉入了冰窖之中,林渺曾來過邯鄲,還搶走了白玉蘭,更遭到了王郎的追殺,而眼下白玉蘭又與王賢應成親,這又說明了什麼?

  也便是說,王郎最後奪回了白玉蘭,那麼林渺呢?林渺又去了哪裡?難道真如傳言所說已經死於王家高手的手上嗎?

  小刀六的心中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悲哀與仇恨!

  △△△△△△△△△

  小刀六在邯鄲卻也是個引人注目的人物,因為在宛城之戰後,許多人已經聽聞了官兵之中有一種殺傷力特強的弩弓,而綠林軍在宛城的慘敗,已使各路義軍都注意到強弩在軍事之中的作用。

  至於官府方面,各州郡之官早已經接到嚴尤所傳出的消息,也都有意裝備那殺傷力超強的天機弩,而今知道小刀六便是製造天機弩的大東家,且又是宛城新興最快的豪強,不管是由於好奇還是因為欲與之生意上的往來,邯鄲城中,小刀六確實受到了優待,即使是王郎,也對小刀六極為客氣。

  小刀六與火鳳娘子同來,而火鳳娘子本就是王郎的上賓,小刀六自然不會受人虧待了,而欲與小刀六攀上生意的人也不在少數。這兩月之中,小刀六之名在中原可謂是如日中天,凡在中原稍有名的生意人,沒聽說過小刀六之名者極少,而且來邯鄲給王郎送禮的許多人也都是一方豪強,甚至有許多人都與小刀六的產業是合作夥伴,這無形之中也便抬高了小刀六的身分,讓人對小刀六多了幾分神秘感。

  當然,也有人想打小刀六的主意,因為許多人都認為,小刀六有錢,是個暴發之人,太行群盜對其自是躍躍欲試。不過,因為小刀六與大彤義軍的刺玫瑰火鳳娘子在一起,這使許多人都打消了此念。而且,小刀六身邊每時每刻都有一幫人相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人並不好惹,至於那個小刀六,卻只是一般,並不像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過,小刀六雖然年輕,但經歷了這些日子之後,倒也老練圓滑,待人接物極為沈穩,這一刻的小刀六已非昔日的小刀六,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是以,頗具一種大家風範。

  邯鄲本是冶鐵大城,有不少兵器大豪,這些人也大都欲與小刀六交流一番,抑或是想自小刀六的口中得到一些關於天機弩的秘密。是以,皆紛紛向小刀六下約,倒使小刀六有點應接不暇之感。

  “蕭老闆,高湖軍的軍師朱明遠先生想見你!”一名大彤義軍的將領行入道。

  “高湖軍的軍師朱明遠?”小刀六微訝,隨即揮手道:“有請!”王家的婚宴之上,小刀六似乎見過這個所謂的朱明遠,只是那時小刀六心不在焉,一直在等著林渺出現,但讓他失望的卻是,林渺一直都未曾出現,婚宴因王郎的強力戒備而得以順利結束。

  小刀六雖有心鬧上一通,但卻知道僅憑他們這些人,亂來惟有死路一條。權衡輕重之下,他只好放棄了那誘人的打算,宴後頹頭喪氣地回到王郎為其安排的驛館,但他們的防護依然是由大彤義軍負責,因為他們是大彤義軍的貴賓。以小刀六在青犢諸義軍中的表現,及所作出的一些投資決定,使得青犢諸義軍將小刀六當寶般看。

  朱明遠高頎而飄逸,頗有幾分儒雅之風,幾縷鬚髯則是他自己也感滿意的標誌。

  “哈哈哈……”小刀六一見朱明遠,忙起身歡笑迎上道:“朱軍師親臨敝處,倒讓蕭六受寵若驚了。”“蕭老闆客氣了,以蕭老闆如此少年英傑,恨不能早識,朱明遠來遲了!”朱明遠見小刀六如此熱情,忙也跟著客套道。

  “請!”小刀六頗有生意人的一套演戲本領,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顯熱情而投入,一開始便抓住了主動權。

  “請!”朱明遠也相攜而行。

  無名氏則是靜坐未動,對眼前的一切他都已經習以為常。不過,在內心深處,他對小刀六一天天的成長倒也感到極度的欣慰。

  “不知朱軍師突然來訪,所為何事呀?”小刀六坐定,即開門見山地道。

  “一來是想拜訪蕭老闆,二來也是欲與蕭老闆談談合作的問題。”朱明遠也不隱諱地道。

  “朱軍師也想與我合作嗎?”小刀六淡然問道,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

  “不是我,而是我們高湖軍!”朱明遠解釋道。

  “哦,不知朱軍師想在哪些方面合作呢?”小刀六早已心知肚明,不過卻知道生意場上絕不可以輕易承諾,要讓對方感到危機,才能夠更好地自對方那里大把大把地撈銀子。是以,他只是漫不經心地說話,表現出一副對合作並無興致的樣子。

  “聞蕭老闆的天機弩曾在宛城建下奇功,乃軍中第一利器。是以,我此來是想與蕭老闆在軍備之上合作,我們願意以高價向蕭老闆購買天機弩打造之法……”“哈,朱軍師說笑了,天機弩乃我獨家之秘,豈能外洩?朱軍師此話說來豈不是當我蕭六痴傻嗎?”小刀六不屑地打斷朱明遠的話道。

  朱明遠臉色微變道:“但是蕭老闆就不想在河北發展嗎?只要蕭老闆同意,我們可以保證你在北方生意暢通無阻!”“笑話,朱軍師此話何意?難道我若不向你們透露這獨門之秘,就不可以在北方發展了嗎?在北方,欲與我合作之人多如牛毛,至少朱軍師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第二個,要想在北方發展,何其容易?北方十數路義軍,哪一路不歡迎我的加入?如果朱軍師是這樣認為的話,我蕭六倒有些驚訝和不解了。在我看來,高湖軍雖勢盛,但在北方也不能成為眾軍的龍頭,不知我說的可對?”朱明遠臉色微紅,隨即乾笑一聲道:“儘管我高湖軍不是北方最強的義軍,但在北方也可以影響一片,尤其是鄴城與邯鄲,難道蕭老闆不想在這兩座商業重鎮之中落足嗎?”“想,我想得很,但眼前,邯鄲與鄴城尚在朝廷的掌控之下,看不出有義軍加入的跡 ,如果朱軍師認為我初來乍到不明形勢的話,那就太小看我蕭六了。”小刀六冷然一笑道。

  “報!”“進來!”小刀六喚了一聲。

  一名虎頭幫弟子急速走了進來,在小刀六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小刀六霍地站起,大喜道:“在哪裡?快帶我去!”旋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向朱明遠淡淡地道:“不好意思,眼下有位重要人物需見,不能相陪,若朱軍師不介意的話,可在此飲酒而待。”“歐陽先生,你就代我招待一下朱軍師吧。”小刀六隨即又向坐於無名氏旁邊的歐陽振羽吩咐了一聲。

  歐陽振羽乃是姜萬寶同窗好友,也是個極富才華之人,這次小刀六北上,姜萬寶便安排了歐陽振羽相助,而歐陽振羽也確實為小刀六出了極多的主意,在青犢軍中,為小刀六把一切打理得都極為周到。這次在北方談生意,有兩個人為小刀六分擔了太多的亂事,一個是歐陽振羽,另一個則是胡世,這兩人皆是極富頭腦之人,而胡世更是文武雙全的人才。

  “主公去忙吧,這里便交由我好了!”歐陽振羽淡淡一笑道,旋又舉杯向朱明遠道:“朱軍師日理萬機,難得有此空閒,我歐陽振羽剛才有失敬之處,在此向朱軍師陪不是了。”“你是歐陽振羽?”朱明遠吃了一驚,反問道。

  “不錯!”“湘北才子歐陽振羽?”朱明遠又問道。

  “呵!”歐陽振羽淡淡一笑道:“湘北才子只不過是朋友戲稱之語,怎敢擔當?”朱明遠心中暗暗吃了一驚,他自然聽說過歐陽振羽的名號,那時候他尚在長安求學,而歐陽振羽則遊學四方。朱明遠曾不止一次聽到人提起這個名字與此人的才學,只是此人生性淡泊,對朝中的黑暗向來鄙薄,才多次推卻朝中的封官,後被逼沒法,只好遊學四方,做個閒人,卻沒料到此人居然被小刀六網羅。

  朱明遠一開始並不怎麼看得起小刀六,因為對方如此年輕,而且發跡只在數月之間,昔日根本就是名不見經傳,在他眼裡小刀六隻不過是個暴發戶而已,根本就不足道哉。所以,打一開始,他便沒怎麼在意這個對手,但後來見小刀六辭鋒如此之利,才知自己錯看了這個對手,而小刀六竟辭他而去,去見別人,這本是對他的一種極大羞辱,他本欲告辭而去,可一聽眼前之人竟是歐陽振羽,頓時又打消了離開的念頭,更對小刀六這個人再作估計。

  △△△△△△△△△

  “祥林,真是你!”小刀六在出門的那一刻,興奮得大叫起來。

  “自然是我!”“看腿!”小刀六興奮得有些忘乎所以,剛才聽虎頭幫弟子說,祥林來找他,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這怎麼可能?但他知道,虎頭幫弟子是認識祥林的,是以,哪還會再理那個什麼朱明遠?便風風火火地趕來,卻沒料到竟真是祥林。

  “哇,好腿法!”祥林微訝,右手輕圈。

  小刀六這不經意的一腿立刻瓦解。

  “看拳!”祥林左手不閒,悠然而出。

  “哇……”小刀六也吃了一驚,右手習慣性地撥出,竟化出無數指影。

  “砰……”祥林身子一震,與小刀六兩人同時倒退三步。

  “哇,好小子!”祥林與小刀六同時驚叫,然後又同時暴出一陣歡笑,上步狠狠地給對方一拳。

  “你小子死到哪去了?我們不知為你掉了多少眼淚!”小刀六誇張地笑罵道。

  “自然是在邯鄲逍遙快樂嘍,我看你小子現在是風光十足,心裡哪想我兄弟呀!”祥林也笑了笑道。

  “廢話,當然想了,我這不是來邯鄲找你了嗎?”說到這裡,小刀六自己也笑起來了,隨即又責問道:“你小子怎會跑到邯鄲來了?也不給宛城捎個信,真是太不夠意思了!”“這是我的不對,只是一直都沒有時間和機會,我現在就在王郎的府中,過得很好。昨天我還見到你,只是當時人多,我不便上前相認,是以才會到今日才來找你!”祥林解釋道。

  “你在王郎的府中?”小刀六瞪大眼睛訝然問道。

  “不錯,當日我救了王賢應一命,後來就隨王賢應來邯鄲了。那時官兵正四處緝拿我,我也沒地方可去,而邯鄲王家卻是一個極佳的避難之所。王賢應對我極好,還讓人教我武功,而我那次回大通酒樓拿了阿渺那本九鼎玄功的秘本,這半年多來,我天天都在苦練,只望能有機會給兄弟們報仇,卻沒有料到竟與阿渺失之交臂!”祥林略有點感傷地道。

  “難怪你剛才那幾手還真不錯,原來這些日子你沒白混呀,但是你可知道王賢應乃是阿渺的情敵?你卻跟著他混,要是阿渺知道了,你猜他會怎麼想?”小刀六神情一肅,冷然問道。

  “我以前並不知道這些,自阿渺帶走了白小姐之後,我才知道白小姐原來是阿渺的心上人,可是我想找阿渺已經找不到了。”祥林無可奈何地道。

  “這麼說來,阿渺真的來過邯鄲了,而且帶走過白小姐的傳聞屬實?”小刀六心神一緊,駭然問道。

  “千真萬確,阿渺還傷了白善麟白老爺子,後來他闖出了邯鄲,王郎派大批高手追殺也無結果,想來阿渺已經完全而去了。”祥林道。

  “那昨日與王賢應拜堂的又是誰?”小刀六訝然問道。

  “白玉蘭白小姐!”祥林無可奈何地吸了口氣道。

  “什麼?阿渺不是帶走了白小姐嗎?”小刀六愕然,半晌才怪怪地問道。

  “是的,阿渺曾帶走了白小姐,但白小姐卻是阿渺讓黃河幫的人送去安全之處,而黃河幫的船隻在清漳河上受了高湖軍的伏擊,高湖又擒住了白小姐,再轉送回邯鄲的!”祥林解釋道。

  小刀六傻傻地望著祥林,眉頭卻深深地皺了起來,如果事情真是這樣,林渺為什麼昨晚會不在婚宴上出現呢?依林渺的性格,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與別人拜堂成親的,除非是因為極特別的原因不能來!想到這裡,小刀六禁不住為林渺擔心起來。

  “那阿渺後來有沒有來過邯鄲?你們有沒有關於阿渺的消息?”小刀六突地沉聲問道。

  “聽說阿渺送黃河幫幫主遲昭平回平原了,倒是沒有他來邯鄲的消息!”祥林想了想道。

  “那他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白小姐嫁給王賢應呢?他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小刀六惑然道。

  “因為王郎也怕阿渺再來大鬧邯鄲,是以傳了一個假消息稱白小姐自絕而亡,可能是這個假消息騙了阿渺,他這才沒來邯鄲吧。”祥林想了想答道。

  “哦,王郎也怕阿渺回來嗎?”小刀六心中微微鬆了口氣,也為林渺感到自豪。

  “當然,阿渺可能會以任何身分出現,讓人防不勝防。那日邯鄲傾全城高手也沒能抓住他,還鬧得王家雞飛狗跳,王郎並不想在王賢應的婚前又鬧出什麼事端,所以才假傳白小姐的死訊。真沒想到阿渺現在居然這麼厲害!”祥林不無崇拜地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1
第四卷第二章苦海蛇心
  小刀六鬆了口氣,如此看來,林渺確實並未被王家的人幹掉,而且還是王家人的一塊心病。他對林渺是否奪回了那個什麼白玉蘭並不太在意,對於女人,他遠不覺得有生意重要,只要林渺活著,一切都好說。雖然他很希望林渺自梁心儀的陰影之中走出來,但眼前,似乎仍有更多的大事等著他們去做,兒女私情便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你小子準備一直都留在王家嗎?”小刀六反問道。

  “暫時應該是這樣!”祥林道。

  “我們目前也是正值用人之際!”小刀六想了想道。

  “聽說你小子現在飛黃騰達了,怎會發財發得這麼快?而且你剛才那掌法詭異得讓人吃驚,這些日子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祥林望著小刀六有些好奇而不解地問道。

  “我哪有這個能耐,這些全是阿渺給我的,沒有阿渺我便不會有今天,你可以當我是阿渺的總管就是!”小刀六詭笑了笑道。

  “啊……”祥林也為之愕然,小刀六的話倒讓他感到有些意外。若說小刀六的一切只是為林渺打點,那這些日子來,究竟在林渺身上發生了些什麼事?不過,他感覺,林渺與小刀六全都像是變了個人一般,今日的小刀六已非昔日大通酒樓的小老闆,今日的林渺也已經不是昔日天和街的混混王了。

  “如此一來,我更應該留在王家了。至少,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將王家的動靜告訴你們,相信我留在這裡還是有用武之地的!”祥林突地肅然道。

  “哦,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如果知道白小姐未死,阿渺很可能還會再來邯鄲。而且,阿渺的目標也是在北方發展,以王郎的野心,終會是阿渺的絆腳石,有你傍著王賢應,那自是再好不過了。不過,你小子別胳膊肘往外拐就是……哎……”小刀六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便已挨了一拳。

  “你小子下手這麼狠!”小刀六揉胸怨道。

  “你這小子要是再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先斷你三根肋骨!”祥林沒好氣地罵道。

  小刀六忙陪笑道:“呵,是我不對,不過,你要小心一些才是正理,留著小命,我們回宛城大鬧一通!”祥林也笑了,道:“我不會比你先死的,不過,你要小心高湖軍和尤來的人,這兩路人對你都很有興趣,而且他們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白小姐這次就是高湖軍送回來的嗎?”小刀六狠聲問道。

  “不錯!”祥林認真地道。

  △△△△△△△△△

  林渺雖未完全康復,但他能夠自由地活動,暫時恢復生機,也讓人歡喜之極。

  林渺並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望著遲昭平,悠然問道:“昭平告訴我,玉蘭根本就沒有死,對嗎?”眾人皆愕,遲昭平的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你為什麼要這樣騙我?”林渺神色變冷,依然不帶任何感情地問道。

  “你說什麼?”遲昭平也愕然反問道。

  “你當初為什麼要讓人說玉蘭死了?”林渺神色變得有些可怕,冷聲質問道。

  “我沒騙你,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遲昭平臉色通紅,顯然也有些急惱道。

  “三爺,幫主也是昨日才收到消息……”“不用你多說!你去收拾東西,我們立刻起程!”林渺突然之間似乎變得有些蠻不講理起來。

  “你要去哪裡?”遲昭平頓時容顏慘白,急問道。

  “謝謝幫主這些日子來的照顧,不過,這裡不是我該留之處!”林渺話語之中有些冷絕。

  “三哥!”任靈也有點擔心起來,不由小心地喚了一聲。

  “你一個女孩子家也到處亂跑,外面這麼危險,要是你出了事,我如何對得起大哥?”林渺微責道。

  “人家擔心你嘛!”任靈有些委屈地解釋道。

  “你身上的傷尚未痊癒,在二月內必須找到萬載玄冰才能根除火毒,否則……”遲昭平忍著心中的委屈,小心提醒道。

  “否則便會經脈爆裂而亡,是嗎?”林渺淡然反問道,旋又毫不在意地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謝幫主的關心!”“林公子,你真的是錯怪我們幫主了。她確實沒有騙你,當日的消息也是不知情的!”“我並沒有怪她,只是我尚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必須現在就離開平原!”林渺斷然道。

  遲昭平望瞭望林渺那堅決冷漠而絕情的表情,所有的話全都說不出來了,滿肚子的委屈,竟讓她鼻子酸得厲害,許平生尚要解釋,卻被遲昭平攔住了,道:“為林公子備馬!”許平生一怔,但遲昭平有令,他自然不能不遵。

  猴七手都有點看不過去,他人滑成精,哪裡看不出遲昭平眼圈發紅?身為一幫之主,向以強悍不讓鬚眉稱著,今日卻對自己主公如此解釋、依順,其心自不難猜。想必這些日子來,為林渺操碎了心,日日以大耗內勁為林渺續命,此等深恩,可林渺卻並不領情,這使他也覺得有些難受。不過,林渺的決定,他並不敢相阻和反對,只好心中獨自暗嘆。

  △△△△△△△△△

  “蕭老闆回來了?”朱明遠這次顯得多了一點恭敬。

  小刀六看都不看朱明遠一眼,徑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這才淡淡地道:“聽說高湖軍近來在河北道上並不是太受歡迎,不知可有此事?”小刀六突然說出這樣一句極不中聽的話,不僅朱明遠怔住了,連歐陽振羽也呆了呆,不知小刀六怎會冒出這樣一句得罪人的話。

  朱明遠的臉色果然變得很難看,冷冷地問道:“蕭老闆是聽誰說的?不會是搞錯了吧?”“至於聽誰說的,說出來朱軍師也不認識,不過,貴軍是不是近來物資盡被人截盜,好像諸如黃河幫、信都軍之流,都對貴軍不滿,甚至是有過節,可有此事呀?”小刀六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反問道。

  朱明遠怔了怔,臉色越發難看,小刀六的話正說中了他的心病。近日來因得罪了黃河幫,而遭到其全面報復,最讓他們意外的是,一向與他們有往來的冀州豪強也在突然之間便斷絕了與他們的關係,更難受的是信都新任太守任光,竟公然對高湖軍全面封鎖,這對他們的損失比黃河幫造成的損失還要大,也讓他們惱怒異常,但信都太守可不是好惹的主兒。

  在北方,信都是最讓義軍不敢相犯的地方,一來是因為冀州豪強皆向任家,二來信都軍一向以驍勇稱著,信都百姓也都支持任家,民心所向,是以信都便得以安定,也能鎮住義軍。

  當然,信都軍一般從不去主動惹義軍,可這次似乎很例外,連以耿純為首的冀州豪強也給高湖軍冷臉看,其北方的資源顯得極為拮据。是以,朱明遠才想來利用小刀六的天機弩製造之法,重新打通一切,可是小刀六似乎一開始便極為不肯合作,使他認識到,這個年輕人確實不簡單,只是他沒料到小刀六會這麼直接地便指出他們的窘態。

  “想要發展,自然便難免會樹敵,我們在北方長期經營,當然會得罪某些人,難道有敵人的派係都是不受歡迎的嗎?”朱明遠乾笑著反問道。

  “我素聞黃河幫的義名,而且信都軍的名聲一向為人所稱道,而這兩路人馬都敵視貴軍,可見貴軍也並非無所不利,我想在北方發展,但卻並不想與黃河幫、信都軍為敵,至少,不想被他們視為敵人,所以,與貴軍所有的合作可能只好取消,只能向朱軍師說聲非常抱歉了。”小刀六斷然而堅決地道。

  朱明遠與歐陽振羽皆一怔,他們沒有料到小刀六說得如此絕。

  歐陽振羽似乎感覺到,問題應出在剛才小刀六所見的那個神秘人身上,否則的話,小刀六頗有生意人的本色,買賣不成人情在,怎會說出這些沒有圓轉餘地的話來?

  “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蕭老闆好自為之!”朱明遠憤然起身,冷然道。

  “很好,恕我不送!”小刀六也冷笑一聲,毫不在意地道。

  朱明遠落個沒趣,哪裡還有臉留下?拂袖而去。

  小刀六都懶得理他。

  “主公何以會這樣?如此只會得罪高湖軍,使我們在北方樹下強敵!”歐陽振羽惑然不解地問道。

  “如果不是高湖軍從中作梗,與白小姐拜堂的便不是王賢應,而是阿渺了!”小刀六遂將自祥林那裡得到的消息向歐陽振羽說了一遍,最後狠狠地道:“要不是高湖這個蠢物為了討好王郎,阿渺此刻怎會抱恨?我恨不得把高湖軍給全宰了!”歐陽振羽這才恍然,道:“眼下,我們要小心高湖報復,我們讓他丟了臉,此人絕不肯甘休的,且是個不擇手段之人!我們雖有大彤軍的人相護,卻仍不能不防!”“先生說得是,讓眾兄弟盡量不要在邯鄲城中亂逛就是,有什麼事就讓火鳳娘子的人代勞,明日我們便離開邯鄲!”小刀六淡然道。

  “主公不要去信都嗎?”歐陽振羽問道。

  “不錯,自然是要去信都,不過,卻是先與大彤軍同離邯鄲,然後再繞自鉅鹿而去,不給高湖以可乘之機,讓他們先摸不清我們的動向之後再行動!”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如此甚好!”歐陽振羽鬆了口氣道。

  △△△△△△△△△

  “你要去邯鄲嗎?”在出城前的那一刻,遲昭平終還是擋住了林渺的馬首問道。

  林渺望了遲昭平一眼,表情依然平靜,淡淡地道:“也許!”“即使是你現在趕去也是於事無補,而且你只能使七成功力,去了只會增添危險……”“這是我自己的事!”林渺的語意極為絕情,淡漠地道。

  “我能否求你一件事?”遲昭平突地認真地道。

  “幫主有何事請說吧!”林渺微有些意外。

  “在你傷好之前不要去找王郎!”遲昭平期盼地望著林渺,懇然道。

  林渺的眼神波動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在一剎那間顯得有些古怪,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淡淡地道:“謝謝幫主關心!”說完一帶馬韁,並無多餘言語,打馬便衝出了城外。

  眾人皆怔了一怔,只感到場中氣氛尷尬之極,猴七手諸人也不再說什麼,打馬跟著林渺便出了平原城。任靈回過頭來看了看呆立於城門口的遲昭平,心中竟生出了一絲無可奈何的同情。她也不明白林渺為什麼會突然對遲昭平這樣,這幾日雖然她有點嫉妒遲昭平,但是卻知道遲昭平是真的關心林渺,這並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感覺,所有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遲昭平對林渺的感情是認真的。

  可是林渺的表現也太突然了,難道是懷疑當日製造白玉蘭自絕消息的人就是遲昭平,而使林渺錯過了去救白玉蘭的時間,現在白玉蘭與王賢應已經拜堂,事已至此,林渺自然無法再搶白玉蘭,卻只能抱憾終生,是以他這才遷怒於遲昭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其他的人自然都不可能幫得上忙。

  因此,遲昭平並不挽留林渺,事實上,遲昭平也是滿肚的委屈無法訴出。望著林渺絕塵而去的背影,眼淚禁不住滑了下來,但卻很快又暗中拭去。

  她沒有生林渺的氣,因為林渺誤會她也是正常,而且只有兩月生命的林渺,讓她心中只有擔心,而無惱恨。

  “幫主,回去吧,有些事情只能聽天由命。”許平生無可奈何地道。

  “派人跟著他,如果他去了邯鄲,立刻通知我!”遲昭平吸了口氣,堅決地道。

  許平生一怔,沒說什麼,立刻退了下去。

  “暮叔,天下間就只有天山才有萬載玄冰嗎?”遲昭平淡淡地問道。

  “萬載玄冰可遇而不可求,天山也不一定有,但它一定是在極寒之地,有萬載玄冰之地,皆是極寒!”遲暮嘆了口氣道。

  遲昭平也暗暗嘆了口氣,想找萬載玄冰,無異是大海撈針,她也是無能為力。

  △△△△△△△△△

  “三爺,前面的路,一條通往邯鄲,一條通向信都,我們是去哪裡?”任泉帶住馬韁,想了想問道。

  林渺也帶住馬韁,目光在前方的岔道上掃了一遍,怔了半晌,目光卻停留在邯鄲的方向。

  任泉諸人心中暗嘆,但林渺卻沒有說話,打馬便向岔道之上馳去。

  所有的人皆愣在當地,他們並不是不走,而是心中充滿了矛盾。他們都注意到林渺的目光,再想到遲昭平的一番情意,心中皆暗嘆。

  “三爺,那條路是去信都的!”任泉眼睛突地一亮,見林渺已帶馬馳上了岔道的一頭,不由得出聲提醒道。

  “大家還愣著幹什麼?我知道這是去信都,我要去信都藉兵,先滅高湖滿門!”林渺沉聲道。

  眾人一聽,皆大喜,頓時一起歡湧著跟在林渺身後向岔道之上奔去。他們知道,林渺剛才之所以猶豫,是因為記起了遲昭平的話,也就是說,林渺對遲昭平並不是全沒放在心上!這讓他們的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

  “報大將軍,據觀察,何盧將軍已經順利在劉玄的船中縱火!”一名偏將大步行入陳茂的帳中禀報導。

  陳茂一聽,頓時大喜,披甲而出,果見遠方夜空一片通紅,火勢沖天,只看方位,確實是綠林軍造船廠的方向。

  “很好,幹得好!”陳茂不由讚道,旋又問道:“這次襲營的戰士可有回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那偏將話音未落,便有一小將急速來報:“禀大將軍,何將軍他們帶著人已到寨外!”陳茂與那偏將相對望了一眼,心中多了一絲欣慰,道:“開寨門!”“劉玄啊劉玄,你也太小瞧我陳茂了!”在那小將走開之後,陳茂望著遠方燒得通紅的天空自語道。

  “大將軍,如此看來,新野確實只是一些新徵之兵,精銳都由王常和王鳳帶走,我們不如趁此機會殺入新野,二次突襲,定可取到奇兵之效!”那偏將提議道。

  “嗯,這想法正合我意!”陳茂點頭稱是,但話音剛落,便聽到寨門之處一片喊殺之聲,喊殺之聲迅速擴散,只片刻,陳茂便見到寨中有幾處火光。

  “報大將軍,不好了,劉秀混入寨中,寨門已破,劉寅大軍已經攻來了……”“什麼?”陳茂神色大變,吼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們也不知道,我們依大將軍之言開寨門,可是何將軍入寨後便突然變成了劉秀,寨門也就失守了!”陳茂頓時大悟,哪還不明白自己中了劉秀的偷梁換柱之計?又驚又怒之餘,吼道:“給我頂住!”“大將軍,我看我們還是先撤吧?”那偏將一聽也有些急了,旋即揮刀向眾親衛軍喊道:“護住大將軍後撤!”陳茂也無力回天,劉秀誑開大寨,立如龍捲風般橫掃寨中,他手下的戰士皆是以一敵十的精銳,又事起突然,官兵根本就沒有任何防範,雖只有區區數百人,但很快破開寨門,劉寅尾隨而至的大軍則長驅直入,殺得官兵丟盔棄甲,寨中火頭四起。

  劉寅所率之兵也都是身經百戰的義軍精銳,人人悍不畏死,雖然官兵的人數佔優,卻無抵抗之力,連陳茂都跑掉了,這些士卒自是降的降,逃的逃,死的死。

  事實上,這一場仗自四更天殺到天光大亮,屍橫遍野,劉寅追殺陳茂二十餘里,可憐一代名將陳茂在與嚴尤會合時卻只剩下百餘人了,想阻住義軍的步伐,已是不可能。

  劉寅並沒有直逼淯陽,他還要等王常和王鳳的消息,只有與之合兵,才有足夠的力量決戰於淯陽而不敗。

  對付嚴尤,必須慎之又慎,而且要以優勢的兵力壓倒性地出擊,劉寅深知此人用兵極厲害,絕不敢有半點輕忽之心。

  綠林軍大破陳茂,斬敵過萬,降敵數千,更獲糧草兵刃無數。

  這一仗,劉秀記首功,若不是劉秀之計,絕難在短時間內如此輕易地破敵。

  陳茂知道,綠林軍在人數上勝於他,又有新勝之銳氣,在路上的伏擊未成,便絕不會再與義軍輕易正面交鋒。是以,最初他的決定是死守堅寨,只要擋住綠林軍的進軍步伐,他便等於勝了一半。

  劉秀自然也看出了這一點,雖然他們佔兵力優勢,但兵貴在精,若想攻破陳茂的堅寨,所耗的力氣即使是他們也難以承受,勢必會損兵折將,到時候便無法正面與嚴尤為敵了。而若不強攻的話,把時間耗在這裡,淯陽萬一失守,那麼他們北伐將更加困難,甚至要付出數倍的代價。是以,他們絕不能在此幹耗。

  於是劉秀定計,先分散陳茂的兵力,再降低陳茂的戒心,最後以奇兵突襲。

  事實上,一切也正按著劉秀所設想的發展。

  陳茂見王鳳與王常領兵而去,便誤會這兩人是想繞道救援淯陽,自然分兵相阻,而劉秀讓人造船的假象更讓陳茂以為這些人只是在虛張聲勢,同時他知道義軍之中來了許多新丁,若劉秀真是虛張聲勢的話,那麼新野城中定是一些未經訓練的新丁。因此,他根本就不必擔心。

  為了證實此事,陳茂才派人去燒船廠,這只是試探性的,但事實上一開始劉秀讓人造船,那般大張旗鼓地張揚便是為了讓陳茂派人來燒船。陳茂果然沒讓劉秀失望,那些燒船之人一來便中伏,全部成擒,然後劉秀則自己在船廠中點燃許多柴禾,隨之扮成官兵誑開寨門,這才一舉以精兵破寨。

  而真正的新丁卻全都在王鳳和王常那兩支隊伍之中,這便是所謂虛實之道。

  經此一戰,綠林軍將士對劉秀則更是另眼相看。

  △△△△△△△△△

  過馬頰河,剛入德州境內,鬼醫突地停下,林渺諸人行出老遠才發現把鬼醫一個人落在後面。

  任泉不由得又打馬而回,卻見鬼醫帶馬向一個山坡上行去,表情極為古怪。

  “鐵先生,發生了什麼事?”任泉不由得高呼問道。

  鬼醫並沒有回答,依然帶著馬韁向那山坡上趕去,這讓任泉為之愕然,只好也打馬跟上。他也想看個究竟。

  林渺諸人亦覺得有些古怪,不由得也策馬跟了上去,來到山坡之上,不由得呆住了。

  只見山坡上的草木盡皆枯死,地面呈一種灰褐色的焦狀,另有數十具皮枯肉焦的屍體亂七八糟地躺在山坡之上,散發出一種怪怪的臭味,聞之讓人作嘔。

  “怎麼回事?”任泉也為之駭然,任靈更是不敢目睹那死者的慘狀。

  “這是五毒盟的苦海蛇心之毒!但這些死人卻也是五毒盟之人,這就讓人奇怪了!”鬼醫皺了皺眉道。

  眾人這才恍然,何以鬼醫剛才會有這種奇怪的表現,定是他老遠便聞到了這種怪味。

  “五毒盟的人毒死了自己人?”任泉吃驚地問道。

  “這個問題大概只有這些死人才知道答案,但這些人確實是死於苦海蛇心之毒。這種毒奇烈無比,可在風中傳播,聞者在半個時辰內即毒發身亡,不過此毒卻最多只能在空中飄浮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便沉落地面,滲入地下。毒性所侵之地,十年不生草木!”鬼醫吸了口氣道。

  眾人都抽了口冷氣。

  “既然是五毒盟的事,我們也就沒有必要插手,趕路吧!”林渺淡淡地道。

  “是啊,管他的,就是五毒盟起了內訌也不關我們的事,還是趕路要緊!”猴七手也附和道,他對這些用毒之類的沒有一點興趣。

  “好像有大隊人馬向我們這邊趕來!”一名任家家將突地貼耳於馬鞍之上道。

  “走吧,別在這里呆了!”林渺打馬便向官道之上馳去。

  剛馳回官道,便有一隊數十騎飆射而過,向德州方向極速馳去,揚起的塵土使任靈惱怒不已。

  “這些人是東岳門的,怎麼會來這裡?”鬼醫訝然望著馳過的那群人的背影道。

  “東岳門?難道德州發生了什麼事?五毒盟也在這裡出現!”魯青也訝道。

  “看這些人風塵僕僕的,也許目的地並不是德州,我們跟上去看看吧。”鬼醫想了想道。

  △△△△△△△△△

  “主公,昨夜有來歷不明的人死於我們所居的院中,全部是被這種暗器所殺!”天虎寨的一名頭目神情有些古怪地掏出幾枚形如金錢,但卻是棱形的小鐵片道。

  小刀六訝然,伸手接過那棱形的銅錢,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但一時卻又記不起來,便伸手將之遞給無名氏道:“師父可知這是哪門的暗器?”無名氏接過暗器,看了看,淡淡地道:“這應該是塞北沈家的飛甲錢!”“塞北沈家?”小刀六頓時似有所悟,反問道。

  “不錯,應該是塞北沈家之物!”無名氏肯定地點了點頭道。

  小刀六大喜,心道:“難道會是沈鐵林和沈青衣兄妹?要真是他們那可就太好了!”旋又問道:“沒有向火鳳娘子查證屍體是些什麼人嗎?”“我們已請火鳳娘子去了,還沒能確認。”“好,我們一起去看看!”小刀六想了想,起身道。

  ……

  “是尤來的人!”火鳳娘子皺著眉頭向小刀六解釋道。

  “只不知這些人是怎麼死的?看他們的打扮,就知道沒什麼好事!”小刀六故作不知地道。

  “我們的護衛被他們殺了兩人,想來這些人應該是來圖謀不軌的!蕭老闆不知這些人是怎麼死的嗎?”火鳳娘子有些惑然地問道。

  “當然不知,昨夜我睡得倒是挺香,想來應該是有人暗中保護我們,只是我們並不知道而已。只不知尤來派人來此,究竟是什麼目的?這人也太狂了些!”小刀六顯得微有些憤然地道。

  火鳳娘子見小刀六不露口風,也有些惑然,不過,殺了尤來的人顯然是友非敵,她倒也不用在意。小刀六身邊有幾個高手,火鳳娘子也可以感覺到,只是她從未見這些人出手,也不知道其深淺,是以,她有些懷疑是小刀六的人所為。當然,這個並不怎麼重要。

  “看來這邯鄲已經沒有必要呆下去了,已成凶險之地,我看還是早點離開為妙!”小刀六口氣一轉,肅然道。

  “我也正有此想法!”火鳳娘子不無悵然地道。她本是想來邯鄲見林渺,或是助林渺一臂之力,否則她才懶得親來邯鄲,可是到這一刻仍沒有林渺的消息,她確有些失望。

  林渺的目的是白玉蘭,可是白玉蘭居然與王賢應順利拜堂成親,火鳳娘子也不知道這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火鳳娘子聽說過林渺鬧邯鄲的事,劫走的白玉蘭又回到了邯鄲,那林渺呢?她不由得為這個義弟擔心,兩人雖只相處了那麼短短的數日,但火鳳娘子知道,如果不是林渺身受重傷不能來,他一定會趕到邯鄲!此刻林渺尚未出現在邯鄲,那麼,其結果已經可以預知了。因此,她也沒有再留邯鄲的必要。

  △△△△△△△△△

  林渺帶住馬韁,神色間顯得有些錯愕,極為駭然地望著一地狼藉的血跡與屍體。

  魯青諸人的表情也顯得僵硬起來,地上零亂的屍體和血跡正是剛才飛馳而過的東岳門徒。

  這些人僅先林渺諸人一步,但是卻在林渺諸人趕來的時候已經盡數身亡,包括那數十匹健馬,似乎沒有一個活口。

  “怎麼會這樣?剛才這些人還是好好的……”任靈也花容失色道。

  “好狠辣的手法!”林渺躍下馬背,仔細審查著這些人身上的傷口,駭然道。

  “這些人竟是被一個人所殺!”魯青也駭然道。

  魯青不說,這裡的大多數人也會是這樣猜想的。因為每個人死亡的傷口都是抓痕,似乎每個人死狀都差不多慘烈,要么腦袋被捏碎,要么前胸後背被掏空,也有的被爪子捏碎了喉嚨,雖橫七豎八,形態各異,但隱約可辨這是一個人的傑作。

  鬼醫鐵靜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注視著滿地狼藉的屍體,彷彿陷入了一種沉思之中。

  “好可怕的爪勁!天下間竟然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擊殺這許多東岳門徒,真是不可思議!”任泉的臉色也極為難看地道。

  林渺把目光投向鬼醫,似乎是想自鬼醫那裡尋找到答案。他也對眼前這神秘的殺局有些吃驚,確實,剛才這群人自他身邊躍馬而過之時,他感覺到這些人身手絕不俗,但這數十人在頃刻間皆死於非命,而且還有可能是死於一人之手,這怎不叫他吃驚?

  “鐵先生可知這是什麼武功?”魯青似乎看出了林渺的心思,不由得開口問道。

  鬼醫不由得苦笑了笑,神情有些古怪,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大家小心一點,這一路之上似乎有很多古怪!”林渺見鬼醫沒答,提醒道。

  林渺話音剛落,前方的路上突地傳來一陣怪笑,如自九天傳下的鶴鳴。

  林渺目光過處,眼前竟憑空多出一條身影,強大的氣流如風暴般席捲而至。

  林渺駭然之時座下的戰馬已慘嚎而倒,一隻巨大的手掌猶如垂落的暗雲般罩下。

  他從來都不曾見過如此快的身法,更不曾見過如此可怕的攻擊!他根本就沒有看清對方的面目,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怎樣出現在自己身前的,一切便像是一場離奇的夢,但那窒息的壓力使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而是事實!

  “小心——”鬼醫怒喝聲中,林渺已經本能地拔刀、出刀,以最快的速度劃出。

  “砰……”林渺只覺得渾身有若雷噬,在戰馬頹然而倒之時,他已不由自主地飛跌而出。

  “呀……呀……”在虛空之中,林渺聽到了任府家將們的慘叫,還有那如鬼哭一般的怪笑。

  林渺墜地之際,終於看清了那如幻影般的神秘人物,而血腥與慘嚎使場面顯得慘烈而又不忍目睹。

  那群身手並不弱的任府家將竟沒有一人能夠擋住怪人隨意的攻擊,馬死人亡。林渺這一刻才知道為什麼東岳門的人會在頃刻之間盡皆喪命,因為這些人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在這突然而至的怪物手下,連林渺也無法承受其一招,這是他做夢都沒有料到的!

  鬼醫、任泉、魯青、鐵頭諸人似乎意識到什麼,拼命地護住嚇傻了的任靈,但這四人也根本就無法阻住這怪物的攻擊。

  林渺依然未能見到對方的面目,因為一堆亂草般的長發完全罩住了那飛舞的身影,這怪物的雙足似乎從來都不曾落過地,整個人都在虛空中懸浮、飄遊。

  林渺已經沒有思考的餘地,強壓住體內翻騰的真氣,以極速彈射而起,雙手舉刀,化成一道冷虹劃破虛空,以虎嘯龍吟之勢狂喝:“山海裂—— ”地面沙石猶如暴風捲起,化成一股暗流,順著刀鋒,橫過虛空,撞向那怪人!

  怪人驀地身子一頓,彷彿一下子被定住了一般,本來欲捏碎任泉喉嚨的手也停在虛空。

  “砰……砰……”鐵頭的巨槳,還有鬼醫的重掌全都擊在怪人的身上。

  “砰……砰……”怪人動也未動,鐵頭與鬼醫卻自馬上彈跌而出,強大的反震之力幾乎讓他們的手臂麻木。

  魯青幾乎傻眼了,他見鐵頭那力逾千鈞的重槳擊在怪人的身上,本高興之極,可是沒等他來得及歡喜,鐵頭竟被震了出去,而怪人連哼都未哼半聲,這怎不讓他傻眼吃驚?

  任泉死裡逃生,也為之愕然,林渺已帶著刀自他的頭頂狂嘯而過。

  林渺的心神驀地一滯,在他的刀鋒距怪人僅五尺之距時,他突然發現自那亂發之中射出兩道幾可洞金爍石的目光,彷彿一下子探到了他的心底。剎那之間,他覺得自己不是在攻擊別人,而是赤裸著身子立於淒厲的北風之中,寒意自心底升起。

  四尺、三尺……沙石、敗葉、枯枝已如風暴般衝擊在怪人的臉上,強大如龍捲風的刀氣卷得那一頭亂發狂舞而起。

  透過亂發,所有活著的人都看清了那張蒼白透著邪氣而又蒼老的臉!

  沒有人能透過氣來,不是因為林渺刀中那窒息的壓力,而是心懸這一刀的結果。誰都希望這怪物應刀而死,儘管在他們的想法之中,幾乎難以找到人在如此距離中完全避開林渺這要命的一擊,但在這古怪的老頭面前,他們的信心也顯得沒有任何底氣,這有些悲哀,卻是事實。

  兩尺、一尺……怪人突地冷哼,如一聲焦雷自每個人的心底響起。

  當每個人心神大震之時,林渺的刀鋒竟被一隻枯瘦的爪子給抓住。

  湧動的風暴頓時如噴發的火山般“轟……”然炸開,以怪人的手和林渺的刀為中心,形成強大無比的衝擊波。

  “哇……”林渺在虛空之中狂噴出一口鮮血,身上的衣衫竟也被這強大的衝擊波炸成碎片,整個身子有如紙鳶一般倒飛而出。

  龍騰刀依然抓在那隻枯瘦的爪子之上,卻發出驚心動魄的嘶叫,整個刀柄都在顫栗,而怪人的衣衫也如浪濤一般振盪而起。

  “三哥!”任靈駭然飛身接向林渺。

  “不要!”鬼醫驚呼,但卻依然遲了一步。

  任靈攔腰橫抱住林渺,但覺林渺身上一股奇異的力量自手心衝入體內。

  “哇……”任靈無法自製地噴出一口鮮血,不僅沒有穩住自己的身子,更使自己也隨林渺的身體一起飛跌而出。

  “砰……”林渺與任靈跌成一團。

  怪人抓著龍騰刀,驀地狂笑,如野獸般低嚎:“《霸王訣》也不過如此,你去死吧!”林渺還沒有回過神來,怪人已越過數丈空間,伸爪向林渺和任靈抓來。

  鬼醫諸人想阻擋也無能為力,他們根本就無法與怪人比速度,空間在怪人的腳下根本就沒有距離可言。

  林渺根本就無還手之力,但卻迅速翻身擋在任靈的上面,將任靈護於身下,閉眼便已脊背去硬擋那襲來的一爪,心中卻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他知道,這一爪下來,自己絕無生還的可能,只是他不知道這個怪人是自哪里而來,武功竟可怕得讓人無法理解!在面對赤眉三老和白善麟這樣的高手之時,他仍有周旋的能力,甚至可以逃命,但是在這個神秘的怪人面前,所有的一切都顯得不堪一擊,連龍騰刀都被其所奪。這確實不能不讓林渺感到意外和沮喪,他都懷疑這怪人還是不是一個真正的人。

  “不要——”任泉、鬼醫驚呼,望著怪人枯瘦的手爪直抓向林渺那赤露的脊背,他們心膽俱裂。他們不敢想像,怪人這一爪下去,林渺怎還有命在?如果林渺死了,他們又如何向任光交代?而且在林渺身下還有任靈!

  魯青和鐵頭沒命地向怪人飛撲而去,他們護主心切,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的攻擊是否會對這怪物奏效,儘管他們知道無回天之力,但還是拼命出擊了!

  林渺只覺一股陰寒之氣透體而入,強大無匹的壓力幾乎將他渾身肌肉和骨骼擠至一團,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枯瘦的爪子落到自己的脊背上。

  生命在這一刻突然而止,天地像陷入了一種絕對的寂靜之中,包括風,包括活著的人的喘息之聲。但——怪人的手爪竟在林渺的脊背上停了下來!便像剛才林渺使出那招“山海裂”之時一樣,這怪人竟發起呆來。

  “轟……”鐵頭的巨槳以無可匹御之勢再次重擊在怪人的腰側。

  怪人那乾瘦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但足下沒有半點移動。

  鐵頭悶哼一聲,大鐵槳便如擊在一根巨大的鐵柱上一般,震得他手心發麻。

  魯青的拳頭也擊在怪人身上,可他也如彈丸般被彈開,怪人的身體像是一個充滿能量的容器,根本就不在乎外界的任何攻擊。

  怪人依然定定地立著,以那不變的姿勢立於林渺身後的地上,目光死死地落在林渺的背上,像是突然之間靈魂陷入了另一層空間。

  林渺感到一絲寒意襲體,他也感覺到周圍如死一般的靜寂,不由得睜開了眼,卻發現了任靈那駭絕而又怪異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沒有死,因為他尚感覺到那凝於他背上的枯瘦的爪子。

  沒有人敢亂動一下,誰也不知道這個怪人會幹出什麼來,最讓這些人心寒的卻是,這怪人渾像是根本就不懼任何攻擊,連鐵頭那兩記重逾千鈞的重擊也無法在對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這又怎能不讓人吃驚呢?

  若是常人,這一槳足以將其擊成肉餅,即使是猛虎也會骨碎肉裂,但對於這個怪人,反而是鐵頭自己受傷。

  “火龍紋,火龍紋,是秀兒,是秀兒……”怪人驀地似回過神來,踉蹌地退了幾步,口中低低地念叨著一些讓人不解的話。

  林渺也不由得駭然,但這怪人移開怪爪退開,卻讓他感覺死神又離他稍遠了一點。當然,他很清楚,如果這怪人殺性再起,他這一隊剩下的十餘人根本就不夠殺,是以仍沒有人敢有半絲輕舉妄動,都在極為緊張地戒備著。鐵頭幾人靠在一起,隨時準備防護反擊。

  怪人驀地轉身,目光猶如透過雲隙的陽光,灑在每個人的身上,只讓每一個人心中都泛起了一層寒意,彷彿赤裸著身子裸露在無限的雪原之上,他們的心也都禁不住一陣顫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2
第四卷第三章道家泰斗
  鬼醫不敢妄動,但他感覺到這怪人身上的殺氣已漸漸斂去。

  怪人的目光又轉向林渺,而林渺已經立身而起,擋在任靈的身前,目光堅定而冷漠地對視著這怪人。他並不害怕死亡,即使是這怪人不殺他,他也僅有兩月好活,生與死已經不是那麼重要,至少對於他來說是如此。

  讓林渺吃驚的是,那怪人的目光在與他對視之時,竟漸漸有了一絲暖意,甚至是一絲慈祥,他再也感覺不到殺機。

  “你叫什麼名字?”怪人突然以一種極為沙啞的聲音問道,目光又變得銳利。

  林渺吃驚地退了一步,與怪人對視,他深深地感到壓力,彷彿有一種神秘的魔力讓他不由自主地回答:“林渺!”“林渺,林渺……”怪人重複了幾遍,突地狂笑,形如瘋癲,更轉身便向遠處荒野掠去,快如一支利箭,當林渺回過神來時,怪人早已消失於視野之中,虛空之中惟留下那種怪笑的餘音迴繞,良久不絕。

  怪人去時像來時一樣,沒有半點先兆,來去有如風影,只留下眾人的心仍懸在空處,久久無法平息。

  林渺舉目相望,任家戰士已有十餘人死於那怪人的利爪之下,馬兒也只剩數匹未死,地上一片狼藉。若非這些屍體在,眾人必定會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惡夢,這一切都只是虛假的。

  “三哥!三哥!”任靈心有餘悸的驚呼喚醒了林渺的思緒。

  林渺回過神來,發現龍騰刀便在腳下,他赤裸著上身,怪模怪樣的。

  “三爺,我們還是快離開這鬼地方,那老妖怪說不定還會回頭!”任泉也心有餘悸地提醒道。

  “對,我們快離開這裡!”林渺也回過神來。

  鬼醫望瞭望赤裸著上身的林渺,心中生出一種怪怪的感覺,目光卻落在林渺背上那道紅色的龍形胎記上,又似乎若有所思。

  “林公子背上的胎記是生來就有的嗎?”鬼醫吸了口氣問道。

  林渺一怔,不知鬼醫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問題,但卻肯定地點了點頭道:“我也不知道,自我能記事起,就有了,我爹說是我生來就有的,難道這有什麼問題嗎?”鬼醫笑了笑道:“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些特別而已。”“希聿聿……”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自德州方向飛速馳來一隊人馬。

  林渺抬頭一望,嚇了一跳,這群人中似乎什麼樣的人物都有,道士、乞丐、錦衣華服的富商,還有作青衣打扮的儒生,衙門的捕快……一夥人竟有數十之眾。

  “咦!”鬼醫望了一眼,微吃了一驚。

  “鐵先生認識他們?”魯青訝然問道。

  鬼醫沒答,卻自語道:“這些人怎麼會走到一起的?真不可思議!”“籲……”那群人來到近前,全都帶住馬韁,為首者乃是一位鶴髮童言的道長。

  “我們又來遲了!唉,無量壽佛……”那道士見到滿地狼藉,不由得一合掌,閉目略顯無奈地自語道。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蓬頭怪人經過這裡?”一名錦衣紳士帶馬便問。

  “閣下可是山西晉陽'妙筆生花'柴鵬舉柴大官人?”鬼醫悠然拱手道。

  那錦衣紳士一怔,訝然打量了鬼醫一眼,惑然問道:“閣下是……”“想必先生是聞名河北的鬼醫鐵靜鐵先生了!”一名儒生搶先道。

  “正是在下,這位定是太行五虎之一'奪命書生'柳生了!”鬼醫淡淡地笑了笑道。

  “哦,原來先生就是鬼醫鐵靜,柴某有眼不識泰山!”那紳士忙施禮道。

  “何用客氣?”鬼醫也忙還禮。

  “貧道松鶴,不知鐵施主可有見到一蓬頭垢面之人自這裡經過?”那為首道人也施禮問道。

  道人一報名,任泉、魯青還有鬼醫不由嚇了一跳,“松鶴道長”之名確實讓他們震驚!江湖之中不知道崆峒松鶴之名者少之又少,松鶴道長乃是公認的除無憂林之外的道家第一人,也是正道的泰斗,武林名宿,傳聞其武功已可直追當年大鬧京師的武林第一人劉正,卻沒有料到竟在這裡遇見了他。

  “道長應該看到了地上的這些死去的人中有我們的兄弟,道長剛說來遲了,自然已經知道那怪物曾到過這裡,只是晚輩有一事想請問道長!”林渺上前插口道。

  “哦,小兄弟有什麼問題但問無妨!”松鶴道長瞟了林渺一眼,倒也平和地道。

  “真難以相信這世上會有那怪物那般可怕的武功,我想請道長告訴我,那怪物究竟是什麼人?為何如此濫殺無辜?”林渺惑然問道。

  想到那怪物神鬼莫測的武功,林渺仍然心有餘悸,他確實很難想像這世上居然會有如此恐怖的殺人狂魔。

  松鶴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如果貧道沒有猜錯的話,那怪物應該是二十餘年前武林第一人,也是正道第一高手劉正。不過,貧道並不能確定,這劉正已失踪了近二十年之久,可他畢竟是正道第一人,應該不會如此濫殺無辜。”“啊,那怪人會是當年武林皇帝劉正?”鬼醫失聲低呼。

  “這只是一種猜測,此人最初現身於華山,除夕日貧道云遊而至,便發現此人殺了華山'天一觀'所有人,於是貧道便一路自華山追到山西,再自山西追到河北,中途也與之交過手,但此人卻未敗而走,其速度連貧道也望塵莫及。更驚人的是,此人好像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我這才邀請各同道共討此邪魔,卻始終無法追及。這東岳門的人也是貧道所邀,卻沒料到竟先遭其毒手,真是造孽呀!”松鶴無可奈何地道。

  林渺恍然,難怪這些東岳門人大老遠自山東跑到河北來,原來只是為了助松鶴除魔。

  “道長應該說對了,先前,我以重槳全力擊中其兩次,可他像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僅是上身晃了晃,想來正如道長所說,他恐怕真是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鐵頭也插口道。

  “道長,如果他真的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那我們該怎麼辦?”柴鵬舉有些憂慮地道。

  松鶴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吸了口氣道:“即使是金剛不壞之身,也不會是不死的,生命之體,血肉之軀,總會有破綻,只要我們找到了其破綻,便可以破他的金剛不壞之身。”眾人不由得多了一絲憂色。

  “這怪物出手從來都沒有活口,此次怎會突然轉性了呢?”那乞丐擠開人群,惑然問道。

  經乞丐這麼一提,眾人不由得全都惑然地望著林渺諸人,但見林渺的口角依然有血絲,便知剛才肯定發生了一場惡戰,只是往日這怪物殺人是絕不留活口的,不管好人壞人,都照殺不誤。

  “如果我能知道原因就好了,但我想,定是他不想被諸位追上,這才在你們趕來之前逃逸了吧。”林渺苦笑道。

  “敢問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松鶴淡淡地問道。

  “晚輩林渺!”林渺也不掩飾。

  “你就是大鬧邯鄲的那個林渺?”那一行人之中倒似乎有許多人聽說過林渺大鬧邯鄲之事。

  林渺神色微黯,澀然道:“談不上什麼大鬧,只是逃命而已。”“原來是林公子,倒是失敬了,難怪那怪物會走,定是因為一時耐何不了諸位。”那捕頭拍馬道。

  “不,在下根本就無法接下那怪物兩招,我們這些人加起來也不夠那怪物殺,怪物之所以離開,也絕不是因為我們的武功。”林渺坦然道。

  松鶴悠然一笑,倒是很欣賞林渺的這份坦白,因為他自己也曾與那怪人交過手,深深地知道那怪人有多可怕,是以他才會懷疑那怪人便是二十多年前的武林皇帝劉正。

  劉正乃是哀帝的兄弟,可謂是皇室的至親,但其只好武而不喜政事,是以流落江湖,後其武功之高,天下無人可敵,哀帝封其為武林皇帝。但後來王常篡漢之後,劉正大鬧京城,在禁宮中數進數出,只殺得禁軍高手屍積皇城,後悠然而去再無踪跡。但是卻沒有人能夠忘記這位曾經風雲天下的神話人物。

  林渺再如何,也只是個年輕的小毛孩子,又怎可能與劉正相比呢?是以,林渺說無法接下那怪人兩招,松鶴並不意外。

  “林公子太謙虛了,我看眾位也是同道中人,不若我們一同找到那怪物,將之正法,以防其再禍亂江湖,豈不是造福武林?”那乞丐也上前道。

  “這位想必是五毒盟的崔叫化了。”鬼醫望了對方一眼,淡淡地問道。

  “鬼醫真是法眼如山,不錯,我就是崔叫化子。”那乞丐怪怪地笑了笑。

  “不過,我們尚有要事需趕往信都,是以,不能同諸位同去對付那怪物,真是不好意思。”鬼醫先林渺一步道。

  “哦,諸位原來是要趕去信都,那就不打擾各位了,後會有期!”松鶴掃了眾人一眼,淡淡地道。

  “後會有期!”林渺也一拱手道。

  △△△△△△△△△

  “大哥在哪兒?”任靈入府的第一件事,便急著問道。

  “禀小姐,太守大人正在帥廳商議軍機,請小姐稍待!”一名家將道。

  “我們回城之時,發現城外有大批軍馬,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林渺訝然問道。

  “是銅馬軍來打信都,也不知他們是自哪裡得到的消息,說我們殺了長史大人鄭飛,而銅馬軍的二當家鄭志正是長史的侄兒,所以他們便派大軍來犯,太守大人正在思破敵之計呢!”那家將吸了口氣,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銅馬軍也好大的膽,居然敢如此大肆犯境!”林渺皺了皺眉,心道:“這麼說來,我想藉信都之軍去破高湖軍的計劃只好暫緩了,那還得先平了銅馬軍之亂才行,否則只會害了信都。可是自己只有兩個月的生命,又能做些什麼呢?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敗銅馬軍,再去敗高湖軍嗎?”林渺心中有點洩氣,不過既然銅馬軍來找任光的麻煩,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帶我去見太守!”林渺向那家將吩咐了一聲。

  那家將猶豫了一下,在林渺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只好道:“請跟我來吧。”

  △△△△△△△△△

  “啟禀幫主,林公子他是去了信都! ”許平生略帶一絲欣慰地道。

  遲昭平的容顏依然有些蒼白,但卻似乎多了一絲欣然之色。

  “我看他在那岔道之上猶豫了一下,看來,林公子仍然記著幫主的話,他說要去信都藉兵破高湖軍!”許平生又補充道。

  “是嗎?這是你親耳所聽到的?”遲昭平訝然問道。

  “不錯,自林公子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他並不是太絕情之人!”許平生肯定地道。

  遲暮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其實老夫早就看出他只是故意要裝得如此絕情的!”“他為什麼要這樣?難道這對他會有什麼好處?”遲昭平有些不服氣和惑然地問道。

  “是的,這樣對他並沒有好處,但對幫主卻有好處。”遲暮吸了口氣道。

  “對我有好處?”遲昭平若有所思。

  “不錯,他知道自己只有兩個月的生命,兩月之後的一切,都是難以預料的。他是一個心思極細膩之人,幫主的心思和情意他又怎會不知?但他卻不想你愛上一個只有兩個月生命的人,是以他要幫主絕了對他的情意,那樣,兩月後即使他死了,你也不會那樣傷心!是以,他才會表現得這樣! ”遲暮淡淡地道。

  遲昭平的眼角竟滑出一行淚水,事實上,她又何嘗不明白林渺的心思?是以,她根本就不會生林渺的氣,而選擇暗中相助於他。她本是聰明之極的人,如此年輕能成為北方第一大幫的幫主,其智慧自然超人,不過身為幫主,為了黃河幫的尊嚴,她這才讓林渺離去,但林渺的心思並沒有瞞過她。

  “我本不想說出來的,但我知道以幫主之睿智,又怎會不知其本意?所以,我說不說都無所謂。”遲暮淡淡地道。

  遲昭平深深吸了口氣,平靜地笑了笑道:“我早知道他會如此!”頓了頓又道:“近來,聽說爹爹他在河北出現過,還請暮叔去幫我查一下他老人家的下落。”“這件事便交給我。”遲暮爽然道。

  “幫主,聽說河北近來出現了一個可怕的殺人狂魔,連崆峒山的松鶴道長都驚動了,還請了大批高手前來河北!他們也向本幫發了請帖,不知幫主意下如何?”許平生又提醒道。

  “傳聞此人自秦地一直殺到河北,白天殺人晚上匿跡,連松鶴道長都無可奈何,我們還是少惹為妙。我們黃河幫所做的是生意,除魔衛道並不是我們的事! ”遲昭平淡淡地道。

  “幫主教訓得是!”許平生恭敬地道。

  “好了,你可以繼續觀察林公子的動向,如果他出兵攻打高湖軍,則立刻通知我!”遲昭平肅然道。

  “屬下明白!”

  △△△△△△△△△

  陳茂大軍再次大敗,王常與王鳳迅速又回兵整合,聚軍直逼淯陽。

  姓子都和屬正的伏兵卻是等了個空,待他們意識到中計之時,義軍早已突破了防線,兵臨淯陽,而陳茂也敗得一塌糊塗。

  但此時更讓劉玄興奮的卻是匯仁行送來了第一批三千張天機弩,他見過這三千張天機弩的神威之後,興奮之極,暗呼天助我也。

  綠林軍對姜萬寶確實是另眼相看,得這批利器,對於他們在淯陽城下決戰嚴尤可以說是有若如虎添翼,勝敵的信心也為之大增,他們自然不再吝嗇這些銀子。

  對於姜萬寶來說,誰勝誰負並不重要,重要的卻是金銀,雖然綠林軍連戰連捷,發展勢頭迅猛,但他知道林渺的心思,只要好好發展自己的力量就行。

  由於老包和小刀六的關係,天虎寨的人仍與伏牛山的申屠勇交往密切,也會支援其一些物資和少量兵器,這使得匯仁行在河南一帶混得確實夠輕鬆,無論到哪兒都是暢通無阻,便連齊萬壽也感到了眼紅。不過,這些日子來,齊萬壽確實顯得極為低調,府中大小事務似乎從不親自過問,一切都由家中之人打理,這種情況倒讓人覺得有些意外。

  當然,沒有齊萬壽打理的齊家,倒對匯仁行是一件好事,正因為沒有齊萬壽干擾,小刀六和姜萬寶才可以在宛城內外為所欲為地發展,並在幾個月中毫無顧忌地做各種買賣,大發橫財,更隱隱成了宛城最具聲望的人物。不過,這也是因為劉秀起事宛城之時,城內的豪強多跟其揭竿而起,宛城之內也沒剩幾家真正的豪族,以至於小刀六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

  據守宛城的是前隊副大夫嚴說,前隊大夫甄阜戰死,嚴說便是最高首領。

  嚴說與嚴尤乃是自家人,而小刀六也是嚴尤看重之人,兼之又為軍中造兵器,是以在宛城之中,嚴說對小刀六的產業也極為支持,行事極其自由。

  姜萬寶卻知道,當第一批天機弩送給義軍之後,他便該策劃離開宛城了,所幸此刻無論是人力財力都足以支撐他們發展。所以,遷移並不是一件難事。

  △△△△△△△△△

  “大哥何用為這小小的銅馬軍而犯愁?雖其有大軍三萬,卻不足為患。”林渺肅然道。

  “哦,三弟有何妙計?”任光訝然問道。

  “很簡單,因為銅馬軍來攻我信都,乃是極不明智之舉。鄭志此來,已經太過衝動,他們以為信都近來發生了這麼多事,又是兵權新更,才會以為信都易破。因此,便是沒有鄭飛之事他們也會前來攻打的。我昨日觀之城外駐軍有數万之眾,想必銅馬軍已大部分傾巢而出,請大哥給我三千人馬,奇襲梟城,讓銅馬軍先失老巢,那他們自然會不攻自破!”林渺淡淡一笑道。

  “奇襲梟城?”任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亮彩,反問道。

  “不錯,銅馬大軍新來,必不會穩守四面,而且他們也不夠守四面的兵力,如果對這三千人馬稍加修飾,便不難悄然出信都。我們再繞道而行,待到了梟城,只怕他們仍沒反應過來!”林渺自信地道。

  “好!就依三弟之計,我給你三千人馬!”任光爽快地道。

  “另請大哥為其每人準備三天口糧,一律輕裝上陣!”林渺肯定地道。

  任光又一呆,望著林渺的表情,吸了口氣道:“好,一切由你!”“保證不讓大哥失望!”林渺信心十足地道。

  ……

  林渺點齊三千人馬,卻全都換去這些人的甲胄,皆以輕裝便衣攜三日之糧。

  他將這些人分成三十組百人小分隊,然後分批出城,而他則在城外集齊眾人乘夜色繞道北上。

  銅馬軍確如林渺所說,因其正大批趕至,尚無暇圍城,其先鋒緊逼,卻被官兵所阻。林渺則選相反之道自新河而出,又是夜幕深重,自然不會讓銅馬軍發現。

  信都距梟城並不遠,只百餘里地,三千人馬只一個夜晚便已趕到梟城之外二十里處,林渺將人馬隱於山谷密林之中,天亮之際,又立刻派魯青、猴七手等人領著一支百人小分隊分批混入城中。

  城內雖然戒備極嚴,但絕沒料到信都軍會如此快便來到了梟城之下,是以並沒什麼防範。

  猴七手諸人一來是入城打探城內的軍情,二來也是作內應,林渺本就是要打一場出其不備的奇襲之仗,而這一切便是靠速度來維持先機。

  整個白天,三千大軍皆蟄伏休息,養精蓄銳,以備夜間之戰。因眾人皆備乾糧,是以無須升煙火之類的,不怕被人發現。

  梟城,並不大,這也是銅馬軍何以急欲找尋一塊更大的發展之地的原因。其東有河間,南有信都,這都是朝廷的兵馬,對他們存在著極大的威脅,而西面則是屬於王校軍的地盤臨平城。

  梟城雖被銅馬軍經營得城池堅固,卻並適合堅守。若是對方大軍相犯,易於被圍,是以銅馬首領範滄海總想奪下像信都或河間這樣的大城作為根本,也只有這樣,才能穩定地發展。是以,範滄海見信都軍方出了內亂,便立刻傾城而出,欲趁機佔些便宜。

  當然,梟城之中依然留下三千餘守軍,另有兩千軍士分佈於各寨之中。

  梟城的防護單憑主城難以成事,只好在城外廣布寨口,以備戰時而用。

  猴七手是個極為滑溜之人,來去於梟城之中,也便記下了各處地形和哨口,而在信都軍中,有數名偏將對這裡的地形了若指掌,更知道義軍的寨口所處的位置。

  天一黑,林渺便領兵自僻靜的小道避開眾寨口直接繞至城下。

  △△△△△△△△△

  鄭志領兵越過衡水,首戰告捷,破衡水集,大軍過滏陽河而與任光親率之大軍對峙。

  冀州軍將並不多,相對而言尚少於義軍的三萬之眾。在調給林渺三千人馬之後,冀州僅有步兵、騎士七千餘人,但任家卻得冀州豪強的支持,合劉植、耿純的宗族子弟,兵力也達兩萬餘,佔地利之勢,鄭志一時也佔不到任何便宜。

  任光有堅城相守,而鄭志則四下攻掠諸鎮,以不可阻擋之勢,迅速吞噬了冀州周圍的地方。這群身經百戰的銅馬軍極勇悍,不過任光似乎有意不與鄭志正面交鋒,而是退兵於冀州城內。事實上他似乎也料到了這一切,先一步撤走了冀州四臨的百姓。

  他相信林渺,雖然林渺從沒有帶兵的經驗,但林渺卻有著極靈活而聰明的頭腦,也曾經歷戰爭血腥的洗禮。

  果然,在林渺出兵的第三天,任光便收到了探報,鄭志大軍開始後撤,而林渺則已飛鴿傳書而至,梟城大破,擒範滄海!

  任光再不猶豫,兵分兩路,一路自己親率,一路由郡丞李方帶領自兩翼追殺鄭志的退兵。

  鄭志本欲對冀州來個總攻,但是聽說老巢被端,頓時軍心大亂,他也亂了心神,急忙率兵向梟城趕回,他期望有一絲僥倖出現。

  李方的追兵遇上鄭志斷後之軍,雙方殺得天昏地暗,而任光則以快騎趁李方纏住對方斷後之兵時繼續狂追鄭志。

  鄭志在渡滏陽之時,又折兵數千,更有許多戰士來不及渡河便降了信都軍。

  此刻銅馬軍早無鬥志,只知向梟城方向急逃,有若喪家之犬。

  逃到辛集之時,鄭志身邊已只剩下萬餘人,餘者皆被追散,或是降殺,這使他後悔莫及,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本來興致高昂地領兵來攻信都,但卻後院起火,一切來得這般突然,使他措手不及。到現在,梟城已在望了,他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梟城被破,而這破城之軍究竟是從何而來?他根本就不清楚,真是有些悲哀。

  終於,鄭志來到梟城之下,各處寨口幾乎已被毀得差不多了,只有梟城東西兩面成犄角的寨頭尚在,但卻全都插滿了信都軍的大旗。

  城頭之上亮光閃爍,人頭攢動,一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刀槍劍戟在城下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離城頭太遠,尚看不清城頭上敵軍的面目,但兩邊寨頭之上的官兵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鄭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心忖:“信都軍怎會有如此多的人馬?在冀州城的信都軍有兩萬之眾,可在這裡,只怕也有上萬餘眾! ”這怎不讓他吃驚?

  若是這梟城有上萬的信都軍,他身邊也只有萬餘眾,對方憑堅城而守,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奪回這梟城,也難怪梟城這麼快便丟了,實因留守之軍太少。在眼下後有追兵的情況下,面對如此梟城,鄭志根本就沒有任何奪城的信心。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與他們拼了!”鄭志身邊的親隨焦灼地問道。

  “鄭志,投降吧,範滄海已死,只要你們願意降服於我們,我們可以不計較你們昔日的任何過錯,否則,今日便是你們的末日!”寨頭之上悠然現出一人,聲如焦雷般高喊道。

  “放屁!我們豈會向你們這群下三濫的人投降?你們快快獻出城池,否則,我們將殺你個片甲不留!”鄭志身邊立刻有人開口大罵道。

  “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讓你知道本將軍的厲害!”寨頭之人不屑地朗笑著,抓起身邊兩名戰士抬來的一銅胎大弓。

  鄭志駭然,他發現那寨頭之人竟以長槍作箭,搭於大弓之上。

  “呼……”鄭志身邊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聽風雷暴響,旋立刻傳來兩聲慘叫,那桿搭於大弓之上的長槍以無堅不摧之勢,將兩名義軍戰士穿在一起,然後釘於地上。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是怎樣的神力?那寨頭在五百步之外,而普通強弓僅及兩百步,可是這些人居然以長槍當箭射出五百步還能穿殺兩人,這種力道怎不讓人心驚?

  “還有一箭!”寨頭之上的人朗聲大笑道,說話間,弓弦如驚雷響起。

  “喳……”眾人聞到弦響之際,鄭志不遠處的帥旗竟應聲而折,頓時軍中一陣大亂。

  “殺呀……”寨門大開,兩彪人馬迅速自寨中殺出。

  前方義軍已經被這兩“箭”射寒了膽,此刻見有人殺出,立時嚇得倒退,後方義軍見帥旗折斷不知怎麼回事,見前方之軍倒退,也跟著一哄而退。

  鄭志回過神來,哪有心思戀戰?雖然自兩個寨頭之內衝出來的不過近千人,但是氣勢卻高昂之極,還有梟城之上的敵軍也在虎視眈眈,似乎隨時準備出城攻擊一般,他哪敢再戰?而且任光的追兵也快要來了,他怎不急?

  “撤!”鄭志不等官兵趕來,便一馬當先呼道。

  “鄭志,納命來!”呼喝者正是剛才在寨頭連射兩“箭”之人。

  鄭志只見此人一身青盔,光頭腦袋,一柄黑沉沉的巨大鐵槳,老遠便感覺到那奔湧的殺氣。此人正是鐵頭!

  鄭志身邊的人也感覺到了來自鐵頭的威脅,迅速護住鄭志疾退。

  鐵頭安坐於馬背之上,有如一座鐵塔,一柄巨大的鐵槳猶如攪海蛟龍,一馬當先,見人就殺,擋者披靡,觸及槳風者也都被掀出,觸上鐵槳的,那更不用說。他到哪裡,哪裡的義軍便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紛紛避逃而開,那近千官兵猶如一柄巨刀一般,在義軍之中斬開一條血路,直奔鄭志狂殺而至!

  銅馬軍陣腳大亂,迅速潰散,鄭志也在無奈之下被親衛夾護著迅速飛退。

  鐵頭追敵十里,以千餘騎大破銅馬軍於梟城之外,斬敵數千,更帶著數倍降兵返回城中。

  城內迅速有人打開城門,迎得勝而回的鐵頭。

  鐵頭不無得意地昂首望瞭望城頭那些顫微微的持刀持槍的百姓,不由得“哈哈”大笑。

  “主公真是神機妙算,料事如神呀!”猴七手不由得歡聲讚道。

  “好了,我們可以按主公吩咐的去做了,給眾百姓分糧!”鐵頭也讚賞地道。

  “不忙,待主人回來再給他們分糧和衣物也不遲,雖然他們嚇退了鄭志的兵馬,但也難保不會發生其它的變故。”猴七手忙攔住鐵頭肅然道。

  鐵頭望瞭望猴七手,又望瞭望那些在城頭凍得瑟瑟發抖,卻不敢亂動的梟城百姓和難民,心中倒有些同情。不過他也知道,戰爭本身就是殘酷的,於是打馬與猴七手同上城樓。

  “鄉親們,你們辛苦了,但你們還要堅持一會兒,我們承諾你們的,一定會做到。從今天起,梟城便不再是銅馬軍的,不過,你們可以放心,我們主公向來以仁愛為本,絕對會善待城中百姓,可是你們要記住我們的約定,如果你們誰在城頭上疏懶或是搗亂,我們定斬不饒!”鐵頭高聲道。

  城頭的信都軍對這位剛才殺得銅馬軍屁滾尿流的將軍都是極為敬服,剛才鐵頭的神威早已深烙在眾人的心上,便是城頭那些持刀持槍的百姓也對其極為敬服。而鐵頭這一番軟中帶硬的話更讓城頭的百姓心裡踏實多了,哪敢有半點疏懶?何況只要他們站完崗之後,便可以拿到許多口糧和衣服,說明信都軍並沒有虧待和欺瞞他們,這也是明買明賣的一種交易,反正開始林渺說過,不需要他們參與戰鬥,只是像稻草人一般在城頭拿刀持槍裝裝樣子。至於會起到什麼效果,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可是見鄭志大軍被這一千多信都軍以少勝多,打得大敗,他們對銅馬軍也沒有了什麼信心,反倒更傾向這群強悍的信都軍。

  林渺夜間偷襲,一舉奪下了梟城,隨即再破城外的寨堡,雖在梟城之中大放了幾把火,但卻在戰後迅速撲滅,對受損的百姓進行賠償,更張貼安民的榜文,及開倉分糧,這一系列舉措倒是極得民心。而後又招募百姓站崗,更承諾分每人一斗米和一件冬衣。於是在飢寒交迫中的百姓人人競相報名來城頭站崗,以換取冬衣和糧食。而且在站崗前還可以像戰士一樣飽餐一頓,這對於他們來說,確實是一種誘惑。

  而這些競相站崗的百姓倒把鄭志給嚇著了,他以為這些人全是信都軍,這才連半點鬥志也沒有,如果他走近一些看,定可發現城頭之上許多人是熟識之人,但林渺故意在城外留下兩寨,也便是為了阻止銅馬軍走近梟城而識破其詐敵之計。也正因如此,鐵頭才會趁勢破敵以少勝多,因為一開始便在心理上讓鄭志大敗了一場。

  事實上,銅馬軍這一路來就已經鬥志不振,被任光追得滿地找牙,回到梟城已經銳氣盡喪,鐵頭再來個先聲奪人,是以雖只千人,但在銅馬軍無心還手之下,也被殺得大敗而逃。

  鄭志則是窩囊透頂,惟有領殘兵敗將奔向臨平,找王校的軍馬相助乃是他的最後出路。

  剛擺脫鐵頭騎兵的追襲,鄭志再點兵卻發現又折損了一半人馬,剩下的五六千人馬跟在他的後面有如喪家之犬,沒有半點鬥志,人人頹然不振,無精打采。

  鄭志心中幾乎有些絕望,本來是躊躇滿志地去打信都,可是僅在幾日之間,他便落得眼前這模樣,好好的銅馬軍,便只剩下他這五六千人,而且這些人再也經不起一點衝擊。他幾乎可以肯定,如果再受到敵人的衝擊,這五六千人必會哄然而散,已經沒有一個人可以經受得了任何驚嚇。

  到目前為止,他仍不知道信都軍來攻打梟城的主帥是誰,但他卻知道,自己太小看任光了,小看了任光手下的人物。不過惟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尚有五六千人,只要仍有這些人跟著,他便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失了梟城並沒太大的問題,銅馬軍最初也是流動作戰的,這並不影響義軍的發展。今天,只要他不死,能帶著這一干部卒獲得新生,那便未算是徹底失敗,但他能度過今日此劫嗎?

  銅馬軍也實在是太累了,自衡水疾退而回,一路上被追兵追得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本以為奪梟城的敵人不多,可以一舉再奪回老家梟城,但是梟城的情況太出鄭志的意料之外,城頭的假像也使得銅馬軍對奪回梟城絕望了。最糟的卻是在回到梟城時,還沒來得及休息便又吃一敗仗,是以這一刻銅馬軍擺脫鐵頭的追兵,已經累得不想動彈了。

  鄭志剛剛再一次重新點完兵,驀聞前方谷中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鼓聲越野破空,聽其音有如自四方而至。

  本已如驚弓之鳥的銅馬軍,聽得這四面鼓響,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頓時再次驚散。

  銅馬軍本就是由難民組織起來的,並沒有什麼真正的紀律性,雖也經過操練,經歷過不少戰爭,但這些人此刻是一敗再敗,鬥誌全失之時,其難民的本性盡都體現了出來,那鼓聲一響,便立刻騷亂起來。

  “殺呀……殺呀……”一隊騎兵如潮水般自山坡之上飛馳而至,揚起的塵土捲起無與倫比的殺機直撲向已經騷亂不堪的銅馬義軍。

  那群騎兵猶未殺至,銅馬軍便已經開始向騎兵奔來的反方向潰逃。他們連一點反抗戰鬥的慾望都沒有,更別說迎上這群衝殺而至的騎兵了。

  鄭志本想拼死而戰,呼喝著身後的義軍作戰,可是這些人見到別人逃了,他們也開始逃。開始鄭志斬殺幾名欲逃的戰士,還有一點效果,可後來逃的人多了,鄭志也穩不住軍心,兵敗如山倒,他自己也只好夾在義軍之中狂逃。

  “誰抓住鄭志賞銀千兩,銅馬軍若有抓住鄭志者賞銀兩千兩——”一個聲音如焦雷炸響,蓋過了整個戰場的蹄聲與喊殺聲。

  “降者向東跑可免一死,降者向東,可免一死……”又一陣聲浪傳出。

  那群如驚弓之鳥欲逃命的銅馬軍聽到降者向東跑可免一死,頓時有大部分人轉頭向東奔去,只有少數人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而鄭志則拼命地向西邊的臨平城逃逸,只一會兒功夫,鄭志與他的銅馬軍竟涇渭分明,一西一東。那五六千銅馬軍,追在鄭志後面的只有那麼兩千餘眾。

  那群伏擊的騎兵果然不理向東跑的銅馬軍,只追殺鄭志的逃兵。

  一時之間,滿山遍野都是喊殺聲,鄭志身後的義軍雖在人數上似比騎兵多,但卻沒有絲毫鬥志,如被斬瓜切菜般紛紛倒下,惟有鄭志的親兵拼死護住鄭志狂逃。

  △△△△△△△△△

  任光趕到梟城,也嚇了一跳,只見滿城刀光劍影,雖插滿了信都軍的大旗,可他也不敢靠城太近,因為他給林渺的只有三千軍馬,可如今光城頭之上的人便有六七千之眾,加上兩個寨頭和城中的,只怕有上萬之眾。這簡直是不可能的,這與林渺那三千大軍有太大的差距,是以他懷疑城中有詐,不敢近城而觀。

  “唐意!”任光喝道。

  “末將在!”功曹唐意忙出列道。

  “你去給我到城下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任光吩咐道。

  “末將遵令!”唐意說著打馬便趕到兩寨之前,高呼道:“寨上為何人把守?”“是唐意將軍嗎?任泉在此,可是太守大人已到?”寨頭立刻有人回應。

  唐意一看,果然是任泉,不由得訝然指著梟城問道:“梟城何來如此多的士卒?”“此乃三爺所用之計!”任泉頓時醒悟何以任光不敢靠近梟城,心中暗讚林渺這手誑敵之計確實有驚人的妙處,連任光也被誑住了,對林渺不由得又多了三分敬服。

  唐意也恍然,迅速回報任光,而此時梟城城門大開,鐵頭和猴七手、任泉還有城中的一些小士豪也都趕忙迎出城外。

  任光這才放心,心中更是大喜。

  “恭迎太守入城!”梟城的眾將士都躬身行禮道。

  任光望瞭望眾將,訝然問道:“我三弟呢?”“主公領千名騎兵伏擊鄭志的逃兵了,想必也快回來了。”鐵頭平靜地道。

  “鄭志還有多少人馬?”任光吃了一驚,問道。

  “他們回到梟城時,約有萬餘之數,但卻在此大敗於鐵頭將軍手下,僅剩下約七千人相隨鄭志!”任泉不無欽佩地道。

  “城中有多少戰士?”“有一千八百名可用之兵。”鐵頭道。

  任光吸了口涼氣,城中只有一千八百可用之兵,卻大敗鄭志一萬數千之眾,而林渺卻以千人去阻殺鄭志七千逃兵,也不由得讓他有些擔心。

  隨任光而來的信都將士聽到鐵頭憑千餘人破銅馬軍十倍於己的兵力,也不由得咋舌暗讚,對這莽大漢不由得重新估量。

  “請太守入城,城中俗事太多,我方人力不夠,太守來得正好!”猴七手提醒道。

  任光進入梟城,這才明白城頭之上何以有這麼多的刀槍劍戟,也明白了林渺這誑敵之計的妙處,禁不住大加讚歎。如果不是他親臨城內,無論如何也難以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而林渺動用這些百姓,乃是以利誘之,投其所好,確實是絕佳上策。因為只有這些人是沒有太大威脅的。

  而在梟城之中,降兵才是讓猴七手、任泉頭大的問題。

  城中只有近兩千戰士,再去掉死傷的數百人,城中只剩千餘人,但銅馬軍的降卒卻有三千餘眾,是信都軍的兩倍,是以,一個不好,這些人反噬一口,只會讓梟城之中的信都軍傾覆。而任光的到來,正好解了猴七手擔心的這個難題。

  那些守城的百姓也可以解散了,依當初林渺的約定,每位站在城頭上的人分一斗米,一套冬衣,包括那些婦孺,人人相同。然後又對梟城中的一些小士豪以及有聲望的人進行嘉獎、安撫,以穩住梟城的民心。不過,這一切,林渺已經先做了一次,是以城中的百姓對這新入城的信都軍絕無惡意,這些人似乎比銅馬軍待他們還好,對燒毀的民房還會賠償損失,這是所有義軍都做不到的,而且又開倉分糧,與百姓之約絲毫不馬虎,其信用之好,也讓全城的百姓對信都軍另眼相看。

  範滄海被殺,任光自然住進銅馬宮,更派鐵頭領三千人馬接應林渺,他則在這臨時府第之中處理城中的一些俗務。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3
第四卷第四章享受生命
  林渺大勝而回,以一千之騎卻押著三千多降卒,還將鄭志綁於馬上活捉而回。

  鐵頭接應的大軍趕來,卻嚇了一跳,他也傻眼了,以一千騎兵俘虜三千銅馬軍,看林渺的樣子像是一群牧人在放一群羊一般。林渺在銅馬軍兩百步遠處緩行,銅馬軍兩側各有兩百弓箭手加強戒備,而前方則是以一百名騎兵引路,如果有銅馬軍想脫隊而去,便立刻射殺!這些人已收繳了兵刃,由數十降兵負責以車子相拖,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鄭志是被自己身邊的親衛所擒,這些人終還是受不住兩千兩銀子的誘惑,在死亡和富貴之間,他們選擇了後者。

  林渺返回梟城,舉城相慶,任光幾乎樂壞了,林渺不僅以一千騎兵大敗鄭志,還活擒了鄭志,俘回了三千銅馬軍,這像是一場夢一般,也確實讓人有些想不通,但是,林渺卻做到了,這一切都是事實。

  林渺見任光已在城中,心中大喜,他之所以俘回這三千義軍,是因為知道任光會來,如果任光不來,他根本就無法處置這三千銅馬軍。因為在梟城之中尚有數千,這個數目是他這三千人馬無法承擔的壓力,但有任光帶來的這近萬戰士,便足以控制城中的大局,也不怕義軍再亂了。

  不僅是任光對林渺的表現感到驚訝,便是梟城的百姓對林渺的表現也感到吃驚,他們簡直將林渺當成了神一般。在他們眼中,銅馬軍是那般強悍,可是在林渺的手下卻如此不堪一擊。

  “三弟準備怎樣處置這數千銅馬軍?”任光望瞭望林渺,問道。

  “大哥認為該如何處置為好呢?”林渺反問道。

  “這批人多達六千之眾,以信都眼下的兵力,若想完全控制這群野性未泯的流民,也有些難以兼顧!”任光嘆了口氣道。

  林渺眉頭微皺,他也知道,信都的正規軍也只有一萬餘,僅這些義軍的兩倍,雖然若急徵民間的力量,倒可以組成一支數万人馬的大軍,但這些只是在戰時才會組建,平日里,沒有必要。因為一支大軍所耗物資和軍資太高,為了節省郡庫的資金,一般不會輕組大軍,但如果要處理這六千銅馬降軍倒成了一件讓任光頭痛的事。

  “大哥相信我嗎?”林渺突地肅然問道。

  “賢弟何用說這樣的話?你我乃同生共死的兄弟,大哥怎會不信任你呢?”任光肯定地道。

  “那好,梟城之事,大哥便交由我負責好了,我保證在短時間內安排妥當!”林渺肯定而自信地道。

  任光望了林渺一眼,爽然大笑道:“我早就知道三弟胸有成竹,這梟城乃是你攻下的,我便將此城送予三弟!從今天起,梟城之主不是范滄海,也不是我,而是三弟你!”“大哥,這如何使得?”林渺吃了一驚,色變道。

  “這有何不妥?你我乃手足兄弟,信都的事務已把我忙得暈頭轉向,若再加個梟城,只怕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梟城我本不想要,但既然已經打下來了,自不能拱手讓人,而在這些人之中,又有誰能比三弟更適合呢?又有誰比三弟更值得信任呢?有梟城做信都北面大門,我信都也更為穩固。而三弟也總想在北方開創一番天地,這梟城可以說正好合適,此乃一舉多得之事啊!”任光興致高昂地解釋道。

  林渺澀然一笑道:“大哥好意我心領了,若在以前,我自不推託,但我現在只有兩月生命,根本就無法將這梟城治好!”任光臉色一變,肅然抓住林渺雙肩,沉聲道:“不錯,你若不去爭取,的確只有兩月的日子,我聽鐵先生說了你的一切,但你並不是沒有活下去的機會,我給你梟城,便是要你想到未完的夢,想到未來的輝煌,想到你身上的負擔與責任,還有那些關心你的人,就為這些,你也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哪怕只有十萬分之一的機會,我都不想你放棄!”林渺的神色間湧出一絲倦怠和感傷,眸子裡閃過一絲晶瑩,他明白了任光的意思和想法,任光之所以送他梟城,便是想激起他的豪情壯志,而去爭取那渺茫的生存機會,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這是一種與遲昭平不同的表達方式,但一樣讓他感動。

  “三弟,你就答應大哥吧?生死由命,但只要你去爭取,便一定會出現奇蹟的!我可以代你暫管梟城,不過,你要記著,這座城是屬於你的,這座銅馬宮也是你的!我們兄弟攜手還要去開創一番新的天地,你絕不可以輕易放棄!”任光懇切而期盼地道。

  林渺望著任光那期盼的眼神,心頭一陣感動,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笑了笑道:“好,我答應大哥,我會好好地活下去,我還要好好地治理這座城池,與大哥一起共創一番新天地!”任光欣然笑了,拍拍林渺的肩頭,肯定地道:“我相信三弟一定會活得好好的!”

  △△△△△△△△△

  “帶降將入殿!”林渺坐於帥案之上,沉聲吩咐道。

  鐵頭與魯青則分立其左右,在賞完三軍之後,鐵頭與魯青便知道任光將梟城送給了林渺,這怎能不讓他們歡喜異常?

  殿下多是信都軍中的將領,乃是任光暫給林渺安頓梟城留下的,任光則返回信都平息此戰的餘波。

  不過半晌,那群梟城的降將全都被帶入了殿中,其主要將領有八位,其中三位乃銅馬軍的智囊人物,一位為範滄海的主簿梁秀成,一位是主管錢糧的總管,也是銅馬軍的五當家海高望,另一位則是銅馬軍師雀啟。剩下五人則是銅馬軍的數名偏將。

  “還不給諸位備座?”林渺向兩旁的護衛呼道,自己則迅速起身,下案親自為雀啟諸人解開捆綁。

  “諸位,林渺多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林渺客氣地笑道。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要在這裡惺惺作態!”海高望不屑地沉聲道。

  “我與諸位並無冤仇,戰爭本就是殘酷的,死了的人是烈士,活著的人卻仍然要活著,難道海先生認為殺了你們會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嗎?”林渺悠然反問道。

  海高望與數名降將皆怔住了,林渺這不慍不火的問話倒使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戰爭便會製造仇恨,你殺了我們的龍頭,我們便已結下了深仇!你不殺我,難道就不怕我們報復嗎?”海高望冷然反問道。

  林渺突地朗聲笑道:“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依然可以享受生命,生命賜予了我們選擇的權利,如果高先生要選擇仇恨,我林渺又如何能阻?勝王敗寇,千古至理,我相信,如果我被範滄海殺了,我的部下,也會有人選擇仇恨的。若先生選擇仇恨,雖然我林渺會極端失望,卻也絕不會為難先生!”說完,林渺一揮手,向廳外的戰士道:“給海先生備馬,並帶他所有親屬在營外聽候!”林渺這一呼喝,倒讓海高望愣住了,一旁的雀啟和梁秀成及眾將都愣住了。

  “你真的不殺我?”海高望半信半疑地問道。

  林渺傲然一笑道:“如果我在這裡殺了你,不過如捻死一隻螞蟻,海先生定心有不服。再說殺了你,我也不能多獲一分快樂,為什麼要殺?但如果我們將來在沙場上相遇,自不會手下留情!”說著又向一旁的猴七手道:“給海先生一百兩銀子做盤纏,送他與家人出城!”雀啟與海高望諸人更愣住了,根本就不知林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猴七手果然端出一盤銀錠,雙手捧至海高望的面前。

  海高望望瞭望盤中的銀錠,一時之間倒拿不定主意了。

  “海先生為梟城操了太多的心,我為現在的梟城城主,雖有欺霸之嫌,但這點小意思乃是表示對先生的謝意,是先生讓我在治理梟城上少花很多力氣!好了,馬已備妥,如果海先生真不願意與我共為梟城出力,就請自便,梟城之中絕沒有人敢阻攔先生出城!”林渺朗聲笑道。

  海高望的神色數變,一拱手,淡淡地道:“城主好意,海高望受不起,今日就此別過,他日有怨報怨,有恩報恩,後會有期!”說完拂袖而去。

  “既然先生不受,我也不勉強。”林渺淡淡地道。隨即又向雀啟諸人道:“幾位請坐,我希望大家不要選擇仇恨,我也確實是想讓各位先生相助於我治理好這偌大的梟城。不過,如果諸位也想像海先生一樣,我也絕不相阻諸位,每人可領一百兩銀子安全離開梟城。”雀啟愣了愣,面對眼前這高深莫測的年輕人,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但林渺的這種氣度與言語之中的豪情卻深深地觸動了他。

  “如果城主不棄,我李度願誓死追隨!以城主之武功、氣度,若我仍不識明主,實是愚不可及!”一名銅馬軍的偏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誠懇地道。

  “我李忠、方結、關喬喜和尤新也都願誓死追隨城主!”另外四名銅馬軍的戰將相視望了一眼,同時跪地誠懇地道。

  “快快請起!”林渺忙伸手相扶,道:“有幾位將軍相助我林渺,相信一定會讓梟城百姓過上安定平穩的日子,只要諸位願意,就讓我們為將來共同開創出一片新天地!”隨即又欣然轉向一旁的護衛道:“去準備酒宴,待會兒本城主要與幾位共飲!”說話間,扶著五人坐上一旁早準備好的椅子。

  林渺這般客氣,倒使這幾人有些受寵若驚。

  “哈哈哈……”雀啟突然笑了起來,向林渺深深施了一禮,道:“城主如此大義,如此豪情,我雀啟若再不頓悟,只怕要悔恨終生了,如果城主不嫌雀啟粗鄙,雀啟願誓死效忠!”林渺的目光不由得又投向了梁秀成。

  梁秀成也深施一禮,道:“連崔先生都如此說,我梁秀成何德何能,能得城主如此相看?如果城主不棄,我願做城主帳前小卒,聽憑吩咐,誓死效忠!”“哈哈……”林渺頓時開懷大笑,親自將椅子擺在自己的帥案左右,欣然道:“兩位請上座!”“城主,這如何敢當?”雀啟和梁秀成頓時也有些受寵若驚之感,惶恐地道。

  “兩位先生何用如此?今後你我便是一家人,仰仗之處仍多,梟城本就是兩位先生的故地,你二人自應坐此位置。”林渺肅然道。

  “二位先生請座,我們主公乃是真心實意的!”魯青淡然道。

  雀啟與梁秀成推託不過,只好坐於兩席之上,林渺這才大笑著坐上帥案。

  隨即淡淡地道:“請鄭志將軍上殿!”

  △△△△△△△△△

  任光率大軍返回信都,雖然信都歷經此劫,卻並沒有引起大的騷亂,因為銅馬軍之亂僅數天時間而已,並無甚大礙,對信都城百姓的生活並不怎麼影響。而另一方面,任光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破敵軍,也使信都軍民對這個新任太守更添了許多信心。

  這次銅馬軍之亂,倒幫任光建立了軍威,這倒是出乎任光意料之外的收穫。

  任光返回信都,滿城百姓皆夾道歡慶,此次繳銅馬軍兵器糧草無數,即使是不搬來梟城的東西,也讓信都軍在此戰之中沒有絲毫吃虧。眼下少了銅馬軍的威脅,卻多了梟城這扇門戶,對於信都來說卻是絕對有利的。

  任光破銅馬義軍,河間王立刻派了使節前來道賀,還專備了一份大禮。而任光卻將之分送給耿純與劉植諸人,這些人在守城之中也都出過大力,是以任光極為看重他們。

  不過,這次大破銅馬,林渺之名也隨之響遍北方,因為此次大破銅馬最大的功臣便是林渺。不僅如此,更因為林渺成了梟城的新主人。

  銅馬軍大敗之事,絕不是一件小事,至少在河北是這樣。

  河北的義軍向來都是各自為政,雖有來往,但彼此間懷有異心,是以,義軍與義軍之間的動靜注意得極為嚴密,銅馬軍大敗也很快便傳遍各地。

  △△△△△△△△△

  “將軍請上座!”林渺見鄭志行入廳中,忙上前相扶。

  “哼!”鄭志一拂,拍開林渺的手掌,冷然道:“敗軍之將何足言勇?休要羞辱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說話時,目光故意不望向雀啟諸人。

  “鄭將軍此話怎講,我擒鄭將軍回來,也並不是想殺想剮,否則又何必要將你帶回梟城?我請梟城軍回城,只是想讓鄭將軍再掌銅馬軍,建我們梟城!”林渺肅然道。

  “你騙小孩嗎?銅馬軍已經不復存在了,敗就是敗,你計高一籌,我鄭志沒什麼好說的!”鄭志不屑地道。

  “鄭將軍錯了,銅馬軍又是何時不復存在了?你可以去看看,城中的銅馬軍依然好好地活著,而且他們還依舊像往日一樣守護著城中的百姓,像往日一般操練,他們甚至會在不久的將來讓天下人刮目相看!不過,他們需要鄭將軍這樣的將領,需要鄭將軍這樣的人才!”林渺激昂地道。

  鄭志神情數變之際,雀啟已起身淡然道:“請鄭將軍聽我一言,想當日,我們起事又所為何來?不就是為了能開創一番大業嗎?也為了天下窮苦之人請命,因此,堅持的應該只是我們的理想,而不是其它。如城主這般智勇人物,不正是可以給我們以大展宏圖的天空嗎?如此明主,我們還猶豫什麼?”“大龍頭對我們恩重如山,此仇不報,我鄭志還有何臉面活下去?你們休要多說,快殺了我吧,我不會降服的!”鄭志決然道。

  林渺搖頭嘆了口氣道:“很好!鄭將軍既如此決定,我也不勉強!”隨即轉向外面的侍衛道:“來人!”“城主有何吩咐?”“把鄭將軍的兵刃和馬匹帶來,也把他的家眷一同領來!”林渺沉聲吩咐道。

  鄭志臉色頓時蒼白,怒道:“要殺就殺我,與我家眷何干?”“鄭將軍錯了,既然將軍不願意與我共創大業,這梟城自然就不能留你,我要你和你的家眷迅速離開梟城,你愛到何處便去何處。”林渺漠然道。

  “你真的不殺我?”鄭志訝然問道。

  “我沒有必要說謊!”林渺傲然道。

  “你不殺我,會後悔的!”鄭志狠聲道。

  “如果你能讓我後悔,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我希望你三思,他日若在沙場相見,絕不會手下留情!”林渺悠然道。

  “你放心,我也不需要你手下留情!”鄭志冷哼一聲。

  “報城主,海高望先生回來了。”一名護衛大步進殿報導。

  “哦?”林渺微感意外,道:“快請先生進來!”海高望在眾護衛的引領下大步行入,一入殿中,便向林渺跪叩道:“海高望懇請城主再收留我這不知好歹的小人!”“海先生何以又回來了?”林渺訝問道。

  不僅是林渺有些訝然,便是雀啟諸人也都感惑然。

  “小人出城後細想,城主如此寬容大度,對敵人尚如此信義寬容,足見宅心仁厚,再看梟城上下,百姓黎民歡顏笑語,可見治城有方,而城主以弱破強,區區三千人敗我銅馬軍,其智其勇又有何人能比?如此智勇、仁義之主,如果海高望錯過了,只怕會後悔終生。是以,我去而復返,希望城主能不計前嫌再次收容小人,小人定竭死相隨,任城主差遣!”海高望依然跪首於地,懇然道。

  林渺大喜,忙伸手相扶道:“海先生何用如此?快快請起,先生能去而復返,我林渺當然高興,怎會有相責之意?”說話間扶海高望坐於另一張空著的大椅之上。

  “報,鄭將軍的戰馬和家眷已帶到!”“好!鄭將軍,如果你真的不願與我為伍,那便請吧,他日沙場再見!”林渺轉向鄭志,肅然道。

  鄭志望瞭望海高望諸人,冷冷一笑,轉身大步而去。

  “城主!”一名信都將士立身而起,欲說什麼,卻被林渺伸手相阻。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為謀,讓他去吧!”林渺望著鄭志的背影淡淡地道,但眸子裡卻閃過一絲不經意的冷笑。

  雀啟和海高望臉色也微有些難看,林渺居然放走了鄭志這個在銅馬軍中頗有影響力的人物,這只會對梟城埋下一個隱患。

  “城主,此人絕不能放走!”雀啟沉聲道。

  “是啊,崔軍師說得甚是!”梁秀成也附和道。

  林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無妨,過不了幾日,他又會回到梟城之中,本城主要他心服口服!”眾人見林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知其心中有數,稍感安心,也為這位年輕城主的豪情和氣度所折服,但他們卻不知道林渺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當然,林渺不說,自然也不會有人相問。

  “城主,有位朱右先生求見!”一名侍衛進殿相報導。

  “朱右?”林渺微怔,對此人卻並沒有什麼印象,但卻道:“傳!”不半晌,侍衛便領著一人行入大殿之中。

  “是你!”林渺見到來者,頓時認出此人就是在鄴城都尉衙門裡義執言之人。

  “小人朱右叩見城主!”朱右入殿便恭敬地行禮。

  鐵頭也認出了此人,因那日他也與林渺同在都尉衙門之中,對這個敢仗義執言的人有些印象,但他有些意外此人怎會找到這裡來。

  “先生請起,不知先生此來所為何事呀?”林渺客氣地問道,他也有些惑然。

  “自那日為城主所救,我便一直在打探城主的下落。敝人自鄴城追至平原,後又知城主到了信都,趕到信都才知城主大破銅馬軍後成了梟城之主,是以才趕到梟城投效城主,願為城主手下一名先鋒小卒,為城主大業添磚加瓦,還望城主不棄!”朱右懇然道。

  林渺訝然起身,忙上前相攙,微有些感動地道:“想不到先生千里相追,是為了此事,只要先生不嫌我年少輕狂,今後先生便與我同甘共苦!”說完向一旁之人道:“快給先生備座!”“謝城主!”朱右大喜。

  朱右確實不是個簡單的人,林渺分別與雀啟、梁秀成、海高望諸人相論,再將這四人招在一起,共討梟城治理之策。朱右雖對梟城不太熟悉,但所說道理卻是極為深刻,深得林渺和雀啟的認同,而對城防佈署諸方面,朱右之思想也不落人後,這讓林渺更喜。

  梁秀成被林渺任為梟城功曹之職,掌管城中諸吏的任免和賞罰;海高望依然是梟城錢糧總管;雀啟依然為軍師,而朱右則為林渺身邊的主簿,亦可參與城中諸事的商討。

  而最重要的卻是,朱右助雀啟整頓銅馬降軍,林渺則在銅馬降軍軍營中住了兩日,每天都找降軍談心,了解軍中情況,而及時地為其解決問題,再分組編制降軍。有李度、李忠、方結、吳喬喜和尤新這本屬於銅馬軍的五名將領相助,這使降兵很快便認同了林渺,而林渺毫無戒心地在他們營中宿了兩日,與他們共食之類的,也很快得到了降卒的認可,甚至打成一片。

  這兩天,林渺也自降卒之中挑出一千名精良戰士,這些人則交由鐵頭訓練和帶領,另外五千降兵則由李度和李忠等本屬於銅馬軍的將領負責。

  對於戰爭中的傷者,皆給予細心的照顧,這兩日,林渺、朱右諸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但所取得的成效卻是有目共睹的。這些銅馬降卒大部分已經死心塌地追隨林渺,因為林渺對他們比範滄海對他們要好多了,更重要的卻是,林渺信任他們。

  那些降將也都興致昂然,也是對林渺死心塌地,林渺不計前嫌地對他們委以重任,他們又哪能不盡心竭力?

  林渺知道自己這是在賭博,也可能是一注豪賭,但他願意!他也必須賭,否則他如何面對任光對他的期待?他現在只有五十天的生命,對於成敗得失,他並不在意,他只想在這最後的日子裡真的能夠有一番作為,也讓自己不至於悵然而死。而若在五十天的時間內想有一番作為,那便必須豪賭,必須鋌而走險地博上一手,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出現奇蹟,才有可能創出一番別人所不能創造的大業。當然,如此一來也可能會輸得一無所有,但林渺並不在意,因為他本來就是一無所有的,即使是一切都失去了,就當只是做了一場夢。

  林渺真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可惜他知道這不是夢,現實是殘酷的,要想不讓自己被殘酷的現實拖垮,最好的方式便是將現實當夢來做。當然,這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林渺不想倒數著死亡的日期來過自己這餘下的生命,他沒有奢望能在這些日子裡找到萬載玄冰,也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虛無飄渺的事情之上,若上天注定要他亡,他也無能為力。是以,他只想將剩下的日子,每天都過得充實一些!只可惜,知道林渺心思的人太少了。

  △△△△△△△△△

  第四天,小刀六竟然帶著一幫人馬趕到了梟城,這使林渺歡喜不已。

  看到梟城這番景象,小刀六真是樂壞了,他們最初便是想真正擁有自己的力量,擁有自己的城池,而林渺來北方的目的也是在此。可是當他看到自己的兄弟真的擁有了這一切時,心中的激動比自己大賺了百萬兩白銀更甚,這讓他知道,自己拼命地掙錢並沒有白費,儘管他們的夢依然遙遠,但至少他們已經邁出了一大步。

  兄弟相見自是喜不自勝,而小刀六告之祥林也仍在世之時,林渺更是歡喜。小刀六再為林渺引見歐陽振羽和胡世兩人,並讓歐陽振羽留下來相助林渺治理梟城,而小刀六則返回宛城,調遣一批人來梟城和信都大造兵器,以便在北方立足更深。

  歐陽振羽早聞林渺之名,更知道這個年輕人胸怀大志,而且正在一步步實現,他也是滿心欣慰。在見到林渺之後,他更知自己確實未曾投錯人,不論武功,單論文采和決策,林渺這齣身低下的人卻有著絕不下於他們的見識與眼光,這使他對這新主也是充滿了尊敬。

  林渺並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只有五十天的生命,他已經嚴令不讓知情者透露任何消息,如果讓城中之人知道他只有五十天的生命,後果將不堪設想,必會軍心大亂,民心不穩,辛辛苦苦打造的局面也會毀於一旦。那些銅馬軍雖然已經歸服,但是卻並未真正穩定下來,必須要經歷一些時日。

  林渺甚至沒有告訴小刀六,他不願小刀六為他太擔心,是以,一直都隱瞞了此事的真相。

  △△△△△△△△△

  “城主,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李度大步行入帳中沉聲道。

  “好!我要鄭志這次來得去不得!”林渺泛起一絲詭笑道。

  “主公,如果把這些銅馬軍都調出城外,那梟城的防護豈不是空虛了嗎?若是王校軍棄那群銅馬軍而取梟城,我們又該如何應付呢?”梁秀成有些擔心地問道。

  “哈,如果鄭志真領王校軍來攻我梟城,那這些銅馬軍必會反頭倒攻,自他身後攻出,兩頭夾擊,王校軍必敗!”林渺肯定地道。

  “城主,末將尚有一事想問!”李度稍猶豫了一下又道。

  “何事?”林渺淡然反問。

  “如果鄭志此次不是領人先救我們,而是連我們這群舊部也一起殺掉,那我們又當如何呢?”李度想了想問道。

  “問得好!”雀啟笑道:“李將軍放心,主公在三天前便已經派人混入了臨平城中放出了消息,讓王校軍以為主公是無足夠人手處理這些降軍,才會讓人將降軍押往信都的,他們一定會趁機救你們,即使他們識破此計,欲連你們也一網打盡的話,主公也早已另有對策,萬事你大可放心,絕無失策之慮,你只須盡力辦好自己的事便可!”“有軍師此言,末將就放心了!”李度欣然道。

  林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李將軍此去見機行事就是。”“末將明白,就此告退!”李度肅然道。

  望著李度遠去的背影,林渺向雀啟望瞭望道:“軍師傳我之令,命城頭所有旗號皆放下,所有軍士皆坐於垛口,不可輕易露面,最好是讓城外看不到城頭之上的半點動靜!”雀啟一怔,皺了皺眉,旋又突然展笑道:“城主果然好主意,屬下立刻去辦!”而殿中眾將都愕然,不知林渺此舉是何意,如果這樣的話,那王校軍必會來攻梟城,而以梟城的兵力,並不足以抵擋王校大軍的強攻,而且,鄭志對梟城極為熟悉,這樣的話,後果就很難想像了。

  倒是歐陽振羽和朱右等有限的幾人處之泰然,似早已成竹在胸。小刀六並不在乎怎麼對敵,行軍打仗,他並沒有興致,也並不參與軍機,在梟城中雖很受歡迎,但林渺卻並沒有讓太多的人知道他與小刀六的關係,保持一種神秘則更有利於彼此行事。

  △△△△△△△△△

  鄭志大軍扎於梟城二十里之外,他不敢靠梟城太近,對於林渺的心智,他不敢太大意,這次先派出探馬分頭去探消息。

  但探子探來的消息卻讓鄭志大惑不解,也吃驚不小。

  “你是說梟城之上沒有一點動靜?連一面旗,一個人也沒有?”鄭志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質問道。

  “千真萬確!”那探報肯定地道。

  “你肯定沒有看錯?”鄭志又一次問道。

  “小人仔細看過,確實沒有發現半個人影,城中像是沒有任何人,如一座空城,但城門緊閉,小人不敢爬上城頭,便只好回來向將軍禀報了。”那探報肯定地道。

  “再探!”鄭志沉聲吩咐道,他仍不敢確定這一切是真的,這像是有點不可能,整個梟城怎麼可能會毫無人聲呢?這一切也太不正常了。要說林渺會棄城而走,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是以他這次派出親信之人前去梟城探查,另外則派人去追查那群被解往信都降軍的下落。

  這次鄭志自王校那裡借來一萬五千大軍,便是要重新奪回梟城。他不甘心讓林渺奪去了梟城,事實上王校軍與銅馬軍極有交情,又絕不想讓梟城成為信都軍的力量,對於王校軍來說,銅馬軍是其東大門,若不是梟城失守得太快,他們絕不容許林渺攻下梟城,但梟城失守太快,他們連反應的機會也沒有,等他們意識過來時,已經無回天之力,這正是林渺奇兵的妙處。是以,這次鄭志借兵,他們極樂意,若能讓梟城受他們控制,他們自不反對了。

  而王校軍更聽說林渺處理不了城中的降軍,欲將之送去信都,他們又怎會放過這個機會?是以,讓鄭志趁機出兵。

  王校軍之所以相信這個消息,是因為他們認為這個消息的來源極可靠。在梟城之中,他們也安下了許多眼線。

  “報將軍,梟城之上確實沒有半點動靜,好像是所有人都離城而去了一般!”探馬再一次相報。

  “不可能啊,將軍,這之中只怕有詐!”一名偏將提醒道。

  鄭志的眉頭也緊緊皺到了一起,梟城城頭居然連一點動靜都沒有,真不知林渺在城中弄些什麼鬼把戲。

  “王將軍請隨我去城下一觀!”鄭志吸了口氣,向王校軍的一名將士道。

  “願與將軍同往!”……

  鄭志領著一隊人馬遠觀梟城,果然見城頭空無一人,連一面旗幟也沒有,這與上次他領兵自信都趕回梟城之時是兩種截然相反的現象。一時之間,他的腦海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從沒見過這般怪的現象,這種戰略便像林渺其人一般難以揣度,他本以為林渺說一套做一套,卻沒料到林渺竟真的把他連同其家眷一起放出了梟城。這使他意外,於是他便去了王校軍中藉兵。

  眼前林渺是再次故佈疑陣還是又在耍什麼詭計呢?這擺著一座空城是不可能的,至少鄭志沒有收到梟城大舉搬遷的消息,而且林渺有什麼理由會在這三四天之中搬走什麼呢?可是眼前的梟城確實如一座空城無異。

  “將軍,這太不正常了,我懷疑是林渺故意布下陷阱,城中一定有很多埋伏,怎麼可能連一面旗幟也不掛呢?”鄭志也點了點頭,雖然他只與林渺交戰過一次,可是卻領教了林渺的詭變戰術,知其詭計多端,若是一個不小心,便很可能會中林渺的詭計。是以,面對這座空城,倒讓他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了。

  “不若我們先去救下那些銅馬兄弟,然後回來再奪梟城?”鄭志心中盤算著,他根本不知道城中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城中究竟有何凶險,他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倒不如去截回那些銅馬舊部,到時候再專心來破梟城也無不可!是以,他點點頭道:“我正有此意。”

  △△△△△△△△△

  李度率一千騎兵、兩百步卒,押送著三千降軍前往信都。

  所有的降軍皆是手足以繩索相繫,雖捆綁並不緊,但若想逃走卻是不可能的,每位降軍皆以長衣裹身,行動極為遲緩,也顯得不便,這樣也是防備降軍逃逸,或是路途出現大亂子。

  林渺所做的這些可謂是用心良苦,這二百步卒手持皮鞭,跟在降軍的身邊,若有人停下身來,則以皮鞭抽打。

  梟城與信都相距並不遠,早晨起程,第二天中午便可以到達。當然,如果是快馬加鞭的話,只須半日即可抵達,但對這群降軍來說,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眼下天寒地凍的,少說也要兩日才能行到。

  “將軍,前面便是盤龍谷了,不如我們在那裡休息一會兒,填飽了肚子再上路吧?”一名信都小隊長向李度道。

  “好,就在前面盤龍谷暫歇,避避寒風。”李度高聲吩咐道。

  “將軍有令,在前面盤龍谷休息!”一名戰士迅速傳令而去。

  “將軍,我看不對,我們後方有很高的塵土揚起,好像有大批追兵趕來!”一名小校提醒道。

  李度回頭望了一眼,果見遠處塵土高揚,地面隱震,眼中頓時閃過一絲亮彩,揮刀高呼:“全面戒備,有敵來犯!”梟城軍迅速將淄車擺陣,砍倒路旁之樹截住身後的道路,以阻騎兵,更有五百戰士持強弓硬弩斷後。

  △△△△△△△△△

  “鄭將軍,他們就在前面,我們追!”王校軍的參將王德一指前方路上揚起的塵土之處喜道。

  “報將軍,前方果然是梟城兵,大概只有千餘騎,他們正是押解銅馬降軍的人!”探馬飛速回報。

  “哈哈哈……天助我也,我看他這一千人怎麼擋我數千鐵騎!”鄭志大喜。

  “給我追,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鄭志一揮刀,騎兵迅速向前方衝去,但很快發現道路被斷樹橫七豎八地擋著,不由得愕然。

  “給我開路!”王德呼道。

  那群王校軍迅速下馬,忙搬移擋路之樹,但便在他們下馬之際,道旁立刻傳出一陣高呼:“放箭!”“嗖嗖嗖……”一陣亂箭有如雨點般灑落,自草從之中迅速冒出那五百斷後戰士,人人手持強弓狂射。

  王校軍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射倒一大片,在數輪亂箭之下,死傷六七百,也有戰馬倒地而亡。

  “繞道追,給我射死他們!”鄭志大怒,他沒有料到這裡會留下這數百名步卒,身後之人一邊搬樹開路,另一些人則繞開正道。

  “撤!”斷後者之中竟有昔日銅馬軍將領尤新,他一呼喝,鄭志便看見了。

  “尤新,你這無義小人,我鄭志誓殺你!”鄭志氣得高喝。

  “鄭志,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好自為之!”說話間,這群人迅速借路邊之樹的掩護退到第二道路障之後,依然是一些亂七八糟阻於路面的樹木和淄車。

  鄭志清開道路,卻因戰馬無法直通,只好又清第二道障礙,他後悔為什麼要這麼急著趕,而讓步兵押後,這些淄車路障只是針對騎兵所設,對步卒並無作用,是以尤新諸人讓李度先帶走戰馬,以步卒斷後。

  這次鄭誌有所防備,但依然被射殺數百人,雙方箭來箭往,但鄭志人多,目標大,又都在馬上,是以死傷十倍還不止,這讓鄭志恨不得剝了尤新的皮,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

  尤新和李度一共設了三道障礙,當王校軍破開第三道障礙時,已死傷千餘人,尤新及其戰士們已經座上了李忠留在第三道障礙後的戰馬,策騎而去。

  鄭志幾乎氣得吐血,但惟有驅馬疾追。只要趕上了梟城的大軍,他們便可再殺梟城個片甲不留。

  “鄭將軍,前面是盤龍谷!”王德提醒道。

  鄭志又豈會不知這裡的地形?冷哼一聲道:“盤龍谷也無險可依,只是地勢稍陡,只要我們小心些,他們絕不可能占得了多少地勢之利!”“我看他們會在盤龍谷棲身,不若等我們步兵趕來,再將他們一舉而殲才會更好!”王德有些猶豫地道。

  “哼,何用等安其將軍,對方僅千餘人,即使是佔了盤龍谷,也是新入谷陣腳未穩,我們以大軍追在尤新之後殺入,他們又能有多大的作為?又何必將時間浪費在等安將軍之上呢?”鄭志不屑地道。

  “鄭將軍所說極是,王將軍,我們不能錯失良機,如果他們在盤龍谷佈署妥當,到時候只怕我們要付出更大的力氣才能有結果了!”王德不言,不過也知道這確有點道理。

  “給我殺!”鄭志一揮手中的戰刀,高喝道。

  王校騎兵頓時如潮水般向盤龍谷中衝去。

  谷口之上的梟城軍立以強弓勁箭相阻,一時之間空中的箭雨有若鋪天蝗蟲,席捲而下。不過,王校騎兵人多,馬疾,梟城軍並不能完全阻止住王校軍的衝入。

  “撤!”李度見王校軍衝入谷中,並不與之正面交鋒,而是大旗一擺,千餘梟城軍不再戀戰,調轉馬頭疾速向谷的另一端衝去。

  盤龍谷中便只剩下三千餘手足被系的銅馬軍戰俘。

  鄭志對李度的騎兵並不窮追,林渺的詭計太多,若是追李度太緊了,誰也不敢保證不會出事,他身邊的騎兵只剩下四千人,剛才那一場較量,竟讓他折損了近兩千人的戰鬥力,有些人只是中箭並未死,但傷勢卻不輕,不僅這些人需要照顧,那群銅馬降軍也同樣需要照顧。

  “二龍頭,是二龍頭……”那群銅馬軍降卒有人在高呼,顯然認出了高踞馬首的鄭志。

  鄭志細看,這些人果然都是曾追隨他的銅馬軍戰士,不由得心中大喜。

  “拜見二龍頭……”眾銅馬降軍頓時跪倒一大片,皆向鄭志行禮,直到這時,鄭志方覺得犧牲這些王校軍是值得的。

  “從今往後,你們便跟著我,讓我們一起去奪回梟城!”鄭志揮刀高呼。

  “奪回梟城,奪回梟城……”“鄭將軍,我們該去與安其將軍會合了!不知梟城是在搗什麼鬼,我們應快速定下對策,否則只怕有變。”王德提醒道。

  “好,回兵!”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4
第四卷第五章掌握先機
  鄭志望了安其一眼,訝然問道:“為何此刻城頭之上還無動靜?”安其苦笑道:“我已派人試探地攻過一次城,但卻折損了兩千戰士,城頭上並不是沒有人,而是躲在城垛之後誘我們上前。”“啊……”鄭志怔了怔,狠聲道:“這林渺果然詭計多端!”說完抬頭看看已晚的天色,道:“吩咐造飯,晚上劫城!”“鄭將軍,城中虛實難測,貿然攻城,只怕……”“王將軍難道不知我們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考慮嗎?如果信都軍得知消息而趕來相援,只怕我們便再也沒有機會了。”鄭志打斷王德的話道。

  “以我之見,梟城之中並不會有太多的兵馬,雖然任光留了四千人相助林渺,但是押送降卒便去了一千餘人,城中信都軍最多不過三千人,再加上一些降卒,也最多不過五千人左右,如果我們時機抓得適宜,以三倍敵方的人馬攻這並不具備太多險阻的城池,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安其信心十足地道。

  “不錯,安將軍此話正合我意。”鄭志道,旋又道:“雖然我不知道城中兵力如何佈署,但卻知道這座城池的虛實如何,我相信林渺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必會在梟城最薄弱處多備人馬防守。以他的兵力,若分散防守,其力量必極薄弱,因此,我們只要集中兵力主攻一面,他必會措手不及,我就不信他知道我要偷襲哪一面城牆!”“鄭將軍分析有理,天已經黑了,我們便於二更動手!”安其倒是頗為好戰。

  △△△△△△△△△

  “主公,鄭志果然不敢立刻來攻,主公真是神機妙算!”猴七手喜道。

  林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梁秀成卻興奮地道:“如果鄭志知道梟城之中一直都只有兩千兵馬的話,真不知他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眾人不由得都笑了,對林渺的安排和計謀佩服得五體投地,所謂兵家虛實之道,變幻無窮。如果鄭誌上午便強行攻城的話,梟城只怕會在一個時辰之內便被告破,可是林渺這擺出一個空城的架式,倒把鄭志給嚇得不敢輕舉妄動,一直拖到了天黑。

  “天黑之後,鄭志便要襲城了,諸位應該去準備一下,各就各位,該干什麼就乾什麼,我看鄭志這次還有什麼能耐逃出我的手掌心!”林渺悠然一笑,自信地道。

  “主公,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雀啟大步行入廳中,肅然道。

  “很好,天也黑了,我們就來跟鄭志玩個燈火遊戲吧!”林渺欣然笑了。

  △△△△△△△△△

  “報將軍,不好了,梟城之上升起了無數的燈籠,不知林渺又在搗什麼鬼!”一名士卒迅速奔入鄭志的帳中,急報導。

  “什麼?”鄭志吃了一驚,提劍走出帳外,果然遙見梟城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彷彿是元宵燈節之時一般,各種顏色的火光將梟城烘托得有些詭秘。

  天已經大黑,是以,那掛滿燈火的梟城更是清晰可見。

  “將軍,他們究竟是在搗什麼鬼?”一名偏將惑然問道。

  鄭志也皺了皺眉,他也被這奇怪的景象弄糊塗了,不知林渺究竟想怎樣,這個人似乎總能做出一些出乎人意料的事來。

  “將軍,我們還要不要去襲城?他們好像已經知道了我們欲襲城,這才掛出這麼多燈籠來!”鄭志的親信小心地問道。

  “攻城計劃不會有變!”鄭志話音剛落,便聽有人驚呼。

  “後營起火了,後營起火了……”“糟了!”鄭志突地醒悟到了什麼,急呼道:“給我備馬,小心有亂賊襲營!”“殺啊……”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竟自王校軍營之中傳來,差點沒把鄭志驚得跌倒馬下。

  “報將軍,大事不好,那群銅馬降兵反了!”探報極速回報。

  “什麼?”鄭志腦袋嗡地一下,幾乎要昏過去,這群降卒竟然會自他的窩裡反起來,頓時之間,他明白自己實已中了林渺的毒計,這群所謂的降卒才是真正要命的殺手鐧,也是林渺最厲害的一步棋!

  “殺啊……”一時之間蹄聲大作,東、西、南三面傳來一陣狂野的喊殺之聲。

  “報,報,報……”探馬如飛而至,東、西、南三面皆有敵軍襲營。

  王校軍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自己軍中突然亂了,而四處營帳都起了火,里外皆是敵人的喊殺之聲。在黑暗之中,似乎處處都是敵人,整個軍營頓時亂成一鍋沸粥,軍士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亂跑。

  即使有一小隊仍然未亂,但立刻便有快騎極速殺入,也很快亂成了一團。

  此刻,鄭志豈會不明白梟城燈火的意思?但是此刻他意識到了又有何用?一切都已經遲了。這一切,他想重整這個亂攤子也是不可能了,只好領著身邊的人馬殺出敵軍的包圍。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已經無力回天,只是他有些後悔,也有些恨,但並不是恨林渺,而是恨自己!既然知道林渺如此詭計多端,為什麼仍中了他的計?至少,這三路伏於梟城之外的梟城軍並未被他發現,就因此,他才會再一次敗得一塌糊塗,不過最致命的,卻是那三千被他帶回營中的銅馬降軍。

  林渺的這種手段也太狠毒了一點,但戰爭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只求成功而不講手段,人家計高一籌又有什麼辦法?不過,鄭志承認自己仍大意了一些。

  這一仗殺了一個多時辰,王校軍幾乎死傷過萬,更有千餘人被俘,餘者皆被殺得四散而逃,也有些隨鄭志和王德逃了。

  鐵頭、魯青、李度、尤新諸將更活捉了王校軍大將安其及另外三名偏將,而他們則只損失傷亡千餘兄弟,可以說是戰績輝煌。傷者皆送回梟城治療,魯青、李度押著這群王校俘兵及安其回梟城,鐵頭和李度則繼續追殺鄭志和王德。

  鄭志和王德如喪家之犬,身邊的將士不過兩千餘人,這一刻他們才真正體會到林渺的可怕,體會到戰爭的殘酷,他們根本就沒有估到自己居然這麼不堪一擊。每一步失策對於他們來說都是致命的,可是明白這個道理又有何用?該出現的結局已出現了。

  王德和鄭志逃出三十里地,才敢回頭看看剛才的戰場,但只看到那燒紅的天空,那淡紅色的夜空就像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將軍,我們現在應去哪兒?”一邊的小校喘著粗氣,緊張地問道。

  王德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回臨平!”鄭志心中一陣酸楚,他本是銅馬軍的二首領,可最終卻栽在這群銅馬軍的手上。

  “走吧!”王德喚了一聲,提醒鄭志道。

  鄭志強壓住心中的情緒,一打馬,趁著夜色和前方小校的火把光亮向臨平方向趕去,這也是他沒有辦法中的選擇。

  “將軍,前面有一片火光!”才行不遠,便有探馬倉皇來報。

  “一片火光?”鄭志嚇了一大跳,反問道,同時一帶馬韁,急忙趕上前方觀望,果見一片火光。

  “前面會不會是梟城的伏兵?”一名小校提醒道。

  此刻王校軍對梟城軍有種打心底的懼意,他們出臨平時擁有一萬五千餘人馬,可是此刻已折損了近九成,但他們連梟城城牆都沒爬過,這簡直是一種恥辱!他們還沒有遭遇到這樣打仗的方式和形式。

  這簡直不像是在打仗,而是叫送死!彷彿是自己主動送上門去讓別人殺,讓別人打一般,他們在莫名其妙之餘,更無可奈何。

  “我看不可能,如果是伏兵的話,他們又怎會點亮這片火光讓我們知道其行踪呢?這於情理不合!”王德肯定地道。

  鄭志也點了點頭,如果對方真的是梟城伏兵,就絕不會暴露自己的身分,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想來林渺用兵再怪也不會怪成這樣子,怪得這樣離譜吧。

  “立刻給我去前方探明情況!”鄭志吩咐道。

  “呀呀……”鄭志話音剛落,便聞一陣慘叫響起,驀地眼前火光一暗,一道人影如風般襲至。

  鄭志駭然出手,只感手腕一震,一股強大之極的力道掀起他的身體飛跌而出,而那道人影依然如風般自他頂門掠過。

  “將軍,將軍……”迅速有人圍上扶起鄭志,駭然呼道。

  鄭志只覺跌得有點頭暈眼花,胸口發悶,但卻並沒受太重的傷。

  “是何方高人?”王德對眼前這若閃電般快速發生的一切也為之駭然,不由驚呼道。但那道身影似乎已完全消失於夜幕之中,他們連對方的面目都沒有看到。

  鄭志起身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他似乎記得那道冷厲之極的眼神,但卻更驚於剛才那如鬼魅般掠過的身影,他幾乎懷疑這個世間真的有鬼魂存在。

  “好狠毒的爪勁!”王德下馬探查,卻駭然發現每個倒地的戰士頭頂皆被捏碎,那神秘過客竟在別人沒看清其面容之時便擊殺了十餘人,這份速度只讓人咋舌。

  鄭志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竟有幾道紅紅的指印,心下更是駭然。

  “那片火光向我們這邊靠來了!”一名小校駭然道。

  “快離開這裡,這裡很是古怪!”鄭志吃驚地提醒道。

  “是各門各派的人!”王德老遠便見到那群手持火把如飛而至的人物,不由得訝然道,他確實沒有料到各門各派會深夜趕到這裡來。

  鄭志也大為驚訝,他卻不明白,怎會讓各門各派的人聚集得這般齊。

  △△△△△△△△△

  “報城主,末將無能,讓鄭志他們逃了!”任泉慚愧地請罪道。

  林渺一怔,眉頭微皺,冷問道:“怎麼回事?難道你沒有依我的命令伏擊於長風嶺嗎?”“末將確依城主之命伏於長風嶺,但是在鄭志經過之時,中途不僅殺出了那日的那怪物,還有鬆鶴所領的各門各派高手,末將這才未能完成城主所交的任務!”任泉無可奈何地道。

  “什麼?你是說那個可能是劉正的人?而鬆鶴道長也追到長風嶺了?”林渺吃了一驚,訝然問道。

  “正是那群人!”任泉肯定地道。

  林渺的眉頭皺得更緊,來回地在帥帳中踱了幾步,這才轉頭向跪於地上的任泉道:“這也不能全怪你,老天要讓鄭志多活一些日子,我們就讓他多活一些時日吧,你起來!”“謝城主不責之恩!”任泉鬆了口氣道。

  “你去傳令各營兄弟,讓其小心,如果讓劉正入了梟城,後果將不堪設想!”林渺吸了口氣,沉聲道。

  “城主說的是以前那個武林皇帝劉正?”朱右吃驚地問道。

  “只是猜測,不過此人已殺人成性,形如凶魔,若真是入了梟城,只怕會擾亂民心!”林渺吸了口氣道。

  朱右諸人的臉色皆變了,他們自然聽說過武林皇帝劉正之名,更知道此人武功一世無兩,如果真是此人,梟城上下數千名軍卒只怕都不可能製服得了他。

  “此事可先放一邊,如果他真的要來,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一切只能看天意了!”林渺淡然道。

  任泉自然知道林渺話意所在,以劉正那鬼怪一般的武功,天下之間又有什麼地方是他不能去的?以他們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對付得了那個金剛不壞之體的怪物。

  “主公準備如何處理這些俘軍?”雀啟轉過話題,淡淡地問道。

  “軍師認為應該怎樣處理才好呢?”林渺不答反問道。

  “以屬下之見,這群降軍以不留為宜。”雀啟想了想,肅然道。

  “為什麼?”林渺訝然。

  “這些人屬於王校軍的,雖然被俘,但是王校軍依然強大,至少其勢勝過我梟城軍,即使是這群人降服於我們,但如果王校軍派人再暗中收買他們其中的一部分,也並不是一件難事。也許這些降卒暫時可以幫我們添些力量,不過自長遠的角度考慮,卻是一大隱患!”雀啟認真地分析道。

  “軍師所說極是!”朱右也贊同道。

  “如果連降兵也不敢收留,我們又如何能夠迅速發展壯大起來呢?”林渺悠然反問道。

  “力量之發展,不是一時之事,操之過急只會適得其反,我們大可廣招四方豪傑,收服小股力量,但如果想以小口吞大魚卻是一件很危險的事,還請主公三思! ”雀啟直言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拍了拍掌道:“軍師說得是,一口吃不了一個胖子,力量的發展是需要一個均衡的調節的,若是整體不能同步配合,其結果只能是漏洞百出,協調不一!那軍師認為我們應該如何處置這些俘兵呢?”梁秀成插口道:“不若干脆將他們殺了!”“哎,怎麼能這樣?如果殺了這些人,往後敵軍只會拼死反抗,必會影響我們的聲譽,絕不利於我們以後的發展!”朱右立刻反對道。

  “主簿說得對,我們要想發展,便必須先擁有一個好的聲譽,是以,這些人萬萬不能殺!”雀啟肯定地道。

  “主簿認為怎樣才好呢?”林渺淡然一笑問道。

  “以屬下認為,最好是將他們放回臨平!”朱右肅然道。

  “這怎麼行呢?我們辛辛苦苦抓他們回來,怎麼能這麼輕易便放他們回臨平呢?”鐵頭立刻出言反對道。

  “這個鐵頭將軍便不知道了,我們雖放了這些人,使將士白費了許多力氣,甚至可能會多些敵人,但是卻可以給我們樹立威望,給我們創造更好的聲譽,這對大軍長遠發展有著大利!成大事者,何用拘於小節?”朱右勸道。

  “屬下認為主簿之見極是,我們想要真正有所發展,並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穩住眼下的形勢。雖然王校這次助鄭志出兵,但他們內心並不是真想多一個敵人,只想趁亂多獲些利益,而我們暫時也不想多這樣一個敵人,不若做個順水人情,將這些降卒送還給他們好了!”雀啟道。

  “哈哈哈……”林渺欣然大笑道:“人,我們是可以還給他們,但我們卻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怕了。我們還人給他們,還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絕不是怕了他們,否則只會適得其反,讓天下人以為我林渺怕了他王校軍,怕了他馮逸飛!”“不錯,我們絕不能讓人以為我們梟城軍怕了他王校軍!”鐵頭立刻附聲應合道。

  “事實已經證明,我們根本就不懼王校軍,這次他們大敗而歸便是證明,主公又何必過多擔心?”雀啟想了想道。

  “軍師此言就不對了,常言道:虧本的生意怎會做?如果我們還他們這些人馬,他們過幾日再來攻打我梟城,又當如何呢?”歐陽振羽笑著反問道。

  “我們可以以這些人與馮逸飛談條件。”朱右道。

  “不錯,我要馮逸飛拿銀子來贖回這些人,而且還要他答應以後不再相犯!”林渺自信地笑了笑道。

  “以銀子贖人?”雀啟訝然。

  “不錯,我們有梟城這大本營,又有這數千戰士,我們還要發展,每一件事都需要銀子,雖然有城內外百姓的賦稅,但這些僅夠我們日常開銷,絕難有大的作為。因此,我們急需要銀子,更要合理的利用地勢,發展自己的生意。如果我們梟城銅馬軍能靠自己發展的生意自給自足,百姓不僅可減輕負擔,我們也會有更多的資金去準備其它事宜!因此,我要向馮逸飛索取銀子!”林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

  “主公說得是,城中的賦稅雖比昔日王莽當政時少了許多,但對於城中的百姓來說,仍有些壓力,而且庫房收支比較緊,若是我們能做些生意,那再無後顧之憂了!”海高望大喜道。

  “這件事便交給歐陽先生和海先生去辦吧,你們先算出最合適的價錢,然後歐陽先生再幫我下書馮逸飛,我也不想這是一筆虧本買賣。不過,最好讓馮逸飛知道,我並不想對他如何。”林渺淡淡地道。

  歐陽振羽笑了笑道:“主公請放心,我一定去把這件事情辦好!”“那我就放心了,梁先生明日給我備份厚禮送去信都,就說我多謝兄長及時出兵相援,並告之戰況和我的決定!”林渺又吩咐道。

  “屬下明白!”梁秀成恭敬地應了聲。

  “你們可以休息了,朱先生暫時留下。”林渺揮了揮手道。

  歐陽振羽諸人知趣地告退,魯青和鐵頭兩人則是相護在林渺左右。

  林渺並不將他們當外人看,一起出生入死,而這兩人也成了林渺最貼心的護衛。

  “不知主公留下屬下還有何吩咐?”朱右微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要先生去查一下那兩千俘軍中一些小頭目的身分和來歷,還要先生設法讓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替我賣命!”林渺吸了口氣,悠然道。

  “主公是要讓他們在王校軍中做眼線?”朱右眸子裡閃過一絲奇光,問道。

  “不錯,不管你用什麼手段,銀子也好,強逼也好,最好要讓他們是為我辦事,而且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後這之類的事,我都要先生親自為我操辦!”林渺肅然道。

  “謝主公信任,請主公放心,我定不會讓主公失望,屬下這就去辦!”朱右忙跪身叩謝。

  “先生請起,好吧,你去休息吧!”待朱右離去,林渺又向鐵頭和魯青淡淡地道:“你們兩個也下去休息吧。”“是,主公也請早點安寢!”魯青提醒道,說完轉身步入殿外。

  “啊……”“什麼人?”林渺正欲沉思,突聽魯青和鐵頭髮出一聲悶哼,不由得大驚而起,但立起之時,卻更驚,因為他發現一人正挾著魯青和鐵頭的軀體大步行入。

  “是你?!你把他們怎樣了?”林渺的背上滲出了一層冷汗,因為入殿之人竟然是他剛才提到的正被松鶴一干高手追殺的神秘怪人。

  “他們沒有死!”那怪人將鐵頭與魯青的軀體拋落地上,聲音冷極。

  林渺心中暗鬆了口氣,隨即又驚問道:“你殺了外面的那些守衛?”“他們還沒有資格讓我動手!”那怪人又應了聲,似乎並不太在意林渺的問話。

  “不知前輩來梟城所為何事?”林渺見這怪人並沒有立刻攻來,也沒有太重的殺氣,好像並非是想來殺他,也微鬆了口氣,但卻不敢太過招惹這怪人,誰也不知這怪人發起狂來會有怎樣的後果。事實上,如果這怪人此刻要殺他,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兩人之間武功的差距實在太大!

  “找你!”那怪人冷冷地道。

  “前輩找我?”林渺愕然,手卻已經搭在案下的劍柄之上,神情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你不用怕,我不是來殺你的,在夜晚,我是完全清醒的,老夫只在白天才會發狂!”那怪人吸了口氣,略有些感傷地道。

  林渺心中訝然,他倒沒有料到會這樣,想到松鶴道長的猜測,不由得問道:“前輩可是昔日武林皇帝、天下第一高手劉正?”“你是在哪裡聽說的?是松鶴那老匹夫告訴你的?”那怪人一怔,反問道。

  林渺頓時心中有數,點點頭道:“他確實有這個猜測,不過晚輩只與他見過一面。”“不錯,老夫便是劉正,但昔日的武林皇帝已經死了,天下第一高手更是妄談!”那怪人說到這裡,神情變得極為古怪。

  林渺並沒太在意這古怪表情的存在,只是有些好奇這昔日天下第一高手來此的目的和用意。

  “你姓什麼?”劉正突地問道。

  林渺微訝,坦然道:“晚輩姓林,單名渺!”“你爹可是叫林世,字繼之?”劉正又問道。

  林渺倒嚇了一大跳,差點沒嚇得坐回椅上,眼睛瞪得大大地望著劉正,充滿驚訝和不解之色,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駭然問道:“前輩怎麼知道?難道前輩認識家父?”但心中卻又惑然不解,那怎麼可能呀,便是認識父親又怎知道我是他的兒子?這豈不是太奇怪了?

  “你父親可還好?”劉正語氣變得平靜而緩和地問道。

  “他已經於前年去世了。”林渺吸了口氣,略帶感傷地道。

  “前年去世了?”劉正神色一變,訝然問道。

  “不錯!”林渺肯定地點點頭。

  “他是怎麼死的?”劉正眼神中透過一絲冷厲的亮彩問道。

  “病死的!”“你把他埋在哪兒?”劉正又問道。

  “埋在宛城,前輩問這又是何意?你跟我爹是什麼關係?我可從沒聽我爹提到過你呀!”林渺惑然反問道。

  “那他臨終前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麼?”林渺搖了搖頭,對眼前這神秘的劉正更是難以理解,為什麼會問這麼多廢問題,卻不回答自己的話。

  “他沒有告訴有關你的身世嗎?”劉正神色頓變,斥問道。

  “我的身世?我什麼身世?”林渺頓時感到好笑,眼前這劉正精神好像有些不太正常,但是卻又將自己的父親名字叫得那麼清楚,也不像是胡謅,何況以他的武功,根本就沒有必要這般。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父親的名字嗎?為什麼知道你就是林世的兒子嗎?”劉正悠然反問道,渾身竟散發出一層詭異的氣勢。

  “這也正是我想問的!”林渺坦言道。

  “因為你背後的火龍紋胎記,這是你生來就有的奇形胎記!”“啊!”林渺頓時恍然,難怪那日劉正突然住手不殺他,原來是因為看見了自己背上的那條所謂的火龍紋胎記。也便是說,今日劉正找上門來,也是因為自己身俱這奇異的胎記了。

  “前輩怎知我生來就有這條火龍紋胎記?”林渺訝然問道。

  “因為你出生的時候我便在一邊,而你的母親卻因難產而死……”“前輩錯了,我爹說我娘是在我五歲時才死的!”林渺打斷劉正的話道。

  “我是說你親娘!”劉正冷然道。

  “我親娘?難道我還有親娘?”林渺一時也弄糊塗了,看劉正的樣子,好像也不瘋不傻,可是說話竟讓林渺有些聽不懂了。

  “你爹所說只是你的養母寧秀!”“寧秀是我的養母?你胡說!寧秀是我娘,難道我爹還會騙我?”林渺心神大震,劉正居然叫出了他母親的名字,這更讓他吃驚,但劉正的話卻讓他太難接受。

  “我為什麼要胡說?便連林世也都是你的養父,你的父母另有其人!”劉正不屑地道。

  “哼,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你有什麼證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尊你是前輩高人,卻不希望你如此胡說!”林渺不屑地道。

  “混帳!你就是我交給林世的,你本是舂陵劉家的三少爺劉秀,只因生具帝命,紫氣外洩,危及紫徽諸星,遭王莽逆臣所追查,為免因你引起滅門之禍,於是我才將你交於林世寄養於市井匪類聚集之處,以紅塵俗氣掩去你外洩的帝氣!”劉正叱道。

  林渺更感好笑,劉正越說越離譜,冷笑道:“如果真是如此,以你天下第一的武功還會對付不了王莽派來的人?”“你知道什麼,因為那時我正好有個重要的決鬥,根本就不能分身保護你,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回來。是以,只好先安排好後路,本準備那次決戰之後便回來找林世,但後來我卻因重傷閉關十餘年,根本就無法再保護你,便一直讓你寄養於林世夫婦那裡!”劉正滿面煞氣地道。

  “前輩不是說笑吧?我怎會是劉秀?舂陵劉秀乃是我的朋友,我怎麼可能是劉秀呢?而天下間又有誰能令前輩身受重傷?”林渺心中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若對方不是劉正,他還真會認為對方是一個瘋子。

  “舂陵劉秀?”劉正微怔,旋又淡然道:“他乃是你二哥劉仲,當年王莽下令追查之時,因已把你送給林世帶走,是以便讓你二哥劉仲代之,在生辰八字錯開後,他們便再也推算不出準確的命相,於是這樣才騙過了王莽那奸賊!這件事情,因當時你長兄和二哥年齡稍大,對此已記得很清楚,但劉家之人也僅少數幾個知道其中的內情,而你背上這條火龍紋便是最好的標誌!至於當年那一戰,雖然我身受重傷,但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林渺一時傻眼了,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好,這個消息太讓他震驚和意外了!他的表情顯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是心裡卻波翻濤湧。要知道,劉正昔年為武林皇帝,天下第一高手,又是正道的支柱人物,雖然現在變了許多,但這番話說得那般肯定而且有理有據,倒讓他心亂了。

  “你知道林世是什麼人嗎?他乃是我的五僕之一,沒料到他會這麼早就死了!”說到這裡,劉正突然道:“你的武功不是林世傳授的?”“我爹根本就不會武功!”林渺神色一變道。

  “哈哈哈……真是笑話!林世的裂風掌乃是江湖一絕,可算是江湖有數的頂級高手之一,怎會不會武功?雖然其排在我五僕之末,可其學識極淵博,乃江湖中罕見的奇才,也是五僕中我最欣賞之人,其出身名門,卻因我而流落市井!”劉正神色間略帶傷感,可突地肯定道:“不對,林世沒死!他還活著!”“前輩說笑了,我爹乃是一介窮儒,雖出身名門,但又怎會是江湖有數的頂級高手呢?他的屍體是我親手埋的,又怎會尚存於世呢?”林渺肯定地道。

  “哼,我說他沒死就沒死,你去看看他的棺木,看裡面是不是空的!”劉正冷哼道。

  “人死入土為安,我怎能挖父親的墓?”林渺色變道。

  “只要他沒死,便一定會來找你,一定會出現的!”劉正自信地道。

  “既然前輩自己的武功那麼好,又有這般五個僕人,天下間又有什麼是前輩不能做到的?又有什麼人能夠讓前輩受傷?”林渺惑然道。

  “此人乃是魔道第一高手秦盟!”劉正淡淡地道。

  “天下第一巧手秦盟?”林渺駭然問道。

  “你也知道他?”劉正訝然。

  “當然,但他怎麼可能是魔道第一高手呢?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林渺更是一頭霧水。

  “天下第一巧手就是魔道第一高手,他得到了天下最霸道的武功《霸王訣》,我們才決戰於泰山絕頂,結果兩敗俱傷,我從此閉關自修,卻沒料到在快要出關之時,被他知道我的秘址,以魔音相擾,使我走火入魔,成了今天這般模樣,白天便心性大亂,成了殺人狂魔,晚上則恢復本性。是以,松鶴便帶人追殺我,而我查到,秦盟不僅魔功大成,更創下天魔門,勢力植根於天下。天下間,他惟一擔心的人便是我,所以我尚不可以死,否則我這半人半魔,活於世上只會禍害天下,早已自絕。但現在卻必須活下去,直到再與秦盟決一生死!否則,天下將再無能製他之人,這個天下也必會淪入魔道!”劉正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林渺頓時傻眼了,這之中居然有如此多的秘密,如此多的曲折,而魔門居然是秦盟所創,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那這一切,秦复究竟知不知道呢?秦盟沒死,秦復也不清楚嗎?這之中的一切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前輩來此便只是為了告訴晚輩這些東西嗎?”林渺怔了半晌,才淡然問道。

  “你不要叫我前輩,我是你三叔劉正!我此來是要告訴你,只要你努力,天下仍會是我們劉家的,我還要將我的武功傳授給你,將來好對付天魔門!”劉正肅然道。

  林渺不由得苦笑道:“學得你的絕世武功又有什麼用?我只有五十天的生命了!”“什麼?”劉正大驚,鬼魅般趨近林渺,林渺伸手欲阻,但手腕卻已被劉正抓住了,想掙扎都沒有力道。

  “奇怪,你體內的火毒怎會這般強烈?不過卻蟄伏於丹田,暫時不會有事,如果施以金針導脈大法再以無上內力引導或可再壓一時,你這傷勢並非無救!”劉正淡淡地道。

  林渺心中一動,昔日風痴便是以金針導脈大法救了他,而鬼醫也說過,只有風痴和火怪或可讓他延命半年,也便與劉正所說的不謀而合,這說明劉正並不是胡謅。

  “謝前輩指點,生死有命,天若要亡我,我怕也無益,一切順其自然吧。”林渺淡淡地道。

  “混帳!我是你三叔!我說過你還有希望就還有希望,這是要人爭取的!順其自然,你要等死嗎?我教你一種練氣之法,你每天勤練,可延緩火勁發作的時間。這股火勁已成為一股生機,任何外力只會使之提前爆發,惟一可解的人便是自己。”劉正叱道。

  “謝謝三叔!”林渺大喜,忙跪下行禮,心中卻暗道:“三叔就三叔,反正有這樣一個天下第一高手作三叔也不虧,至於做不做你劉家的人,那還要看老子的心情!”“哈哈哈……你終於肯叫我三叔了!我教你的練氣之法名為'浩然帝炁',傳說乃是黃帝軒轅當年在火山口所創,可納天地之浩然之氣於己用,改造同化肉體,以及容人於自然。黃帝軒轅也是憑此而破開結界,神遊宇宙之中,你要好好修練!”劉正肅然道。

  林渺喜不自禁,他雖是第一次聽說過這樣的武功,但是既出自劉正之口,被其這般推崇,又怎會差到哪裡去?“謝三叔!”“幸好你不曾練過橫天霸罡,否則會與'浩然帝炁'相互衝撞!好吧,我現在教你口訣與修習之法,天快亮了,我必須盡快離開梟城!天一亮我便會本性盡失!”劉正催促道。

  林渺吃了一驚,又回到冷酷的現實中。

  “你放心,若有機會,我仍會晚上來找你,我將我的武功記於此冊之上,你可在我不在時將之背熟,然後燒掉再勤加苦練!好,你聽清楚,我教你這冊子之上未載的練氣之訣!”說完劉正自懷中掏出一本素絹包裹的羊皮小冊子遞上。

  △△△△△△△△△

  “主公,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魯青與鐵頭醒轉,天已大亮,不由得急問道。

  “沒什麼,你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昨夜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林渺叮囑道。

  “是!”魯青與鐵頭相視望了一眼,隱隱感覺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林渺既然不告訴他們,他們自然也便不會再多問了。

  “主公,府外有鬆鶴道長求見!”朱右悠然走入道。

  “哦,主簿昨夜沒有休息嗎?”林渺望著朱右那雙略布血絲的眼睛問道。

  “屬下昨夜依照主公的吩咐,已不負主公所望,一切都辦妥,稍後我再向主公禀明一切!”朱右面帶喜色地道。

  “很好,那你先去休息片刻,需要你時,我再讓人叫你。”林渺欣然拍拍朱右之肩道。

  “謝主公關心,屬下現在並無睡意。”朱右忙謝道。

  “哦,那好吧,你就跟我一同去迎松鶴道長!”林渺打量了朱右一眼,笑了笑道。

  ……

  “貧道見過林城主!”松鶴顯得極為客氣地道。

  “道長何用多禮?能在此再與道長相逢,真是林渺之幸,只不知是哪陣風把這麼多的英雄豪傑都吹到這裡來了呢?”林渺上前施禮後,朗然笑道。隨即又客氣地道:“請道長和眾位大俠入內相敘吧!”“林城主真是年輕有為,如此年紀便成一城之主,真讓我等羨慕呀!”柴鵬舉笑道。

  “沾人之光,僥倖所至,我林渺何德何能?倒讓柴大俠見笑了。”林渺謙虛地道。

  “林城主太謙虛了,你以三千之卒,大敗銅馬三萬大軍,還奪下梟城,昨日又大敗王校大軍,如此神武又有多少人可比?想林城主大鬧邯鄲這一切,可見並不是僥倖所致呀!”奪命書生柳生插口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聽左護法說,林城主與赤眉軍的三老之首'琅邪鬼叟'前輩頗有淵緣,不知可有此事呀?”崔叫化子笑了笑道。

  “我與琅邪鬼叟乃是忘年之交,只可惜我也好久都沒有見到他了!不知貴盟代護法可還好?”林渺心中一突,淡笑問道。

  “代護法很好,謝林城主掛懷了!”崔叫化子笑了笑道。

  “故人無恙,在下自然高興,不知諸位今日前來我梟城是所為何事呢?”林渺話鋒一轉,目光落到松鶴道長的臉上。

  “昨夜我們追殺那惡魔,誰知到了梟城便追丟了,是以,我想請城主幫我們查一查,看此人是否已經入了梟城?”松鶴嘆了口氣道。

  “什麼?那怪物來了梟城?”林渺故作失聲驚問。

  “按推斷應該是來了梟城,不知梟城可有什麼異常?”柴鵬舉問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5
第四卷第六章心悅誠服
  林渺心知肚明,卻故意皺起了眉頭,下令道:“吳喬喜、猴七手,你們兩人立刻去城中各地查訪,看看可有被殺之人,但你們絕不可將此消息讓百姓知道,否則軍法處置!”“末將明白!”吳喬喜和猴七手微微吃了一驚,那吳喬喜倒沒什麼,但猴七手卻見到了那怪物殘殺成性,如果百姓知道城中有這樣一個殺人魔王,必會民心不安,甚至會釀成大的變故。

  “城主果然辦事細心,此事確不宜讓百姓知曉!”松鶴讚道。

  “道長過獎了,此人在不在城中只要查查可有人死於那怪爪之下便知,若不在城中,倒無所謂,若在城中,到時候還請道長諸位多多出力,否則我梟城只怕無寧日了!”林渺肅然道。

  “除魔衛道,乃我輩本份!我這次來便是為了除此惡魔,自當義不容辭!”松鶴誠然道。

  “林渺先在此多謝道長與眾位大俠了,來人哪!給諸位備酒上茶!”林渺吩咐道。

  “軍師請去讓人加強城中的戒備,加派戰士在城中巡邏,若發現異常情況,立刻來向我匯報!”林渺又淡然吩咐道。

  “屬下這就去辦!”雀啟應了聲,立刻告退。

  “有城主這麼小心,諒那怪物難在梟城之中藏身!”松鶴讚道。

  “我也希望如此,但那怪物的武功之高,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想像,只怕這些普通戰士根本就不可能發現得了他!”林渺故作擔憂地道。

  “那倒也是!”松鶴也點頭道。

  “來,諸位遠來是客,我先敬大家一杯!那怪物暫時也沒有動靜,諸位先可安心休息一會兒,這樣大江南北地奔波,也夠辛苦的了。”林渺笑了笑道。

  眾人見林渺說的實在,又如此客氣,是以,皆舉杯相迎,畢竟這裡是梟城,林渺雖年輕,卻亦是一城之主,他們也不敢怠慢。雖有些人心中對林渺這黃毛小子城主並沒放在眼裡,可看到林渺這般調度自如,手下似乎頗有些高手,倒也不敢將情緒表露於外。

  “我想,還是讓我們親自到城中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吧。”松鶴道長提議道,顯然是林渺那句話說到他心底去了。

  “這樣也好,回頭,我再為諸位大俠設宴洗塵!”林渺並不相阻道。

  “好,先行別過!”

  △△△△△△△△△

  “阿渺找我來有何事呀?”小刀六大步行入帳中,瞥了朱右和林渺一眼,嘻皮笑臉地問道。

  “這幾日在城中感覺如何呀?”林渺笑問道。

  “你小子還真有一手,城中百姓像是沒發生任何戰亂一般,處變不驚,安穩得很。對了,你找我來不只是問我這個問題吧?”小刀六怪怪地打量了林渺一眼,邪邪地笑問道。

  “城中來了許多江湖中名聲極響的人物,這你知道吧?”林渺也怪怪地笑問道。

  “當然知道,現在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都對林大城主的人氣敬服得五體投地,連這般地位尊崇的人都來捧你這小小城主的場。要知道,便是當今皇上想一下子請來這麼多高人,都做不到,你小子不費吹灰之力,便讓這些人不請自來了!”說到這裡,小刀六不由得怪怪地笑了。

  “城中百姓哪知道這些人的身分,是我讓人四處傳告的!”林渺吸了口氣,詭秘地笑了笑。

  “哦,我說呢,這些不知江湖為何物的百姓怎會對這群江湖名人如此熟悉,好像對每個人的故事都很了解一般,而且這些人才進城不久,便滿城皆知,原來是你小子故意弄的鬼!”小刀六恍然大悟道。

  “這便是我找你來的原因!”林渺立身而起,悠然道。

  “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小刀六訝然,不解地問道。

  “那我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呢?”林渺沒好氣地反問道。

  “咱倆兄弟,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嘿,你有什麼主意,你說吧,我聽著就是!”小刀六毫不猶豫地道。

  “你小子怎麼突然變笨了呢?你剛才不是說,這些人便是當今皇上請都請不到一起嗎?可是如今卻齊聚於我梟城,你不覺得我們梟城很有魅力嗎?而且很有人氣、很受江湖朋友的擁戴嗎?”林渺沒好氣地笑罵道。

  “哦,我明白了!”小刀六頓悟,不由得詭笑道:“是啊,梟城確實是塊寶地,很有人氣,不過光寶地也沒用,要不,範滄海是城主之時怎麼沒人來?可見,這是因為林大城主的人氣旺,聲望高,魅力大,而且很受江湖朋友的擁戴。這些武林高手與林大城主關係密切,為了表示對城主的支持,這才千里迢迢趕來為你這新任城主祝賀。不知蕭六可有說對?”林渺和朱右同時笑了起來,林渺並不反駁,神秘地一笑道:“蕭老闆說得極是,現在蕭老闆應該知道該怎樣做了吧?”“呵呵,請林大城主放心,以城主你這超凡的人氣與號召力,不出半月,全天下人都會知道你受到了這群江湖大俠宗師們的狂熱支持!所有支持梟城發展的人,也便是支持江湖的正義事業,所有支持林大城主的人,也都是江湖的有誌之士,而對付城主和梟城之人,皆是邪魔外道! ” 刀六誇張地道。

  “呵,你便是支持江湖正義事業的第一人!”林渺歡悅地給了小刀六一拳道。

  “哇,你出手這麼狠!”小刀六故意揉胸道。

  “別裝模作樣了!”林渺旋又扭頭向朱右問道:“先生認為我如此做法可有不妥?”“主公思維敏捷,高瞻遠矚,實是屬下所不能相比的,如此一來,江湖各大小勢力必會對梟城和城主另眼相看,而江湖豪傑必聞風而至。主公善用形勢,更讓屬下佩服!”朱右由衷地道,神色間蒙上了一層崇慕之情。

  “有主簿的讚同,那我便不用顧忌了,爭勝之道,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善抓機會,方能成別人所不能成之事!”林渺自信地道。

  “主公教訓得是!”朱右懇然道。

  “不知六子在城中開灶立爐之事辦得怎麼樣了?”林渺扭頭悠然問道。

  “已經準備就緒,不過,有梟城和信都這兩城支持,我想將大部分生意做到北方來,這樣,相互之間的支持和合作便可以更緊密一些。”小刀六道。

  “我也是這麼想,南方便交給姜先生打理,留下做生意必須的人手,而你便領多餘的人手來梟城助我,到時候,我們不僅可以南北兼顧,更可外通塞北、海外!我們好好地大干一場!”林渺認真地道。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這一切正是我所想的!”小刀六興奮地道。

  “如果有時間,我也想再回宛城一趟,你便先回去打理好那邊的一切,快點來梟城吧!”林渺想了想道。

  “放心,有姜先生在,一定可以打理得很妥當,若姜先生知道這邊的一切,定會很高興的!”小刀六肯定地道。

  “不過,有些事情仍不可太張揚!”林渺提醒道。

  “謹遵提醒!”小刀六滑滑地笑了笑道。

  林渺也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對於做生意,他向來相信小刀六,而對這個兄弟行事,他也改變不了。

  △△△△△△△△△

  “你不是說,這次一定可以奪下梟城嗎?我真不明白,梟城才幾千兵力,而鄭將軍你卻帶了一萬五千戰士,卻不到兩天時間就僅剩兩千餘兄弟回來,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還要請鄭將軍給我解釋一下!”斜慶豐簡直是氣得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身為王校軍的二當家,卻見到自己的戰士如此地借給鄭志,卻遭此慘敗。

  “鄭志確實對不起幾位當家的,也對不起王校軍將士,這次我低估了林渺那小子,以至招此失算,實是罪無可恕!二當家的要殺要剮,鄭志絕無怨言!”鄭志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哀,他也曾叱吒一時,可是如今卻落得個寄人籬下,還要受盡別人的臉色,他心中確不是滋味。可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他連遭大敗,幾乎已是心灰意冷。

  鄭志並不恨林渺,他確實不是林渺的對手,至少,在戰略上,他屢屢失策,而總是中了林渺的詭計,這一切只能說明人家確實是智計勝他甚多,輸了,而且都是在力量勝過對方許多的情況下大敗,他又有什麼話好說?

  林渺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鄭志也沒有理由恨他。當日林渺慨然放他離城而去,還放了他的家人,對敵人能做到這樣,他已經服了,戰場之上是沒有仁慈的,兵不厭詐,林渺能夠抓住他的弱點,這也是人家的本事。因此,在這心灰意冷之時,他也不覺得活著有多大意思。

  “哼,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償還這一萬餘死去的兄弟嗎?就可以洩我心頭之恨嗎?”斜慶豐不屑地道。

  “哎,二弟,事已至此,責怪也沒有用,鄭將軍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只是林渺那小子太狡猾了,讓我們損失這麼多兄弟,我們絕不會就此罷休!”馮逸飛出言道。

  “哼,這種無能之輩,難怪銅馬軍會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打得灰飛煙滅……!”“士可殺不可辱!二當家你……”“我什麼?我恨不得殺了你!”斜豐慶怒叱道。

  “二弟!”馮逸飛也有些微惱,叱道。

  斜豐慶對馮逸飛尚有些敬懼,見他這般呼喝,只好不語。

  “好吧,鄭將軍先去休息,這裡沒你的事了。”馮逸飛對這個鄭志也沒有了興致,揮揮手道。

  “鄭志告退!”鄭志狠狠地瞪了斜豐慶一眼,憤然而退,心中也湧起一陣難抑的殺機,這斜豐慶確實傷了他的自尊。

  “大哥還準備留這種無用之人?”斜豐慶氣憤難平地問道。

  “我本以為他可以奪下梟城,看來他確實不是這塊料子!”馮逸飛微有些洩氣地道。

  “讓我帶人去奪下梟城,我就不相信一個黃毛小子有什麼能耐!”斜豐慶討令道。

  “二弟切不可輕視那小子,他能兩次以那麼少的兵力破鄭志大軍,可見其絕非凡人,切不可魯莽!”馮逸飛阻止道。

  “鄭志是什麼東西,此人浪得虛名而已!”斜豐慶大言不慚地道。

  “狂妄自大乃兵家大忌,二弟難道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嗎?”馮逸飛有些不高興地責備道。

  “是,大哥教訓得是!”斜豐慶微有些不服氣,但卻不敢頂嘴。

  “要知道,梟城城主雖然是個叫林渺的小輩,但別忘了,那也是信都軍的地方,林渺好對付,任光好對付嗎?信都的豪強好對付嗎?”馮逸飛冷然教訓道。

  “謝大哥提醒,小弟差點犯了大錯!”斜豐慶聽得冷汗都出來了,他確實忽視了信都軍。

  昔日信都任雄老而彌堅,其行軍作戰在北方可算是高手,精於用兵天下有名,這才能保住信都之地無人敢侵擾。如今任雄雖已死,可任雄部下的那些強將依然在,這些人也絕對不好惹,如果貿然出兵對付梟城林渺,必會驚動信都軍,這可就有些麻煩了。

  “可是我怎能嚥下這口氣?”斜豐慶想了想又道。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找到機會,報仇自然不難,但一切卻得從長計議,絕不可魯莽行事,梟城之中尚有雀啟這匹夫在,此人不可小視!”馮逸飛認真地道。

  “大龍頭所言極是,銅馬軍之所以強,文有雀啟,武有鄭志,雖然鄭志此人有些名過其實,但雀啟此人卻絕不可等閒視之,其人深諳韜略,熟知兵法,雖是文人,但在銅馬軍之時,所有行軍打仗都是由此人安排操控,範滄海也對其極為信寵!”王校軍軍師段讓出列肅然而誠懇地道。

  “軍師所言有理,雖然林渺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但能讓雀啟心服,說明此人絕不簡單!如果雀啟不是真心降服,那時梟城必會內亂,我們都沒有理由輕舉妄動,派大軍遠去征伐更是萬萬不妥!”說話者乃是王校軍首領之一黃憲。

  “五弟所言極是,一切只能從長計議!”馮逸飛讚道。

  “報——”一名護衛跪至殿中高聲禀道:“梟城來使要求見大龍頭!”“梟城來使?”馮逸飛也怔住了,心中升起了一絲惑然道:“傳!”歐陽振羽領著兩名護衛大模大樣地穿過馮逸飛所設的刀槍劍林,在殿外,兩名親隨護衛被截於門外,歐陽振羽則大步跨入殿中。

  歐陽振羽掃了殿中諸王校軍將一眼,這才不緊不慢地向馮逸飛施了一禮,道:“梟城歐陽振羽奉城主之命前來向馮大龍頭問好!”“大膽狂徒,見到我們大龍頭,居然不下跪!”一名王校將領怒叱道。

  歐陽振羽斜瞟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跪叩乃君臣大禮,豈是對任何人都可以行的?”“好大膽,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馮逸飛臉色變得陰冷,冷笑道。

  “兩國交兵尚不斬來使,難道馮大龍頭連此容人之量也沒有嗎?”歐陽振羽毫不在意地反問道。

  歐陽振羽的反問,倒讓馮逸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們城主派你前來,只是讓你耍嘴皮子嗎?有什麼事情何不快說出來?”黃憲冷然道。

  “這就是你王校軍的待客之道嗎?”歐陽振羽並不在乎黃憲的質問,反問道。

  黃憲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然,斜豐慶色變欲言,黃憲卻伸手相阻,淡淡一笑道:“給歐陽先生看座!”斜豐慶對五弟黃憲似乎極信服,黃憲如此說,他也便只好閉口。

  歐陽振羽也仔細地打量了這黃憲幾眼,卻見此人神華內蘊,氣態安詳,似乎對任何意外都不放在心上。他不由得對此人多留意了一些,直覺告訴他,此人絕不簡單。

  “歐陽先生可以說了吧?”馮逸飛冷然望了歐陽振羽一眼,淡淡道。他心中卻在尋思昨日才兩城交兵,己方義軍大敗而歸,今天林渺就派來使臣,究竟是安的什麼心?是不是又有什麼花樣?

  “我來是想與馮大龍頭談談兩城今後之事,並順便做一筆小買賣。”歐陽振羽悠然一笑道。

  “談兩城今後之事?”馮逸飛一怔,旋又冷聲道:“這有什麼好談的?你我兩城已起戰火,是敵而非友!”“不錯,兩城已起戰火,但這並不代表戰火是永遠的,逝者已逝,活著人卻仍要好好地活下去,難道不是嗎?戰與和僅在大家一念之間,我們城主不想看到生靈塗炭,而且眼前之大計乃是廢王莽之舊制,解萬民於水火,天下義軍皆一家,為天下蒼生謀福,若大業未成,自家兄弟先自相殘殺,王莽若知,必會笑煞!”歐陽振羽淡淡地道。

  “說得倒好聽,可是你殺了我們那麼多兄弟,這筆賬我們該怎麼算?”斜豐慶怒問道。

  “事非因我們而起,戰場之上,誰能手下留情?我們也只是被迫如此。何況,我們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多得多,人死不能複生,難道要讓活著的人去為死去的人背一生仇恨的枷鎖?我們城主本無意與王校軍為敵,本為相鄰兩城,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為何不能好好合作?可是大龍頭卻聽信了小人之言,借兵攻打我梟城,禍首不應該是我們!”歐陽振羽不卑不亢地道,表情坦然自若之極。

  “以先生之言,那是我們的錯了?”馮逸飛神色一變,冷冷地問道。

  “孰是孰非,一家之辭又何以能定?我只是覺得,為了天下百姓,一家之恩怨又何足掛齒?這也是我來此的目的!”歐陽振羽淡淡地道。

  “你們要講和,是不是你們怕了?”斜豐慶咄咄逼人地道。

  歐陽振羽不由得“哈哈”大笑,半晌才歇,望了斜豐慶一眼,傲然道:“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雖王校軍兵強馬壯,但是我梟城軍卻從沒怕過任何人!別忘了,我們城主只以三千人馬破銅馬大軍,斬範滄海,再以數千人馬贏得昨日大勝,雖王校軍強悍,卻也不見得比銅馬軍強多少。”“你…… ”斜豐慶大怒,卻被馮逸飛相阻。

  “公道自在人心,我們城主只是上體天心,念及百姓疾苦,而又敬馮大龍頭是知理明大義的英雄豪傑,這才讓我前來下書,希望彼此誤會不要加深。和則兩利,戰則兩傷,相信馮大龍頭不會不明此理吧?”歐陽振羽不卑不亢地道。

  “就憑你空口所說嗎?”馮逸飛的臉色數變,他確實覺得眼前之人的辭鋒極利,難以反駁。

  “當然不是,我們還為大龍頭準備了一份大禮!”歐陽振羽淡淡地道。

  “一份大禮?”馮逸飛訝問。

  “不錯,便是貴軍的安其將軍與一干將校!”歐陽振羽笑了笑,坦然道。

  “他們沒死?”斜豐慶及殿中的眾將都神色皆變。

  “自然沒死,目前正在梟城接受我們城主的款待,如果我們兩城言和,自然便會送這幾位將軍回臨平,以示我梟城軍的誠意!”歐陽振羽悠然道。

  馮逸飛望了黃憲一眼,黃憲立刻立身而起,淡淡地道:“先生所言極是,合則兩利,戰則兩傷,這次出兵,實是受了小人唆使,若早知貴城主如此大義,我王校軍又怎會出兵?請轉告貴城主,我們願意與梟城修好,往後互不相侵!”“呵,將軍之意便是大龍頭之意嗎?”歐陽振羽目光卻投向馮逸飛,淡然問道。

  “他乃是王校軍五當家,他的話自然算數,他的話便代表我的話!”馮逸飛肅然道。

  “原來是五當家,歐陽振羽失敬了!”歐陽振羽再次施禮。

  “不客氣!”黃憲淡淡地道。

  “另外,我們城主還想與大龍頭商量一件事情。”歐陽振羽突然道。

  “什麼事?先生不妨說來聽聽。”馮逸飛淡然問道。

  “在梟城之中,除安其將軍諸人之外,更有兩千餘王校軍戰士,我們城主本想將這兩千餘戰士也一併送回臨平,但是卻遭到城中諸將的反對,說是因為這場戰爭,讓我梟城多了許多孤兒寡婦,若就這樣送還,就對不起這些孤兒寡婦了。我們城主力勸眾將,但仍在這些孤兒寡婦上有所爭執,因此讓我與龍頭商量,如果大龍頭願意給這次戰爭中的孤兒寡婦出一些撫釁金,讓他們能過上一個舒服的冬天,我們便願意將所有王校降卒全部歸還給大龍頭!”歐陽振羽懇然道。

  “我們臨平所添的孤兒寡婦會比你們梟城少嗎?”斜豐慶憤然道。

  “這一點我們自然知道,我們城主也說過,可眾將皆認為,事由臨平而起,且我們願還這二千餘降卒,臨平方面不能不作出一點表示,這也是對我們和好的一種表示。否則,我們城主如何向城中軍卒和孤兒寡婦解釋呢?當然,我們城主還希望貴軍能將此次禍首鄭誌及他的家人交由我帶回梟城,以向城中百姓交代!”歐陽振羽不慍不火地道。

  “好,先生所言甚是,貴城主如此大方,還我兩千餘降卒,難道我馮逸飛連這點要求也不能滿足?為以示誠意,我出十萬兩白銀,不知這些夠不夠貴方城中那些孤兒寡婦開銷?”馮逸飛慨然道。

  “那歐陽振羽便代表梟城所有的孤兒寡婦謝謝馮大龍頭了,明日我們就將人全部送回臨平,這是我們城主所擬之誓約,還請馮大龍頭過目!”歐陽振羽起身離席,雙手遞上早已擬好的誓約。

  馮逸飛看了,又遞給身邊的段讓,再傳給殿中眾將一一過目,其中無非是一些互相合作的事宜,另外是一些簡單的約定,並無甚麼爭議,是以並無人反對。

  “好,就依此盟約,明日我也會派人將銀兩與鄭志一家送去梟城!”馮逸飛在盟約上畫了押,肅然道。

  “那我便先行告退!”歐陽振羽道。

  “先生何用如此急?我為先生備了酒宴,吃完了再走不遲,否則貴城主只怕要怪我們怠慢貴賓了!”黃憲出言道。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歐陽振羽也笑了。

  △△△△△△△△△

  “主公認為馮逸飛真的會將這十萬兩銀子送來嗎?”雀啟有些擔心地問道。

  “無妨,我可以讓人先將這兩千戰士送去臨平,待他們送來金銀後,便讓他們將安其諸將領回,如果他們失信的話,便休怪我們不客氣!”林渺冷然道。

  “以我們的力量,只怕與臨平王校軍難以硬拼!”雀啟道。

  林渺笑了笑道:“我並沒有要去與王校軍硬撼,只是說以後,即使是他不送這十萬兩銀子,也佔不到任何便宜,只那兩千被我們送回去的降兵就夠他們頭痛的了。”雀啟頓悟,敬服道:“主公果然智計過人,屬下望塵莫及!”“那城主要不要趁機攻下臨平呢?”梁秀成反問道。

  “不可輕舉妄動,我們想攻下臨平,卻不是現在。馮逸飛對那兩千降兵必會疑神疑鬼,又怎不防我們再用降卒之計呢?他必會作出防範,我們若出兵只會自挖陷阱!”林渺肅然道。

  “城主所說甚是,我們根本就不用出手,馮逸飛見過我們昨日那降兵反噬之計後,對這兩千戰士必不敢太信任,甚至有些戒備,勢必會引起這些戰士的不滿情緒,久而久之,這些人必會真的成為他們的禍患!到時候我們再攻臨平,自然會輕鬆許多!”雀啟出言道。

  “哦,難怪主公對這兩千俘兵這般好,若馮逸飛知道這些,必會更懷疑!”梁秀成也恍然道。

  “主公如此做法,只是要讓這些降卒知道主公之大義、之仁慈,到時候他們回到臨平受到冷遇時便會想到主公的好了,這樣,這些人自然會心向梟城!”歐陽振羽笑了笑道。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一切就讓時間來證明吧,不過,諒那馮逸飛也不會失信,十萬兩銀子對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麼。海總管與主簿去查一下,城中有多少孤兒寡婦,然後再商量如何照顧他們的生活。”海高望大喜道:“主公如此為百姓著想,實乃是我梟城之福,屬下這便去辦!”“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百姓乃是一切的根本,古往今來成事者,無不是得民心之人,是以你們往後行事切要記住,不要無故損害百姓之利益,更要嚴治軍紀,不得犯民,違者以軍法處置!”林渺肅然道。

  “主公教訓極是,屬下銘記於心,不敢一刻或忘!”殿中數人皆誠然道,心中對這年輕的城主又多了幾分敬意,更深感遇得明主。

  △△△△△△△△△

  林渺成為梟城城主的第六日,信都的眾多豪強都來送禮祝賀。當然,這也是因為林渺與任光的關係,在以耿純為首的大豪發動之下,信都的豪強皆表示對林渺的全力支持。

  這些使得梟城百姓皆大為歡喜和興奮,這新任的城主居然如此有人氣,這使他們身為子民也感到驕傲。當然,有這許多大豪的支持,讓他們看到了梟城安定平和和繁榮的未來。

  對於這些大豪,小刀六則有了發揮的機會。他雖然到信都與梟城有數日,卻還沒有與這些當地豪強有太多的接觸機會,現在在林渺有意的安排之下,他們便可以大談生意中的問題及全方位合作的計劃了。

  有歐陽振羽與胡世這兩個說客相助,小刀六確實如虎添翼,倒有許多人對他的合作計劃極感興趣。當然,也有許多人只是看在林渺和任光的面子之上,知道小刀六有林渺、任光兩大勢力的支持,做生意自然容易,所以才願意與小刀六合作。

  也在這一日,林渺讓人送走了那兩千餘名王校俘兵與將領,而馮逸飛也按約定送來了十萬兩銀子和鄭志一家人。林渺則抽出五萬兩銀子撫卹城中的兩千餘戶孤兒寡母,每家都能分得二十餘兩銀子。

  這一切都是當著眾豪強之面而做,城中百姓皆為之嘩然,奔走相告。林渺這般做法確實使梟城內外的百姓皆感恩戴德,往昔這種事情從沒有發生過,在王莽暴政之時,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苛捐雜稅,重利盤剝,使得百姓不堪疾苦。銅馬軍來此之後,雖苛捐雜銳減少了一些,但是卻戰亂不斷。銅馬軍只管軍隊,對城中百姓並不在意,加之軍紀鬆散,軍士對百姓的欺搶之事常有發生,百姓也是膽顫心驚地過日子。可是林渺來這梟城才不過近十日,百姓卻已經大見好處,雖也是受戰亂,但是林渺對城中百姓都大加補償,更約法三章,嚴整軍紀,絕不犯民,而且,為百姓分糧送冬衣,這些雖然是一時安城之計,可是林渺這次為孤兒寡母按戶發放撫卹金,卻深深地感動了梟城樸實的百姓們。

  這種做法不僅感動了城中的百姓,更讓城中的戰士大為感動,關心戰士的家人,這便比關心戰士本身更讓他們感激。如此一來,他們不會再有後顧之憂,因為他們知道林渺絕對會照顧好他們的家人,這使他們誓死保護家園的決心更堅,更願為林渺賣命。

  林渺抽調五千兩銀子在城中修了一座英雄陵,所有戰死的兄弟都埋於此陵之中,還有專人為其管理。另用五千兩銀子在梟城之中修建幾所學堂,以讓梟城窮人子弟能唸書識字。

  這一切雖不是林渺親手安排,卻是由歐陽振羽與朱右親手佈署。雖然這一切只不過幾萬兩銀子之事,對於一支軍隊來說,算不了什麼,但卻可以體現出很多東西,自這一些小事之中,林渺讓整個梟城的百姓完完全全地接受了他,並擁戴支持他。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桿秤,每個人都渴望幸福,每個人都希望有一個好的明君為百姓造福,而林渺所做的這一切都深深地打動了梟城內外的百姓,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那群前來祝賀的大豪們也紛紛解囊資助,林渺又募得一萬兩銀子,而這些依然是用來修建學堂,辦私塾。

  有感於城主的大義,城中的許多老儒都願意以低學金去教這些窮孩子,一時之間,整個梟城都陷入了一片歡悅之中。

  林渺自小便生活在宛城最亂最陰暗的天和街,受盡了白眼和欺辱,他深知窮人的苦,深知窮人心中所想。是以,他明白百姓需要什麼,如此才能好好地把握百姓的心,由人心治起,再治理城池,治理軍隊。而這一切所得到的回應也是清晰可見的。

  數日之間,城中百姓幾乎天天都有大批人前來朝拜林渺的銅馬府,幾乎當林渺是神聖。城中軍士本來心仍有點不穩,但這數日之後,無不死心塌地地心服。而林渺大敗銅馬軍,再敗王校軍,這些戰績,也讓城中每一個人充滿了信心。何況,城內外都盛傳林渺還得到武林中許多高人的支持,那些百姓以訛傳訛,甚至說整個武林都支持林渺,事實上這些人連武林是什麼都不知道。

  城中將士人人心服,他們有著清晰的責任感,所為的,不只是林渺,更是整個梟城,整個梟城的百姓。

  與王校軍修和之後,城中百廢待興,立刻通過信都諸豪強及梟城的商人振興城中的商業,而林渺也立刻興起自己的產業,因為整個軍隊的運轉需要依靠龐大的資金支持。是以,林渺必須想方設法多賺銀子。

  林渺任命歐陽振羽、海高望兩人主持對城內外的生意,制定和徵收稅項。

  雀啟則負責城內外的軍事,由梁秀成相輔;猴七手和朱右則負責對附近各城的外交、情報。

  鐵頭、李度諸將負責日夜練兵。

  城中的一切都顯得緊湊而又充實,給人以氣象一新之感。梟城,從內到外都似乎變了一番。

  鄭志被帶回梟城,本以為必死,可是卻被人帶著到處閒遊,看看城內日新月異的變化,更被好好招待,便像是客人一般。過得數日,他終於明白了林渺之意,負上荊條一路跪至銅馬府向林渺請罪,更表示誓死效忠林渺。在看到城中的變化之後,他終是徹底地服了林渺,更知道林渺對自己的恩情和心意,若是再不知好歹,他自己也會恨自己。

  林渺並不相責,欣然而受,梟城之中也因此再添一員猛將。

  但林渺心中卻始終沒有真正的開心過,因為他所剩時日已經無多,只有一個多月的性命。他之所以如此拼命地建設梟城,只是想在自己死之前能為百姓多做一點事,能夠將梟城交給任光時一片繁榮,那樣他便可以對得起任光對他的情義了。

  生或死,對林渺來說,已並不在乎,他只是在乎有生之日,能夠讓梟城的事業走上多遠。他並不想將梟城銅馬軍易幟,因為這本是由銅馬軍的俘兵組成的軍隊,包括許多將領,是以,梟城軍隊依然名為銅馬軍。而“銅馬軍”之由來,據說與林渺所居府第有關,因為在府門外有兩尊巨大的銅馬雕像。

  銅馬雙蹄騰空,以長嘶奔騰之勢立於府門兩側,這兩尊銅馬乃是花了近十萬兩白銀才打造而成,以三千斤精銅煉製,可謂是不世之作,連林渺都極為喜愛。也因此,他所居府第名為銅馬府。

  林渺定軍名為銅馬軍,那些昔日銅馬軍的將士更是感激,也沒什麼人反對。此刻林渺的聲望,在梟城之中有若神明,沒人會反駁。

  △△△△△△△△△

  近二十日來,林渺的名字響遍整個河北,甚至進入南陽,關於林渺的義勇和體恤百姓及受江湖正道大俠宗師支持之事遍傳天下,因而使許多豪傑紛紛慕名而至,也有許多難民向梟城趕來。當然,這些難民也有許多投入銅馬軍中,也有的便在城外結集,合成小村落,現已值春季,開荒種地。還有的小股流匪和山賊也慕名來投,短短二十日來,梟城便猛增了兩千餘兵力,而這也為梟城的財政增添了許多壓力,養一支大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天軍費的開銷極為嚇人,雖然昔日銅馬軍的庫房有許多存積的金銀,但由於大量投入到百姓的安頓與軍容的整治之上,也難以維持長久。不過,所幸歐陽振羽和海高望的生意網絡迅速打通,利用虛沱河水道展開水運,再向北方打通關節,很快便可以見到成效。

  小刀六在梟城之中開的兵器製造行,也極受各地的歡迎,不過,天機弩卻是禁止亂賣的,除非像兄弟軍之類的,否則絕不亂賣。因為林渺並不想到時候有人拿天機弩來對付他銅馬軍,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事實上,許多事借信都大豪們的生意網絡好辦得多。

  林渺的迅速崛起,許多人高興,也讓許多人擔憂,高興的自然是林渺的朋友,諸如在漁陽的沈青衣、濃鐵林兄妹等人,吳漢更派人送來重禮。原來吳漢已為漁陽太守彭寵部下的第一勇將,其名動塞北,讓胡人聞風喪膽,極得彭寵之信賴。

  林渺自然為吳漢感到高興,不過吳漢因在與胡人作戰,不能親來,這才派心腹為林渺送來厚禮,而沈鐵林等人則是親來梟城為他們的小弟祝賀,更答應為林渺打開通往塞北的路徑,甚至為銅馬軍打開與夫餘、高句麗等國的商業要道。

  事實上,沈家向來是做北方馬匹生意的,將塞外的馬匹販入中原,再將中原的物資運出塞外。塞北沈家之名也正是因此而響遍中原,其與北方義軍多有聯繫,許多義軍的馬匹都是由沈家所供應的,而有沈家之助,林渺在北方交易自然要輕鬆許多。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46
第四卷第七章一線生機
  遲昭平卻是心中更加難安,因為她已可以扳著指頭數出林渺還有多少日子可活,雖然林渺現在名動北方,可是她卻沒有半點高興可言,甚至感到一陣心酸。

  林渺真的依她之言不去邯鄲,而是在北方建立起了自己的力量。當日雖然林渺沒有回答她的懇求,但是他的行動卻清楚地證明了一切,至少在林渺的心中已經同意了她的懇求,尊重了她的意見。

  她也有點驚訝林渺的能力,居然在一個多月中,便可以聲名鵲起,成為北方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更成了一城之主,雖然梟城不過一彈丸之地,但卻能造出如此大的聲勢,也可以看出林渺的不簡單。只可惜天妒英才,林渺已只剩下一個月的生命,這簡直是一種諷刺。

  可是遲昭平也束手無策,她根本就幫不上任何忙,這一個多月來,她頻頻派出黃河幫弟子四處查探萬載玄冰的生長地,可是卻沒有任何的結果,這讓她有些喪氣。若想在剩下的一個月之中找到萬載玄冰的下落,那隻能靠天意和奇蹟了,但是她依然無法放下心中的牽掛,親自趕去梟城。不可否認,林渺在她心中佔有了極大的分量。

  △△△△△△△△△

  邯鄲。

  林渺的消息和傳聞也愈演愈烈,因為在邯鄲之中,關於林渺的傳聞本就極多,想一個多月前林渺大鬧邯鄲,鬧得王家大動干戈,卻並沒能留住林渺,那使王郎丟盡了面子,同時也使邯鄲人記住了這個年輕人的名字。可一個月之後,這個曾被四處追殺的年輕人卻變戲法般成了銅馬軍的首領,還成了一城之主,大破銅馬、王校軍,還得到了當地百姓前所未有的擁戴,這怎能不讓邯鄲人再次以林渺為話題?

  事實上,整個北方都幾乎是以林渺為話題,沒有人知道這些消息為什麼會傳得這麼快。在一個月之間,好像整個北方的人都認識了這個年輕人,都與這個年輕人有過交往一般,說起來更似乎有種特別的親切。

  在邯鄲,感到林渺威脅的人自然有,那便是王郎,林渺劫了白玉蘭一次,但是後來他們又奪回了白玉蘭,是以,與林渺之間的怨隙自然存在,而林渺能在短短的一個月之中發展成一支小股義軍的首領,可見其能力之強,這也證實了王郎最初的感覺——林渺是個絕不簡單的人物!如果不能為其所用,必會成為一個可怕的敵人。

  當然,對於眼前的林渺,他並不在意,因為林渺還沒有發展到能夠威脅他的地步,這支新的銅馬軍一切都只是在發展的初始狀態,根本就不可能有能力對外擴張,是以尚不足為患。但林渺的潛力卻是驚人的,能在一月中有此成就,那一年過後會是什麼樣子?五年過後呢?沒有人能想到那麼遠,但卻不能讓王郎不想。他自己都準備了十餘年,到現在仍沒有真正的出手,是因為他尚要等時機更為成熟的時候。他不是一個喜歡幹沒有把握之事的人,是以他一直都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但他的心卻絕不止於此。

  △△△△△△△△△

  “報城主,任太守來了!”護衛進入殿中相報。

  林渺一聽,急忙迎出殿外,果然見任光與任靈並肩而來,而在兩人之後卻是鬼醫鐵靜,還有白才等一干人。

  林渺大喜,道:“大哥怎突臨梟城?為何不先通知我一聲?”“三弟別來無恙!”任光的神色間略帶一絲憂色,但卻強裝歡顏道。

  “無甚大礙!”林渺聽出了任光話中之意,笑了笑道:“我們去靜室吧。”“屬下白才見過主公!”白才帶著一干自湖陽世家請來的兄弟,見了林渺立施大禮道。

  “白兄弟請起,跟我還客氣什麼?”林渺再見故人甚喜。

  “我們都是來投效阿渺的,還盼阿渺能給一份差事讓我們做做!”說話者乃是白良,昔日在湖陽世家中跟林渺關係最好的一個。

  “是啊,今後我們都聽你的!”來人之中有白朮、燕風、方木、肖勇、田勇這一干湖陽世家的家將,這幾人也是林渺初入湖陽世家所結識的兄弟,另外還有三十餘人,則是與這幾人交情極好,且都是湖陽世家精銳中的家將,這讓林渺更是歡喜。

  “朱主簿,你給我帶諸位兄弟先去休息,好好地招待他們,我呆會兒就到!”林渺向身邊的朱右沉聲吩咐道。

  “屬下明白!”朱右知道眼前這些人都是林渺的舊友,自然不敢怠慢。

  林渺則領著任光和鬼醫及任靈來到密室之中,其餘的任府家將皆在客廳之中。

  “三哥,你真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嗎?”任靈一臉關切地問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道:“自然沒什麼不妥,謝謝小妹關心!”“可是城主已只有一個月的期限了,又何必再操勞城中的俗務?應該想方設法去尋找萬載玄冰才是!”鬼醫神情肅然道。

  “生死有命,萬載玄冰,那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又豈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一切都需要靠機緣,如果上天注定要我死的話,找到了萬載玄冰也是毫無用處!”林渺淡然笑道。

  “我今日之來,便是想讓鐵先生再為你把把脈,三弟要知道,如果你不能度過這一劫,那你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毫無意義的!”任光憂色滿面地道。

  “是啊,如果你不能活著,那創下這許多基業又有什麼用?”任靈也道。

  “呵,大哥錯了,至少,我有生之年能讓梟城的百姓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過上一陣子舒服日子,這也算是一種收穫!”林渺淡然道。

  “難道你的目的僅止於此嗎?你不想梟城百姓的幸福是永遠的嗎?你不想讓更多的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嗎?你在梟城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明白,我知道你是想治理好梟城留給我,可是我送梟城給你,難道只是為了這個嗎?”任光有些激動地道。

  “我知道大哥是對我好!”林渺吸了口氣,澀然笑了笑道:“可是,這個世界總是殘缺的,包括生命和感情,無法預料的事情多得讓人難以想像,正如生生死死,誰又可以真的明白和把握呢?”“讓我給你把把脈吧。”鬼醫伸手道。

  林渺順從地伸出手來,鬼醫搭脈沉思了半晌,神色間顯出一絲訝色,半晌才道:“城主體內似乎又多了一股奇異的勁力,而這股勁力竟似乎可以融解積於丹田的火勁!”“啊,那是不是有救了?”任光大喜問道。

  鬼醫苦笑著搖搖頭道:“如果是在沒有施針之前,沒有將火勁逼於丹田之中,或許還有效,但現在這股奇異的勁力也無法完全化去丹田中的火勁,最多也只能使生命延長數日!”“為什麼會這樣?”任靈大感失望地道。

  “因為火勁縮於丹田之內,已化成一股生機,已經具有超強的攻擊力,任何外力若想全面誘發它,都只會讓它衝破禁制,使其主人經脈盡焚,甚至化為飛灰。惟有以極寒之氣鎮住後,才能納寒氣中和,讓陰陽調節,否則只會適得其反。”鬼醫籲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旋又正色問道:“我聽白才說起過,在雲夢澤之中似乎有一個極寒之水潭,不知可有此事?”林渺一怔,點了點頭道:“確有此事,潭中之水奇寒徹骨,便是一流高手運功相抗也難支撐半炷香時間,不過,潭中之水卻從不結冰!”“我想過,如果真有如此奇寒之水,或許不用萬載玄冰,也可以醫好你的傷,雖然這個並不保險,但總比坐以待斃要強,我希望城主去試試!”鬼醫吸了口氣道。

  林渺神色微變,表情有些怪異地道:“那寒潭之中有一巨大異獸,只怕想在寒潭之中療傷有些難。”“我們可以殺了那異獸呀,那不就沒事了?”任靈道。

  林渺苦笑道:“那是我見到過的最巨大的怪物,像是一座巨大的肉山,立起來加尾巴可達八丈之高,長達十餘丈,有手有爪,擁有無可比擬的力量,你們根本沒見過,那怪物刀槍不入,拔千年古樹如折筷子拔草一般!”不僅任靈傻眼了,便是任光和鬼醫也傻眼了,他們怪怪地盯著林渺,像是懷疑林渺在說謊,可是他們卻知道林渺是不會向他們說謊的。

  “世間怎會有這般奇獸?哪有這麼大……”半晌任光才自語道。

  “那是一片死亡沼澤,在那裡面什麼都是有可能的,那裡不僅有那隻巨獸,更有無數的巨鱷,一般的船隻靠近,甚至只會成為那些鱷魚的美餐,那次我們也是機緣巧合才到達那裡。”林渺吸了口氣道,他確實是有些害怕回到那片死亡沼澤。

  “鱷魚是什麼東西?”任靈訝然問道。

  “那裡會有巨鱷?”鬼醫的眼中閃過一絲奇光,有些興奮地問道。

  “不錯,大的可達兩丈之長!”林渺道。

  “太妙了,我定要去看看!”鬼醫大喜道,旋又道:“聽白才說,你下過那寒潭,那你可發現那裡面有什麼特別之處?世間不可能有這麼寒的水,如此寒水必有原因!”林渺心頭一動,記起玄門那塊奇異的玄冰,其奇寒當時便觸動了他體內的那股熱流,不由得大喜道:“我想起來了,或許是因為玄門所在,在那潭底有一個洞,洞門卻是一塊奇異的玄冰,或許便是因為那塊冰,才會使整個潭水奇寒徹骨!”“一塊玄冰?”鬼醫和任光同時失聲問道。

  “不錯,一塊有丈許方圓,約數千斤重的巨大玄冰,其寒氣使地下河道化成了一個巨大深遠的冰窟!”林渺道。

  “在中原溫熱之地,居然會有這樣奇寒之處,想來這塊玄冰定是奇物,說不定正好可以治療城主體內的傷勢!事不宜遲,我們應該即刻起程前往!”鬼醫歡喜異常地道。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看來三弟真是福緣深厚!”任光大喜道。

  “三哥怎不早想到這地方?害我們擔心了這麼久!”任靈微責道。

  林渺苦笑,他不是沒想過,只是他根本沒有將那些東西與什麼萬載玄冰聯繫在一起,而且那死域般的地方,他根本不想再一次重遊,是以一直都沒有意識到,今日經鬼醫這一提醒,倒讓他想起來了。

  “現在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從這裡快馬趕到雲夢澤應該還來得及。”任光盤算道。

  “這些倒不是問題,梟城新興,如果我突然而去,只怕城中會出亂子!”林渺皺了皺眉道。

  “這個三弟放心,你不在之時,我可代為照看,而且城中人才濟濟,相信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只要小心王校軍的攻擊就行了!”任光沉聲道。

  “有大哥照看,我就放心了,那我這便去安排城務!”林渺欣然道。

  △△△△△△△△△

  “我要遠行一段時日,至少需要兩月的時間,因此,城中一切雜務,就交由諸位齊心協力共同負擔了。”林渺只召來雀啟、朱右、梁秀成、歐陽振羽和海高望及鄭志這六人,因為這六人也是梟城之中最舉足輕重的人物。

  “主公要離城兩月?”雀啟吃驚地問道。

  “不錯,我要去南方辦一件極為重要的事,事成之後,便立刻趕回。我不在的時候,城中一切便由軍師和朱主簿全面負責,若有任何困難,便去信都找我大哥任光,希望大家都以大局為重,以城內外百姓幸福為己任,絕不可輕舉妄動。你們各人各負其責,有什麼問題便多找主簿和軍師商議,希望在我回來之後,城中會更好!”林渺悠然道。

  眾人皆有些訝然,不明白為何林渺這種時候卻要遠行,梟城興起才一個月而已,不過,他們都相信林渺。

  “城主放心,我們定不會有負城主所望,城中之事我們都聽軍師和朱主簿的!”海高望與眾人皆肅然道。

  “另外,我遠行的消息必須保密,不可透露給任何人知道,你們便說我閉關練功。城中一切都照舊發展,一切以軍紀軍規行事,絕不可擾民襲民!”林渺又叮囑道。

  “主公放心,我們一定會依主公吩咐行事!”雀啟和朱右沉聲道。

  “那我就放心了!”林渺吸了口氣道。

  △△△△△△△△△

  劉玄大軍相合,乘勝而擊,合淯陽馬武之軍內外夾擊,大敗陳茂和嚴尤的大軍。

  在綠林軍與官兵正面交鋒之際,天機弩有若神助,在事起突然之時,只殺得官兵抱頭鼠竄,雖然官兵也有天機弩,但綠林軍卻是有備而至,官兵根本沒有防到綠林軍手中有那麼多天機弩,一方潰敗,綠林軍便如潮水般湧上,大殺一氣。

  陳茂、嚴尤所率數万大軍頓被打得七零八落,本欲轉入棘陽,但棘陽城小易破,若義軍切斷宛城與棘陽之間的聯繫,死圍棘陽,那棘陽只是死路一條,是以官兵皆敗退宛城。

  義軍聲勢大壯,更俘官兵近萬,直破棘陽,各方豪傑競相依附,大軍直逼宛城。

  大將軍嚴尤在宛城之中卻無法再控制指揮,一怒之下,突圍而出,並帶上密函上長安求救。以宛城目前的兵力,根本就難以對抗綠林軍的攻勢,惟有憑堅城而守。

  宛城城堅,雖無巨險,但想強攻下宛城卻也是極難之事。至少,以綠林軍眼下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強攻下宛城,但圍城卻是足夠。

  綠林軍四支義軍相合,兵力在經過連戰連勝後,發展到十餘萬人,比之綠林軍最強盛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此刻的綠林軍更非昔日所能相比,無論是軍紀軍規還是聲望,都成了南方眾望所歸的目標,各地的豪強紛紛響應。是以,在短短的時日之中,綠林軍以不可估量的形式鼓脹。

  綠林軍的強大,卻引起了另外一件讓人頭痛之事,那便是軍中並無真正最強的統帥,群龍無首,雖劉玄為更始大將軍,但是卻不能獨斷義軍之事,真正的權力依然是掌握在四個人的手中,那便是劉寅、王常、王鳳和劉玄。

  軍無二主,這樣分權之勢也確讓人憂心,沒有人知道內亂會在什麼時候開始。

  劉寅與劉秀各領兵向西面和北面挺進,他們並不是想圍宛城,更想在圍宛城的同時,去攻破宛城周圍的各重鎮。

  沒人知道王莽的援軍什麼時候趕來解宛城之圍,但綠林軍卻不能不防,是以劉寅和劉秀先攻下通往宛城的重鎮,到時便是朝廷援軍到了,也可以先以外圍的重鎮相阻。

  △△△△△△△△△

  “主公,黃河幫幫主遲昭平求見!”林渺正準備行裝之時,魯青進來相報。

  “遲幫主來了?”林渺微愕,不知遲昭平何以會在此時趕來,不過也來得正巧,忙道:“快請!”林渺趕忙行出,見遲昭平已經就座,許平生等一干黃河幫高手也相陪一旁。

  遲昭平見林渺大步入廳,神色間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今日昭平不請自來,見故人無恙,心中甚安!”“謝幫主關心!”林渺心中也微有些憐惜,看遲昭平那風塵僕僕的樣子,且眉間有一縷無法掩飾的傷感,便知道她為自己操心不少。

  “聞林公子成為一城之主,昭平特送一分薄禮前來表示祝賀。來到梟城,見滿城春意,百姓歡顏,軍容整肅,可見公子確花了一番心血,真是體恤民心,愛民如子呀!”遲昭平語氣之中有點怪怪的味道。

  朱右和雀啟聽得眉頭大皺,他們並不太清楚遲昭平與林渺之間的關係,更不知林渺只有一個月的生命。是以,他們根本就听不懂遲昭平話中的意思,只覺得腔調怪怪的。

  林渺卻知道遲昭平是怪他不好好地對待自己,這之中的意思也只有有限的幾個人聽得出來,他不由得乾笑一聲道:“謝謝昭平的這份禮物,不若我們出去走走,看看今日的梟城如何?”林渺的話更讓朱右和雀啟訝然,哪有如此對待來客之理?何況對方乃是一方之雄。不過他們隱隱覺察到林渺與遲昭平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關係,是以才會如此坦然相對。

  對於朱右和雀啟來說,這當然是一件好事,如果林渺與遲昭平這名動天下的女人有密切關係,只會讓銅馬軍日後行事方便多了。如果有黃河幫遍布北方的力量相助,銅馬軍也會如虎添翼。不過,在他們的眼裡,林渺與遲昭平確實是極為相配,無論身分、才智和名望,遲昭平都絕對是最合適的人選。

  “好哇,昭平樂意看看梟城的新景象!”遲昭平淺淺一笑,略帶喜色地道。因為林渺這句話便已表明他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這次前來梟城,她還真害怕林渺像那日在平原對她一樣,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林渺也笑了,隨即向朱右吩咐道:“你替我好好招待許長老和黃河幫的眾兄弟。”“屬下明白!”朱右心領神會,也暗暗歡喜,林渺的話意便是只想與遲昭平一人單獨出去走走,這也證明兩人確有不同尋常的關係。

  △△△△△△△△△

  “小小的一座城,方圓不過百里之地,並不是我的目標!”林渺側望了遲昭平一眼,悠然一嘆道。

  遲昭平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淺笑道:“我明白!但你能在短短的一月之間有此成就,只要給你更多的時間,就沒有不能實現的目標! ”說到這裡,她神色一黯,又幽怨接道:“難道你真的就這樣等待著又一個月過去嗎?”“我知道昭平關心我,不過生死有命,當然,你看我像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嗎?”林渺說著聳聳肩,眨了一下眼睛,略顯頑皮地反問道。

  遲昭平大喜,問道:“你有辦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總要去試試,若昭平再遲來一步,便見不到我了,也許是永遠!”林渺澀然笑道。

  “我不要你說永遠!”遲昭平神色一變道。

  “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說清楚的,就像生命,就像感情,如夢如霧,卻又是現實!其實在我們的心底,又何嘗不是很明白呢?只是我們不願意去面對而已! ”林渺淡然道。

  “如果可以迴避,我們為什麼不去迴避?對了,你準備今天就走?”遲昭平突然問道。

  “是的,我準備南下,去一趟雲夢澤,因為那裡很可能是我惟一的希望!”林渺點頭道。

  “我陪你一起去!”遲昭平忙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道:“別傻了,你身為一幫之主,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你去處理呢!”“可是……”“沒什麼可是,我答應你,一定回來!”林渺吸了口氣,認真地道。

  “真的?”遲昭平喜道。

  “真的!”其實遲昭平又怎不知林渺話中多半是安慰的成分?因為連林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安然返回,一切都只能夠聽天由命。

  遲昭平也知道,自己並不能真的抽出太多時間離開,此刻北方正風起雲湧,變數難測,如果自己真的離開黃河幫數月不歸,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實難預料。

  林渺目光眺望著遠方,沉默半晌,突然淡然問道:“那份魯公船的圖樣還在嗎?”遲昭平一怔,隨即訝然應道:“當然在,只是還沒有打算建造!” “我這裡有數十個自湖陽白家來的造船高手,我尚沒想到怎麼安置他們,不若讓他們跟你去平原造船吧,讓我們在北方與湖陽世家較量一番,看看是誰更厲害!”林渺轉頭悠然笑道。

  “哦,那太好了!”遲昭平大喜。

  “別忘了,這是我們兩個合夥做生意哦!”林渺眨了一下眼睛,笑道。

  遲昭平心中一陣欣然,她知道林渺對她也並非全然沒有感覺。

  “當然不會忘記!”林渺又扭過頭去,吸了口涼氣,以手折了一根枯草,突然道:“謝謝你那些日子對我的細心照顧,否則只怕我根本就見不到今日的太陽了!”“別忘了,你也救過我,還送我自鄴城返回平原,我們是互不相欠的!”遲昭平神色微黯,有些冷地道。

  林渺笑了,解釋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當然是扯平了。不過,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一輩子,只有兩個女人這麼關心過我!”遲昭平頓時臉上飛上一陣紅霞,哪裡還聽不出林渺話中的意思?但卻不知該如何說。

  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無感傷地道:“一個是我最心愛的女人,那次我也是被人打成重傷,她七天七夜守候在我身邊,為我熬湯換藥,後來,我終於從死神手中活了過來,她卻病倒了。我從小沒有母親,一直都是她無微不至地關心我。後來,我娶了她,可是我卻沒有力量保護她,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去年的夏天,她死了!我們一起玩到大,一起在最黑暗最低賤的環境中長大,我向她發過誓,一定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的存在,要讓她跟我一起受天下人尊崇!可是她沒有陪我到現在。”說到這裡,林渺澀然一笑,吸了口氣接道:“雖然她已經不在了,但我知道她一定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看著我,一定在冥冥之中守護著我,所以,我絕不可以放縱自己,絕不可以讓自己平庸地活著!可是命運總喜歡跟我開一些不著邊際的玩笑,要讓我經受許許多 的劫難。後來,我又遇上了白玉蘭,這又是一個由命運安排的玩笑,再到你!”林渺扭頭望了遲昭平一眼,深沉地道:“你是第二個那樣關心我的人,可是命運似乎並沒有給我更好的安排。我不相信命運,可有些時候卻總是那般無奈。是以,我決定,無論怎樣,我都要讓自己頑強地活著,即使是最後的結果仍是徒勞!但我一定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爭取生的希望,因為我想活著回來見你!”遲昭平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淚花,她知道,林渺依然是沒有活著的把握,這些話才是林渺內心最真的聲音,她彷彿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貼近林渺,更清楚林渺心中的無奈。可是,她也無法知道命運是怎樣的安排,但不自覺間她卻抓緊了林渺的手。

  林渺的手有點冷,像初春的風。

  “我們也該回去了,我要早點動身前去雲夢澤!”林渺沉默了半晌,淡淡地道。

  “我們可以同一段路的!”遲昭平期待地道。

  “不,我不能與你一起走,我並不想讓梟城中有太多人知道我離城而去!”林渺吸了口氣道。

  “我可以先走,你隨後追來呀,你的易容之術有誰能及?只要化妝改扮一下,不會有人知道的!”遲昭平急道。

  林渺苦笑了笑道:“好吧!”

  △△△△△△△△△

  “主公,收到邯鄲來的密報,王郎可能已經派出了大批高手,準備對付主公!”朱右見林渺回來,來到僻靜之處,禀報導。

  “哦?”林渺微訝,冷然道:“退早他總會出手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他便難得安穩,派高手前來殺我只是預料之中的事!城中一切小心就是,我不在之時,切不可魯莽出兵!”“屬下明白,另外臨平城密報說,馮逸飛果然對那兩千戰士極為冷淡,不加重用,而且那兩千戰士在我們送回臨平之時,馮逸飛居然讓那些人在城外住了兩日,不讓其進城,那些人的不滿情緒極高!”朱右又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道:“他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呵呵……馮逸飛還不能算是個角色,我歸返之日,便是王校軍的末日!”“屬下盼主公早點回來!”朱右聽得林渺這般豪言,也不由得期待異常。

  “我辦完事就立刻回來,但我也不知道要多長時間,你們切記四個字——韜光養晦!”林渺沉聲道。

  朱右神色一正,恭敬地道:“主公句句是金,屬下銘記於心!”林渺提筆攤開桌上的宣紙,信手揮出四個大字,然後蓋上帥印淡淡地道:“你將此掛於帥堂,我不在之時,讓他們依此而行!”“韜光養晦!”朱右心中多出了一絲深深的敬意,他知道這四個字不只是做人的基本,也是治軍治城之道,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梟城平安,才能讓百姓過上安定的日子。

  戰亂遍布,在戰亂之中只能發展少數人的野心和權力,但絕對不可能讓大多數人享受安定,而韜光養晦卻可以發展經濟,讓大多數人在安定中發展,這才是真正的發展。

  △△△△△△△△△

  劉寅依然無法安睡,心神有些恍惚,雖然他以銳不可擋之勢破了南鄉,但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眼下綠林軍軍容整肅,聲望如日中天,卻有四股力量把持著。他知道,該到統一的時候了。

  綠林軍的力量此刻並不比赤眉軍遜色,但赤眉軍卻只有一個樊祟是首領,而綠林軍卻有四個首領,如果這樣下去,勢必會在某一刻因利益之爭而四分五裂。

  誰又願意將到手的權力拱手相讓呢?誰又願意甘居人下呢?他劉寅做不到,儘管劉玄是他的族兄,但是,他不覺得劉玄有資格成為綠林軍之首。

  劉玄的性格太懦弱,雖然也是個人才,但卻絕難真正壓服王鳳、王匡之輩;王常雖是最難得的人選,但卻不是劉氏子孫,劉寅絕不想讓將來的天下落入外姓手中!是以,他絕不想讓王常當上綠林軍之首;王鳳更沒有這個能力,此人雖頗有才能,但卻是貪圖享受之輩,難成大事,否則昔日綠林軍也不會只守著綠林山不思進取,後落得個三分綠林軍之局,足見此人不是治理天下的料子。

  劉寅想稱帝,他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同時他很明白,自己有這個本錢,無論是武功還是才智,在綠林軍中,他都絕不落人後,惟一可與之相比的,便只有王常,儘管王常是他的知交,卻非劉姓子孫,因此絕不可讓其稱帝。

  在南陽之地,百姓對劉家依然極尊崇,也只有立劉姓子孫才能眾望所歸,是以劉寅不覺得有誰比他更適合在綠林軍中稱帝。

  只是,此刻劉寅卻不在大軍之中。劉玄、王鳳、王常都在圍攻宛城,可是他和兄弟劉秀卻被派來攻打南鄉,一開始他便覺得有些不妥,但這是軍令,他自然不好一開始便翻臉,只好領兵來攻打南鄉。

  “誰?”劉寅心神稍動之際,驀感一股幽風破窗而入,不由得微驚而退,目光斜掠之處,卻見一道有若鬼魅般的影子襲來。

  劉寅冷哼一聲,十指如戈,揮灑而出,十道有形有質的氣流交織成一張奇形之網,罩向那幽影。

  “噗噗……”那幽影袍袖輕拂,那張氣網頓化為虛影,一隻枯瘦的鬼爪直探入劉寅的氣場之中。

  “咦?”劉寅微微吃了一驚,這神秘人物的巧勁和身法確讓他有些驚訝,但他並沒有半絲驚色,足下斜挑,腰身倒轉之際,左掌如刀,帶出一道罡氣,化成有形有質之刀,準確無比地斬在那隻枯瘦的手掌之上。

  “砰……”劉寅身子一震,倒晃兩步,那怪人的怪爪輕縮,身化一團,如一隻巨球般疾撞劉寅。

  “好功夫!”劉寅讚了一聲,身子疾旋,如陀螺一般,但在陀螺四周卻出現了千萬重手影,以千萬種不同的手勢直襲那團肉球。

  “噗……”肉球在頃刻之間中了千百掌,飛旋而退,落地之際,卻又恢復了那幽靈般的身影。

  劉寅則駭然驚退,在他落地之時,一片胸衣如蝴蝶般飄落,恰如一隻手掌般大小。

  “三叔!”劉寅失聲驚呼。

  “很好,這麼多年沒見,你的武功居然長進如此之快,實讓我欣慰!”那怪人欣然笑道。

  劉寅望瞭望胸前那個掌印,他知道,如果對方是敵人,那麼他已經死了一次!但當他見到眼前之人時,卻是大喜過望。

  “寅兒叩見三叔,恭喜三叔大功告成破關而出!”劉寅跪倒就拜,此刻他心中的欣喜確實是前所未有的。他一直都在盼劉正出關,如果有這位昔日武林皇帝、天下第一高手相助,這個天下還不是唾手可得?而劉正乃是劉家最有聲望之人,天下所有劉姓子孫無不對其敬若天神,只是這十餘年未曾現身江湖,人們都以為劉正死了,所以劉家這才各自為政,不能團結一致。

  劉正依然蓬著頭,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我今日來找你卻只是為了一件事,你起來吧!”“哦?”劉寅微訝。

  “我已經找到了你三弟!”劉正吸了口氣道。

  “你找到了三弟?”劉寅喜道。

  “不錯,他現在在北方,已是梟城之主!”劉正吸了口氣道。

  “你說他是林渺?”劉寅失聲低呼。

  “你認識他?”劉正也微訝。

  “何止認識,他與光武還是好朋友!他居然是三弟!”劉寅有些難以置信地道。

  “是的,他背上的火龍紋正是我劉家歷代帝王所具的神異胎記,我查過他的身世,正是當年我抱出去的那個嬰兒,是以今後如果你見到他,便知道如何去做了。”劉正肅然道。

  “三叔,我看不如就由你來稱帝,我們劉姓子孫一定都會擁護你,只要你登高一呼,王莽的末日便到了,何用再去支持三弟?”劉寅懇切地道。

  “這也許正是天意,我本想出關之後便號召劉家子孫群起奮發,但可惜,我此刻已是半人半魔之身,根本就不能夠擔此重任。只要我心願一了,便遠離塵世,這天下和劉家江山就只有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但我相信,天下仍會是我劉家的,你三弟身上的火龍紋胎記之深,顏色之艷,乃是歷代劉家帝王祖先都少有的,相信必能中興劉室江山,成為一代明君。你這做兄長的,必須不遺餘力成其帝業,休要讓劉家江山落入外人之手。”劉正吸了口氣,叮囑道。

  “啊……”劉寅又是喜又是驚,喜的是林渺背上的火龍紋,劉正居然有這一番評價,這使他感到劉室江山確實應是中興有望;驚的卻是劉正居然成了半人半魔之身,不由得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在練功之時走火入魔,雖然武功猶在,但卻成了日魔夜人之結局。因此,天亮之後,我便必須離開這裡。”劉正吸了口氣道。

  劉寅怔了怔,望瞭望劉正的樣子,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些什麼。

  “你要小心魔門,魔門這二十年來的苦心經營已是無孔不入了,他們所圖的也就是我們劉室江山,絕不可輕忽,也許,魔門才是你們將來最大的敵人!”劉正吸了口氣道。

  “三叔也知道魔門之事?”劉寅訝然,魔門只是近二十年才出現江湖的,而劉正這麼多年基本上都是在閉關之中,又怎會對魔門這麼了解?是以他惑然相問。

  “當年我便是與魔門之主決戰於泰山之巔,身受創傷,這才閉關十數年。我這次出關,便只是想找到當年之人,一了這十數年的心願,但這人卻極為狡猾,一直都避而不見。我之所以走火入魔,便是受他的暗算,弄得現在正道中人四處追殺我!”劉正恨恨地道。

  劉寅大吃一驚,他倒沒有料到天下之間還有誰能夠成為劉正的對手,如果說魔門之主是連劉正也耐何不了的人物的話,那誰又能製?更讓他沒料到的卻是,劉正居然受正道人士的追殺!

  昔日人人皆尊其為武林皇帝,但此刻卻為正道所不容,也難怪劉正不願意再面對天下。

  “三叔要伯升怎麼做?”劉寅恭敬地道。

  “你三弟之事,不可讓光武知道,他畢竟不是我劉家皇室子孫,難保其心不變!”劉正吸了口氣道。

  “三叔放心,光武根本就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當年用他代替三弟之時,他尚小,而那兩個僕人已經病死了,這個世間只有三叔和我才明白此事!這麼多年來,他也已算是劉家之人了!”劉寅認真地道。

  “當年用他調換你三弟,也只是權宜之計,雖然他活下來了,但畢竟是個下人所生,怎能與我劉家正統相提並論?我來找你之事,也不必跟他說!”劉正冷然道。

  “伯昇明白!”劉寅心中有點不是滋味,但仍恭敬地答了一聲。

  “好了,我要走了,你好自為之,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絕不可婦人之仁!”“謝三叔提醒!”

  △△△△△△△△△

  “夫君,這麼晚了去了哪兒呀?”曾鶯鶯微微有些幽怨地問道。

  劉秀神色微微有些漠然,扭過臉強笑道:“沒去哪兒,只是順便巡巡營。”曾鶯鶯款款行至劉秀的身邊,關切地註視著劉秀的表情,善解人意地問道:“夫君是不是有什麼心思?何不跟妾身說說?也許妾身可以幫你分擔一些。”“沒什麼,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劉秀拍拍曾鶯鶯的肩頭道。

  曾鶯鶯依然望著劉秀,輕怨道:“是不是大哥讓你生氣了?”劉秀臉色一變,微斥道:“別瞎猜,誰告訴你的?”“妾身本欲去找你,可見你剛從大哥那裡出來,是以妾身如此猜測了!”曾鶯鶯微有些吃驚地望著劉秀,怯怯地道。

  劉秀心中一陣憐惜,輕嘆了口氣道:“睡吧,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大哥對我恩重如山,即使是訓斥我,罵我,也都是為了我好!”“妾身明白!”曾鶯鶯順從地點點頭,劉秀的心卻顯得異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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