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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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十八章寒河屠獸
  “老五,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劉秀拍了拍劉嘉的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三哥有何吩咐直管說!”劉嘉肅然道。

  “你立刻回舂陵,我要你對三嫂與外面的聯繫全給我查清楚,但絕不可驚動任何人!”劉秀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三哥!”劉嘉大吃一驚,低呼了一聲。

  “魔門可能已經有人混入了我們舂陵劉家,我得到消息,燕子樓可能是魔門的力量,是以,我希望這件事不要驚動任何人!”劉秀冷峻而又嚴肅地道。

  劉嘉的臉色數變,他明白了劉秀的意思,但是他卻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當然,他絕不會懷疑劉秀的任何話,包括眼下所說的一切。

  “我明白該怎麼做!”劉嘉吸了口氣道,他知道劉秀對他的信任是絕對的。

  “琦琪沒有惹出什麼亂子吧?”劉秀又問道。

  “還好,這丫頭!”提到劉琦琪,劉嘉也似乎有點頭痛。

  “她是不是又添了什麼麻煩?”劉秀見劉嘉這個樣子,不由得問道。

  “所幸遇上了林渺,否則倒是真會出亂子。”劉嘉搖了搖頭道。

  “林渺?”劉秀眸子裡閃過一絲欣然的光彩,旋又問道:“他還好嗎?”“我遇見他時,他還好,比之昔日似乎已經成了兩個人,此人確實是個人才,不過,欲置他於死地的人也很多,便連當年殺手盟的蒼穹十三邪之一的鬼影子也重現江湖!”劉嘉不無稱讚和憂慮地道。

  “連鬼影子也要對付他?”劉秀吃了一驚,問道。

  “不錯,聽琦琪說,若不是無憂林的弟子出現救了林兄弟,只怕還真遭了這可怕殺手的毒手!”劉嘉道。

  “無憂林的弟子?”劉秀神色間略顯一絲迷茫地低念道:“怡雪,會是她救了林渺?”“三哥認識無憂林的弟子?”劉嘉微訝。

  “有過一面之交,你們去了北方?”劉秀突地想起了什麼問道。

  “沒有,我們是在魯國遇上了他,他也是南下同路,而琦琪又太頑皮,我只好讓她跟林兄弟一起到彭城,這才將琦琪帶回。看來,都是我們把這小丫頭給寵壞了!”劉嘉解釋道。

  “如果林渺有任何困難,記得傾力相助,這個人是值得我們相交的朋友,也算是我的好兄弟吧,若舂陵劉家能為其做些什麼,便不必在乎我和長兄的看法! ”劉秀肅然道。

  劉嘉有些訝然地望了劉秀一眼,倒是有點疑惑,雖然林渺與劉秀頗有交情,但其交情難道到了這種地步?不過林渺也救過他的命,對於林渺他倒沒有半點惡感,是以也並不問為什麼。

  “大哥讓你把琦琪帶回舂陵看緊點,這些日子外面不太安全,當小心行事!”劉秀叮囑道。

  “三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劉嘉自信地道。

  劉秀對劉嘉的能力極為相信,此人之才智並不比自己遜色多少。此刻他和長兄劉寅都在外領兵,舂陵劉家之事大多都由劉嘉打理,而當初遊說並最終使平林和新市兩股力量合兵便是劉嘉的功勞,可見此人確實極富才智。因此,劉秀敢托重任給劉嘉。

  △△△△△△△△△

  河水漸漸平靜,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都投向水面,可是水面之上似乎沒有半點動靜,便如同沒有任何事發生過一般,只是漂在水面之上的血依然很濃、很腥。

  河水極冷,此季雖已是初春,但是卻無法讓河水暖和一點,三月的江風尚略帶一絲冷意。

  船上每個人的心都有些發寒,難道季步和林渺都死了?那隻惡獸呢?是否還活著?

  “季步……季步……”船上的漁民皆大呼。

  “嘩……”水面破開,露出一個背脊。

  “水怪,快殺死它!”眾人立刻認出了那背脊是什麼,但旋即有人阻止道:“停手!”水怪的身子很快浮出水面,還有血水不斷地滲出,一道道鮮明的刀痕幾乎將這凶獸的背脊給捅得不成樣子。

  “哦……”船上眾漁民頓時大喜,差點呼了起來,那凶獸的頭也露了出來,但卻有一道尺許長的刀痕。

  “它死了,它死了,快把它撈上來!”眾漁民頓時明白,於是繩子勾索一起上,有些人伸手抓住那隻怪角將之向船上拖。

  “嘩……”季步的腦袋破出水面,狂噴出一口冰涼的河水,然後長長地吸了口氣。

  “季步,他沒死,太好了!太好了……!”漁民皆大喜,忙伸手將季步扯上船來。

  季步的身上有數道爪痕,尚在流血,但精神看上去卻似乎極為抖擻,而下水之時的那柄刀卻不見了。

  “那位公子呢?他怎麼樣了?”一些漁民不見林渺上來,不由關心地問道。

  季步目光掃了不遠處虎視眈眈的雷霆威一眼,淡漠地道:“水下太模糊,我沒看見他,可能已經死了!”“啊,真是可惜……”一些漁民不由得又開始惋惜起林渺來。

  “就是這凶獸害死了他,也害死了陳老四,我們一起去找他們討個公道!這凶獸就是他們放下水的!”季步怒視著劍無心,憤然道。

  “為陳老四討個公道,抓他們去見官……”小翠的父親聽說林渺可能死了,頓時只感痛心疾首,但卻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將這些人怎樣,因此,惟恐天下不亂地高呼。

  “對,對,抓他們去見官……!”真是一呼百應,眾漁船紛紛向劍無心方向掠去,似乎不抓住這個罪魁禍首誓不甘休。

  劍無心也吃了一驚,雷霆威亦暗驚,他本希望林渺被逼出水,可是林渺卻沒出來,但他並不相信林渺真的死了。

  山西惡鬼也懷疑林渺沒死,他知道林渺向來詭計百出,絕不是這麼容易對付的人,否則也不用從邯鄲糾纏到這裡來,還要勞請當年讓江湖談之色變的殺手盟,而且折損了當年從未失手過的鬼影子,連劍無心也受了傷,可見這個林渺確實是極為可怕,至少比他的武功要可怕得多。

  大小船隻全都圍向劍無心的船隻,他們似乎並不懼怕這些人是多麼可怕的人物,憤怒使他們忘記了許多本該記起的危險。

  雷霆威心中大惱,掠身回到劍無心的船上,信手將幾名搶上船的漁民拋入河中,跺腳踏上一旁的小漁船。

  在群情激憤之中,那隻小漁船竟炸裂成碎片爆飛而散。

  漁民們頓時嚇了一跳,也被雷霆威的這一手給震住了。

  “如果你們再胡攪蠻纏,老夫便要大開殺戒了!不想死的話就給我滾!”雷霆威聲如焦雷般在河面上激盪,河水竟無端掀起三尺浪頭,那群漁民只覺得耳鳴眼花,那聲音如鋼針一般刺入他們的神經,有人竟當即暈倒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亂……?”遠處巡查的軍卒也似乎發現了這邊的異常,都趕了過來,大聲質問道。

  “大人,你來得正好,這幾個人在水中放入了一隻吃人凶獸,這凶獸咬死了陳老四,我們是要他還一個公道的!”一名老漁夫悲憤地指了一下陳老四那半截身體道。

  “啊……”那群官兵一個個臉色也極難看,也有想吐的衝動,事實上每一個見過這具屍體的人都會如此。

  “老頭,你放的是什麼兇物?居然在這裡放這東西,給我把他抓起來帶回衙門!”山西惡鬼手一揮,他船上的王家家將迅速橫在眾官兵面前,強弓硬弩相對。

  “好哇,原來是一干反賊,居然敢拿弓箭對著我們!”那一隊官兵也吃了一驚,但卻還真不敢亂動,雖然他們平日橫行霸道,卻也知道自己的命很重要。

  “識相的,這裡的事少管,否則你們便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山西惡鬼冷殺地道。

  雷霆威大為惱怒,林渺沒被抓到,倒惹出這樣一身麻煩,倒也確實有些頭痛,而現在場面這麼亂,根本就無法知道林渺會如何溜掉。

  “轟……轟……轟……”一串劇烈的勁爆,江水突然之間如一道巨瀑沖天而起。

  山西惡鬼所乘的大船若摧枯拉朽一般炸開,自船艙之中竄出一股瘋狂的火焰,帶著無與倫比的衝擊力挾著河水如巨大風暴般席捲而過。

  大船之上的水手驚聲驚叫著,有的躍入水中,有的則如碎木一般衝上半空。

  大船不遠處的小船如海濤之中的樹葉,“嘩……”地全都被巨浪掀翻,那些立於船上的漁民也皆被掀入河水之中。

  劍無心的小船距那大船最近,首當其衝被巨浪拋起,虛空之中火雨並下,夾著碎木之物,使大船方圓十數丈內如修羅地獄。

  劍無心也被拋入水中,小船迅速傾覆,雷霆威驚駭之中騰身掠走。

  所有人都被這一陣巨爆給驚呆了,待他們稍回過神來之時,目光所及處,那艘大船已只剩下幾部分殘軀正緩緩地沉入水中,河面上到處飄著碎木,還有幾具大船之上水手的屍體。空氣中飄滿了火油及硝石的味道,之中還夾雜著淡淡的酒香。

  劍無心在水中被浪頭拋得撞上一隻沉船,這才辛苦地爬上岸,但卻是傷上加傷,冰冷的河水使他的樣子極為狼狽。

  雷霆威也看傻眼了,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艘大船為什麼會突然爆炸開來?其爆炸的威力之驚人確實讓他驚駭不已。

  那群漁民也傻眼了,小船被掀翻了十數只,不過卻並沒有傷到漁民,這裡又靠河邊,因此這些漁民很快就爬上了岸,望著河水中的碎木和死魚及屍體呆呆發楞。

  山西惡鬼面如土色,要是剛才他在船上的話,那麼後果又會是怎樣呢?他確實不敢想像,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脫口呼道:“林渺,一定是他幹的!”山西惡鬼的呼叫提醒了雷霆威,他也意識到這一陣巨爆有些蹊蹺,但一時並沒有想到那在水中一直都不曾露面的林渺。可他舉目四望,哪裡還有什麼林渺的影子?

  再找剛才入水與林渺一同殺死蠱雕的中年漁民季步,卻也不見了人影,頓時更為惱怒,知道又被林渺算計了一次。但是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林渺能夠讓那大船發生如此強烈的爆炸,而這一切也只有林渺能夠回答了。

  “那小子一定是逃了,看!那幾隻小船走了!”劍無心突然發現已有七八隻小船向不同的方向而去,而且距離都拉得很開,已經到了河心。

  “他一定在那些船上,我絕不會讓他逃走的!”雷霆威頓時也似乎明白,狠聲道,說話之間已經驅動一隻小舟破浪而去。

  雷霆威立於舟頭,真氣自足下貫出,不用槳劃,小舟便分浪自行,快如溜水之魚,但是那有八隻小船,他根本就不知道林渺可能會在哪一隻船上,只好自上游的小船追起。

  山西惡鬼也立刻躍上一葉輕舟,迅速向河中小船追去。

  “殺!”那一隊官兵見這群王家家將因大船被炸而分神,又因山西惡鬼等人一去,心神鬆懈之時,立刻揮刀撲上,讓這群人的弩箭都無法射出。

  岸上頓時大亂,岸邊的小漁船似乎都有默契地趁亂而動,都將自己的小船劃向河心,似乎還嫌雷霆威與山西惡鬼不夠心亂。

  這下,河中數十隻小船紛紛而動,而且船隻都是差不多的樣子,一時之間使得雷霆威也眼花繚亂,不知林渺可能會在哪一隻船上,這也將他們給氣壞了,倒是眾漁民起哄,他們人力有限,根本就難以製止。

  那些漁民一邊行船,一邊高喝起粗獷而豪邁的漁歌,相互呼應,使河面之上鬧騰一片,歌聲更是響徹沔水兩岸。而這歌聲更喚來河對岸的漁民,他們似乎都早有約定,也都應著歌聲駕船而出,一時之間,江面之上近百艘大小漁船來回橫穿,也有的向上下游行去。

  雷霆威和山西惡鬼的兩葉小舟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水面之上游來游去,那些漁民在水上根本就不怕他們,駕船如梭,雖然不敢招惹雷霆威,但卻把山西惡鬼逼得團團轉。

  雖然山西惡鬼也是一個高手,但在水面上似乎並不能發揮出什麼威力,而且對手又是一群熟識水性、在水上生活了一輩子的強悍漁民,冷不丁地便有一竹篙捅來,甚至是在水下要掀翻他的小船,這讓山西惡鬼驚駭不已,若真是落水,那他確實只能栽在這些漁民的手中了。

  漁民似乎對山西惡鬼極恨,至少這人助紂為虐,與劍無心和雷霆威是一伙的,他們自然恨。他們知道無法對付雷霆威,但要在水中對付山西惡鬼還是不會有問題,這也是他們棄船下河的原因之一。

  竟陵沔水兩岸的船夫和漁民本就結為一體,極為團結,也可以算是竟陵水上的一大勢力,連官府都不敢輕惹。因為他們結集一起甚至可以封鎖沔水,這些人如果鬧起事來會影響整個水道的通運,是以這群漁民獨成一格,他們不惹官也不怕官,但若有人真惹了他們,便等於得罪了沔水兩岸所有的船夫漁民。在這個年代,他們也很清楚,只有團結才會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所有義軍的經驗告訴了這些漁民,他們當中也有聲望極高的人主事,當然,這些自不是外人所能明白的。

  河面之上變得熱鬧了起來,岸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官兵與王家一干家將戰成了一團。儘管若單對單官兵並不是王家家將的對手,但他們卻人多勢眾,倒也打得不亦樂乎。

  劍無心的傷勢未好,並不想強行出手,只是靜坐於碼頭一角療傷,對於那些膽敢送上門來的官兵,也還能應付。

  不過,倒沒什麼官兵來騷擾他。

  剛自水中爬起時,還的確很冷,衣服都濕透了,雖然他擁有超卓的武功,但這種時候卻是身負重傷,根本就無法使出幾成功力驅寒。

  “老人家,你很冷嗎?我這裡有酒,要不要喝幾口暖暖身子?”劍無心正在運功調息,一個嬌脆的聲音倏地在他身邊響起,他不由得張眼看了一下,卻見一個小姑娘抱著一隻封有泥封的大酒壇怯怯地走了過來。

  劍無心有些驚訝,打量了小姑娘一眼,看不出其是會武功的樣子,對那一壇酒倒有點心動,不由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小翠,這壇酒是封了二十年的陳釀谷酒,我看先生定是很冷,衣服都濕了,就喝一碗吧?”小姑娘回答道。

  “哦?”劍無心見那幾個剛從水中爬起來的漁民也在喝酒暖身,卻不知此女是何身分,道:“那就多謝了。”說話間接過酒壇。

  “老先生要碗嗎?”小翠又問道。

  “不用!”劍無心拍開泥封,酒香頓時飄滿虛空,不禁讚道:“好酒!”再深深吸了一下鼻子,他知道這姑娘說得沒錯,這酒至少有二十年不曾開封,是以才會有如此濃郁的酒香,更不會有毒。

  劍無心當年乃超一流的殺手,殺人的人自然知道如何不被人殺,是以,對毒性極為敏感,只要輕輕一嗅便知是否有毒,何況這是埋入地下二十載的陳年老酒,誰又會在二十年前下毒呢?

  “小翠,你怎可把這酒給這壞蛋喝?”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老漁夫怒氣沖沖地大步趕將過來,大聲叱道。

  劍無心又微驚,抬頭一看,卻見一個拿著大木槳的老漁夫已急步趕到他的面前。

  “爹!”小翠怯怯地叫了一聲。

  劍無心本欲給老漁夫一劍,但見他是小姑娘的父親,又收了手,他對這小姑娘倒是頗有好感,人極善良,不計他是敵人還送他這一壇二十年陳釀谷酒,使他冰冷的殺心多了一點溫暖。

  老漁夫伸手抓向酒壇,喝道:“還我酒來!”劍無心坐在地上一帶手,“呵呵”一笑,他怎還會將酒還給老漁夫?這老漁夫根本就沒放在他眼裡,是以一帶手,舉壇向嘴裡狂倒一口熱酒。

  酒入喉即化為一口熱氣散於全身,劍無心不由讚道:“好酒!”依然仰頭舉壇,但正在喝第二口之時,酒壇突地“嘩……”然而裂,酒水頓時自頭頂淋下,卻是老漁夫一槳打破了酒壇。

  “打得好!打得好!”幾個在一旁觀望的漁民大聲喝彩道。這些人可是識得劍無心便是放那異獸者,是以,對其恨之入骨。

  劍無心大怒,一怔神之際,身後的劍悠然標出,他確實已經動了殺機,這樣一個老漁夫居然也敢欺到他的頭上來,這怎叫他不怒?

  “噗……”劍無心的劍卻被老漁夫的木槳擋住了。

  槳被刺穿,但老漁夫身子側至一旁,手中竟突然之間多了一點火星。

  “裂……”木槳變成兩截之際,劍無心大驚,因為老漁夫手中的火星竟彈到了他的身上。

  “呼……”地一下,劍無心身上的烈酒見火即著,一下子全身都燃了起來,這怎不叫他大驚?再看那老漁夫,臉上閃出一絲古怪之極的笑容。

  “你是林渺!”劍無心頓時大悟,心中發寒。

  老漁夫笑了,伸手一抹臉,那張蒼老的面容奇蹟般地變成了一張滿是詭笑、充滿自信的臉,正是河面之上雷霆威遍尋不著的林渺。

  “想對付我?便必須付出代價!今天就是你劍無心的死期!”林渺嘴角邊泛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悠然而冷漠地道。

  劍無心如沉深淵,他怎也沒料到林渺不僅沒有隨那些小船而去,反而會潛至岸上,在引走雷霆威和山西惡鬼后來對付他這個受傷的人。

  當然,即使他受了傷,林渺想要殺他也絕不容易。在武功上,他本就勝林渺較多,受傷之後的他絕對可以撐上一陣子,那時雷霆威便可返回,但林渺卻不是出手與他對決,而以烈酒相誘,再施以火攻,此刻他身上四處著火,想要再出手對付林渺的攻擊幾乎是不可能。

  “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劍無心怒極出劍,頓時身上的火影拉長,劍身也似燃起了烈火,整個身子膨脹成一團巨大的火球,直撞向林渺。

  “強弩之末,也敢逞威?”林渺錯身,手中大木槳爆裂而開,一抹刀光乍亮,在火光和陽光的映襯下,如在虛空中燃起了一輪紅日。

  裂天破地的刀氣以無堅不摧之勢擠入火球之中。

  “當……”刀劍相擊,林渺的身子倒翻而出,劍無心卻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向河邊跌去。

  劍無心的傷勢畢竟尚很沉重,又如何能受林渺這全力一擊?是以,相形之下,他仍吃虧了許多,但這卻是他所想要的。他身上的火已使皮肉如針炙,呼吸難繼,他必須先滅自己身上的火,而滅火惟一的方式便只有下河!

  “林渺,我要將你碎屍萬段——”遠在百丈之外河中的雷霆威也被林渺的刀光和氣機所牽引,頓時明白自己中了林渺的調虎離山之計,更知道劍無心有難了,這使他驚怒交加,拼命往回趕。

  林渺朗聲長笑,身子再一次撲向劍無心。

  劍無心哪還敢再接招?彈身便躍入河水之中,但他似乎忘了林渺的水性是他絕無法相比的,連鬼影子和水怪蠱雕都在水下死於林渺的手中,他能例外嗎?

  “劍無心,你中計了,今天你難逃一死!”林渺見劍無心躍入水中,頓時大笑,這一切正是他所希望的。他之所以用火燒劍無心,便是要逼其下水,只有在水中,他才不怕雷霆威援助劍無心。

  劍無心一入水,火勢頓滅,但突覺腳下一緊,似乎有一隻手在水中抓住了他,頓時,他記起了林渺水下的能耐,而在這片水域之中,絕不是他的天地,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一股大力使他連掙扎都沒有便沉入水中猛喝了一口水。

  “呼……”劍無心猛一掙,又冒出水面,水下之人似乎並不能抓緊他。

  一出水面,劍無心頓感無數刀氣如天羅一般狂罩而下,被河水迷糊的目光中,林渺與他的刀以一種奇怪的形式揮下。大駭之下,劍無心不自覺地讓自己再沉入水中,以期躲過林渺這必殺的一刀。

  劍無心一沉入水中,便覺一柄尖刺自一側刺來,他想伸手格擋,但在水中,手與腳根本就不那麼聽使喚,速度也無岸上快捷,竟沒能擋住,讓那尖刺重重地刺入腰肋。他不禁一聲慘嚎,可是卻沒有聲音發出,而只有一口嗆人的河水灌入口中,使他頭腦一片昏沉,但他卻知道,在水中不僅有林渺,而且有他早就在水下安排了伏兵,就等他這個獵物下水,可是此刻後悔也遲了。

  劍無心確實有些後悔,若以他平日的冷靜,早就應該想到林渺火攻之意便是要逼他下水,而那烈酒所燃起的火雖熾痛,但在頃刻之間並不能要他的命,最多受一點皮肉之苦,或使傷勢加重一些,撐到雷霆威回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他受了重傷之後,又被林渺這詭計弄得暈頭轉向,已經失去了昔日殺手的冷靜,不自覺地墜入了林渺設下的圈套之中。

  雷霆威心焦如焚,棄舟踏水快速而回,可是待他趕到河邊之時,林渺和劍無心都已經沉到水中不見了,只有河水之中漂起的一絲血花,以及一些未曾平息的餘波。四周的漁民也都走開了,只剩下幾隻傾覆的小船,整個碼頭便只有官兵與王家家將尚在廝殺,地上除了血跡便是屍體,遠處似乎尚有幾個漁民在燒火,碼頭的河邊很冷清,倒是河中的大小船隻來去穿梭極為熱鬧。

  “無心——”雷霆威幾乎有些瘋狂了,放開聲音高呼道,但是回應他的卻只有河中船夫們的號歌之聲,粗獷而豪邁,如蒼涼古樸的山寺晚鐘。

  那些漁民似乎知道雷霆威此刻殺機如狂,都躲得遠遠的不靠岸,或乾脆到河對岸去。

  “無心……無心……”雷霆威的呼聲震得濤起浪湧,淒厲而悲愴。他知道自己又失去了一個夥伴,一個出生入死了數十年的兄弟,當初十三人,如今一個個地凋零而去,在突然之間他有點後悔要來殺林渺,若不是如此,劍無心又怎會離他而去?

  雷霆威恨!恨自己,恨樊祟,更恨林渺!甚至恨這裡的每一個人,還有這無情的沔水!

  人們都說殺手無情,雷霆威知道自己變了,他已經不再是昔日的殺手之王,不再是昔日的雷霆威,他已經有了感情,已經讓那顆冷血的殺手之心軟化了,這是殺手的悲哀,也是一個殺手致命的破綻。

  雷霆威知道,這二十年的退隱,他永遠也不可能找回昔日的自己,如果是在昔日,他便絕不會讓這些漁民糾纏,為達目的,他可以殺盡一切阻礙,哪怕是無辜的人,如果真是這樣,那林渺便絕不可能有這般機會。

  他不得不承認林渺的詭計更勝過武功,此人似乎總有著出人意料的手段,除非不給他任何機會,只要稍有一點機會便是致命的。這樣一個對手便如在森林之中狩獵的魔豹,若想將之擊殺,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林渺——我誓要殺了你!”雷霆威爆發出一陣瘋狂的怒吼,如萬千焦雷自天空同時轟下,河水之中不僅激起了尺許浪花,更有魚兒瘋狂地躍出水面,彷彿是無法承受那狂躁而極具殺傷力的音波。

  不遠處的官兵及王家家將也在這巨吼聲中東倒西歪,耳鼻滲血,痛苦地抱頭狂奔而去。

  “救命……救命……”河心的山西惡鬼本想靠岸,但是他的小船卻根本就闖不過去,被幾個漁民自水下掀翻了。他躍上別的小船,但那船上的漁民也紛紛跳入水中,以鐵鉤繩索之類誓要將山西惡鬼掀入河水之中。

  山西惡鬼空有一身武功,可是敵人在水下,他也無可奈何,所立的小船被水下之人搖得他幾乎立足不住,更在河中打轉,這下他可急了。與他同船的幾名王家家將都已落水,立刻被漁民抓住,在河中淹個半死,眼睜睜地看著被漁民如拖一條條死魚般將之拖走。在這種情況下,他再也顧不了什麼身分,惟有向岸上的雷霆威求救,否則的話,若落在那群漁民的手上,其結果自然是慘不忍睹了。

  上次在渦河他被林渺、鐵頭弄怕了,是以這次操了一艘大船而來,卻沒料到這大船竟然被莫名其妙地炸碎。他想以大船為憑,但最終這想法依然落空,又一次嚐到小船之苦。

  雷霆威心中稍動,但他對這山西惡鬼並無好感,是以並沒有真個出手。

  山西惡鬼見雷霆威並沒有出手的意思,他心中不由惱極、暗恨,卻也無可奈何。再看船上的甲板,頓時心中一動,抓起一疊艙板,信手甩出,身子飄然落向那河中的艙板,再騰起,手中艙板順手甩出,十數塊艙板竟讓他橫渡過四十餘丈河面,離岸只有十餘丈遠。但這片河域之中本就飄著很多浮著的碎木,剛好給山西惡鬼以落足之用,竟給他藉機落上了岸。

  上了河岸,山西惡鬼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卻驚出了一身冷汗,想到剛才河中的險情,他心中暗暗發誓,以後永遠不坐那種小木船,否則下次只怕連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雷霆威依然立於江岸之上,望著滔滔河水出神,似乎在等待奇蹟發生。

  “嘩……”河水之中鑽出一條人影,在河中間爬上了一艘空著的小漁船。

  “林渺——”山西惡鬼驚呼,他終於再一次看見了林渺,但是心中卻有一絲苦澀,此刻他身邊除了一柄劍之外,什麼也沒有,即使看到了林渺又能如何?此刻他甚至對對付林渺已經失去了任何信心,已經感到有些心寒,或者,他只想退出這場遊戲。

  雷霆威也看到了林渺,但卻似乎如一截枯樁般靜立於岸邊,沒有一點行動的慾望,整個心神若陷入一種枯死的境界之中。

  沒有看到劍無心,但沒有人會認為劍無心還活著。

  林渺未死,那麼死的人便定是劍無心。劍無心究竟在什麼地方並沒有人知道具體位置,卻可以肯定就在這片水域之中。

  “這水里有東西,還有血水滲出!”山西惡鬼自林渺那裡收回目光,卻驚訝地發現河水之中竟尚有血水滲出。

  雷霆威心中一動,喃喃道:“無心,是無心!”旋即目光變得極為冷漠地望向山西惡鬼,殺意逼人地道:“讓人下去看看!”山西惡鬼目光落在那幾名王家戰士身上,那幾人也面如土色,不敢下水。

  “還要我說嗎?你們誰下去?”山西惡鬼沉聲問道。

  “哈哈哈……”河心的林渺放聲大笑道:“如果你們快一點下水,說不定那老鬼還可以救活,快點下去撈吧!想對付我,必要付出代價!”雷霆威大急,林渺這麼一說,便證明河水之中真是劍無心,急速移身抓起兩名王家家將甩手便扔入河中,冷哼道:“沒撈起來你們就別上來!”頃刻間,雷霆威將那十數名王家家將紛紛扔入河中。

  那些人懾於雷霆威的威勢,哪敢不從?只好潛入水中打撈,卻發現水中的人被繩子拴在一隻沉船之上,他們連沉船也一起翻了過來,將水中之人送出水面,果然正是那倒霉的劍無心。只是此刻的劍無心早已氣絕,身上中了數處致命刀傷,便是不淹在水中,也無生還之理,這一點瞎子也能看得出。

  雷霆威眼都紅了,望著林渺消失的方向高呼:“林渺,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碎屍萬段!”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4
第四卷第十九章逢凶化吉
  竟陵沔水中回應雷霆威的依然只有滔滔的江水聲,而林渺所駕的小舟早已順流而去。

  “我們去找一艘大船追,不信他能夠逃到天邊去!”雷霆威看了山西惡鬼一眼,知道他說的也不失一個辦法,因為只要在河水之中,他們幾人根本就不可能抓得住林渺,以林渺的水性,只要不上岸,他們也難奈其何,先有鬼影子,後有劍無心,二人都是因為河水而喪命於林渺之手,便是雷霆威也不想與林渺在這種大江大河之中交手,那對他一點優勢也沒有。

  “你立刻去找船,我要將這小子千刀萬剮!”雷霆威聲音冰冷如在桶中攪動的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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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主,你又在想林城主了?”遲暮吸了口氣問道。

  遲昭平回過神來,望了遲暮一眼,略有些澀然地笑了笑道:“只有十天時間了,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吉人自有天相,林城主絕不是薄命之人,相信他定會逢凶化吉,找到萬載玄冰!”遲暮淡淡一笑,安慰道。

  遲昭平調整了一下心情,望著窗外綻放的鮮花,自語道:“又是一個春天了,日子過得真快!”“該放下的不應該背著,命中已經註定春天會在冬天之後到來,我們也便順其自然,過好每一個季節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遲暮想了想道。

  “白才他們造船的材料和人手有沒有給他們選齊?”遲昭平一轉語鋒,悠然問道。

  “已經選好了,他們已經開始製造,模型都快做好了。這個人確實是個人才,湖陽世家造船之術真讓人驚嘆!”遲暮聽遲昭平問起了白才,不由得讚道。

  遲昭平笑了,道:“阿渺用人極有一手,他所選的人應該不會錯。聽說白才曾與阿渺共赴雲夢死亡沼澤,而能生還,相信他對那片死亡沼澤定也很熟悉!”“幫主不會也想去雲夢澤吧?”遲暮倒嚇了一大跳。

  遲昭平笑了笑道:“我現在去雲夢澤也趕不及,只怕此刻他已快到那裡了。以行程計算,他應該已到了竟陵,再有兩日就可以抵達雲夢死亡沼澤了。”遲暮這才鬆了口氣,心中暗訝,遲昭平似乎對林渺的行程每天都在計算之中,由此可見,遲昭平對林渺確實用情至深。

  “白才確實與林城主同去過雲夢死亡沼澤,還親身體會了那裡的可怕。不過,那日在絕境之中,林城主尚可以逢凶化吉保眾逃出生天,而今日的林城主更是不同往日,且已輕車熟路,自然更不會有問題。這一路上又有鬼醫等人照看,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重返平原的!”遲暮分析道。

  “但願如此,近來王郎蠢蠢欲動,我們要盡快趕造出最好的戰船,讓兄弟們有一段時間操練,以備萬一之用!”遲昭平吸了口氣,肅然道。

  “這個我知道,近來傳出有你爹出現在南陽的消息,我想應該是真的,還有那崆峒掌門人將與貴霜國的九段高手於五月初五端午節決戰於武當山的消息!”遲暮又道。

  “哦,有沒有派人去南陽找我爹?”遲昭平問道。

  “我正想請示幫主!”遲暮道。

  “你便派人去查一下吧,看這消息是不是真的。”遲昭平吸了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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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匯仁行的人全都溜走了?”廖湛神色變得有些難看地問道。

  “不錯!剛才有人看到樊祟又進了匯仁行,可是匯仁行一個人都沒有,樊祟似乎極惱火,把門都打破了!”那探子道。

  “混蛋!你們這群飯桶是怎麼做事的?連一屋的人走了都不知道,那要你們天天在外面監視他們的行動干什麼?!”廖湛一耳光狠狠地抽在那探子的臉上,氣惱地大罵道。

  那探子捂臉半聲都不敢哼,另外一名負責行動的戰士卻嚇壞了,“撲通……”一聲跪下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還請將軍饒命,他們是事先在匯仁行里挖了地道,從地道逃走的!”“事先挖了地道?”廖湛神色再變,冷問道。

  “是的,我們查過了,那條地道通到十丈外的另一座老宅,我們沒有註意那老宅里的動靜,是以,小的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走的。”那戰士怯怯地道。

  “那匯仁行里的一切有沒有被搬走?”廖湛冷問道。

  “裡面不能帶走的物甚都被他們毀壞了——呀……”那戰士一句話尚未說完便已重重地挨了廖湛一腳,慘哼著飛跌而出,噴出一口鮮血後立刻氣絕。

  “你立刻去給我查尋姜萬寶等人的下落,查不出來就不要回來見我!另外,如果有別人知道這事,你也提著腦袋來見我!”廖湛殺機如潮地道。

  “是,小的明白!”那探子臉色都變綠了,額角滲出了絲絲冷汗,說完趕忙施禮退去。

  廖湛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沉思了片刻自語道:“樊祟居然又找上了匯仁行,還砸門破牆,看來並不是與林渺一道,難道他也被那小子給耍了?”想到這裡望了帳內的幾名親衛一眼,沉聲道:“你們立刻拿我的令牌去讓李統領追查林渺的下落,查到了立刻以飛鴿傳書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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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陵的這群漁民對林渺極為客氣,不僅是因為林渺為他們除了蠱雕,幫陳通老四報了仇,更因為林渺擁有讓他們都有些驚嘆的水性。

  漁民們都敬重水性好的人,因為他們尊重水,一輩子就想征服水。

  林渺水性好的一個極主要的原因是那日在雲夢寒潭之中,他無意之中懂得了以體內真氣運行,將自己調整到內呼吸的狀態,且那次在強大的水壓和吸力兩種極端的差異之下,他知道了在水中另外一個最重要的道理,便是冷靜,始終保持冷靜,才能夠在水中更為自在靈活。因此,他能將自己的優勢在水中發揮出來。而另一個優勢則是他的眼睛在水中依然可以清楚地視物,可以像魚一般辨清游動的物體,這便使他水下的功夫更勝陸地上的功夫。

  季步本來並不怎麼看好林渺,但是現在卻對林渺極為敬重,因為林渺在水下救了他,否則他只怕早死在蠱雕的兇殘之下了。重英雄,惜英雄,他自然對林渺極為敬重了。

  這倒使林渺行事方便多了,有這些漁民幫忙,他坐著不動,便有人去幫他購回所需要的東西。事實上,這群漁民也不想林渺動,他們拉著林渺問這問那。最讓這群漁民好奇的卻是林渺如何讓那艘大船化為碎片的,那驚人的威勢在他們的心中烙上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他們從沒想過,以一人之力能將一艘雙桅大船破壞成那樣子。

  事實上,林渺也想將這之中的秘密弄清楚,那大船爆炸的威力之強讓他也有些吃驚。上次以酒壇毀了遊幽的船,而這次毀山西惡鬼的船更是輕鬆和威力驚人,在那酒壇和火油之間似乎存在著超乎它們本身力量的破壞力,只是人們並沒有發現而已。而林渺這兩次的巧合使他悟出了這之中有許多原理,要是能合理運用,那它的威力絕對會讓世人震驚。

  林渺也覺得應該找點時間試一下如何才能將這種東西的威力發揮得更驚人一些,而這如果運用到軍事上,是不是更為可怕呢?

  這些漁民讓他講,他一時也不能講得太明白,只是告訴了他們火油和烈酒的妙用,而這些則夠這些漁民受用的了。他們感到極為新鮮,也很有趣,後得知林渺要去雲夢澤深處的死亡沼澤,便沒有人敢做聲了,他們根本沒膽量去那片死域,因為他們很清楚那蠻荒之地有多麼恐怖,進入者能出來的,他們幾乎沒有怎麼聽說,也可以說進入那種地方是必死無疑。是以,他們沒有人敢陪林渺去冒險。

  “我只須有條小船,自己可以駕去!”林渺自信地道。

  “你一個人去怎麼行?那裡面凶險重重,更聽說有許多異物凶靈出沒,瘴氣毒沼之類的,你一個人去豈不是送死嗎?”一個老漁夫擔心道。

  “一年前我曾經到過那裡,那裡的環境我清楚,只要選好了路,在白天進入其中便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何況我準備充足,有些凶險也無礙!”林渺坦然道。

  “你一年前到過那裡?”眾漁民都有些吃驚,顯得有點難以置信。

  “叔叔,聽說那裡好嚇人,那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呢?”一個小孩子突然插口天真地問道。

  眾人不由得都逗樂了。

  “你一個小孩子家,不要在這裡鬧,一邊玩去!”季步拍了拍小娃娃的腦袋笑道。

  林渺卻正容道:“裡面確有許多我們平日想都想像不到的奇物,也許可以說是什麼樣的東西都有,不用說得太明白,我並不希望你們去以身相試。如沒必要,永遠都不要去知道那裡面有些什麼,那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不若我陪你去一趟!”季步想了想道。

  “還算我一份,原來公子便是林渺,我這把老骨頭總覺得沒什麼用武之地,如果公子不棄,我願意陪公子走一趟!”“你去了,那小翠怎麼辦?”林渺反問道。

  “小翠還有她哥呢!”那老船夫誠懇地道。

  “公子不用為我擔心,小翠會照顧自己的,其實我們可以只將公子送到那裡,讓公子再乘小船上岸,我們再順流而下或者是返回,那不就沒事了?只要我們不上岸,難道會有什麼危險?”小翠提議道。

  林渺眼睛一亮,點頭道:“嗯,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若是停留在河中便不會有什麼事,還是小翠聰明!”“那小翠也可以在這幾日為公子燒燒飯,到了那裡我再與爹一起返回,公子認為可好?”小翠急忙道。

  “嗯,這樣也不錯,有個人做飯省事多了,我看公子就這麼決定吧,到時候,便由我陪你一起上岸好了!”季步插口道。

  林渺沉思半晌,最終點點頭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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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晏奇山求見!”侍衛步於大殿,向劉玄深施一禮道。

  “哦,快請進!”劉玄神色一整道。

  “傳晏奇山!”那侍衛向外宣了一聲。

  “晏奇山見過玄帥!”晏奇山大步入殿,僅是欠身施禮,淡然道。

  劉玄眉頭一皺,拂袖向屬下侍衛道:“你們先出去吧,這裡不用你們侍候了!”晏奇山似乎沒有一點意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好久不曾相見,護法竟然有如此功績,真是可喜可賀呀,宗主知道了定會很高興!”“壇主見笑了,我這也是為了魔門大業呀,而且我之所以稱帝也是被眾將所逼,否則劉寅登位,那對我們的大業絕對不利!”劉玄悠然道。

  “但願如此,只是這皇帝寶座確實挺有誘惑力的!”晏奇山陰陰一笑道。

  “壇主此話何意?他日大事一成,登基之人自然是宗主,我只不過是暫代一下而已,難道壇主會懷疑我對宗主的忠心?”劉玄神色微變,冷然問道。

  “屬下自然不敢,宗主只是讓我來提醒護法,要小心湖陽世家,不要走得太近了,湖陽世家遠沒有這麼簡單!”晏奇山淡漠地道。

  “難道湖陽世家還有什麼?白善麟已經去了北方,白鶴乃我岳丈,湖陽世家還會有什麼不妥嗎?”劉玄惑然問道。

  “據玄武壇的調查,湖陽世家暗中似乎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甚至有猜測,白鷹根本就是假死。白善麟有替身,那白鷹假死也不是全沒可能。表面上看來湖陽世家似是已全由白鶴統領,但是事實可能不會這麼樂觀!”晏奇山提醒道。

  劉玄神色微變,訝然反問:“你說白鷹可能沒死?可是我親眼見到他的屍體和下葬的,這怎麼可能?”“這也只是一種猜測,我也是親眼見到他下葬的人,如果他真的沒死的話,他能夠騙得了這麼多人,確實不能小視!”晏奇山道。

  “如果他沒死,為什麼不出面?他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劉玄惑然道。

  “正因為不知其目的,我們才覺得這個人很可怕!”晏奇山吸了口氣道。

  “這只不過是一個猜測而已,又怎可信?湖陽世家之中我安排了那麼多人都沒有白鷹的消息,玄武壇的密探又怎能探到什麼?”劉玄不以為然地道。

  “護法好像忘了湖陽世家的禁地!”晏奇山道。

  “湖陽世家的禁地?”劉玄神色一動,問道:“你是說湖陽世家老祖宗修養的無憂堂?”“不錯,就是無憂堂!”晏奇山肯定地道。

  “那裡我的人確實無法到達,連我岳丈也不能隨便進入。可是無憂堂已經被列為禁地數十年了,難道那裡還有什麼不妥?”劉玄訝然問道。

  “護法沒派人去,但玄武堂卻先後派了三十六名一流密探進入無憂堂!”“在那裡面究竟有沒有找到白鷹?”劉玄微有些色變地問道。

  “但這三十六人卻沒有一個能出來,他們一入無憂堂就再也無音訊,其中還包括當年削刀門天下第一遁的弟子游月生!”晏奇山吸了口冷氣,沉沉地道。

  “游月生?這個人我聽說過,其遁地之術已經獨步天下,幾可直追其師,難道連他也不能倖免?”劉玄神色微有些難看地問道。

  “不能!”晏奇山肯定地道。

  劉玄半晌未語,沉思了一會兒才道:“無憂堂被列為湖陽世家的禁地,自然是戒備森嚴,要想在那裡查探消息確實很難。但我想,如果說白鷹活著藏在那裡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我岳丈絕不可能會讓白鷹活著,他對無憂堂的秘密應該很清楚,如果白鷹在其中,他又豈能無動於衷?”“話雖是這樣說,但無憂堂之中一定藏著什麼大秘密,甚至可能影響整個湖陽世家!因此,我們絕不可有半點大意!”晏奇山吸了口氣道。

  劉玄不屑地笑了笑道:“至少,現在湖陽世家是在幫我,我只需要湖陽世家幫我就行,他們的力量越強,對我就越有利。別忘了,湖陽世家現任的主人是我岳丈!”晏奇山的臉色微變。

  劉玄有點不耐煩地望了晏奇山一眼,他有些煩這個侏儒對他說話的語氣,儘管他尚未能殺王莽破赤眉,只不過是自立的更始帝。但他喜歡扮演這個高高在上的角色,喜歡別人仰視他,可是晏奇山壓根就沒把他當成更始皇帝,這使他有點惱。

  “晏壇主今天來便是為了這一件事嗎?”劉玄淡淡地反問道。

  晏奇山聽出了劉玄的不耐,不過,在魔門之中,劉玄的身分也比他高,他並不敢發作,只是淡淡地道:“宗主還讓我告訴你一件事,要小心杜吳這個人,此人身分極詭秘,很可能是邪神門徒,邪神身為國師,向來支持王莽,現在天下烽火四起,邪神若仍想保住他在武林之中最崇高的身分,讓邪宗得以發展,就必須助王莽保住天下。因此他定會派出眾多門徒破壞我天魔門之事!”“杜吳?長安大賈杜吳?”劉玄微皺眉問道。

  “便是鳴鳳樓樓主杜吳!”晏奇山道。

  劉玄也有點頭大,事情似乎有點複雜,現在又有邪神插手,確實麻煩。對於邪神他並不陌生,當年僅敗於武林皇帝劉正之手的邪派第一高手,後來助王莽篡漢,此人便充當了王莽排除異己的殺手,其所組織的殺手盟中的十三邪更是讓天下武林人人聞之色變,如果這個人真插手的話,只他手下的十三名絕頂殺手便足以讓他寢食難安。

  “如果杜吳是邪神的人,那當年的蒼穹十三邪呢?邪神真的還活著嗎?”劉玄惑然問道。

  “玄武壇動用了數十名探子才得到消息稱,邪神並沒死,只不過似乎並不在長安,而且這麼多年也很少出現在王莽的身邊,有傳聞說,是因為當年武林皇帝大鬧禁宮,將邪神擊成了重傷,所以他這些年一直在閉關調養!”晏奇山道。

  劉玄吸了口氣道:“這個傳聞確有可能,以武林皇帝的武功,即使當年王莽身邊有十萬禁軍也保不住他的性命,但是他還活著,一定是邪神出的手!而武林皇帝沒死,那麼邪神一定是受了重傷!”“宗主也是這麼認為的,如果不是邪神,當年宗主很可能便會在武林皇帝手上飲恨收場了。宗主說,當年他們決戰泰山之巔時,劉正已經有舊傷在身,這才能夠兩敗俱傷,天下間能傷武林皇帝的人除了邪神外再無他人。如此看來,劉正當年確實與邪神在長安有一場大戰!”晏奇山道。

  劉玄的神色數變,他沒想到當年泰山之戰中尚有這麼多的內幕,而他身為護法卻不知情,反而晏奇山知道得這般清楚,他心中不免有一些忿然,但表面仍是平靜地道:“原來竟有這樣的內情,那此刻邪神又會在哪裡呢?”“這個問題也許只有邪神才能回答,杜吳對本宗的秘密窺探了很久,至少是本宗的禍患,是以,宗主想你利用杜吳這次來南陽之機,將此人除掉!”晏奇山道。

  “除掉杜吳?”劉玄思量了一下,忖道:“如果自己殺了杜吳讓人知道的話,勢必引起天下商人的不滿,以杜吳在商界的影響力,自己出手對付此人有百害而無一利,至少對自己的大業極為不利。”“護法還有猶豫嗎?”晏奇山問道。

  “好,我便對付杜吳,但請壇主幫我除掉另一個可能威脅到本宗大計的人,也可請宗主派人出手!”劉玄咬了咬牙道。

  “什麼人?”晏奇山微訝。

  “便是宛城林渺!”劉玄狠聲道。

  “林渺?”晏奇山的眸子裡也閃過一絲冷芒,吸了口氣道:“好,就是護法不說,我朱雀壇也不會放過他,這小子不僅殺了高戚,還破壞了我與貴霜國的交易,我絕不會讓他活在這個世上!”“有壇主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小子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如果他活著,對我們的大業絕對是個威脅!”劉玄笑了。

  “好,我立刻著手去辦!”晏奇山道。

  “那我就不送了!”劉玄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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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岸蒼翠,春色無限,鳥飛獸走,千里無人跡。

  小船飄搖,順流而下,煮酒品茶倒也逍遙自在。

  雲夢澤之景確有不同,尤以河邊為最,雖有蘆葦水草相遮,卻有碧樹紅花點綴其中。

  林渺已是故地重遊,對兩岸景色並無多大興趣,但小翠確是新鮮,對這些奇景興奮異常。

  兩船並行,季步的小船停在老船夫岳回的船上,四人則同宿一船倒也不寂寞。

  林渺的準備極為充足,因為他身上有足夠花的銀子,想買點什麼都是輕而易舉的。這一路之上,林渺向季步講述在沼澤之中可能會遇到的突變情況。在雲夢澤之中絕不可像一個漁夫,而應該是一個獵人,一個資歷極老的獵人,否則進入雲夢澤中確難有生機。

  季步是一個絕佳的水手,水下的功夫極絕,雖然拳腳功夫也不錯,卻非高手,但人卻極聰明,操舟之術更是在竟陵為人稱道。大小船隻他都了若指掌,如何能讓其跑得最快,如何能讓其更靈活,有著無人能比的經驗,也確實是個人才。

  林渺喜歡這樣的人才,他現在所考慮的不再只是自己,而是整個梟城的發展及實力的壯大。是以,他希望能擁有各種各樣的人才相助,這也是他帶上季步的原因,他想看看這人究竟有多大的潛力。

  到死亡沼澤附近的日子林渺已經算好,是自竟陵出發的第三天上午,在竟陵是晚上出發的,他並不在晚上去登陸那片死亡之域,他已經歷過群鱷之劫,不想第二次品嚐那種滋味。幸運,並不會一直眷顧他。

  “奇怪!”季步突地低低叫了聲。

  “奇怪什麼?”林渺微訝問道。

  “你看那片蘆葦蕩,好像在不久前有大船碾過一般,都被壓下去了!”季步指了指河邊的蘆葦叢,有些不解地道。

  林渺望了一眼,卻並不能看出什麼,只是略覺那片蘆葦叢與別的地方是有點不太相同。

  “這應該是近一兩天前被大船碾過的,所以尚未能完全恢復原狀,以現在蘆葦的生長速度,若有三天時間,這片蘆葦叢一定可以完全恢復,而小船是不能造成其形狀改變的。”季步肯定地道。

  林渺知道季步對水上的事物極敏感,觀察力和經驗絕對是一流的,因此,他相信季步說的應該不會錯,但卻極為不解,如果真是有船先一步進入雲夢澤的死亡地域,那這又會是什麼人呢?他們怎會找到這裡來?又來這里幹什麼呢?

  這些問題倒有點頭大。

  “難道那些人知道公子將來這裡?”岳回不解地問道。

  “我想定是那幾個壞人乘大船先來到了這裡!”小翠也猜測著道。

  林渺搖了搖頭,即使雷霆威知道他會入雲夢澤,也絕不會知道便是這片死亡沼澤,知道他來死亡沼澤的僅幾個人而已。任光和遲昭平自不會出賣他,鐵頭和魯青也絕對可以信任,鬼醫諸人雖知他來雲夢澤,但云夢澤何其之大,也不可能就知道他是在這裡。知道這裡的人便是湖陽世家的人和天魔門的人,可是這些人又怎知道自己會來?惟一的解釋便是,他們是因為別的事情而來此,絕非是為了前來殺他。

  那在這片死亡沼澤之中,惟一吸引他們的,便只有那玄門的秘密了。

  “你們都留在船上,不必隨我上岸!”林渺肅然吩咐道。

  季步似乎也很明了,道:“我送公子上岸,在蘆葦蕩中駕舟我有經驗。”林渺點了點頭,迅速將該帶的裝備全部備齊。他並不反對季步送他一程,儘管他水性好,但操舟的水平卻不怎麼樣,要穿過這片蘆葦蕩並不容易。上次離開之時,他們花了好長時間才出這片鬼地方,而且,這裡似乎是惟一安全一些的地方。

  “你們不用在這裡等了,還是回去吧,否則遇到那些人便有危險了,這裡有季步就行了!”林渺向岳回父女道。

  “公子放心,我們知道怎麼做!”岳回應了聲道。

  林渺不再叮囑,躍上季步的扁形長船,季步已經解開繩索,伸槳一撥,小船便極快地向蘆葦林中游去。

  林渺信手握起一柄專門打造的鑌鐵重槍,小心地在船頭提防。

  鑌鐵重槍長有丈二,重約六十餘斤,林渺專門用它來防備諸如巨鱷之類的凶獸。當然,若到了岸上,自然便用不著這笨重的傢伙了。

  蘆葦蕩之中極為靜謐,偶然會發現有蘆葦桿動一下,似乎是水下有東西觸動。不過,這大白天裡,陽光充足,在蘆葦蕩之中也不是很陰森。

  季步的驅舟之術極妙,小船在蘆葦蕩之中穿行,有如滑水之蛇,毫不受密密的蘆葦影響。當然,這是大船在前方碾過的路。

  “他們的船便停在前面!”季步突地停住船,小聲道。

  林渺穿過蘆葦的間隙,果然看到不遠處的岸邊泊著一艘雙桅大船,但船帆全部降下。在大桅之上還扎了一層枝葉,遠遠看去便像生於蘆葦中的兩棵大樹。

  林渺吃了一驚,訝然道:“湖陽世家的船!”“湖陽世家的船怎會來到這種地方?”季步也有些惑然地問道。

  林渺暗鬆了口氣,忖道:“既然是湖陽世家的船,那麼這群人應該不是專門來對付我的,很有可能是為了玄門之秘而來!湖陽世家的人知道這裡的所在是很正常的,因為白慶曾與他一起來過此地,更見到了這裡的奇異之事,只是白慶選擇這種時候前來,顯得有些巧合!”“這片沼澤雖然是死亡之域,但卻有許多外人想得到的東西,就如那隻水中凶獸蠱雕,在這裡就很常見!”林渺含糊道。

  “啊……”季步吃了一驚,想到那蠱雕的兇殘,禁不住仍心有餘悸,但他也明白,林渺說的沒錯,儘管凶獸會吃人,可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對象。

  “你不用去了,我們從另一邊上岸,我去看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麼!”林渺將勾索之類的纏於腰間,說道。

  “那我便在蘆葦蕩外等你回來!”季步道。

  “如果我三天沒有回來,你就不用再等了,先回竟陵。若是我三個月內沒去找你,麻煩你去平原見黃河幫幫主,告訴她我死了!”說著林渺自懷中掏出一塊紫佩交給季步,肅然道。

  “公子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林渺澀然一笑,他知道季步根本就不知道他只有六天的生命,道:“這是我的信物,到了平原,黃河幫的人定會感謝你的。這裡還有兩百兩銀子,你先拿去用!”“這……”季步吃了一驚。

  “不用多說,銀子乃身外之物,我此去生死難料,要銀子何用?”林渺淡然道。

  “那我便先替公子保管,等你返回,我再還給你!”季步認真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卻並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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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並不急於直入沼澤深處,倒想看看湖陽世家來的是些什麼人,來此又有何目的?知己知彼方有可能取得勝利。

  “總管認為那小子一定會來這裡嗎?這裡如此荒涼和凶險,你們中原怎會還有這樣可怕的地方?”林渺吃了一驚,他居然聽到了空尊者的說話聲。這個聲音他極為熟悉,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與這個西域惡人交手了,只是沒料到空尊者居然會與湖陽世家牽上關係。

  “那小子一定會來的,我們有消息稱這小子其實已經身受重傷,惟有這雲夢澤中的寒潭才能療他的傷,而這小子南下,肯定是因為這個原因,只要我們在寒潭周圍嚴密監視,他一定逃不了!”白慶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林渺心中暗驚,他知道白慶說的就是他,只是他不知道白慶是自哪裡知道他身受重傷的消息的,而且還知道他要來雲夢澤求萬載玄冰,這太讓他有些不解了。

  林渺不敢稍動,身子借勾索緊緊地貼住大船的外舷壁,他知道,如果自己稍有動靜,必會被艙中兩人發現。

  “總管說他受了重傷,我很難相信,我跟他交過兩次手,上一次與之交手,他似乎比與我第一次交手時更厲害,武功只有長進而沒有減退,又怎會像是受了重傷的人呢?”空尊者不解地道。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的消息來源是絕對可靠的!”白慶自信地道。

  “但願如此,我們在這裡兩天已經死了三人,如果再這樣耗下去,還不知道會出現怎樣的情況。這里處處暗藏危機,除了船上,其它的地方他們都不敢下去活動!”空尊者吸了口涼氣道。

  白慶乾笑一聲道:“這裡被喻為死亡沼澤,也只有這種地方才會有真正的神奇之物,兩位尊者所見只是此處的冰山一角,不過如果兩位尊者有意,此地處處是寶,絕不可能空手而返的!”“總管的意思是……”空尊者又問道。

  “其實我們此次來此,是因為在這片沼澤之中生活著一隻遠古洪荒的神龍,傳說只要我們能以龍血浸泡七日,身體便可刀槍不傷,百邪不侵;如能飽飲龍血,甚至可增強功力。我們來此的原因,也是想捕這只萬年難見的神龍!”白慶肅然道。

  “刀槍不傷?增強功力?”空尊者不由得笑了起來,道:“練武之道又怎有如此偷機之法?區區獸血怎可能有如此奇妙?”“我久聞中原有龍的傳說,但卻從沒聽說過真的有人見過龍,本尊者倒很想見識一下龍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一個陰鬱而低沉的聲音漠然道。

  “我相信無常尊者一定不會失望的,此獸之勇,天下無有匹敵,是以,這幾天我一直都不敢下手,我想請二位尊者助我一起捕殺此獸!”白慶肯定地道。

  “獸畢竟是獸,其勇天下無有匹敵?總管也太誇張了吧?”空尊者不屑地道。

  “我可以先帶二位尊者去見識見識此物,然後再作商量。”白慶道。

  一陣腳步之聲響過,船艙之中似乎又變得沉寂,但甲板上似乎開始熱鬧起來。

  雙桅大船船艙分兩層,再加上底艙,便有三層之多,船身長有七丈許,寬約兩丈餘,如此大船足以容下兩百人眾,而看船上的戒備狀態,可以知道湖陽世家這次是花了大力氣,看來對那異獸極有野心,倒不是因為樂意助空尊者對付林渺。

  林渺極速爬入船艙之中,卻是一間臥房,室內居然飄著檀香的味道。他不由得暗罵:“媽的,在這種鬼地方居然還要這麼講究!”仔細打量了臥房內的擺設,卻與湖陽世家的擺設略有不同,壁艙之上掛著一套奇特的衣服,林渺頓時明白,這乃是那兩個西域行者所住的艙房。

  “你們小心戒備,不可妄動!”白慶的聲音在甲板之上沉沉地響起。

  林渺並不覺得這艘船上有什麼值得停留的,不過他卻想把這艘船上的一切弄清楚。當然,只要白慶諸人走了,這一切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以他的易容之術,即使是白慶也只有被耍,何況是這群人?

  △△△△△△△△△

  通往巨瀑的路依然是巨木參天,昔日被異獸拔倒的樹木之間全被藤蔓所擋,使得道路似乎更難行走,蛇蟲出沒無常。

  此時已是三月初,山花爛漫,四處飄香,藤蔓之間似乎洋溢著極為特別的生機。

  重返雲夢澤,一切都恍若隔世,林渺心中湧起一絲黯然。昔日,他寄託著白玉蘭的厚望,可是此刻白玉蘭已為人婦,這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這裡的一切林渺都極熟悉,更知道白慶諸人的目的地。是以,跟踪起這些人來並不是一件難事,但是他對白慶的獵龍計劃感到有些好笑。他看過船上的一些裝備,有許多空木桶。看樣子,白慶還真想將巨龍之血以木桶盛起帶回湖陽。另外是一些鐵網,還有許多其它的東西,但是想以這樣的東西獵龍,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他不相信這世上能有一隻網可以網住這龐然巨物。

  白慶所謂的幫空尊者對付自己,看來有大部分圖謀尚是想這兩人助他對付這隻巨獸,只是林渺想不到白慶是如何跟空尊者拉上關係的。

  林渺知道,如今自己單身一人,而空尊者更請來了無常尊者,僅此兩人,他便難敵。如果他有什麼差池,這片沼澤便真會成為他的葬身之地了,但是他也有慶幸的地方,那就是他對這裡的熟悉程度遠勝於空尊者。在這凶險處處的地方,他完全可以藉地利之以求自保。

  當然,如果僅是為了自保,林渺自不用跟來,他要做的是將這群潛在的敵人全部消滅在這裡,免得出了死亡沼澤之後又來糾纏不清。至於怎樣對付這群人尚是個問題,畢竟自己人單勢孤。正思忖間,林渺突有所覺,縱身躍向草叢邊的一處似乎草有些翻動之處,以長槍輕撥了一下,在草叢之中竟有一隻巨大的精鐵獸夾,夾子張開幾有丈許見方,長長的鐵齒鋒利得直透寒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5
第四卷第二十章獵龍行動
  林渺一陣訝然,頓時明白,這乃是為那巨獸所準備的。

  巨大的獸夾似乎造型極為奇特,在每根長有兩尺的利齒根部都有一個葫蘆狀的東西凸起,而在齒側則有一個若不仔細觀察便很難發現的特製小孔,其狀極像血槽。

  林渺心中不由得叫好,湖陽世家確實是有心之人,他們知道想殺這巨獸幾乎是難如登天,但是若取此獸之血卻並不是一定要殺這凶獸,只要設計出一些巧器,就可以得到龍血。

  這種巨大獸夾經過嚴格設計,是專門對付龐然大物的,只要夾住巨獸,獸血必會順著那血槽型的小孔流入鐵葫蘆之中儲存起來,到時候只要拿回那鐵葫蘆便可以得到獸血。

  這鐵葫蘆也似乎是一種特別的裝置,彷彿可以自上面摘下來。

  林渺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在樹與樹之間,皆以藤蔓相纏,如果不注意的話,這些藤蔓看上去似乎沒什麼規律,但事實上其中卻藏著玄機,這些藤蔓是可以讓人在樹與樹之間快速移動的。顯然,這也是為了躲避巨龍的攻擊而專門準備的,否則以那龐然大物的速度,又豈是那群普通的湖陽世家家將所能擺脫的?

  看來白慶確實是有備而來,湖陽世家還真不能小視,但那龍血真的有這麼多的奇效嗎?

  “叮叮……”林渺剛牽動了一下一根藤蔓,便聽一陣清脆而悠揚的警鈴之聲響起。

  林渺大吃一驚,正欲閃身離開,驀見人影四閃,在草叢密林之中霎時探出數十顆腦袋,白慶也自草叢之中冒出。

  “哈哈哈……”空尊者的大笑之聲來自林渺的背面。

  林渺沒敢稍動,因為那自草叢而出的數十人手中所執的竟是他讓人製造的天機弩!每張弩機之上都扣上了十支利箭,而他便是目標!

  “哈哈哈……沒想到吧?詭計多端的林渺也會中了我的算計!”白慶不無得意地笑道。

  “林渺,你欠我的,今日我就要你全部償還,這死亡沼澤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空尊者獰笑道。

  “我對湖陽世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管卻絕情到今日這般地步,枉我們出生入死一場!”林渺神色微變,搖了搖頭嘆息道。

  “哼,你鬧我湖陽世家,劫我家大小姐,也敢跟我談功勞?本來念在你我曾出生入死的份上可以饒你,但你居然如此厚顏,我只好讓你去死了! ”白慶冷聲道。

  林渺吸了口氣,淡淡地打量了周圍眾人一眼,道:“你們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你們?”“你上船的那一刻我們就知道了!”一個如洪鐘般的聲音飄了過來,卻是一個枯瘦的苦行者。

  “這位想必是無常尊者了?”林渺訝然地打量了一下那枯瘦的苦行者一眼道。

  “不錯,本尊者正是無常!”那苦行者道。

  “那太好了,我想請尊者為我明斷,本人曾受苦尊者之託,四處打探婆羅門叛徒攝摩騰的下落,可是空尊者卻一再無理取鬧,你是他師兄,我想請尊者代我問一下空尊者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林渺毫無懼色,冷然質問道。

  “攝摩騰?”無常尊者神色頓變,訝然問道。

  “師兄,你別聽這小子瞎說!”空尊者神色也大變道。

  “哼,我瞎說?中原除了你們師兄弟幾人外,誰還知道攝摩騰是婆羅門叛入釋迦佛教的叛徒?”林渺冷然反問道。

  無常尊者伸手製止空尊者說話,冷冷地望了林渺一眼,問道:“你在哪裡見過我師弟苦尊者?”“在信都耿府,大日法王與耿純乃是故交,而耿純與我義兄任光又是叔侄關係,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問苦尊者!”林渺坦然道。

  無常尊者臉色數變,盯著林渺,沉聲問道:“你真的與耿純有交往?”“笑話,中原有誰不知道我林渺與信都耿純、任光乃是至交?我能成梟城城主,若不是任光和耿純,又豈能成事?我此次來南方本就有兩個目的,一是欲尋找傳說中的玄門之秘,二來便是查探攝摩騰的下落,可空尊者卻不問青紅皂白地截殺我,我解釋無效,錯手傷了他的幾位徒兒,可這也是迫不得已,本想待南方事了之後去找大日法王論理,卻沒料到居然在此見到無常尊者。長兄如父,師兄如師,相信你一定是個講道理的人!”林渺大義凜然地道,其意興高昂,似乎句句是理,而空尊者卻成了一個無理取鬧、潑皮無賴之徒。

  空尊者臉都氣白了,但無常尊者卻不讓他說話,似乎相信了林渺所說之言,不由得急道:“師兄,這小子一派胡言,他的狡猾可是出了名的,不要聽他的!”“無常尊者若認為我說的有假,不妨問一問這白總管,看他是否知道我與任光、耿純的關係。大日法王與耿家的關係,除了你西王母門外還會有誰知道?”林渺不置可否地道,他不怕無常尊者不信,因為他的話至少有七分是真。

  無常尊者望向白慶,白慶點了點頭,對於林渺借信都軍而成梟城之主,與耿純、任光交好的事實,並不是什麼秘密,他也不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你剛才說你南下乃是找傳說中的玄門之秘?”白慶突然插口問道。

  林渺心中暗笑,忖道:“你能算計我,我也自有讓你上鉤之法,不怕你這老狐狸漏網!”冷然瞟了白慶一眼,不屑地道:“你以為我來這死亡沼澤,也是像你們一樣那麼傻地去獵那神龍嗎?”“哼,但你來死亡沼澤卻是為療傷!”白慶冷然道。

  “如果白總管認為我受了傷,又何必這麼勞師動眾地以這種大場面來算計於我呢?”林渺笑著反問道。

  白慶一怔,頓時也無言以答。看林渺的樣子,確實不像受了內傷,說話中氣十足,僅立於眾人之中的氣勢就勝往昔多多,如果說他受了重傷,這很難讓人相信,便是他也在開始懷疑這消息的準確性。

  “我說過這小子定沒有受傷的!”空尊者冷聲插口道。

  “你是說玄門便在這死亡沼澤之中?”白慶吃驚地問道。

  “不錯,但是想進入這玄門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渺吸了口氣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白慶冷然反問道。

  “你根本沒有必要相信我,我也沒有要你相信我,反正我必死無疑,相信與不相信又有什麼區別?”林渺不屑地道。

  “玄門是什麼東西?”無常尊者惑然問道。

  白慶乾笑了一聲道:“玄門只是一個傳說,傳說裡面有很多寶藏!”“寶藏?”無常尊者似乎對這些東西並不太感興趣,只是又將目光投向林渺問道:“你可知道攝摩騰的下落?”“我的人正在四處尋找,但有消息稱,攝摩騰與中原一個神秘的組織天魔門關係極密切,受天魔門的照顧,所以,想查他的行踪確實不易!”林渺故作無奈地道。

  “天魔門是個什麼門派?”無常尊者又問道。

  白慶卻搶著答道:“天魔門乃是中土最詭秘又最邪惡的組織,但其實力極強,江湖中人皆拿它沒法,門中高手如雲,可以算是武林正道的公敵!”“哦?”無常尊者神色頓變,他並不知道湖陽世家與天魔門幾乎是勢不兩立,是以白慶對天魔門才會如此貶斥。

  “想不到這個叛徒居然跟這種邪魔外道勾結,本尊者本還對其有幾分同情,如此看來,他根本就是死有餘辜了!”無常尊者吸了口氣道。

  白慶與無常尊者所關心的並不是同一件事,他的心中一直都在記掛著林渺口中所謂的玄門。

  對於玄門的傳說,他並不陌生,只是他沒想過玄門會在這片死亡沼澤之中。

  “有白總管替我說自然是最好,我只是想告訴兩位尊者,我林渺是個守信之人,至少對答應之事會盡力做到,但如果你們並不需要我林渺去做的話,可以先跟我說一聲,而不要把我當仇人一般追來殺去!”林渺有些憤然地道。

  “對於師弟的魯莽,我在這裡向公子道歉了,這之中可能存在著誤會。”林渺心忖:“這老行者似乎心眼憨厚,居然對我的話深信不疑,倒是個好騙的角色!”不過在神情之中仍表現出不忿的樣子道:“難道西王母門下的幾大尊者和八大上師入中原都是各自為政,互不通信嗎?這樣豈不是在盲目地亂撞?”“哦,這個嘛,雖然我們也經常有聯繫,但難免會有錯漏之處。”無常尊者道。

  “難怪!”林渺答了聲,目光又轉向白慶的身上,淡然一笑道:“我看過總管專門設計的那些降龍之物,倒確實頗有新意,只是我看總管仍少了點降龍經驗吧?”“這個不用你操心!”白慶道。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我當然沒有閒情去管這些,因為我可不想成為神龍的美餐。不過,在某些方面,總管仍需要我的合作這是不爭的事實。當然,總管也可以用我設計出的這天機弩把我送上極樂,那就一了百了,你們湖陽世家少了一個敵人,而天魔門也會少了一個敵人,在這鬼地方殺了我是不會有人知道的!”“我需要你合作?除非你願意說出玄門在什麼地方!”白慶臉上泛起一絲冷然。

  “那就是說總管可以讓他們放下這些要命的玩意兒了?”林渺淡然反問道。

  “放下弩機!”白慶冷聲吩咐道,但旋又盯著林渺道:“你別想耍什麼花樣,如果你敢耍花樣的話,我照樣可以殺了你!我們這裡的武士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是絕不畏死的死士,他們可以為一個命令而毫不猶豫地粉身碎骨!”林渺目光在那些表情極麻木的白家死士身上掃過了一遍,不由得微微吸了口涼氣。這些人雙眸空洞,一個個有如一具具冷屍,了無生趣,但卻充盈著一股莫名的邪氣。

  “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試試,他們便是不用你匯仁行的天機弩,也照樣可以將你碎屍萬段!就是十個林渺,也惟有死路一條!”白慶極為自信地道。

  林渺感到有一股寒意升上背脊,他似乎小看了湖陽世家。直覺告訴他,這群有若行屍走肉般的人擁有著讓世人想像不到的殺傷力,似乎每一人都是高手,而這些人絕不會是白家直系的人物,而是經過了特殊的手段使其迷失了自我的外來高手。

  “玄門在什麼地方?”白慶冷問道。

  林渺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在這死亡沼澤之下有一條地下河,這條地下河很可能便是玄門所在的方位,上次我潛入玄潭便被暗流捲入地下河之中,當時似乎看到了一些什麼,但是因太冷,四肢麻木無力,而被河水沖走。是以,這次我們只要再能找到那條地下河,便可以發現玄門的所在!”白慶微訝,但是他聽說過林渺上次沉入玄潭之後便失踪了,後來卻又出現在湖陽世家,只是他一直都不明白其中原因。如此看來,林渺的話倒讓他有點相信了,不由惑然道:“那玄潭之中有神龍在,你是怎樣潛入的?”林渺不由得笑了,道:“神龍乃是次要的,只須引開這個又大又笨的傢伙就行了,問題卻是寒潭之水奇寒徹骨,我們怎樣才能夠潛入玄潭而不被凍死?”“那你是如何潛入的?”白慶又問道。

  “這是個秘密,暫時不能相告,否則我還有利用的價值嗎?”林渺笑了笑,故作神秘地道。

  白慶瞪了林渺一眼,卻也無可奈何,他知道,要想這小子就範確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他卻不能不對林渺小心防備,此人的智慧他是見識過的,總會有意想不到的手段。

  “我希望你是真心合作,否則,對你不會有什麼好處的!”白慶冷然道。

  “這一點我相信!”林渺滿不在乎地道。

  △△△△△△△△△

  玄潭絕崖,瀑聲如雷,水霧瀰漫,使修長的峽谷憑添了幾分肅殺。

  那自百丈之高傾瀉而下的巨流,總能讓林渺心中生出一絲激情,讓其感受到大自然是如何強撼,而人類卻又是如何的渺小。

  “這下面便是所謂的玄潭?”空尊者訝問道。

  “不錯,潭水奇寒徹骨,神龍便在此潭之中!”白慶點了點頭道,心中卻不免仍心有餘悸,想當日他墜入潭中,幾乎凍僵了,被水流沖出了數十里才稍緩和,所幸那時尚是夏季,天氣極暖。

  “確實有極重的寒意!”無常尊者點了點頭道。

  林渺不能不對這乾瘦的老行苦另眼相看了,在船上居然能夠預先覺察自己的存在,當時他已經很小心了,由此看來,這無常尊者的武功比空尊者要勝出不知多少,如果今後面對此人確不能不小心。

  “這潭上的巨瀑之水又是從哪裡來的呢?”無常尊者想了想問道。

  “應該是來自沔水。”林渺道,說話間,望了一眼玄潭,突地仰天長嘯。

  嘯聲有若驚雷,悠然直上九霄,驚雲破天,與巨瀑相合,激昂如萬馬齊嘶,林鳥驚飛,萬獸俱走,空谷搖曳無定……

  白慶和空尊者皆驚,林渺之長嘯幾讓其心潮澎湃,洶湧起伏,腳下絕崖都似乎在共鳴。

  一旁的幾名湖陽世家家將神色變得有些難看,耳鼓發痛。

  “公子好深厚的功力!”無常尊者不由得讚了聲。

  林渺依然長嘯不竭,且愈嘯愈高,牽雲引風,竟完全蓋過了巨瀑之聲。

  白慶神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的消息稱,林渺身受重傷,可是眼下聽林渺之長嘯,哪有一點受傷的跡象?其功力似乎更是深不可測,比之昔日不知要高出多少,這怎不讓他有些吃驚?也便是說,林渺此來確實不是為了療傷,而真的可能是為玄門之秘。

  “唬……”玄潭之水似乎在突然之間完全沸騰了起來,水中竟噴起近十丈高的巨大水柱,使得山谷之中一片淒迷。

  玄潭之中先是升起一股水柱,緊接著便是兩股,到後來,整個潭水似乎全都傾倒了過來。

  崖上諸人全都為其氣勢所懾,惟林渺的長嘯依舊。

  “吼……”一聲巨吼自山谷之中傳出,頓時天地似乎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林渺的嘯聲沒了,巨瀑飛瀉之聲也沒了,天地間便只有那無法形容的嘈雜之音,讓所有人耳鼓發出沒有規則的震盪,一時之間彷彿完全失去了聽覺。

  “神龍!”白慶驚呼,卻沒有人聽到他的呼叫,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探出水面的那顆巨大腦袋和那張嘴狂嘶的血盆大口及那長及數丈的脖子。

  “是一條大蛇!”空尊者驚呼了一聲,他不自覺地驚退了幾步,絕崖之上的碎石在瘋狂的聲浪沖擊之下,紛如雨下。

  林渺停止嘯聲,道:“等它走出寒潭再說吧。”“吼……”巨龍的大腦袋在潭面之上狂擺了幾下,低吼連連,燈籠巨眼射出凶厲的寒芒,攪得潭水四濺而出。

  “這就是我們所要對付的神龍!”白慶身上有點涼颼颼的感覺。

  林渺心中也駭然,上次明明已經把這巨物的眼睛給刺瞎了一隻,可是這次兩隻眼睛似乎根本就沒有受傷一般,這怎不讓林渺吃驚?而與這巨獸目光相對,他如被雷噬,心神緊抽,禁不住倒退了一步。

  無常尊者也倒退了一步,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地道:“此物已得天地之精華,實非人力所能抗拒,我看總管還是放棄為妙!”林渺訝然打量了無常尊者一眼,此人只與這異獸對視一眼,僅看其首便發此語,確有先見之明,抑或可以說此人的心靈修為已達到了極高的境界,這才能在與異獸相對的第一眼中便可看出此獸的奇異。

  “尊者何以長人之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有備而來,足足準備了半年時間,就不信對付不了這兇物!”白慶有些不悅地道。

  “啊……”空尊者與那幾個第一次見到這巨物的家將一樣,在看到神龍出潭的一剎那,都不由得失聲驚叫了起來。

  這群湖陽世家的家將們臉都綠了,他們哪裡想過世間會有如此巨大的兇物?

  空尊者也似乎嚇傻了,如第一次見到此物的林渺一樣,眸子裡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懼意,只有那四十名手執天機弩的死士依然木無表情,似乎並沒有看到這巨物一般。在他們的心中,似乎已沒有害怕這種感覺。

  “快走!”林渺低呼了聲。

  崖上眾人這才似乎回過神來,白慶知道,如果等這凶獸上了崖頂,那他們想擺脫其追踪只怕很難,一個不好,將其引到大船所泊之處,以這兇物的力量,要毀那船便像折一根牙籤一般,但是他們可折騰不起。

  “走——”白慶揮了揮手道,暫時他並不想激怒這兇物,免得它對他們緊追不捨。

  空尊者和無常尊者也早萌退意,他們哪裡見過如此龐然大物?更別說是屠龍,在這突然相見之下,他們連一點鬥志都興不起來。是以,不用白慶說,他們便疾速退去。

  地面震晃,峽谷之中巨大的鳴響只讓人心驚肉跳,林渺知道那巨物開始爬崖了,但他沒有任何閒情去理會這些,眼下離開這裡才是最為重要的。他當然不會害怕這巨物,只是他並不想正面面對此物,或者,他仍想藉這異獸來宰掉白慶這一干人等,以清除他在這死亡沼澤之中最大的障礙,否則如果這些人喝下了神龍之血,也可以自玄潭之中潛入地下河找到玄門,那時他可就無法面對這群沒有任何感情的死士的攻擊了,即使是治好了身上的傷也是無濟於事。

  他尚有五天的時間可以利用,事實上他完全可以在這個時候利用白慶引開神龍之時潛入玄潭中,但他並不想這麼快便如此。如果他是與鐵頭諸人一起來此,或會這樣做,因為在療傷之時會有人護法,但此刻卻沒有,一切只能靠自己,且不能分心,那他便只好先除掉所有的敵人了。

  跑了半晌,白慶突然止步,回首相望,卻見那龐然大物疾趕而至,每一步都似乎讓地面晃動了一下,又似巨杵重重地在人心頭敲擊了一記。

  “總管,那怪物追來了!”一名家將臉都變青了,望著那張牙舞爪的龐然大物,他們心中有的只是恐懼。

  “來得好,我就怕它不來!”白慶吸了口氣,眼中閃出一絲興奮而又瘋狂的光彩。

  林渺望瞭望那隱於草下的巨大獸夾,倒也想看看白慶是如何獵龍的。

  “啊……”林渺打量獸夾位置之時,突聞一聲女子的尖叫,自他剛奔過的路上傳來。

  “小翠!”林渺吃了一驚,他聽出了這尖厲的驚叫之聲正是與他同船而至的小翠發出的。

  “救命……救我……”那尖厲的呼救聲絕望而淒長,使每個人的心口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小翠——”林渺閃身又向巨龍趕來的方向迎去,他聽出聲音的來源,也知道這正是小翠的聲音,只是他不知道小翠怎會來到這裡,但他絕不能見死不救。

  “林渺……”白慶呼了一聲,但是卻沒有叫住林渺。

  “總管,要不要我們把他抓回來?”一名白府家將詢問道。

  “不用,這小子不會有事的,讓他把這兇物引到這裡來更好,我們正缺一個誘餌!”白慶陰陰地笑了笑道。

  “總管,可是林公子是我們的朋友,要是出了……”“尊者不用擔心,以他的武功,要想逃過這凶獸的追擊並不難。他對這裡很熟悉,也不是第一次與這兇物交手!”白慶打斷無常尊者的話,笑了笑道。

  空尊者眸子裡閃過一絲狠辣之色,他倒是希望林渺死掉。林渺幾次讓他大丟顏面,更殺了他幾個徒兒,雖然此刻有師兄無常護著林渺,但他卻心有不甘。當然,他對師兄無常極為尊敬,幾有半師之情,無常尊者乃是除了聖尊和大日法王外西王母門下武功最強、修為最高者,是以,他對這個師兄極尊敬。不過,他也不會因此而放棄對林渺的恨,不能親殺林渺,他倒希望藉那惡龍之爪除掉這個難纏的年輕人。

  林渺駐足,小翠居然被人用繩索綁在一棵樹杆之上,而這正是神龍要經過的地方,那凶獸此刻距這樹已只有數十丈遠。

  “公子,救我……”望著那巨物狂奔而至,小翠也發現了林渺,她幾乎已被嚇暈過去。

  “你別怕,我來救你!”林渺眉頭一皺,甩手擲出一柄小刀。

  “哚……”小刀準確無比地割斷了綁住小翠的繩子,林渺踏空橫掠,一把接住飛墜而下的小翠。

  林渺扭頭望了一眼,那龐然大物的腦袋與他只相距十數丈,那震天的嘶吼彷彿欲將他的耳膜震破,他哪還敢花時間去考慮?抱起小翠,腳尖一點樹杆,如飛鳥般掠向白慶等人所在的方向。

  林渺才掠起,便覺一側暗風湧動,以快得讓他不及回頭的速度擊向其身。

  “雷霆威——”林渺心中暗呼,他已經無心思索,惟以一隻閒著的右手向暗風擋去,他根本就無法全力施為。

  “轟……”一股強勁無匹的力量湧入林渺的體內。

  林渺只感五內俱焚,甚至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在飛跌而出的同時,他看到了雷霆威那獰笑的表情。

  “哇……”鮮血自長空灑下,林渺的身子撞斷一截樹杆,在無意識狀態下將小翠拋了出去。

  天地都似乎在旋轉,林渺感到一陣昏眩,他最終還是沒有逃過雷霆威的暗算,但他仍沒有斷絕意識,尚知道自己此刻所處的環境是多麼惡劣。

  雷霆威這一擊用了全力,而林渺只以一隻手在倉促間應敵,根本就用不上七成力道,兩人在武功之上本就相差不止一個級別,林渺自然是被這一擊重創。

  “吼……”那神龍口中衝出一股腥熱的氣流,直撲向林渺的面門。

  林渺肝膽欲裂,他從來都沒有這麼近距離地面對這龐然大物,那張開的大嘴如一個巨大而深邃的涵洞,空洞得讓他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

  “小子,我看你今日還有什麼詭計逃過此劫!明年的今日我會給你燒點冥錢的!”雷霆威似乎已經預見了林渺的結局,獰笑道。

  “轟……”林渺駭然側退,那棵巨頭準確地撞向他身後的樹杆,大嘴一下子咬住樹身,竟當中咬斷,便像是嚼斷一根小草一般。

  “吼……”神龍一下子咬空,怒吼了一聲。

  雷霆威也駭然,他也不敢再在此附近停留,閃身飛退,道:“小子,你慢慢玩吧,祝你好運!”“去你媽的!”林渺踢起一塊大石,直撞向巨龍那碩大的腦袋,但身子卻退避不及,被那棵撞斷的大樹的樹枝給壓住,重傷之下,幾乎是立足不穩,跌倒之餘,又噴出一口淤血,同時感到丹田似有一股熱氣沖上。

  林渺心忖:“這下死定了,這怪物沒殺死自己,體內的火毒也必會殺死自己!”他知道剛才雷霆威的那一擊使強行壓制的火毒一下子衝破了最後的防線,溢出了丹田。

  “吼……”巨龍低吼一聲,那塊大石似乎激怒了它,兩隻磨盤巨爪一把掀起斷樹,大腦袋又一次向林渺探來。

  林渺哪會放過這機會?就地一滾,聚起殘餘功力,身子貼地倒掠五丈。此刻的他根本就沒有閒情再管小翠的死活,縱上一根白慶早就安排好的枯藤,向遠處一棵大樹上蕩去,但身子才蕩起,便覺一股強風撞來,他扭頭之時,卻駭然發現巨龍將掀起的巨大斷樹拋向了他。

  大樹破空,力逾萬鈞,如果他依舊要盪過去,必在空中被樹杆撞中,那時候只怕小命也沒剩下多少了。如果他沒有受傷,對於這些根本不在話下,可是此刻,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氣來避開這一擊,惟一可做的就是鬆手,讓身子墜落。

  “呼……”林渺身子墜落之時,又感背後傳來一股強大之極的吸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回倒射。他大驚,死命地抱住相隔最近的一棵大樹的橫杈,整個身子被身後傳來的吸力扯得如晾在大風下的衣服。

  “公子,小心……”小翠的驚呼自一側響起,她除了叫喊之外,似乎別無它法,那巨獸長長的嘴巴狂吸之下,連林渺都抗拒不了,何況是她?

  “你快離開這裡,別管我!”林渺高喝之下,抬起似乎已經極不靈活的右臂,對準那巨獸張開的喉嚨,怒吼道:“滾吧,畜牲!”“嗖……”一支袖弩直射入那巨獸張開若山洞般的深喉之中。

  “嗷……”巨獸痛嘶一聲,巨嘴頓時合上,顯然是那一箭射入了其內喉壁,讓其感覺到了痛。

  巨獸大嘴一合,吸力頓失,林渺幾乎脫力地自樹杈上掉下,但腰間的勾索已經射出,準確地搭在另一根樹杈之上,身子蕩開數丈。

  “躲起來別動!”林渺向小翠呼道,但他已經顧不了小翠的生死了。

  林渺不向白慶方向逃,反朝玄潭方向逃去。

  小翠立刻明白林渺的意思,她明白如果自己想逃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快過這凶獸,但如果躲起來還有點僥倖,因為林渺在為她引開這兇物。

  “林渺,你去哪裡?”遠處白慶似乎也看到了這一切,但卻並沒有插手,他倒想看看林渺的狼狽樣子。他也看到了那偷襲林渺的人,只是雷霆威的速度太快,快來快去,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人,但見林渺又掙扎著起來了,是以並不想出手,只是想看看林渺究竟有多大能耐,或是讓林渺傷得更重一些,到時對付起來就要容易多了,這也是他坐壁上觀的原因。

  可是此刻林渺不是將凶獸向他這邊引,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回跑,那白慶所佈置的一切豈不是白費心機?是以,白慶也有點急了,才會高喊。

  林渺咬牙而逃,他並不回答,此刻他只是在賭,賭白慶不會讓這凶獸再返回玄潭,那樣必會引凶獸入陷阱,而他則有機會快速回到玄潭。

  當然,如果林渺選擇向白慶方向逃,他絕可擺脫凶獸的追擊,但是卻無法控制體內的熱毒,更不可能再有機會擺脫白慶的糾纏,所以他也顧不得要除掉這些後患,先去將自己的傷療好再說。但是,他的計劃全被雷霆威打亂了。

  雷霆威居然能追到這裡來,而且還偷襲成功,這確實出乎林渺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有這凶獸在面前,這次林渺必死無疑,雷霆威再補一擊,明年的今日便是林渺的祭辰了。

  林渺沒猜錯,白慶見巨龍調頭去追林渺,頓時也急了,忙派兩名死士上前,以天機弩激怒巨龍。

  巨龍被激怒,目標頓時攻向那兩名死士,讓白慶吃驚的是,天機弩的威力居然也無法射入巨龍的厚皮之內,只是箭頭掛在皮上,如倒長而出的幾根長毛,但不容白慶多想,巨龍已大步奔跑著衝來,擋在其身前的大樹像是冬天的枯草一般一觸即折,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擋住這巨龍的腳步。

  林渺卻長長地鬆了口氣,他博贏了一局。此刻,白慶夠頭大的,自不會再有任何閒情來對付他,而那凶獸也不是問題,惟一可慮的,就是那不知踪蹟的雷霆威。

  雷霆威絕不會放過林渺,若知其未死,必會再施重手,直到除掉林渺為止。

  這一點林渺很清楚,他殺了鬼影子,又殺了劍無心,與雷霆威之間的恩怨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在這片森林中,林渺即使沒有受傷也不可能勝得了雷霆威的追殺,他惟一可憑的,只有在水上,惟有水上他才能與雷霆威抗衡和玩遊戲,但森林不是大江大河。

  殺手比獵人更可怕,而林渺自己也不能稱是一個很好的獵人,或者說不能算是絕佳的獵人,儘管他擁有獵人的潛質和能力,但雷霆威卻是經過數十年風霜血腥磨礪而出最好的殺手,兩人之間的差距是不言而喻的。

  林渺只感到丹田升上的火熱之勁向四肢百骸狂衝,使他原本疼痛難忍的右臂也不再感到痛,整個身子,如充斥著熱氣的皮囊,輕飄飄的,五臟六腑也為熱氣所裹,暫時失去了任何痛感。

  林渺知道,這是體內的熱毒發作了,這只是前兆,絕不是一件好事。

  “好小子,你的命真大,那畜牲居然也殺不了你,看來還是讓我送你一程吧!”雷霆威的身子自一側的樹林之中狂衝而出,如破風滑翔的大鳥般直撲向林渺。

  林渺一咬牙,身子陡地加速,以快得連他自己也難以想像的速度,頓時衝出十餘丈,手中的勾索飛出,再藉力狂彈,又衝出十餘丈,僅在剎那之間便將雷霆威甩開了一大截。

  雷霆威給呆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渺剛才明明受了極重的內傷,可是這一刻竟比未受傷之時的速度更快,這讓雷霆威根本就無法明白。

  雷霆威不明白,林渺卻恍然,他明白這一刻的奇蹟只是死亡之前的迴光返照,丹田中所謂的火毒乃是一種特殊的真元,此刻真元回衝入體內,在未完全爆發之前,卻使林渺的功力在頃刻間倍增,而且還在不斷地狂增,直到林渺身體無法承受之時,便會破體而出,將林渺的身體炸成碎片。但在林渺身體尚能支撐之前反而強化了其身體,使速度倍增。

  林渺無須細想,以最快的速度衝至絕崖之旁,這才駐足。

  雷霆威正如飛趕至,但距離已經拉下一截。

  林渺仰天一笑,身形躍向虛空,在雷霆威趕來之前,如一顆隕星般劃過一道美麗的弧跡,墜落玄潭之中。

  雷霆威只聽得“通……”地一聲巨響,趕到絕崖之邊,卻再也沒有發現林渺的身影,惟有那如自九天長瀉的巨瀑“轟”然而落,潭水之中找不到一點有人墜落的痕跡,那激湧的浪紋不知哪裡是林渺激起的,哪裡是巨瀑激起的,但他可以肯定,林渺沒有死!

  有那深潭在,林渺便不可能死,雷霆威不禁有點苦澀,又是水救了林渺,只要有這樣的條件,林渺總能夠適時而逃。

  雷霆威不知這潭水的河流通向哪裡,但卻已經沒興趣順水追下去,只是他有些惑然,何以林渺在最後那一刻會速度倍增?似乎比受傷之前的狀態更為驚人,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似乎總有讓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不過,無論發生了什麼,他都絕不會放過林渺,這是他的信念。

  潭水之中,久久沒有林渺的踪影出現,自這二十餘丈高的絕崖上躍入玄潭之中,雷霆威倒希望林渺死了。當然,他並不知道這潭水獨特而奇異的玄寒。

  △△△△△△△△△

  “吼……”巨龍帶起排山倒海之勢橫撞而至,便像一座肉山一般。

  數十張天機弩同時拉弦射出,數百支足以裂盾洞牆的弩矢卻並不能讓巨龍皮肉受到多大的損傷,反而更激怒了它,使其獸性更野更烈。

  巨獸的皮堅肉厚幾乎讓白慶吃驚,天機弩已是他所能找到殺傷力最強的工具,卻沒想到竟然對這龐然大物絲毫無用,這不由得使他心中多了幾分寒意。

  “引它入獸夾!”白慶並不氣餒,因為他尚有殺手鐧,那便是掩於草藤之下的巨大獸夾,只要獸夾夾斷了這巨獸那粗如巨柱的大腿,到時候取龍血便不是一件難事了。

  空尊者也被這龐然大物的氣勢給震住了,人在這巨獸面前便像是老鼠和大象相比一般,使人生出有力難施之感。

  無常尊者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色,但表情依然平靜,他對這龐然大物似乎並不怎麼關心,但卻對剛才出手偷襲林渺的雷霆威很感興趣。當然,他並不想出手對付這龐然大物,也不相信這些人真能夠對付得了這龐然大物。

  “當……”巨龍的一足踏上了巨大的精鐵獸夾。

  獸夾應聲彈起,合夾而下,剛好能夠將那隻數人合抱粗的大腿夾住,但由於獸腳太粗,獸夾尚不能完全夾合,那長長的利刃竟然沒能刺入獸腿之中,尖部僅進入不到三寸許。

  “嗷……”巨龍仰頭長嘶,似乎感覺到了痛,也發現了腳下那巨大的鐵夾,兩隻收於胸前如磨盤般的大爪竟抓住了巨大獸夾的兩頁。

  “錚……”獸夾竟被生生扳為兩半。

  “呼……”巨獸抓住兩半獸夾猛地向白慶諸人拋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6
第四卷第二十一章神獸天威
  白慶身邊的人全都看傻眼了,像是做了一場惡夢般,他們數十人合力才將這巨大的獸夾打開,可這一刻卻被那龐然大物如折筷子一般扳成兩半,這怎不叫他們驚?讓他們更驚的,卻是這兇物似有靈性,居然知道如何破獸夾,還將之作為武器還擊。

  “嘩……轟……”白慶身邊的人極速閃避,但也有人因太過驚愕,竟閃避不及,頓被沉重的巨大獸夾砸成兩截,即使是那些避得快的也被斷樹杆和斷樹枝擊得狼狽不堪。

  “吼……”巨獸大步而上,趁眾人大亂之際,已經搶步踏入攻擊的範圍之內,巨大的尾巴橫掃而過,快若雷霆下擊,強大無倫的氣流未至已讓人窒息。

  那幾名被壓在樹杈之下的死士還沒來得及躲開,便被那巨尾連帶斷枝一起掃上天空,再落地之時已是模糊的一堆肉餅。

  “撤!”白慶驚呼,那埋於另一邊的幾隻巨大鐵夾也被巨尾橫掃之下,給飛了起來,這足有千斤重的大獸夾也如斷枝碎木般被掃上空中,大樹更像是枯禾一般。

  白慶諸人雖然動作利落,卻也被這瘋狂的攻擊沖得東倒西歪。

  白府家將巴不得白慶這句話,躍上早已準備好的藤蔓,騰空蕩遠。

  “呼……”巨龍巨口大張,長舌如風般卷出,幾名盪出的家將竟被強大的氣流吸了回來,直投向那有若山洞般的大口之中。

  “救我……救……”那幾人還沒來得及喊第二句就已被長舌捲入大口中,然後迅速深陷入那彷彿無底的喉嚨。

  “你們給我引開它!”白慶向那幾名死士怒吼著,他感到這凶獸已經瘋了,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將之引到沔水邊,與那大船相遇,其結果只會是船毀人亡,根本就沒有力量能抗拒此兇物的攻擊。是以,他惟一可想的辦法,便是先引開這兇物,然後再慢慢想辦法對付,此刻他倒有些後悔沒讓林渺把這兇物引回玄潭之中。

  “畜牲,休要逞兇!”無常尊者望向那一群東倒西歪的白府家將,不由得高喝一聲,直撞向巨龍龐大的身軀。

  “轟……”巨龍太過龐大,根本就無法避過無常尊者的攻擊,那粗長的脖子上狠狠地中了一掌。

  無常尊者被反震之力倒彈出數丈,在空中之際,巨龍長達四丈的巨尾已橫空掃至。

  “師兄,小心!”空尊者驚呼。

  無常尊者暗駭,但卻並不在乎,借身旁樹杆之力極速彈起數丈,再次當空撲向巨龍如山丘般的巨背。

  “呼……”那巨尾也迅速改變方向,依然追擊無常尊者,不僅如此,那巨頭也回襲而至,兩頭夾擊,欲將無常尊者置於死地。

  “接槍——”白慶抓起一桿重鐵槍,甩手擲向空中的無常尊者。

  “畜牲,去死吧!”無常尊者接槍以雷霆萬鈞之勢,雙手執槍向巨龍之背凌空猛扎而下。

  “嗷……”巨龍仰天一陣慘嘶,那丈許長的巨大鐵槍竟沒入其體三尺,帶著一股腥味的鮮血噴灑而出。

  無常尊者在空中打了個旋,借勢疾退十丈,避過那驚天動地的一尾。

  “嗷……”巨龍突地停止攻擊,仰頭長嘯,只使天昏地暗,樹葉紛如雨下,巨大的聲波衝擊著沼澤中的每一個角落。

  白慶諸人也驚駭得捂耳相退,此刻眾人哪有再戰之心?這龐然巨物,根本就不是他們所能抗拒的,以無常尊者無上的功力也只能將長槍刺入凶獸背脊三尺,但三尺對於這座大山似的惡獸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嗷……”巨龍的長嘯方竭,遠處卻傳來了一陣虎嘯與之相應合。

  “嗚……噢……”虎嘯過後,又是一陣狼嚎及野狗的長鳴。

  一時之間,整片沼澤變得異常熱鬧,各種奇怪的聲音此起彼伏,迅速連成一片,而且其聲迅速向白慶等人所在的方向合圍而來。

  白慶和空尊者諸人全都神色大變,頃刻之間,他們便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四面樹林中竟竄出無數的蛇蟲。

  “嗷……”巨龍的長嘯聲又起,仰頭嘯日,以無與倫比的威儀環視四面颼颼而動的樹林及自林中湧出的蛇蟲。

  “快走!”白慶高呼,說話間,已如瘋了般向沔水邊狂掠而去。

  “噝噝……”白慶想走,但是在來路上竟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蛇蟲,大蛇長達數丈,小蛇小如拇指,樹枝上、樹杆上都纏滿了蛇蟲,見白慶掠來,全都瘋狂地攻擊而至。

  白慶暗呼:“老天,這是怎麼回事?”“嗷……”在蛇蟲之後,樹林四面竟奔出無數的豺狼虎豹,還有許許多多白慶根本叫不上名來,但看樣子就知道是很凶狠的猛獸。

  這些本來根本就不可能和平地走在一起的凶獸竟然奇蹟般同時出現,且絕不相互殘殺,而是瘋狂地進攻那群湖陽世家的死士及白慶諸人。

  那群死士人人皆是高手,但是這些殺之不盡又無孔不入的蛇蟲猛獸使他們防不勝防,他們只逃出數里路,便只剩下幾人。

  無常尊者帶著白慶,借繩索之利,在虛空之中橫渡而過。他們不敢上樹,樹上到處都掛有毒蛇;他們更不敢沾地,地上的凶獸更是讓人防不勝防,殺之不盡。

  空尊者則只能護住自己,雖然凶險重重,但也還真給他殺出了群獸的包圍,自然也如無常尊者一樣,借鉤索之便在虛空中橫渡,而那群白慶所帶來的死士和家將,只有三人負傷而退。

  那巨龍並未再攻,只是立於當地長嘯,有如君臨天下的聖主,嘯傲山林,指揮千軍。

  白慶這一路看到了成群結隊趕來的各種野獸,包括那昔日曾與他們大戰的巨鱷,也都急速向這個方向爬來,顯然也是聽到了巨龍的召喚。

  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在這一刻,他真的明白,在死亡沼澤中,真正的主人不是人,而是那巨碩的巨龍,它才是整個沼澤的主人,也是這片沼澤所有生命的君王。

  回到船上,白慶已是狼狽不堪,身上染滿了鮮血,幾處爪痕。他根本就來不及喘息,便高呼:“快,快啟航回程!”船上的湖陽世家眾家將都神色頗為難看,因為他們也聽到了那山呼海嘯般的厲吼以及此起彼伏各種奇怪的獸吼之聲,但他們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刻見白慶叫開船及只剩下回來的六人,他們也知道發生了大事,於是立刻起錨下槳。

  白慶如猴子一般縱上大桅,三下兩下把掩於其上的草革和樹枝全都拋下船,他似乎已是極為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空尊者和無常尊者都極緊張地望著沼澤的方向,儘管他們生平經歷百戰,但對今日之情景卻是第一次體驗。他們知道,群獸正向這個方向追來,那虎嘯狼嚎之聲正預示著一切。

  船身震動了一下,已緩緩而動,四周的蘆葦緩緩分開。

  “砰……”船身再震了一下,白慶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

  “砰……砰……”大船船身竟有些搖晃。

  “鱷魚——”白慶看到了四面的蘆葦叢中居然爬滿了許多大小不一的鱷魚。

  “噝噝……”一陣細脆的響聲傳來。

  “那是什麼?”一名湖陽世家的家將吃驚地指了一下不遠處一道疾馳而來的虛線。

  那是蘆葦以極速向兩旁分開而形成的虛線,整個蘆葦蕩在極短的時間內似乎全都活躍了起來。

  那道虛線很快游近,如被龍捲風捲過,密密的蘆葦分出一道寬闊的道路。

  “是大蛇——”有人尖聲驚叫,他們終於看到那在蘆葦蕩中形成的一條虛線竟是一條足有大木桶粗、長達數丈的巨蛇。

  “轟……”巨蛇來勢如風,昂首以巨頭直撞向大船,竟將船舷轟開一個大洞。

  “啊……”白府的幾名家將閃避不及,竟被大蛇捲起。

  “去死吧!”白慶立在桅杆之上,早已看清了這大蛇的存在,長槍“轟……”然當空刺下。

  大蛇正待肆掠,但白慶的速度也快得讓它無法閃躲。

  “噗……”長槍直穿透蛇身,竟釘在甲板之上。

  “呵……”大蛇呵出一口腥熱之氣,竟將那杆槍也拔了起來,巨頭橫掃。

  “轟……”甲板上數人躲閃不及,被掃下甲板,那兩根巨桅也斷去一根。

  “畜牲!”無常尊者雙手一旋,竟接住那倒下的巨桅順勢橫撞而出。

  “轟……”大蛇身子被撞飛數丈,整個碩大的軀體全都被掀翻,濺起巨大的水花,也使蘆葦倒下一片。

  “救我……”落水的水手還沒來得及爬出水面,便已被水中的巨鱷大口分食了,連掙扎的餘地也沒有,到處都是蘆葦在搖動,而在蘆葦底下則是那群貪食而兇殘的巨鱷。

  船上的白府家將都嚇傻了,都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守住每一個方位,絕不可以讓這些畜牲上船!”白慶高喝,旋又向一側的白泉道:“你領人下到艙底,小心這些兇物破艙,準備東西堵漏,不可讓艙底進水!”白泉並不是第一次經歷鱷魚劫,是以,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迅速領人下到底艙。

  “總管,不好了,我們下入水中的槳被水下的東西咬斷了!”一些水手驚呼著。

  “讓我來!”無常尊者和空尊者知道此刻如果他們不盡力的話,那麼他們惟有陪白慶一起葬身獸腹了。是以,無常尊者抱起巨桅,來到船尾。

  “嘩……”巨桅一下子破入水中。

  大船巨震,竟一下子滑出兩丈,“嘩……”巨桅再收起,再放下。

  無常尊者竟以巨桅為竹篙,將大船撐動,迅速向河心趕去。

  河水中被巨桅擊中的巨鱷紛紛逃避,但四周的蘆葦叢中似乎有許多東西向這方紛紛趕來,葦蘆大片大片地翻動著,看得只讓人觸目驚心。

  白慶的額頭開始滲汗,他從未想到居然會是這個樣子,會出現這種場面。在前來這片死亡沼澤之時他還興致勃勃的豪情壯志,可是眼下事態卻以另一種形式發展,糟糕得讓他無法言述。

  那條尚未死去的巨蛇仍在蘆葦蕩中翻騰,讓人驚訝的是那肉食的巨鱷們並不去分食那條巨蛇,而是來圍攻這艘欲逃離的大船。

  白慶慶幸這艘大船乃是經過特製的,在來這片沼澤之前,他便想到了有可能會遇上這群凶殘的巨鱷,因此在船底和船側艙皆以鐵皮和牛皮緊裹,這樣不僅擁有硬度,更多了許多韌性,而在牛皮之內又另以一層竹片作第一層底板,然後才是船底艙。這種船便是在大海之中航行也絕無問題,因此,巨鱷雖多,但一時之間並不能對船底造成多大的損傷。

  可問題是,那些鱷魚會咬住下入河水中的船槳,這使船的動力難以維繫。所幸有無常尊者那巨桅作竹篙撐動了大船,但這對無常尊者的功力損耗極大。

  “有好多蛇!”那群白府家將們一個個臉色煞白,有的甚至綠了。他們從未見過這種陣仗,若讓他們去千軍萬馬中衝鋒陷陣,他們絕不膽怯,可是眼下所面對的卻是一群冷血的巨蛇,那數丈長的軀體如飛一般帶著無可匹禦的力量撞來,儘管他們個個身手不俗,卻又怎能抗拒這般狂野的衝擊?十數條巨蛇自四面趕來,遠遠地將大船包圍住。

  “一定要頂住,這些大蛇不能夠下深水!”白慶額頭冒汗地大呼著,他手握重槍,幸好船上尚有十數張天機弩可以遠攻,要撐上半刻並不是沒有可能。

  眼下,白慶已經再也沒有任何奢望取龍血了,惟一想做的便是活著離開此地。

  沼澤的岸邊,虎嘯龍嚎,所幸這些東西都不敢下水,否則,只怕大船也早給撕碎了。

  “這究竟是怎麼了?”有人幾近瘋狂地嘶叫,但很快便被破碎的聲音給掩蓋,那些大蛇的破壞力似乎比鱷魚更甚,砸得甲板和船舷一塌糊塗。

  白慶與空尊者及那幾名武功極超卓的死士拼死護著大船,不讓大船受到致命的破壞,更殺傷數條巨蛇,但到無常尊者將船推出蘆葦林,滑入深水處時,船上能站著的卻只有七個人了,倒在甲板上掙扎著的有三人,血泊中死去的有五人,其他的人全都被大蛇掃下船,白泉幾人在艙底拼命堵漏,僥倖逃過一劫,大船雖然滑入了深水區,但行不多遠必會沉沒,這是不可逆改的事實。那漏洞太大,也太多,根本就來不及清水堵洞。

  白慶惟一可以做的便是祈禱船能夠支持得久一點,在離這死亡之地再遠一些的地方再沉沒。否則,即使逃過群蛇的攻擊,依然難逃鱷口。他知道,這水域之中依然有著致命的東西,也不敢在沔水對岸登陸,因為那邊也同樣是一片蘆葦蕩,誰又能肯定在那邊不是凶險重重呢?

  這一刻,白慶才真的體會到那巨龍的可怕,其可怕之處還不只是它自身的力量,而是它能夠召喚整個沼澤的力量,便像是沼澤之中所有生命信奉的真神。往日他不相信神,從不相信動物的靈性,但這一刻他卻不能不改正所有錯誤的觀點。自欺欺人也並不是一件特別好的事,尤其在這種時候。

  這時,白慶倒有些相信無常尊者的預言了——“這東西已奪天地之靈氣,不是人力所能對付的”——說這句話時,無常尊者與巨龍對視過一眼。

  巨龍的吼聲已竭,但沼澤之中的百獸鳴嘯之聲仍不絕於耳,它們似乎意猶未盡。

  白慶疲憊得不想動一根手指,但依然掛起了那僅剩的一面帆,他只想在大船沉沒之前迅速加快點,那樣離危險之地也會更遠一點。他發誓,往後絕不再來這片死亡沼澤,寧可去面對千軍萬馬。

  當然,白慶知道自己並不會死去,即使是船沉了,他依然有辦法上得河岸。這船上有的是木料,他完全可以藉這些東西踏水上岸,然後再扎一張大木筏,進行如上次一般的逃命旅程。只是這時候他卻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林渺!

  林渺呢?在這般萬獸齊動的情況下,那個選擇另外一個方向逃過巨龍之口的林渺又去了哪裡?會不會也葬身獸口,或是找到了那傳說中的玄門呢?

  算來算去,他還是被林渺算計了一招,這時候他才明白,林渺根本就沒有任何誠意和他合作,他本想林渺絕不會逃過他的手掌心,但最終還是讓林渺創造了甩開他的機會,只是他不相信此刻林渺的處境會比他好多少。

  △△△△△△△△△

  林渺沒有死,在那玄寒之極的潭水之中,林渺有著從未有過的清醒。

  自絕崖飛落,強大的衝擊力使他直入潭底。他早已算好了方位,正是那日暗流所在之處,是以,一落水中,便為暗流所卷。

  奇異的玄寒自每個毛孔滲入肌膚,使林渺丹田之奇熱外擴愈發加快,頃刻充斥體內每一道經絡,寒熱相衝,使他再受當日在隱仙谷之中所受的水火之劫,其苦無可言喻,但他的思緒依然極為清晰,腦海中猶如一片空靈的湖水,彷彿完全不與軀體相接。

  軀體獨成一格,那種痛苦只是局限於每一寸肌膚,但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幅奇異的畫面,那是一塊塊奇異的岩石,在岩石之上似有一層散發著奇異光潤的珠石,一塊塊、一圈圈地堆積一起,形成了一堵奇異的牆。

  這是這股暗流經過的暗洞中的洞壁,林渺的意念是如此告訴自己的。

  他無法看見什麼,在這黑暗而絕寒的水中,那沉重得讓人窒息的壓力讓林渺根本就無法睜開眼睛,可林渺確實察覺到了那暗洞洞壁的存在。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讓林渺有些糊塗,他甚至已經看到了這暗流的出口,那竟是以金塊壘積的一個狹長方洞。

  這感覺剛一產生,他便感到身子一輕,被一股衝力頂入地下暗河之中。眼睛再一次睜開,腦海中的感覺消失,身上的痛苦增加,他也看到了一股溫潤的薄光。

  這光潤林渺極為熟悉,正是那玄門所在之處,發光的是那塊奇異如玉狀的玄冰。

  這次林渺沒有感到半點寒意,甚至有點躁熱,心中有如一團烈火在燃燒,但肉體卻已經有些麻木,這讓林渺害怕。

  害怕死亡,害怕自己根本無法實現對那些關心自己的人的承諾,但他絕不放棄,絕不!至少在這將至目的地之時,他絕不會讓自己被地下暗河的水給沖走。剛想到此處,倏覺腳下一緊,不由大吃一驚。

  △△△△△△△△△

  遲昭平看到姬漠然的眉頭漸漸皺起,心不由得揪了起來,目光投向姬漠然所望的那片夜空。

  夜空深邃得讓她心悸,星星點點的輝斑,如流螢在閃爍,月色略顯黯淡,可是在遲昭平眼裡並沒有任何異常,夜空依然是那寧靜而安詳又略帶清冷的夜空。

  “姬伯父,怎麼樣,那顆新星是不是真的難逃此劫?”遲昭平語帶戚然地問道。

  姬漠然半晌未答,目光依然注視著南方的天幕,臉色卻在不斷的變化,似錯愕,似惑然,似吃驚……

  遲昭平不懂天象,卻能看臉色。她在姬漠然的臉上看出了困惑,所以她也困惑,只是姬漠然似乎並不怎麼在意遲昭平的困惑,因為他不比遲昭平好多少。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姬漠然一連自語地說了三聲奇怪,然後臉上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迷茫,旋而沉思。

  遲昭平不敢打擾姬漠然,在姬漠然沉思的時候,他並不喜歡人打擾。熟知姬漠然的人都知道他的這個特點,所以遲昭平只是靜靜地立於一旁,似懂非懂地遙望著南方的天空,可是她並不能找到那顆可能是屬於林渺的新星,惟一可做的,便是祈禱,為林渺祈禱。

  姬漠然是個怪人,對著天空,他可以幾個時辰不眨一下眼睛,不移一下腳步,便像觀星台上的星儀一般,沉穩而森然,彷彿完完全全地融入到了那片夜空之中,而他便是星空的一部分。在這個時候,他忘了自己,忘了真實,忘了所有除星空之外的東西,那遙遠深邃的夜吞噬了他全部的靈魂。

  遲昭平陪著姬漠然在夜空中呆了兩個時辰,一句話未說,只是姬府的家將給她搬來了一張椅子,提了一壺香茶,似乎準備遲昭平徹夜不眠。

  遲昭平的耐心似乎非常好,喝完那一壺茶水的最後一杯,姬漠然才動了一下。

  姬漠然似乎有些意外遲昭平仍坐在觀星台的一角,訝然問道:“昭平還未休息?”“未知答案,難以安枕,還望伯父指點迷津!”遲昭平吸了口氣道。

  姬漠然又瞟了一眼天空,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星相,他的本命星曾突然消失,而後又再次重現,一直在明滅不定之中掙扎,直到剛才乍亮後又鍍上一抹淡影,我再也無法測查出其命格的定位!”“啊……”遲昭平失聲低呼,驚問道:“那究竟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他有什麼危險?他是否還活著呢?”姬漠然淺笑道:“至少從天象之中無法得知其死亡與否,不過,我推測,剛才那兩個時辰應該是他生死交替最為危險的兩個時辰,雖然此刻仍鍍上了一層淡影,但其生機卻已經穩定下來,不會有什么生命之危。”遲昭平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她相信姬漠然便像相信自己的父親。

  “那為什麼他的本命星會鍍上一抹陰影呢?”遲昭平有些疑惑地問道。

  姬漠然想了想道:“我想,他尚處於危險之中,所以他的本命星仍不能完全散發出光輝,只是經此劫之後,他的本命星將變得有些撲朔迷離。”“撲朔迷離? ”遲昭平反問。

  “不錯!也許,他的命運從今日起完完全全地改變了!”姬漠然淡淡地道。

  “命運完完全全地改變?你是說他的帝命可能會……”“我看不出,他的星暈比昔日更深邃,有如天空一般無可揣度。他的命運不再是世人所能窺視的,是天,是地,是萬法自然的道。也許,這會是一件好事,抑或,這是一件壞事,其結果,已經沒人能夠預料。”姬漠然嘆了口氣,悠然道。

  遲昭平不由得呆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深邃的夜空,望著那抽象的世界,心中卻在嚼咀著姬漠然的話,也湧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眼下,距林渺的兩月之期只有四天了,可是卻沒有一點有關林渺的消息。遲昭平怕,她不怕死,但對林渺的死,她卻害怕,在無法尋求答案的情況下,她只好來邯鄲見姬漠然。

  姬漠然知天命,星相奇學通天徹地,在遲昭平的眼中,或許姬漠然能從另一個角度告訴她關於林渺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些虛無飄渺的空談,只要能知林渺平安,她也如願以償。

  這一刻,她發現她愛林渺很深,對林渺的牽掛使她的心湖始終無法平靜。她好強,她睿智,但她終是個女人,終是個人,也有凡俗的情感。

  河北的形勢很亂,來邯鄲也是極為危險之事,但遲昭平顧不了這麼多。有些時候人都是很衝動的。

  姬漠然沒有責怪遲昭平的衝動,他總是以一種極寬和的語氣體諒遲昭平的心思和錯誤,但他會教給她更重要的東西。是以,遲昭平敬他,如敬師敬父一般。

  “那他依然是真命之星了?”遲昭平又問道。

  “也許,他已經超越了真命之星!”姬漠然籲了口氣,沉吟了一下道。

  “超越了真命之星?”遲昭平大訝。

  “真命之星乃地皇之星,命屬紫徽,可觀可測,雖屬天意卻非天意,但他的本命之星在乍亮的那一剎,我感覺其就是天意,與天地融為一體,不離不棄,擁有著無法揣度的神秘。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可以超越真命之星!”姬漠然沉思道。

  遲昭平不由得怔住了,雖然她並不全懂姬漠然的話,但卻有種奇異的感覺自心頭升起。

  △△△△△△△△△

  劉秀智破定陵,聲威大震,劉玄對這位族弟也確實極喜歡,儘管劉寅可能是他的威脅,但他對劉秀卻另眼相看。無論如何,劉秀畢竟是他的同宗本族,歷代帝王又豈會不任用同宗之人?是以,劉玄對劉秀大加褒獎。

  嚴尤與陳茂為洛陽大軍的先鋒,以解救穎川之圍。

  劉秀與王常合兵而進,直取穎川,一路幾無阻礙,只是抵達穎川境內後便再與嚴尤相遇,雙方相持不下,更始軍攻下陽關以與穎川對峙,苦思破敵之策。

  儘管嚴尤為敗軍之將,但其兵法戰策卻絕不容小視,王常和劉秀一時也拿他沒辦法。

  洛陽大軍正在結集,各路大軍紛紛湧向洛陽,有遠有近,不過也幸虧如此,這使得洛陽若想聚齊大軍至少要兩月左右的時間。因為大軍易行,但糧草難至,是以,軍糧備齊絕不是一日兩日之事。

  劉玄在對宛城相圍無果之後,仍是想到劉寅,他欲調回守於定陵的劉寅,讓李通守定陵,反攻郾城。

  李通與李軼趁義軍新勝的餘威強攻郾城,他們明白,只要攻下郾城之後,有昆陽、定陵、郾城三城橫於宛城北面,就幾乎是在宛城北面築起了一道屏障,即使是王邑的大軍趕來也要自這三城之間經過。如果不先攻這三城,那麼,這三城的兵力就足可截斷王邑大軍的軍糧後備,儘管如果王邑的大軍直攻宛城,更始軍的主力難以承受,但在戰略之上卻絕沒有錯。但如果王邑的大軍要先破昆陽與定陵的話,這也可以給宛城一個緩衝的時間,有這些時間,更始軍或可破開宛城,那時有宛城相守,與王邑的大軍並不是沒有一拼之力。

  △△△△△△△△△

  林渺無法自製地再一次沉入水中,他感到腳下相纏之物越纏越緊,且正向上身遊走。

  “蛇!”林渺心中暗呼,但他很難相信在這種奇寒之地會有蛇蟲生活,可是除此解釋外,又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呢?

  林渺的肌膚早已有些麻木,是以並不能清楚地分辨出纏於腳上的究竟是何物。

  沉入水中,腦海之中奇妙的感覺又出現了,但林渺卻更驚,在他腦子中映出的是一根黑線一般的蛇狀之物,在水中以極快的速度游動,且自四面的水中向他湧來。而在他身上竟纏有兩條黑線怪物,正是他那流血的傷口之上。兩怪物的小頭正緊貼傷口,有向皮肉中鑽去的傾向。

  林渺頓時明白,這線蛇是聞到了血腥才會攻擊的,是一種極喜噬血的東西。上次他被暗流捲入這裡的時候,身上並無傷口,而且血腥之氣在躲避那巨龍時,在水中已經沖洗乾淨了,這才並未引起這怪東西的攻擊,當時他忽略了這水中可能有異物。

  駭然之下,林渺奮力衝破水面,拖起那兩條足有五尺長的線蛇爬上暗河的空壁,龍騰刀深深地刺入空壁之上,身子便懸掛於空中。

  那兩條線蛇居然一個勁地向傷口裡鑽,更不斷地噬食傷口處的血肉,便是林渺出了水面也不鬆口。

  “去死吧!臭東西!”林渺驚怒不已,用力挑出兩條蛇的腦袋,狠狠地捏爆,兩蛇這才滑入河水之中。

  林渺哪敢再呆?迅速如壁虎般順洞壁向光亮之處疾爬而去,此刻他可不敢下水。

  體內的熱浪依然在激湧,是以,林渺在受了重創之時,依然有那股奇異的生機支持著他的軀體快迅地穿過這近兩里路的洞壁,抵達冰河之上。

  冰色瑩潤,極滑,與河水沒有太明顯的分界,但在靠近冰河之處並無異物,或許是因為光線太暗仍然看不清河水之中的東西。不過,林渺也沒什麼閒情去看河水中的東西,惟一要做的便是去試試那塊玄門口的巨冰。

  玄門口的巨冰猶在,依然散發著淡淡的光潤,使得冰河鍍上了一層神秘的光亮。

  四面都倒映著林渺的身影,儘管冰窖的上空似乎並不低,但那種壓抑感依然存在。

  冰洞之上似乎依然有絲絲血跡,但已經深埋於冰底,這是當日齊萬壽所留下的。

  玄門,依然只開有一道小小的縫隙,林渺心中微微有些激動,這次故地重遊卻只是為了謀求生存,別無其它的目的,但是他能夠不死嗎?這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伸手搭上玄門,林渺竟有一種極舒坦的感覺,不是上次的那種奇寒,而是極為溫潤之感。林渺縮身進入冰洞之內,閃於玄門後,惟有在玄門之後,以玄門封住洞口,他才能在洞內好好養傷而不擔心受外面的干擾。他並不敢肯定是否會有人再來此地,如上次秦復和齊萬壽進入冰洞一樣。

  封住洞口,林渺整個背部完完全全地貼上玄門,只覺一股錐心的寒意透入肉體之中,與體內的火熱之勁頓時激起一股狂野的氣流。林渺駭然,趕忙運起浩然帝炁。

  “轟……”林渺只感體內一陣巨爆,頓時思維陷入一片極亂之中。

  △△△△△△△△△

  大船緩緩而沉,白泉累得手臂酸麻,可是他依然無法讓艙底的積水減少。所幸這是一艘大船,而且是經過特別製造的船隻,是以即使底下滲入了大量的水,順水依然能撐上一段路程,直到天黑夜深才緩緩傾斜。

  白慶諸人也全都鬆了口氣,這裡距死亡沼澤少說也有六七十里水路,是以船雖然欲沉,卻鬆了口氣,想來也不必再受那群凶獸的騷擾了。

  儘管在夜裡行路略有不便,但只要能遠離惡夢,那便足夠了,他們覺得這艘船還算爭氣的。

  “總管,怎麼辦?這裡還是在雲夢澤之中!”白泉望瞭望黑漆漆的兩岸,擔心地問道。

  “真見鬼,今天怎麼連一艘經過的船都沒有?”白慶低聲輕怨了聲,也望瞭望兩岸,道:“是雲夢澤我們也必須登岸,難道要我們隨船沉入水中?”白泉受訓卻沒有反駁,只是覺得有點窩火,當初他便反對來對付這龐然大物,但白慶卻堅持己見,鬼迷心竅般地準備了半年,可是眼下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便是那時甄阜的大軍攻打湖陽時,他們也沒有這麼狼狽過。

  “漁火……”無常尊者突地立起身來叫了聲,神情之中不無喜色。

  白慶也似乎看到了那隱約於夜色中的火光,不由得忙吩咐道:“快,上桅打火號!”白泉也極喜,忙點起兩支大火把縱上大桅,雙手劃動著,遠遠看去,便像黑夜裡的兩點流螢,飄搖、閃爍。

  “船家——”白慶運足功力高呼。

  在呼喊之中,那盞漁火悠然而至,便像是河水中的精靈,飄忽而快捷。

  “諸位請上船,敝師叔特遣在下前來接應諸位!”漁火如過江之鯽般滑水而至,卻是兩隻小船,點著漁火的那隻船頭靜立著一名年輕人,手執玉扇,風度翩然。

  “接應我們?”白慶訝然,他不由得望了那空船一下,看上去這年輕人真是有備而來。

  “在下宋留根,敝師叔乃東方詠,他算到諸位會在此有劫,這才讓我驅舟來迎,上船吧!”那年輕人淺笑道。

  “天機神算?”白慶和白泉都吃了一驚,他們怎也沒料到這年輕人居然會是天機神算東方詠派來的人。

  白慶的心中更多了一絲疑惑,難道東方詠真的這麼神,能有如此算盡天機的本領?

  “娃娃,你師叔能算到我們會遇劫於此,那他當知道我們從哪裡來吧?”無常尊者也好奇地問道。

  “那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需要有船相渡,如果諸位不欲登船,還請自便。不過我尚要提醒諸位,這百里之內的河湖是沒有魚的!”宋留根淡然一笑,對無常尊者的不信任有些不置可否。

  “快把東西搬上船,我們上船!”白慶自然相信宋留根有可能是東方詠的師侄。東方詠住在雲夢澤之中他並不是第一次知道,上次他便是特意來見東方詠卻沒能見到,但他知道東方詠隱居之地距此已不是很遠了。

  “為什麼這百里河湖中沒有魚呢?”空尊者訝然問道。

  “因為水中有肉食的異獸,這裡的魚兒大多都被吃光了,想在這裡找一隻蠱雕容易,但要找一隻魚兒就難了!”宋留根悠然道。

  白慶和白泉的臉色微變,剛才他們幸虧沒有貿然游到岸上去,否則只怕會成為水獸的美餐了。

  空尊者不再言語,剛才他已經見識過那群凶物的可怕,他可不想再來第二次,於是再不支聲地上了那隻不大的小船。

  兩隻小船剛好可以乘載這麼多人,略有些擠,但這段水路並不太長。

  在大船完全沉沒,桅頭那支火把完全熄滅之時,他們差不多便已到了天機神算所居的避塵谷附近。

  這里白慶並不是第一次來到。

  “幾位只能在船上留宿了,我師叔不想見外人。不過,還有一物要請白總管帶回湖陽世家。請總管在此相候片刻,我這就去取來。”宋留根飄然上岸,淡漠地道。

  白慶本待上岸,見宋留根如此一說,竟不好動步。

  “你們是這樣待客的嗎?”空尊者忿然質問道。

  “不好意思,如果這位不滿意,可以驅船離去,我師叔避塵二十載,未見過一個外人,更不想有人擾其清修,還請見諒!”宋留根說得很輕巧,但卻很絕。

  “你……”空尊者大怒,待要出手卻被白慶相阻。

  白慶可不敢得罪東方詠,便是當年武林皇帝對東方詠都極為客氣,他湖陽世家與東方詠極有淵源,白鷹在世之時都不敢對東方詠稍有失禮,是以白慶雖心中有些不滿,卻也不敢在東方詠隱居之處撒野。

  “公子,你去吧,我在此相候就是!”白慶客氣地道。

  “你們為諸位準備晚膳。”宋留根向身邊的幾名划船小童吩咐道。

  “是,師兄!”那幾名小童聽話地走了,惟留下白慶及船上狼狽的一些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6
第四卷第二十二章修羅地獄
  林渺思維清晰之時,駭然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一個虛無飄渺的虛空之中,四面盡是驚雷閃電,在其眼下是一片血色蒼然的大地,野火狂燃,屍橫遍野,白骨森森……而他自己卻是在一個無遮無掩的虛空之中,像一個旁觀者,又像是一個參與者。

  林渺糊塗了,他努力告訴自己這是幻象,這不是真的,他只記得一刻前自己尚是在玄門之中,在那生命幾乎無法生存的奇寒世界裡,可是後來他失去了知覺。

  所有的努力都無法改變周圍的一切,然後,林渺只能向自己解釋,他死了,這是修羅地獄,他所存的只是意識,只是虛無飄渺的靈魂。

  這種感覺極為清晰,電火閃爍,暗雲低壓,似是暴風將至。只是一切都靜得可怕,靜得讓林渺感到一陣沉沉的寒意。

  死後的感覺就是這個樣子嗎?或是他將會遇到更為殘酷的現實?不過,他知道這是一個戰場,一個慘烈無比的戰場。

  難道修羅地獄之中也會有戰場?林渺有些疑惑,同時他也有點悲哀,畢竟他還是死了,他無法實現對遲昭平的承諾,無法面對任光還有小刀六這一干兄弟的期望,這使他有點悲哀,但他旋又訝然。

  在他念及遲昭平之時,竟發現遲昭平便在那遙遠的虛空出現,像是在天的另一端,永遠都無法觸及,但遲昭平的影子卻是那般清晰。不僅如此,他還看到了另一個人,伴於遲昭平身邊的居然是姬漠然!

  林渺訝然,遲昭平和姬漠然,那是邯鄲,事實上那點影子只是晃了一晃,便出現了任光和小刀六的影子……

  林渺不由得笑了,苦苦地笑了,這是幻覺,他曾聽天和街的老人們講過人有靈魂的事。人死了之後,靈魂可以日行萬里,可以回到他熟悉的地方去看他想念的人,那便是說,此刻他剩下的便只有靈魂了。他對軀體沒有任何感覺,不用說也是在那無與倫比的火勁衝擊下爆成碎片,他有一種深深的孤獨感。

  這種孤獨便像大漠之中失群的孤狼,也許比孤狼更可憐,孤狼還可以對月咆嘯,可是他不能喊也不能動,只是任由思想去捕捉那些虛無的念頭。

  天與地之間彷彿只有極為狹小的空間,但卻沒有盡頭,每片土地都是慘不忍睹的狼藉之狀,天空沉暗之間又夾著絲絲灰白的雲,翻滾有如驚濤駭浪之狀。

  “癡兒……癡兒……”靜謐的天地之間,突地飄來若斷若續虛無飄渺的聲音,蒼邁而沉鬱,如山谷共振的回音,隱約之中依然可以辨清所喚的字音和聲音的方向。

  林渺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真的,那聲音又像是響在他的心中,響在他的每一點念頭里,剎那間充斥了他所有的思想,他不由自主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飄去,似乎有風輕托著他,抑或說是一種奇異的引力在牽引著他向那昏暗的天邊疾趕而去。

  生命也越變越虛,夢與現實全都碎裂成荒謬的鬧劇。

  △△△△△△△△△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這三天便有兩千餘人報名,這些人都是當地的獵戶,還有的是混混難民之類的,不過真正能擔當重任的只有二百多人,加上前幾日招募的百餘人,共計三百七十六人,這些人之中背景都不會有問題!”蘇棄肅然道。

  “三百七十六人?”小刀六微皺了一下眉頭,道:“這些人手夠嗎?”“若要應付匈奴的戰騎可能力量尚差些,但若只是對付馬賊群,尚有一拼之力!不過小兄弟先別急,大哥已讓遊燦和林岩久幾人去附近幾座城中招募另一些人,相信湊個五六百人是不會有問題的,到時候只要加強訓練,即使是漠外最強的大風馬賊群也不敢對你們小看!”沈青衣淡淡地道。

  “那就太謝謝沈姐姐和沈大哥了!”小刀六大喜道。

  “一家人何用說兩家話?近年來我沈家的生意也受塞外馬賊多方約束,不太好做,有你來湊合,我們共同出力,北方的生意對你我都大大有利!”沈青衣笑了笑道。

  “這些人都至少要經過一個月的強化訓練才行,到時候可能在他們之中再挑選精銳!”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小兄弟要怎樣強化訓練呢?”沈青衣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個計劃可讓蘇棄待會兒向姐姐細說,因為還要姐姐多多指點。不過,我尚要再去別處招募,我需要的不是現在選定的五百人,而是要強化訓練中仍能堅持下來的五百人!”小刀六自信地道。

  沈青衣有些訝異地望了小刀六一眼,她上次見到小刀六時,他不過是一名跑堂的小角色,但這次卻發現小刀六完全變了一個人,倒像是個手握生殺大權的一軍之帥,那氣度和語氣,與其年齡有著極不相稱的差距。

  “如有用得著姐姐的地方,便直說,也可讓你杜大哥去找太守幫忙。”沈青衣道。

  “這倒不必,我想先讓這些人在滏山呆十天,然後便在塞外找塊沙地集訓,姐姐幫我選個好地方好了。”小刀六道。

  “這個容易!”沈青衣爽快地答應了。

  △△△△△△△△△

  天,呈一片血色,電火依然瘋狂,似乎每一寸空間都在經受電火燒灼。

  “癡兒……”聲音越來越清晰,也不再是自林渺的心中傳來,而是自那血色天空中心一片透著五彩陽光、有若天井的空檔中飄出。透過血色的天空,透過那密密糾纏的電網,悠悠地傳入林渺的感觀之內。

  天空居然是一片血色,重重疊疊顯得極為詭異,更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

  “癡兒,過來,來這裡……”那聲音又響起,似乎是在呼喚林渺,蒼邁之中彷彿充斥著無盡的誘惑。

  “你是誰?你在哪裡?”林渺的思維在運轉,雖無法說話,但卻發現空中已經飄著他的聲音。

  “我是世上最偉大的神,我就在這電場天眼之中,癡兒,你過來……”那聲音依然飄渺無定,但卻很清晰地映在林渺的心上。

  “你是世上最偉大的神?”林渺不由得想笑,這世上何來神?他從不相信這些,而這聲音自稱之為神,怎不讓他不屑?

  “不錯,這整個天地本來都屬於我的,只要你走進這電場之中,便可以得到我逆天改命的力量,便可以成為這天地的主人。來吧,癡兒!”那聲音充滿了自信,像是極為緬懷往事一般。

  “你到底是誰?裝神弄鬼,我死都死了,卻還不放過我!”林渺思感再一次送出自己飄渺的聲音。

  “哈哈哈……”那聲音笑罷,悠悠地道:“我是誰?我是誰?你能夠開啟玄門,難道會不知道我是誰?”林渺不由得一怔,一時之間,他不明白那人在說什麼。玄門確實是他開啟的,但此刻卻並不是在那冰洞之中,而是在飄渺的虛空中,不由得問道:“你是說我此刻置身玄門之中?”“難道你不是在玄門之中嗎?”那聲音冷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林渺惑然道。

  “你不用知道這麼多,過來吧,癡兒,過來後你便會知道一切了。”那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溫和地道。

  “你先告訴我,我是不是已經死了?這裡是不是修羅地獄?”林渺不答,反而質問道。

  “哈哈,死?在這裡沒有生,也不會有死!這裡不是修羅地獄,只是玄門之中。刑天的修羅絕域早被軒轅那小子踏平,世間沒有修羅絕獄的存在!”那聲音大笑道。

  “什麼刑天?什麼軒轅?”林渺不由得也被說得稀里糊塗,不明白這人究竟說些什麼。旋又記起,刑天與軒轅乃是上古大神,傳說中那統一洪荒的大神便是黃帝軒轅,而劉正所教給他的“廣成帝訣”,傳說便是黃帝軒轅所創,難道此人所說的便是那個黃帝軒轅?想到此,不由問道:“是不是數千前的那個黃帝軒轅和刑天呀?”“數千年前?已經過了幾千年?”那聲音顯得有些吃驚地自語道。

  林渺一時感到莫名其妙,只感到荒謬之極,這一刻像是虛渺,又顯得有些真實,他不知道那躲在天眼裡的人究竟是誰,說話竟如此瘋顛。

  “癡兒,你過來,我可以讓你成為曠古絕今的大神,讓你擁有稱雄天下的力量!”“你先告訴我,玄門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死了?”林渺又問道。

  “我說過,這裡沒有生,也不會有死,你能進入玄門一定是身俱開啟玄門的力量,難道你不知道玄門的秘密?”那聲音訝然問道。

  “知之不詳,所以要你詳細地說給我聽,以示你要見我的誠意!”林渺心中一動,道。

  “我要見你?難道你不想獲得通天徹地的力量嗎?”那聲音又道。

  “哼,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想獲得力量,但卻知道你絕不會是沒有條件的。你若不告訴我你是誰和證明你的誠意,我沒必要去履行你的條件。 ”林渺傲然道。

  那聲音頓了半晌才笑道:“好,看來你確實是個極聰慧之人,我告訴你,本座乃是蚩尤大神,曾經乃洪荒萬國的統治者!”“什麼?”林渺失聲驚呼,旋又不屑地笑道:“你是蚩尤?那我還是黃帝軒轅呢!說得這麼玄乎其神,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呀,你這樣騙人誰會相信呢?”那聲音冷哼一聲道:“本座用得著騙你嗎?看來你對玄門是一無所知!”“你說出來我不就知道了?”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玄門乃是專門用來囚禁想封閉本座神魂的異境,更是通往天外天惟一的出口,本座與軒轅當年一戰若不是受其暗算,這洪荒萬國早就是我的。雖然他暗算了我,但卻無法將我的元神全部毀滅。當日他妄圖以十面埋伏大陣讓我灰飛煙滅,卻沒料到我的元神有一部分早就已經滲入到了天外天的力量之中,然後藉天外天的力量碾轉天下,終於花了兩百年的時間才再一次分離而出。當時軒轅雖知道我的元神並未盡滅,但神族十大聖器已經流落各地,不知所踪,以他之力依然無法盡毀我的元神,只將我逼至西崑崙絕域,以萬載玄冰製成玄門將我困於其中,更借用玄門堵住了通往天外天惟一的裂口之處。而我也便一直被封於天外天的天眼之中,度過了這幾千年!”蚩尤無限怨憤地道。

  “你說玄門便是萬載玄冰?”林渺聞言,幾乎喜極而泣地問道。

  “不錯,但這塊萬載玄冰乃軒轅施以無上力量而成,異於世間任何的玄冰。惟有修習了廣成子一門心法或本神心法之人才能夠將思維破入玄門之中,抵達玄境!”蚩尤淡淡地道。

  林渺頓時大感興奮,自語道:“那我便可以不用死了,我有救了……!”“這裡根本就沒有生與死,你自然可以不死!”“那為什麼有那麼多屍體? ”林渺反問道。

  “那是當年涿鹿之戰的戰場,是萬國之戰的戰場,也是我所有被存封於玄門之中的記憶!”“我可以看見你的記憶?”林渺訝然。

  “你已經進入了我的六識之中,走入這玄境之中便等於是走進了我的思想,看見我的記憶並不奇怪!”蚩尤淡淡地道。

  “六識,玄境……”林渺的腦袋有些大,這些意念似乎極為複雜,更是玄之又玄,像是在做夢,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不過,當他知道這是一塊萬載玄冰之時,內心的歡喜卻是難以形容的。

  “為什麼要我進入電網?為什麼你不可以從天眼中下來見我?”林渺突然有些警惕地問道。

  “我已被封於天眼之中,又如何能夠出來?”蚩尤有些惱怒地道。

  林渺不由得一笑,恍然道:“哦,我差點忘了——你說你那麼厲害,還是打不過軒轅嗎?”“你在嘲笑我?”蚩尤大怒。

  “不是啊,我只是問問,你別這麼激動,傳說當年你被軒轅大敗過,軒轅黃帝真的那麼厲害嗎?”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呸,他只不過是暗算取勝,否則我早已讓他神形俱滅!”蚩尤怒叱。

  “可是你還是被他封於玄門之中了,一敗再敗,這難道不是問題?”“第一次涿鹿之戰時,我元神大損,幾乎盡滅,雖隔了兩百年的修養再與天外天之力分離,但是也只能擁有最初的七成功力,自然不是軒轅的對手。”蚩尤冷哼道。

  “噢,原來是這樣,不過你別急,世人尊你為戰神,你也應該滿足了。對了,我要怎樣穿過這些電火,你可不要害得我神形俱滅就行了,我可不想這麼快就死!”林渺想了想道。

  “你學過本神的心法沒有?”“你的心法是什麼?”林渺訝然問道。

  “《霸王訣》!”蚩尤道。

  “啊,《霸王訣》?那不是項羽所創嗎?又怎會是你的?”林渺大訝。

  “項羽?項羽是誰?哦,你說的是那個癡兒?不錯,他會《霸王訣》,卻是本座所傳,你會不會?”“我只會上半篇,下半篇我可不知道!”林渺心中一陣迷糊,今天的際遇只讓他莫名其妙。不過,就當是做夢也應該把夢再繼續下去,是以,他此刻倒是好整以暇,儘管心中疑慮重重,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使他對過去極渴望了解。

  “只要知道一些就行,你試著以思感去吸收玄境中的能量!”蚩尤沉吟了一會兒道。

  林渺見蚩尤沉吟了一會才這般回答,心忖:“你不會是想害我吧?回答猶猶豫豫的。”不過,他倒真的在嘗試著吸收玄境之中的能量,但是卻似乎什麼也沒感覺到。

  “好像不行,我找不到感覺,應該怎樣?”林渺努力了半天,卻仍感到身子懸於虛無飄渺之中,根本就無任何著力之處。

  “你不要想著自己身在何方,就只當自己置身現實之中,現實與虛幻僅在一念之間,你感覺這個世界有便有,你感覺它無,它便無,不必拘泥於形式,用《霸王訣》的心法當自己在對著日月吐納一般,你便可以感覺到玄境之中所存在的能量!”蚩尤提醒道。

  “哦?”林渺應了聲,但是卻怔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霸王訣》中的心法。在上篇之中只有一些內功基礎,但是在他受天雷所擊之後,方發現這之中的心法漏洞百出,這才使他遭火毒焚身之苦,若是以那種形式修練必會走火入魔。而下篇的《霸王訣》心法他根本不知是何物,現在叫他用霸王心法去納玄境能量,他自然做不到了。

  想了想,忽記起劉正說過,浩然帝炁可以將自然之力借為己用,而他所修習的也只有浩然帝炁屬於正正規規的心法。思及此處,不由得摒棄任何雜念,在想到浩然帝炁之時,自然而然地便開始運行了起來。

  剎那間,玄境中的一切似乎驟然而變,沙走石揚,雲飛電舞,一股股奇異的寒流自所有能感知的方位湧入林渺的思感之中,雖然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但其思感卻在無限地延伸擴展,以驚人之速若洪水般漫向玄境虛空的每一個角落,那種感覺舒暢之極。

  “你用的是什麼心法?”蚩尤的聲音變得很尖厲,他似乎在突然之間感覺到了玄境之中的異樣。

  林渺並未回答,生機和寒潮如潮水般與他的思感融合,再化成另外的形式又向四周輻射。他的心思已不再接納外物,甚至忘了蚩尤的存在和置身何處,他自然不會回答蚩尤的話。

  “快停下!快停下!”蚩尤的聲音變得更為淒惶和急切,彷彿是窮途末路的傷者在呻吟。

  電火更狂、更野,那血紅的天空也開始收縮,無數道電火所裹的電網也在悠然向天眼中間收縮,在血色天空之外的黑雲之中竟透出一縷淡淡的五彩之光,以及縷縷紫氣。

  五彩光芒和紫氣過處,那遍野屍骨的土地之下竟然緩緩地冒出根根小草,然後以快速之極的形式生長、蔓延。

  “快停下——癡兒……”蚩尤的狂呼並不能製止一切的發展,林渺此刻已是欲罷不能。

  林渺再次感覺到體內那股奇異的熱力所在,但在玄境那如潮水般的寒意交匯之下,他感覺不到痛苦,反而像與思感一般迅速融合、匯結,化成一縷縷異樣的生機向玄境四面狂湧而去。

  玄境以林渺為中心,極速變化著,本如修羅絕域的天與地開始明朗,不毛之地也開始出現新綠,那慘不忍睹的屍體很快被自泥土之中奇蹟般生長而出的草木所掩。

  蚩尤在天眼之中怒吼著,使玄境內充斥著絕望和仇恨的情緒。但天空之中的紫氣和五彩的異芒越來越強,那血色的天空不斷地向天眼周圍濃縮,像是在受著那五彩異芒的壓迫和催逼。

  林渺的思感清晰地捕捉到這片天與地之間的變化,這讓他奇怪和驚訝,但他卻無法停止自己的行動,而在心底似又有一個極為輕柔的聲音在呼喚,靜謐之中有種說不出的甜美和溫柔,彷若九天飄下的仙樂。

  “癡兒——癡兒……”這是與蚩尤截然不同的聲音,但絕不會充盈著任何誘惑力,只讓林渺的心情更加平靜、寧和,蚩尤那厲吼的魔音根本就無法再乾擾他半分,那輕柔而甜美的聲音又彷佛是在林渺思感周圍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聲場,讓所有魔音無法進入林渺的思感。

  林渺知道蚩尤在呼喚,但也知道這仙樂般的聲音是來自那五彩的光霞之處,正是自那五彩的天空飄然而下。

  在這玄境之中並不只有蚩尤一人,但那人究竟是誰呢?可以肯定是一個女人,一個擁有無比動人聲音的女人。

  △△△△△△△△△

  空尊者被宋留根送了回來,白慶可以看到空尊者有若死灰的面容。

  “師弟!”無常尊者急喚了一聲。

  “他沒事,只是他誤闖了我師叔靜修之地,所以將他送了出來,念在你們是初犯,不加追究,但是,你們必須連夜離開避塵谷,日後最好永遠不要踏進此地!”宋留根冷然道。

  空尊者自己走上船,臉色由死灰色轉為羞慚的紅潤,但已經證明了他確實沒事。

  白慶不敢吱聲,他本來反對空尊者跟踪宋留根去見東方詠,但卻拗不過空尊者,可是眼下空尊者被送了回來,他自然無話可說。

  “這錦囊之中便是師叔他老人家要說的,他讓總管帶回去交給白鶴老爺子。你們一路上千萬要小心,也絕不可拆開!”宋留根叮囑道。

  “謝謝宋少俠,如果有機會歡迎來湖陽世家作客!”白慶道,他知道東方詠是從不會輕易為人推算的,有人曾出千兩黃金讓其算上一卦,都沒能如願。上次他不是專程來找東方詠測算嗎?想請他去湖陽,但是卻沒能請到,這次竟主動為湖陽世家測上一卦,可見其對湖陽世家仍是極為照顧。

  白慶雖然有些世故和陰險,但對湖陽世家卻是絕對忠心的,因為他自小生於湖陽世家,又被湖陽世家重用,是以對湖陽世家的榮辱當然極為看重。因此,對宋留根所說的話確實是發自內心的。

  “走吧,希望你們早日回返湖陽。”宋留根說著,目光掃了空尊者一眼,轉身便向谷中行去。

  空尊者沒說什麼,或許是他羞於啟齒。他根本就沒有發現那個出手製住他的人是什麼模樣,然後他便被制住了,再被宋留根請了出來,但他知道製住他的人是東方詠。他想都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自己竟如此不堪一擊,這讓他有些氣餒。

  無常尊者知道空尊者的脾性,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但他仍問了一句:“你沒有見到那個東方詠?”空尊者搖了搖頭道:“我根本就沒見到他出手,因為他是背對著我的!”“背對著你?”無常尊者駭然問道。

  “是的,自始至終他都是背對著我的,但是我還沒能來得及出手,他便已經點了我的宗神穴,後來就發現我落在那小子手中。”空尊者吸了口涼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無常尊者也吸了口涼氣,一個自始至終都背對著空尊者的人,居然一出手便制住了空尊者,可想此人的武功達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白慶不得不連夜出航,不過,能有這兩隻小船總比站在大船上眼睜睜看著它沉入水中要好。不過,他確實敬服東方詠,居然知道他會在那個時候遇險,這幾乎是神乎其神,不過人家被稱為天機神算絕非僥倖。

  △△△△△△△△△

  電火內束,天眼竟然也在開始收縮聚結。

  “九天玄女,我不會放過你的!”蚩尤厲吼著,聲波使電火舞得更狂,那片血云如海濤一般在五彩紫光之間翻騰激盪,彷彿是代表了蚩尤此刻的心情。

  那本來低沉壓抑的天空烏雲漸散,陽光合著紫氣霞光悠然灑下,天地之間一片新綠,無限的生機充斥著每一寸空間和土地。

  “蚩尤,這是天意!你這一生總是逆天而行,該當你要經受此劫,只望你在天外天能靜心悔過,改過自新,如此或許再過兩千年你便能脫出天外天之劫,否則上天依然不會讓你有脫困的一天!”那輕柔而恬靜的聲音如春風般蕩漾於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我蚩尤永遠都不會改變,總有一天我會再回來,這個世界總有一天是屬於我的!你們這群軒轅的走狗,也不會有好下場……!”蚩尤的聲音自天眼之中飄出,似乎越來越小。

  “轟……”一聲強烈之極的巨爆,數千電火同時凝集化為一根粗大無比的電柱,自地面直透天眼,那血雲彷彿是巨鯨吞吸的水一般,以極詭異的速度順電柱聚向天眼。

  天眼驟合,合成一個巨大的血球,在強大電火的網罩之下直沖向蔚藍的虛空,拖著蚩尤的怒吼瞬間消失於天際的盡頭。

  天空變得湛藍如水,陽光無限溫柔,山野之中充盈著無限生機,花木繁茂,香飄四野。

  林渺只覺得通體舒泰,思感無處不在,體內的生機隨心所欲地抵達每一寸空間。

  “癡兒——我等你等了幾千年,你終還是出現了。”那柔和的聲音悠然飄起,天空之中緩飄下一朵五彩雲霞,而在這之上卻靜立著一位容顏絕世的女子。

  林渺心神俱醉,怡雪的美麗已勝天人,但這女子除了美麗之外,卻有著世人絕不擁有的氣質,雍容、清麗,在煙霞繚繞之中裙帶飄舞,乘風而飛,讓任何人見了都欲頂禮膜拜。

  “你就是九天玄女?”林渺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說話,可是他能聽到聲音。

  “不錯,我便是奉黃帝之命看守玄門的九天玄女!”那女子依然踏著五彩雲霞。

  “你一直在等我?”林渺想起了她剛才的話,不由得問道。

  “不錯,一個應劫而生的救世之主!”九天玄女悠然答道。

  “應劫而生的救世主?難道我就是?這劫又是何指呢?”林渺訝然反問道。

  “蚩尤魔魂從未死心過,時刻都在想著重返人間,是以每隔兩千年,他便能重新凝聚到足夠讓他破開天外天、打通一個天眼的力量,若是他再用一千年的時間,便有足夠的力量破開玄門重返人間,且帶走天外天的力量,毀滅所有的生命,而在這一千年之中,必會有應劫而生的救世聖主,這是軒轅黃帝早定下的宿命!”九天玄女淡淡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道:“可是蚩尤根本就沒有釀成什麼劫呀,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此刻天下生靈塗炭,便是因玄門內魔氣外洩之故,事實上蚩尤魔魂早在兩百年前就有一些逸出玄門,只是我以九天玄女陣及時截獲,這才沒使天地毀於一旦,但蚩尤魔魂日漸強盛,更使當年以萬物生機布下的玄境化為修羅絕獄,草木皆枯,我也被魔氣封於天外天無法現身的玄境,幸虧你及時出現,否則一百年後,玄門將自爆而滅,蚩尤也便可以重生了!”九天玄女道。

  “怎麼會這樣?我剛才究竟做了什麼?”林渺吃驚地道。

  “你將自天外天洩入玄境之中的奇異力量全部吸收,這才使蚩尤再也沒有力量撐開天眼,而又重新被封於天外天之中!”九天玄女道。

  “我吸收了所有天外天的力量?這怎麼可能?”林渺訝然問道。

  “因為你身俱軒轅黃帝所創的絕世神學《廣成帝訣》,所以,當你身處玄境之中時,運用浩然帝炁便可以轉化天外天的力量為無窮生機,而你剛才無意之中做了這一切,使得玄境內戾氣盡去,生機重燃。”“為什麼你不學《廣成帝訣》?要是你修練了浩然帝炁,那守在這裡不是隨時可以看住蚩尤了嗎?”林渺奇問道。

  九天玄女不由得笑了,道:“浩然帝炁是需要肉身為根基的,而我肉身早腐,根本就不可能練得了《廣成帝訣》。”“那我現在也沒有感覺到肉身的存在呀?”“那是因為你的思感處於玄境,但你的軀體依然存在,當你走出玄境便可以回到肉身之上了。不過你此刻已擁有天外天的異力,在塵世之中需勤加修練,才能夠將其發揮出最大的作用而為蒼生造福!”九天玄女笑了笑道。

  “這樣啊,對了,剛才如果我用了《霸王訣》,那會是怎樣的後果呢?”林渺好奇地問道。

  “吸盡這裡所有的生機,然後引得天雷電火焚身而亡,而蚩尤則可趁機破開玄門,逸入人間!”九天玄女肅然道。

  林渺不由得暗暗咋舌,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學過《霸王訣》後半卷,否則便成了蚩尤的替死鬼了,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好了,你身上擁有天下所有人所無法擁有的力量,只要好好把握,世間不會有什麼事情可以難住你的。你可以走了……”“慢,我還有個問題要問! ”林渺忙道。

  “你想問什麼?”“天外天究竟是什麼地方?那裡的力量又是什麼?”林渺好奇地問道。

  九天玄女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你已經擁有了天外天的力量,我向你說了也無妨。天外天乃是我們所生存的那個世界之外的世界,兩個世界同時存在,又互不相干,而在這兩個世界中間又夾著另一空間,也可以說就是你和我現在所處的玄境。道家稱這層空間為天道,只是以一種意念和精神存在的虛渺之世界,只有超越了這一層世界才能夠窺見天外天,但想引用天外天的力量,便必須衝破結界,方可由天道轉入宇宙中任何層次的空間。而天外天便是另一層絕難突破的空間!”“我越聽越不明白,那天外天與我們究竟有什麼不同呢?”林渺惑然問道。

  “這便像是陰陽,一正一反,也可以說是相衝相剋的兩層空間,若冰與火,毫不相融。”“那結界又是什麼?我難道已經突破了結界?”林渺好像有問不完的問題。

  “你永遠都無法突破結界,軒轅黃帝早已施下封神之咒,沒有人能在有限的生命之中悟得通天之道。結界分為精神結和生命結,必須是擁有肉身才能夠維持生命結,即使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在百年之中悟通生命結和精神結,你能夠吸納這天外天之力量,只是因機緣巧合,玄門等於是暫時開啟了你的精神結,而浩然帝炁和這玄境之中的生機也暫時開啟了你的生命結,但這並不是你自身的功勞,也許在百年之後你能悟透其中道理。好了,你該回去了……” “哎……”

  △△△△△△△△△

  “轟……”林渺只覺身子一怔,悠然醒來。

  眼前依然是那冰冷的洞穴,地上,仍是那幾具凍而不腐的屍體,他感到背上一陣冰涼,更傳來了輕微的震蕩之聲。

  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離奇的夢,他不由得揉揉眼,看到的依然是冰冷的石窟。他閉上眼,可是腦海之中依然沒有任何關於剛才的痕跡,想再看到九天玄女的樣子,卻根本就做不到。

  林渺不由得惑然,但卻感到身上充盈著無限的生機,彷彿完全脫胎換骨了一般,這種感覺倒與玄境之中的感覺沒什麼區別,但就是身邊的環境完全不同。

  他知道,剛才並不是夢,而是在無意之中走進了一個玄之又玄的世界。事實上,現實與夢又有什麼分別?

  林渺知道自己的傷勢已經痊癒了,那入手奇寒的玄冰,此刻彷彿略帶溫潤,有若一塊透明的玉石。

  透過玄冰,林渺發現在玄冰之外居然有一道人影在晃動,不由得吃了一驚。

  “轟……”玄冰又震了一下,並緩緩向一旁輕移而開。

  林渺閃身讓到一邊,他不明白此刻還會有誰會到這裡來,誰還能知道這玄門所在呢?

  玄冰滑向一旁,洞門大開。

  “想,想必……就是這裡了……好冷!”一個顫顫嗑嗑的聲音傳了進來,顯然說話之人正在打著哆嗦。

  “我受不了!我,我看還是先回去找幾件皮裘來,否……否則會凍死的!”“好,好不容易……才,才找到寶藏,怎,怎麼能就……回去……”“砰……”一個重物墜地的聲音傳了過來。

  “謝,謝老二,你,你怎麼了?”“他,他不行了,我也快……快撐不住了!”“我,我,好冷,好冷……”林渺大訝,這些人居然是來找這裡的寶藏的,而且能夠找到此地,這可就有點奇了。此地只有在帝王印和孔雀符上才有地圖,合二為一方能指出藏寶之地,難道這幾個人有孔雀符和帝王印?那麼秦复呢?這兩件東西本是在秦复身上的呀,這使林渺不解。

  “砰……”又一人倒下了。

  “老四,你快走,回去,這裡,太……太邪門,不要全……全凍死在……在這裡……”“大哥,你撐住!我助,助,助你運功…… ”“沒,沒用的,這裡的寒……寒氣太,太重,根本就……就不可能……抗拒……”“要死……我……我們兄弟……四人也……要死在寶……藏裡,老四……拖,拖大哥……進……進洞……”林渺心中就覺有些憐惜,只感到這些人有些可悲。

  “你們根本就不必進來了,這裡只是一座空空的冰窖,什麼都沒有!”林渺悠然步出玄門,掃了一下那幾乎蜷成一團的四人道。

  “啊……你……你是誰?”那四人大驚,怎麼也沒想到洞中居然有一個大活人,而且此人卓立如松,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度。

  林渺沒答,伸手探了一下倒於地上的兩人脈象,臉色微變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們若再不出去,必死無疑,就是出去了,這兩位也必會變成廢人!”“你,你,怎會沒事?請,請你救救他們!”那兩個蹲於地上發抖的人吃驚地道。

  “神仙難救,他們的經脈已經冰化,只要再過一盞茶時間,他們的血脈將如冰一般脆弱,身體一碰即碎!”林渺吸了口氣道。

  “啊……”“你們想不想退回去?否則,也會變成一堆冰塊!”林渺問道。

  那兩人臉色青紫,早已凍得難以支撐了,只知艱難地點點頭。

  “大哥……”一人驚呼,他們駭然發現地上兩人已無聲無息,在表面之上結了一層霜凍,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們死了!”林渺說了聲,說話間提起地上兩人送入洞中道:“這裡根本就沒什麼寶藏,你們也該死心地離去了。”那兩人頓時面若死灰,他們所見的,只是地上凍結的幾具屍體,其它的雜物根本就沒有,還有幾點斑駁的血跡。

  這地上本來散落有許多零碎的金銀寶石,不過卻在當日被秦復和林渺清理了,自然是再無雜物。

  林渺再不說什麼,以腳輕勾一下,將兩具已凍的屍體拋入洞中,又將玄冰掩住洞門,這才向冰河的另一端掠去。

  △△△△△△△△△

  白慶返回湖陽世家已是離開死亡沼澤半個多月的事了,這一路兩隻小船載著他們,顯得有些超負荷,所以行程極慢,而且在死亡沼澤之中,他們幾乎丟失了所有的財物,即使到了江夏之後,也買不起馬匹,好不容易聯繫上湖陽分舵,這才快速返回湖陽。

  白慶幾乎沒有臉面見白鶴,此行之狼狽讓他幾乎想痛哭一場,惟一值得慶幸的便是他拿了天機神算的一個錦囊,否則的話,他還真的無臉回湖陽。

  白鶴的臉色極為陰沉,他早就得知了白慶之狼狽。白慶諸人在死亡沼澤中幾乎全軍覆滅的消息,早已飛報湖陽。

  “你還有臉回來見我?”白鶴聲音極冷,像臘月擠過窗櫺的寒風。

  “白慶確實該死,還請老爺子恕罪,我回來是因為天機神算讓我帶一個錦囊給老爺子,否則,白慶惟有自溺於沔水!”白慶乞求道。

  “天機神算的錦囊?還不快拿來!”白鶴有些意外,沉聲道。

  白慶忙雙手遞上道:“他讓我親手交給老爺子!”白鶴冷然望了白慶一眼,不再說話,只是悠然拆開錦囊,自中掏出一張巴掌大的黃帛,甫看一眼,就迅速捲起,怔了半晌。

  “老爺子,不會有事吧?”白慶見白鶴的表情有些不對,不由得惑然問道,他並不知道那黃帛之上寫的是些什麼。

  白鶴半晌未答,眉頭皺緊後又舒展開來。如此數次,才將目光投向白慶,冷問道:“這錦囊還有誰曾打開過?”“除東方前輩外,便只有老爺子了。”白慶道。

  “好,念在你帶回這錦囊有功的份上,死罪可免,但是你讓我辛辛苦苦培養的死士折損了一半,還有那百數兒郎的性命,死罪雖免,活罪難饒!”白鶴吸了口氣,沉聲道。

  “謝老爺子不殺之恩!”白慶大喜,他知道這次雲夢之行,確實毀了白鶴不少心血。

  “來人,給我將他拉出去重打五十法杖,然後讓其面壁思過半年!”白鶴沉聲喝道。

  白慶一呆,心中氣苦,五十法杖打了不說,居然還要面壁思過半年。

  “老爺子!”更叔似乎想說什麼。

  “不必多說,拉下去!”白鶴打斷更叔的話沉聲道。

  更叔只好不再多言,白慶迅速被兩名家將帶下去,由白家長老行刑。

  “老爺子,讓總管面壁思過半載,那玄門寶藏之事由誰來主持呢?”楊叔不由得問道。

  “據地圖分析,玄門寶藏乃是在雲夢澤之中,白慶剛自那裡歸返,必鬥志盡失,此重任豈可給他?而餘者只有你和白泉同去過死亡沼澤,對雲夢澤內的地形較熟,因此我讓你同白泉帶著白充諸人前往,此行可要小心行事!”白鶴沉聲道。

  “老爺子,我覺得如此安排有些不妥,此事至關重要,也許其它各路之人也知道。因此,必有一番爭奪,只怕楊先生難擔此任。”更叔出言道。

  “更叔所言極是,我覺得主此事之人最好是本族中人,可讓權生長老等主持,必能更妥當一些。”白久長老肅然道。

  楊叔眼中閃過一絲怒色。

  “久長老說的也是,玄門寶藏可不是件小事,一切行事還得慎重才是!”白森長老也出言反對道。

  “長老是說我不慎重了?”白鶴有些微惱地反問道。

  “不敢!”白森忙道。

  “那就行,一切就依我的安排,楊先生追隨我湖陽世家已有十年之久,為我湖陽世家立下不少功勞,智謀過人,我白鶴早當他是我湖陽世家的中流砥柱,你們又有什麼好說的?”白鶴叱道。

  廳中眾人頓皆不語,不敢出聲,事實上白鶴所說也有道理,在這種時候根本沒必要排外,只是許多人心中尚有些不服。

  白鶴將錦囊納入懷中,又道:“好了,可以散了,你們都下去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7
第四卷第二十三章帝道傳人
  “你們是什麼人?”林渺居然發現在暗河中有一條小船,想來也是這幾個人劃過來的。

  遠離了那萬載玄冰,這兩個人似乎感覺好多了,雖然在地下河中依然很冷,卻非不可抗拒的,只是此刻他們手腳麻木已經難以行動,一時半刻根本就無法行動。

  “我們是洞庭四鬼,我是二鬼何杰,這是我四弟肖憶,謝謝大俠救了我兄弟二人一命,只不知大俠如何稱呼?”那兩人說話也顯得連貫多了。

  “哦,在下林渺,你們是怎麼跑到這裡來找寶藏的?又怎能找到這條暗河?”林渺訝問道,他對洞庭四鬼倒不是很熟悉,不過,卻知道這四個人武功應該不弱,否則根本就支持不到去打開玄門,只怕還沒到玄門之外便已僵斃。

  “我們四兄弟在無意之中獲得一份藏寶圖,後被人追殺了十餘日,終按圖找到了雲夢澤之中,在這雲夢澤之中尋找了十多日,才碰巧找到了通向這暗河之路,於是便駕小船進來了。誰知這四月的天氣,這里居然仍會如此奇寒,若非恩公,只怕我們兄弟也只有死於那裡了!”肖憶黯然道。

  “現在是四月?”林渺吃了一驚,訝問道。

  “不錯,我們兄弟入雲夢時是四月初八,躲了十幾天,今天應該是四月二十一了。”何杰道。

  林渺不由得傻眼了,他本是三月初十入雲夢的,到這玄門時已是初十晚,可是現在如果是四月二十一的話,那他豈不是在那玄洞之中呆了一個多月?

  “不可能,你們在說謊!”林渺冷聲厲喝道。

  肖憶和何杰吃了一驚,不明所以地愕然道:“沒有啊,現在真的是四月二十一!”林渺目光如炬,這黑暗的河道居然在他眼中一覽無餘,看肖憶和何杰的表情並不像是在說謊,不由得愕然,自語道:“不可能啊,難道我一坐竟坐了四十天?這,這怎麼可能?”林渺不由得摸摸肚皮,有些微涼,但卻毫無飢餓之意,如果說真過了四十餘日,他未食未飲,怎麼會仍一點感覺都沒有?彷彿只是經歷了一個多時辰而已,這確不能不讓他驚訝和不解。

  何杰和肖憶也愕然地望著林渺,不知林渺在說些什麼,但他們只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有著一股奇異的氣質,更讓他們驚訝的卻是其出入於這極寒之處好像若無其事,突然之間,何杰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得驚問道:“大俠便是梟城城主林渺?”肖憶頓時也想起了近來江湖之中將林渺傳得沸沸揚揚,剛才那一凍,差點都讓他糊塗了,經何杰一提才記起。

  “不錯,在下正是梟城城主林渺。好了,我們也該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林渺望瞭望這黑暗的暗河一眼道。不過,很快他便發現了異樣,上次他來這裡的時候只能跟著感覺找路,但這次他一眼便可看清數十丈外河壁之上的石頭,還有那些他曾走過的腳印,這怎不讓他訝然?

  在他曾走過的腳印上已經結了青苔,這讓林渺可以肯定,肖憶與何杰並沒有說謊,他在這裡確實已經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也便是說他在玄境之中那彷彿是一個時辰的事,現實之中已過了一個多月。也可能是因為他身子貼著那塊玄冰,生機在剎那間凝固,所以體內的能量並未消耗,而他又在玄境之中吸納了無窮的生機,這才使其肉身保持了活力。當然,這讓林渺有些不解,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因為他自己都不相信,一切都只像是做了一場夢。

  這條暗河並不只有一個出口,但兩個出口相距並不遠,其中一個可容小船進入,竟是一個小溶洞。

  這條暗河的河水本來是可以注滿整個河谷的,但因中間冰封,所以強有力的水源斷絕,只有靠玄潭之中的暗流來支撐河中的流水,這便使得河水半滿未滿,水面距暗河之頂尚有五六尺之高,低一些的地方也有四尺,是以,若乘小舟行於其中並無問題。

  林渺卻有些奇怪,怎麼會讓洞庭四鬼拿到一份藏寶圖?據秦复說這只有他秦家後人或大秦皇族的後裔才知道的秘密,難道說世間另外還有一份地圖存在?

  事實上,許多問題都讓人不解,首先是玄門之秘,這究竟是當年西楚霸王所建或是大秦的藏寶秘址,還是在很早很早以前軒轅黃帝所築呢?

  玄門究竟是藏寶之所還是專門為封閉蚩尤的異域呢?那似夢非夢的感覺使林渺感到困惑。有些問題本身就是一個謎,把答案追溯得太遠,往往會失去其真實性。

  乍見陽光,林渺長長地籲了口氣。自他跳入玄潭的那一刻,便擔心自己再也不能看到陽光,呼吸到新鮮空氣,現在他終於可以放心了,重生的感覺極妙。

  “你們兩人必須修養一段日子,凍傷才能夠恢復,這種地方能不來最好別涉足!”林渺望了何杰和肖憶一眼,淡淡地道。

  何杰和肖憶的臉都有些浮腫,便連手也微腫。看上去,人都變了樣,他們不由得都心中駭然。他們從沒想到,寒冷也可以要人命,比之烈火似乎還要可怕。

  “我兄弟二人孑然一身,如果城主不棄,不若便讓我們跟隨城主一起北上吧?”何杰向肖憶望了一眼,突然單膝跪地,肅然道。

  “哦,你們要跟我一起北上嗎?”林渺訝問。

  “不錯,城主救我兄弟之命,無以為報,惟有以身相隨,為城主效犬馬之勞,望城主不棄!”肖憶也肅然道。

  “我兄弟幾人,雖在江湖之中並無名頭,但自信水下尚有一絕,相信城主定能用得上我兄弟!”何杰自信地道。

  “哦?”林渺打量了兩人一眼,覺得這兩人還確有些意思,一開始便在此毛遂自薦,看來他不收下也不行了。

  “如果是這樣,那往後你們便跟著我吧,他日若有成,自不會薄待二位!”林渺欣然道。

  “謝城主!”何杰和肖憶喜道。

  “都是這破羊皮地圖害了我大哥和三哥,我們把這害人的東西毀掉算了!”肖憶似乎又想到了死於冰河中的大鬼和三鬼,恨意大起道。

  “此乃不祥之物,毀之也罷!”“讓我看看!”林渺接過那一卷羊皮,瞟了一眼,果見上面繪著一些山水的形狀,但只有一個地方標明了地點,那便是江陵,標記之處四周的山河畫得很清楚,仔細看看,那被紅線圈起之地,在左上角還專門放大了地形,看上去與自己此刻立身之處至少有四分相似。

  “這繪圖之人的手工還真不錯,至少對這一帶的山川地理很熟悉。不過,這張羊皮最多只有數十年的時間,而這線圖的色澤尚鮮明,應該只是在一年內所畫,而玄門寶藏乃兩百年前的事,這地圖分明有所不實!”林渺淡淡地道。

  肖憶和何杰接過羊皮,再看,臉色頓變,撕下羊皮一角放入嘴中細嚼了一下,一時呆住了。林渺的分析絕沒有錯,這羊皮最多只是二十年的年齡,也便是說這張地圖最早也只是這二十年之內繪成的,可是他們當時並沒有想到這一點,像是鬼迷了心竅一般。

  林渺沉思了一下,道:“這東西留著吧,也許還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咦——”說到這裡,林渺鼻子觸動了一下,他竟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

  “我們龍頭並不想與眾位江湖朋友為難,但如果諸位不肯給面子的話,那我冷心月便不客氣了!”“冷心月,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玄門寶藏又不是你遊龍軍的,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們尋找?”“這裡是雲夢澤,這片雲夢澤乃是我遊龍軍的發源之地,可謂是聖地,何來什麼玄門寶藏?若你們執意要進入我們的聖地,便是欺我遊龍軍無人,我們自然不客氣!”冷心月冷聲道。

  “哼,雲夢澤方圓何止千里?這些都是你們遊龍軍的發源地嗎?別人怕你游龍軍,我葉晴可不吃這一套!”“這位想必是紅葉山莊的少莊主葉晴了,我冷心月與令尊應可算是頗有交情,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晚輩,你如此言語,豈不是太目無尊長了?”冷心月冷聲道。

  “我怎麼就從沒聽先父說過有你這樣一位朋友?”葉晴反駁道。

  “你知不知道都沒關係,如果你客氣而來,我可以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之上帶你游我遊龍軍聖地,但如果你是為寶藏而來,那便與他們一樣!我們的聖地是不可以讓外人隨便進入的!”冷心月斷然道。

  林渺訝然打量了一下四周,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張霸的遊龍軍是以這里為發源地的。

  這是一片坡谷,四處都是高矮不一的灌木和雜草,在野花和亂石之間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十具屍體,血腥和花香並存。

  谷中是集在一起的江湖中人,而在谷四周則是百餘名手執強弓硬弩的遊龍軍,弩箭全都對準了谷中之人,冷心月立於谷口的一方巨石之上,身側則是四名遊龍軍的高手。

  冷心月對林渺來說,並不陌生,對於各路義軍的主要人物,林渺都熟記於心,這是他必須做的。

  冷心月在南郡頗有名氣,與秦豐的軍師段玉並稱雲夢雙邪。

  “你游龍軍想獨吞這筆寶藏是嗎?還要問一下我江陵軍!”一個冷冷的聲音自谷口傳了過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將目光投向谷口,只聽一陣蹄聲疾響,一隊人馬迅速自谷口搶占住一些極重要的方位,人人手執強弩,也不下兩百人。

  讓林渺感到有趣的是,這些強弩當中居然有十張天機弩。

  肖憶不由得把藏寶圖拿出來又看了一遍,訝然道:“沒有藏寶圖,他們怎麼可能找到這裡來呢?”“你錯了,他們定是每個人都有藏寶圖!”林渺悠然一笑,淡淡地道。

  “這是有人故意設下的陰謀!”何杰頓悟。

  林渺點了點頭,卻在思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什麼人設下此圈套?而且對這地點知道得如此清楚呢?儘管他告訴肖憶這裡沒什麼藏寶,但他卻很清楚,這裡確實是玄門藏寶所在地。如果這是某人故意設下的陰謀,那這人定然知道寶藏之秘,更知裡面的寶藏已經搬空,否則的話,誰也不會傻得讓這麼多的財寶與天下人分享!

  “秦雄!”冷心月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殺機,冷聲道。

  “冷軍師還識得故人,那再好不過了,雲夢澤是你游龍軍的發源地,也與我江陵軍有些聯繫,所以,這寶藏也有我江陵軍的一份!”秦雄朗聲笑道。

  “你江陵軍是欺人太甚!”冷心月道。

  “是是非非,天下人自有公道,這亂石坡本就是雲夢澤中無主之地,你能說是樂遊龍軍的聖地,我為什麼不能來插上一手?只怕你們遊龍軍在今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這地方叫亂石坡吧?”秦雄不屑地道。

  冷心月臉一紅,倒是被秦雄說中了事實。

  “哦,原來這裡根本就不是你們的什麼發源地,你們遊龍軍這樣做也太過分了,上古寶藏本就是天下人之寶,人人有份,你們卻想獨吞!”有人忿然道。

  “這就是江湖生存的至理,勝者王,敗者寇,弱肉強食的道理,只是有些可悲的是,你們還沒有見到寶藏便已經死傷遍野,血濺雲夢,這也太讓人心寒了!”一個平和而蒼邁的聲音自谷頂飄來。

  眾人不由得將目光投向谷頂,立刻有人叫道:“魯南大俠!華山隱者!”江湖之中沒聽說過這兩個名頭的人並不多,這兩人在正道之中的身分極高,也可算是一派宗師,尤其是華山隱者,乃是眼下正道第一人松鶴道長的至交好友。

  “原來是華山隱者和魯南大俠駕到,真是失敬!”秦雄忙客氣地道。

  “冷某見過二位,沒想到二位也對寶藏有興趣!”冷心月不冷不熱地道。

  “二位客氣了,我們只是適逢其會,只是見各位武林同道為這尚未見面的寶藏自相殘殺,實是心傷,所以才趕來一看,對於寶藏倒不是太感興趣!”魯南大俠道。

  “不是太感興趣,那便是還有興趣了!”有人起哄道。

  “當然是有興趣,誰不想見識一下西楚霸王所留下的東西是些什麼?但是並不想因此而血灑雲夢,不過依我看,此事之中必有蹊蹺,難道諸位沒有發現嗎?”華山隱者淡淡地道,但聲音卻清晰地傳入眾人的耳鼓之中。

  “隱者認為有何蹊蹺之處?”立刻有人質問。

  華山隱者自懷中掏出了一塊羊皮,又伸手接過魯南大俠遞來的一塊羊皮,高高舉起道:“我與張賢弟每個人都得到了一份藏寶圖,所畫之圖一模一樣,我想,在場的諸位也擁有這樣的藏寶圖吧?”“啊……”華山隱者的話是一石擊起千層浪,立刻有人自懷中掏出一塊羊皮,再掃視眾人,驚覺幾乎每一路人馬手中都有這所謂的藏寶圖,不由得全都傻眼了,即使是冷心月和秦雄也都面面相覷。

  “怎麼會這樣?”葉晴神色有些難看地道。

  “很簡單,這之中肯定有人製造了這起陰謀,惟一的目的,便是要讓我們各路武林同道相互殘殺!”華山隱者悠然道。

  冷心月和秦雄打了個手勢,讓眾屬下收起弩箭,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了,他們也都是明理之人,知道若再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林渺倒有些意外,看來這藏寶圖之事在江湖之中已經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否則怎會驚動這麼多人?還使這麼多人都趕到雲夢澤之中?他心中隱隱估到究竟是誰在製造這起事件,而知道這裡是藏寶地而且寶藏都搬空了的人只有四個。

  第一個便是搬走這裡寶藏的人,第二個則是林渺自己,第三個是秦复,然後便是齊萬壽。

  秦複製造這起陰謀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他似乎沒有必要如此,至於齊萬壽似乎也沒什麼必要,這對他好像並沒有好處。那麼製造這次事故的人惟有那搬走寶藏的人了,但究竟是誰搬走了寶藏呢?又為什麼要在那洞壁之上留下那錯亂的半部《霸王訣》呢?又為什麼要讓江湖中人相互殘殺呢?

  “這是不是一個騙局?大家可以先找到所謂的寶藏一看便知,在這裡如此爭持,只會傷了彼此的和氣。大家人多好辦事,不若分頭去找,看看那地方究竟在何處。”魯南大俠道。

  “對,大家分頭找找看!”立刻有人應和著。

  “不用找了,我知道那洞口在哪裡!”林渺大步自山岩後行了出來道,洞庭二鬼也跟在後面走了出來。

  眾人不由得全都移過目光,但認識林渺的人似乎只有華山隱者一人。

  “哦,這位不是林城主嗎?真是幸會!”華山隱者當日隨松鶴一起到梟城受過林渺款待,而在德州之外也有一面之緣,所以一眼便認出了林渺,遙遙拱手道。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在這里居然能與前輩相遇,也算是幸事了。”林渺忙還禮道。

  谷中眾人訝然,他們根本就不識得林渺,但卻有人認出了何杰與肖憶。不過,他們對華山隱者居然對林渺如此客氣感到意外,以林渺的年齡,似乎有些不相稱。

  魯南大俠張寬也有些意外,不過林渺也客氣地向他行了一禮,自我介紹道:“晚輩林渺,見過魯南大俠!”“林渺……”立刻有人小聲議論起來,雖然林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梟城城主,但是卻在江湖之中造成了極大的震動,外加小刀六故意為其製造聲勢,而使得林渺的名字極為響亮,是以林渺一報上名就立刻引起了眾人的議論。

  “原來是名動北方的梟城林城主,真是幸會!”魯南大俠道。

  林渺淡淡一笑,拿出肖憶手中的那張地圖,道:“這地圖我也有一份,而且我已經找到了那裡,剛才正是自裡面出來。正如華山隱者前輩所猜,一無所獲,卻讓兩位同伴命喪其中!”“不錯,我們剛自裡面出來,我大哥和三哥不幸身亡,所以,我勸大家還是不要進去為妙!”肖憶出言道。

  “哦,兩位可是洞庭四鬼的老二和老四?”秦雄認出兩人的身分,不由得問道。

  “不錯,正是我們兄弟二人!”何杰應了聲。

  “敢問你們另外兩位兄弟是如何身亡的?”秦雄問道。

  “說來大家也難以置信,我大哥和三弟是凍死於其中,那裡根本就只是一條地下冰河!”何杰道。

  “哈哈……”葉晴突然大笑。

  “你笑什麼?”何杰怒問道。

  “我笑你的話,這裡可是南方,而且又近入夏,水暖花開,在這裡能凍死人,大家不覺得這很好笑嗎?要騙人也編個像樣一點的謊言!”葉晴不屑地道。

  聽到這裡,立刻也有人跟著葉晴一起笑了起來,確實是沒有人相信何杰的話。

  華山隱者和魯南大俠老成持重,並沒有發笑,但他們也很難相信何杰的話。是以,都將目光投向了林渺。

  林渺冷冷地哼了一聲,山谷之中頓時一片沉寂,每個人的心頭猶如被巨杵敲擊了一下,笑聲頓止,但又不由得駭然。

  “他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有誰不信可以親自去試試,在那邊地下河中有我們剛乘坐的一條小船,我祝愿那位仁兄能安然歸返!”林渺冷冷地道。

  每個人都面面相覷,林渺的話中有一股讓人不能不信的氣勢,一時之間倒將谷中諸人給震住了。

  “另外,我要提醒諸位,在進入地下河之前,最好將身上的血腥味清洗掉,即使身上有哪怕是很小一點尚在出血的傷口者也不要輕易進入那條地下河,否則到時出了事,可別怪我沒有提醒諸位!”林渺又補充道。

  何杰和肖憶也微愕,這一點他們也有些不明白,有一點血腥都不行,這又是為什麼?

  “這是為什麼呢?”華山隱者也感到很奇怪。

  “是呀,這是為什麼呢……?”立刻有人好奇地附和道。

  林渺見是華山隱者開口相詢,也不好不答,道:“因為在那條地下暗河的水中有一種極奇怪的東西,似蛇非蛇,其對血腥極為敏感,若有一絲血腥,便很可能會受到那東西的攻擊,所以身上有傷者最好別以身相試!”“哦,居然有這樣的東西!”冷心月也有些訝然。

  “雲夢澤之中奇物異事多不勝數,若大家把這里當成了家裡一般隨意的話,可能發生的變故會是你做夢都不會想到的!”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空口無憑,我們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葉晴不耐煩地道。

  “閣下是紅葉山莊的少莊主嗎?”林渺反問。

  “不錯!”葉晴神情倨傲地道。

  林渺不屑地笑著搖了搖頭,道:“閣下如此無耐心,心性浮躁,實讓人嘆息!”“哈哈哈……”谷中眾人聽林渺這番話不由得都哄然而笑,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感,而葉晴已氣得七竅生煙,面紅如豬肝。

  “林渺,你敢辱罵我?”葉晴怒叱。

  “罵你又如何?紅葉山莊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何杰見葉晴對林渺這般無禮,他似也明白林渺話中之意,是以叱道。

  “殺了他!”葉晴向身邊紅葉山莊的十餘名弟子喝了一聲。

  那十餘人也大為惱怒,迅速攻向林渺。

  “哎,葉少莊主何以傷了和氣?”魯南大俠忙掠上前阻在中間勸道。

  “張大俠這是乾什麼?”葉晴憤然問道。

  “都同為武林中人,怨家宜解不宜結,何必為這點小事而大傷和氣?也太不值得了。”張寬勸道。

  “不錯,我看少莊主給老夫幾分薄面,今日就此打住吧!”華山隱者也道。

  葉晴大恨,有魯南大俠和華山隱者這兩位武林前輩說話,他自然不敢不給面子。他惱的是,這兩人居然都向著林渺,只好狠狠地瞪了林渺一眼。

  一干武林人士見這兩位正道舉足輕重的人物對林渺都這麼維護,不禁對這個年輕人刮目相看,想到江湖中盛傳的林渺在初得梟城之時,便有鬆鶴為首的一干白道人物為其捧場,看來這些並不假,便是冷心月和秦雄都有點嫉妒。

  “那好,請林城主為我們帶路,我們就去看個究竟吧!”冷心月道。

  “諸位不准備貂裘嗎?”林渺反問道。

  “我想應該用不著!”冷心月不屑地道,他根本不相信在雲夢澤之中會有如此極寒之處。

  “那好,諸位請跟我來,如若冷得受不了,再回頭也不遲!”林渺淡漠地道。

  “你們再去河邊抬幾隻小船來!”秦雄吩咐道,他們到這裡皆是乘船而至,這裡距沔水也並不是太遠。

  △△△△△△△△△

  江陵軍搬來了兩隻小船,再加上洞庭四鬼的那一隻小船,三隻船載著林渺、張寬、華山隱者,及幾路人馬的頭領共十餘人點著火把深入暗河之中。

  在火把的光亮之中,林渺不由得重新打量著這暗河的洞壁,河水極為清澈,但是在火把的光亮之下呈黑綠色,無法看到底部,只隱隱綽綽地知道這水中有許多活物,並不能看得太真切。不過,眾人很自然地想到林渺所說的那似蛇非蛇的怪物。

  “滅掉火把!”林渺突地輕喝道。

  “為什麼?”葉晴不服氣地道。

  “嘩……”葉晴話音剛落,便見一物破水而出,如一截粗樹根般,纏住了他身邊那執火把的人。

  “啊……”那人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竟被那突然破水之物捲入水中。

  “救我……啊……”那人一句話還沒喊完,便發出一聲淒長的慘叫。

  火把頓滅,葉晴臉都白了,他看得很清楚,那如粗樹根一般的東西是一條若長滿了蝨子的蛇,黑而粗的鱗皮在那一閃的火光之中閃著異常詭異的色彩。

  “快走,這裡有好重的血腥!”林渺急忙道。

  眾人頓時也嗅到了,都知道血腥是因為剛才落水之人。

  船上眾人哪還敢再點火把?他們都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人人都感到身上傳來一陣陣寒意,如臨大敵。

  “那是什麼東西?”有人在黑暗之中驚問道。

  “不知道,好像是大蛇,好噁心的東西!”葉晴身邊的一人似乎想吐,輕聲回答道。

  “最好不要吐出你肚子裡的東西,少說話為妙,那東西攻擊明亮的東西,也許它們還有聽覺,大家小心防備!”林渺提醒道。

  眾人嚇得立刻噤聲,只好在黑暗之中迅速把船驅離此地。

  “對了,不要用槳,以手藉這洞頂或洞側壁行船,這樣也許會少點危險!”林渺又提醒道。

  眾人頓悟,明白林渺的意思,全都照做。葉晴也再不敢反駁了,他心中尚有餘悸,一個不好,讓他葬身此地可就得不償失了。

  暗河之中極為陰冷,而在快到冰河附近之時,更是奇寒徹骨,這使得眾人不由得不相信林渺的話。

  這種寒意彷彿是透自骨子裡的,連運功抵禦都似乎無法阻止寒意的入侵。

  “好邪門的寒氣!”魯南大俠難以置信地道。

  “這只是開始,如果誰撐不住不要硬撐,這種奇寒只會讓你骨血壞死,傷人於無形。當你發現不妙時,已經遲了。”林渺提醒道。

  甫見冰河,除見過者外的所有人都大感驚奇,他們怎也沒有料到,在南方也會見到冰河!整條冰河像是一條極為深邃的冰窖,散發著溫潤而柔和的光亮,每個人都呆住了,像是置身於夢中一般。

  船被冰渣卡住無法再前進,有人卻開始牙關打顫,身子發抖,這裡的寒氣根本就超乎了他們的想像,功力稍弱者已經難以支撐。

  “有興趣、能夠撐得住的,可以跟我上去看看,其他人便留在這裡,也可以分出一條船返回地面。”林渺道。

  沒有人再反駁林渺的意見,雖然每個人都有這種好奇,但是卻沒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們上去吧,我……我們不去了!”有人開口道,但聲音都有些走樣了。

  “我們在船上等城主!”肖憶和何杰嚐過那種滋味,他們可再也不想去嘗試。

  葉晴猶豫不決,他雖然是紅葉山莊的少莊主,但功力卻並不太深厚,撐到這裡已是勉為其難了,要是讓他再繼續硬撐下去,他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作賭注。

  “我們去看看吧!”冷心月和秦雄功力極深,尚能夠支撐。

  “那好,餘者可以在此相候,也可以駕一條小船先出去。我們走吧!”林渺操起一支火把,閃身如蝙蝠一般破空劃過十數丈的空間,落在堅冰的實地之上。

  船上之人駭然,在那淡淡的光影之中,林渺身法之快幾讓他們以為是錯覺,這十數丈的空間竟一閃而過,有若飛鳥。

  此刻葉晴倒有些慶幸未曾真的與林渺翻臉,否則,只怕就是傾他身邊所有的力量都不是林渺的對手——看來此人的武功比傳聞之中更深不可測。

  魯南大俠和華山隱者諸人也為之訝然,他們也絕沒辦法做到這般利落,林渺給他們的感覺也有些高深莫測了。

  “這裡是實地,可以落腳。”能夠跟上林渺的只有五人:秦雄、冷心月、魯南大俠和華山隱者,另外一人似乎並沒有人知道其來歷,一直都沒有說話。餘者皆在船上,另有數人受不了這裡的奇寒,驅船返出暗河。

  林渺點亮火把,整個冰河頓時泛起一層瑰麗之極的光彩,火把的光亮經過冰面不斷地折射,使得冰河四壁有如置放著百萬顆明珠,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光華。

  “哇……”包括林渺在內,所有人都為之驚呆了,這四面都是厚達數丈的冰層,晶瑩剔透卻又像鏡子一般,一支火把的光亮頓被擴大了千萬倍,那華光使得整個河道之中鍍上了一層聖潔而淒迷的色彩。

  “世間竟有如此妙境,此次也不算是虛行了!”華山隱者驚嘆道。

  林渺也是第一次在這裡麵點起火把,亦未料到,在火光相映之下,這里居然會有如此奇妙的一番韻味。

  “這裡確實很美,只不過這裡可不是人人都能前來的,更不是人能夠長住之地!”林渺吸了口寒氣道。

  林渺的話自然被人接受,儘管他們功力極為深厚,但是卻不像林渺那奇異的體質,面對這透骨的奇寒,也有些受不了。

  “快走吧,這裡太冷,不能耽誤太久!”秦雄道。

  “啊,那是什麼?”冷心月突地驚呼了一聲,眾人目光望去,只見冰壁之中一道影子晃動著迅速向眾人攻到。

  “轟……”冷心月急速出手,但他並未擊中那幻影,反而擊中了秦雄。

  “你——”秦雄怒喝聲中,卻發現又有一道影子攻來,忙出手相抗。

  “當……”秦雄與魯南大俠同時暴退,竟是他們對擊了一招。

  “砰……”冷心月也受了一擊,卻是那沉默未語之人,一時之間冰牆四處幻影重重,那幾人竟亂成一團。

  華山隱者竟向林渺狂攻而至,招式凌厲。

  “前輩!”林渺吃了一驚,他還沒能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時,華山隱者的掌勢已封鎖了他所有的方位,無奈之下,只好單手相抗。

  “轟……”華山隱者與林渺掌勁相觸,竟倒跌而出,在冰面上滑出數丈之遠。

  林渺吃了一驚,目光掃過之處,卻見冰面折射出無數人影,同時向他攻來,這些人影略有點模糊,但卻招式分明。林渺疾退,卻發現四面八方都是人影,駭然之下林渺頓時明白,迅速滅去火把。

  冰洞之中頓暗,所有的人影俱滅,那瑰麗無比的光彩也立時消失。

  正交手的冷心月諸人也全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居然暗算我!”秦雄狠狠地指著冷心月,似欲再鬥一場,他受那一擊看來傷勢不輕。

  “我不是有意的!”冷心月忙解釋道。

  “我想這定是誤會,這裡面太詭異,剛才因為火光所以生出了許多幻像!”林渺插口道,他迅速扶起華山隱者,不好意思地問道:“前輩沒事吧?我剛才一時失手!”華山隱者老臉通紅地道:“沒事,城主的功力好深厚!”林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地方太過古怪,大家小心,剛才大家一走動立刻便有幻像生出,定是因為火把的原因,大家絕不可用火!”“這是什麼鳥地方,居然這麼古怪!”秦雄氣恨地罵道。

  “鬼才知道!既然大家要看個究竟,那就繼續深入吧!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怪事呢?”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遠處船上之人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也看到了那滿冰河的幻影,不由得也皆駭然,慶幸自己沒有上去。

  六人立刻變得小心謹慎起來,這裡面的怪事讓他們受不了,看上去似乎平靜之極,可是處處暗藏著殺機。他們真難以置信,在南方會有這樣一個地方存在。

  行不多久,秦雄支撐不住,他本就已經受傷,是以只好半途退去。在幾人看見那玄門之時,連冷心月和魯南大俠也受不了。

  “那就是玄門了!”冷心月大喜道。

  眾人也都精神大振,林渺卻不置可否地笑道:“只怕那裡沒有你們想像得那麼好!”眾人不由得苦笑,雖然他們已經知道這可能是個騙局,但仍禁不住想著這玄門的存在,此刻便是受不了也不想放棄一看究竟的心思,或許這便是人的劣根所在。

  “我打開過,那隻是一個空空的冰室,幾具屍體的墳墓!”林渺見幾人行速漸緩,顯然是都快到了強弩之末,肌肉都快僵硬了,所以才無法展開身法,這短短的一段路程卻顯得極漫長。

  林渺也感到有些好笑,自己為什麼要這麼關心這些人?這些人的生與死並不關他的事,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做這些,只不過他覺得那製造陰謀之人太陰險毒辣,搬走了寶藏卻還要讓江湖中人自相殘殺,這才使他產生了破壞這些人行動的念頭。

  △△△△△△△△△

  沔水近日往來船隻極為頻繁,玄門寶藏使得整個沔水都熱鬧起來,各路江湖人物聚於竟陵,再租船入雲夢,而在一路上,有些人為了爭奪自以為獨一無二的藏寶圖而血腥廝殺。

  是以,近日來,竟陵和沔水邊的城鎮之中殺戮紛起,天天都有各種不同身分的人死於兇殺之中。

  南陽和南郡兩地的氣氛也都變得有些怪,好像百姓和難民們也都知道這玄門寶藏的秘密一般。

  “姜先生認為我們不應該去碰碰運氣?”刑風有些不太甘心地反問道。

  “我不覺得有什麼運氣好碰的,事情鬧得這麼沸沸揚揚,其中必有蹊蹺,如果真有寶藏,我們根本就不必去雲夢澤,在那荒無人煙之處,有金子也買不到東西!”姜萬寶淡然一笑道。

  “姜先生是說,他們必會自水路運出來?”刑風眼睛一亮,問道。

  姜萬寶點了點頭道:“若真是玄門寶藏,必有極多金銀珠寶,在雲夢澤之中最好的辦法就是自水路運出。此次前去雲夢之人多是乘船而下,陸路無路可通,且得寶之人絕不敢將寶藏再轉移到雲夢澤的某處收藏。他們絕不想讓這麼多入雲夢的人揀了便宜,因此他們必會急急將金銀運走,而出雲夢便只有沔水上下兩頭和去江陵之路,只要我們在這三處廣布眼線,根本就沒有必要去雲夢澤中與他們拼死拼活!”“姜先生所言極是,以我們的力量,想在雲夢澤內與天下群雄相爭,尚有不足,但是如果我們認准了目標,在他們幾敗俱傷的情況之下突然出手,那成功的可能性就要大多了!”賈复贊同道。

  頓了頓,賈復又道:“不過,據我所知,這藏寶圖並不只有一份,至少有三份,或者是更多,這便不能不讓人奇怪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藏寶圖呢?玄門寶藏乃是最為神秘的寶藏,就算有幾份藏寶圖也不可能在同一時間一起出現呀,這些藏寶圖同時出現江湖,難道只是一種巧合嗎?我看這其中定然有詐!”“不錯,賈先生分析得有理,這也是我找龍頭來的原因。我們不能也如這群武林人士一般盲目,主公叫我們韜光養晦,我們便在一邊靜觀其變,甚至可以在這之中賺點意外錢財,他們要船,我們賣船,他們要兵刃,我們就賣兵刃,更可以賣點防蛇蟲之類的藥,只要我們讓他們覺得這些東西需要,保證他們會不惜錢財裝備自己。因此,竟陵這段日子也可算是發財之地,我在一個多月前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搶先購下了竟陵附近的大部分大小船隻,現在 的都已經差不多了,不過生意仍火爆,缺些人手,請龍頭再調一百兄弟來助我吧!”姜萬寶道。

  刑風不由得笑道:“先生真是十足的生意人,竟想到別人沒想到的東西,真讓我刑風佩服!”“談到做生意,姜先生真是財神,便連一個月前開的棺材鋪生意也好得不能再好了,只讓人眼紅,甚至讓一旁的幾家店都轉行做了棺材鋪!”陳通感嘆地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8
第四卷第二十四章寒河怪獸
  賈复諸人聽了,不由得皆大笑起來,連姜萬寶也為之莞爾,道:“生意之道,最有眼光的,還是我們的東家蕭六!”“姜先生謙虛了!先生的眼光也不輸給我們東家,否則東家怎會如此放心將南方的生意交給先生打理?”賈复笑道。

  姜萬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岔開話題道:“眼下劉玄對我們看得很緊,我們偷離小長安集,又抽走了舂陵和宜丘的製造基地,他必是暴跳如雷,偵騎四出!”“這一切都是他逼的,他不仁,我們自然不義!”刑風狠聲道。

  “依我看,劉玄還不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對付我們,他雖稱帝,但根基未穩,劉寅、王常與我們素有交情,而且對他稱帝極不滿,如果他敢胡作非為的話,只會引起眾將不滿,那時,劉寅甚至廢而重立,所以,劉玄還不至於傻得自己親自動手!”賈复斷定道。

  “這只是因為我們搬到了竟陵,劉玄調走王常、劉寅和劉秀的目的很明顯,我們到了竟陵他自然耐何不了我們。當然,卻必須提防他們的破壞!所以,我把所有的煉兵作坊都轉入暗處,製造和買賣分作兩地。另外,我希望賈先生以另外的身分出面做生意,至少劉玄尚不知你已是我們的人,行事可能會方便得多!”姜萬寶道。

  “我以另外的身分出面?”賈复訝然反問。

  “不錯,劉玄在南方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大,所以我們行事也會越難。因此,我們必須全部轉入暗處,才能夠保證我們有足夠的機會積累金銀,北方現在正需要錢,所以我們的生意絕不能停!”姜萬寶道。

  “要是這玄門寶藏真的存在就好了!”刑風感嘆道。

  “不過即使存在,或許也輪不到我們,別忘了這裡的義軍就有數支,比我們力量強大的比比皆是,得到了寶藏如何運走也會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因此,這種東西我們還是不要太在意!”姜萬寶道。

  “姜先生教訓得是,不過,主公應該在雲夢澤之中,我們必須派人去打探他的下落!”刑風又道。

  “鐵頭和魯青已去了,龍頭你再派一些弟兄去看看,主公自樊祟手中逃出定是去雲夢死亡沼澤了,只是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死亡沼澤在哪裡!”姜萬寶也憂心忡忡地道。

  “吉人自有天相,連樊祟都奈何不了主公,相信主公一定不會有事的!”賈復安慰諸人道。

  △△△△△△△△△

  林渺對這幾人的固執有些惱火。這幾人如走馬觀花般地看了一下那空空的冰室,便再也無力支撐,若不是在林渺扶持之下退了出來,似乎是必死無疑。

  他本以為這幾人會知難而退,但這幾人卻似乎不怕死,返回船上之時,包括華山隱者在內都凍得瑟瑟發抖,林渺也故作發抖的樣子,他並不想讓別人感到他根本就不懼此地的奇寒。

  幾人急急忙忙地順黑暗河道向外趕,裡面實在太冷,讓他們幾若患了一場大病。不過在回程之中,有人還提議去多買幾件貂皮裘衣,穿上之後再進去看個究竟,這讓林渺哭笑不得,倒是冷心月和秦雄諸人不說半句,他們似乎仍沉浸於寒氣之中沒能清醒過來,直至快到出口之處,他們才微微鬆了口氣,這裡已經不再太冷。

  “剛才真是多謝林城主出手相助,否則,只怕我們是回不來了!”魯南大俠長長地鬆了口氣道。

  “想不到在南方居然會有如此奇境,真是奇蹟!”華山隱者由衷地道。

  “更想不到的是林城主年紀如此之輕,卻擁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真讓人羨慕!”冷心月略為嫉羨地道。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冷軍師過獎了,只是林某皮粗肉糙,稍稍耐寒而已!”冷心月也笑了笑,他竟對眼前這年輕人沒來由地感到一種潛在的威脅,道:“如此年輕便能名動北方,他日城主之成就定不可限量!”“但願冷軍師能夠言中,我也希望自己的成就不可限量!”說到這裡,林渺淡淡一笑,又道:“只怕我沒有這個命!”“林城主說哪裡話,何用如此謙虛?以老夫看來,城主宅心仁厚,愛民如子,又才德兼備,他日自然是成就無可限量!”華山隱者誠懇地道。

  “那就先收下前輩的祝愿了,就衝前輩這句話,林渺也要做出點名堂來!”林渺笑道。

  眾人也不由得跟著笑了,冷心月和秦雄心中生出一絲妒意,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一支義軍真正地受到白道各門各派的明確支持,但是林渺居然受到這般優待,但他們又不能不承認林渺確實有些高深莫測。

  葉晴諸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衝出暗河,他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陰濕寒冷又處處危機的鬼地方,巴不得早早地見到陽光。

  其他幾人也同樣有著急切的心情。

  “嗖嗖……”一陣弦響過處,葉晴與那幾名竄出暗河的人又慘叫著跌落而下。

  華山隱者忙伸手接住葉晴,驚問道:“怎麼回事?”葉晴慘哼了一聲,搖頭道:“不知道!”他也根本就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

  有三人落入暗河之時已經氣絕,連中數箭之多,且箭鋒皆透體而過。

  “好強的弓!”冷心月抽了口涼氣道。

  “是天機弩!”秦雄看了一眼,斷然道。他對天機弩的威力並不陌生,因為江陵軍便裝備了這種東西。

  林渺也為之訝然,這齣口怎會有人偷襲?那會是誰呢?在外面有近百遊龍軍,還有百余江陵軍,另尚有一些武林人士,大家都知道暗河中出來的可能是自己人,那誰還敢亂放箭而不擔心傷了自己人呢?

  “外面的人聽著,是自己人!”秦雄以為放箭的人是他的江陵軍,不由得出言高喊。不過,暗河那出口之外根本就沒有人應聲,像是根本沒有人存在一般。

  秦雄不由得愕然色變,呼道:“展青!”他一連呼了七八聲,還是沒有人回應,幾乎把他氣得吐血。

  “怎麼回事?看來秦將軍的人已經走了!”冷心月不由得略帶揶揄地道。

  “哼!”秦雄憤然提刀便要出去。

  “秦將軍稍安勿躁,外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先等一會再上去也不遲。”魯南大俠也感到事情極為蹊蹺,不禁提醒道。

  秦雄自不是魯莽之人,其身為秦豐的堂弟,在江陵軍中可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並不是因為其武功和特殊的身分,也是因為此人絕不是頭腦簡單之輩。

  “遊龍二將可在!”冷心月揚聲高喝,他也感到有些古怪,江陵軍不可能走得一個不剩,沒有秦雄的命令,這些人自然不敢擅離,可是江陵軍居然沒人答秦雄的話,這確實讓他感到有些不對勁。

  “看來你的人也睡著了。”秦雄見冷心月叫了半天沒人應,也沒好氣地挖苦道。

  “你……”“二位何用如此?看來外面確實發生了變故,多半是敵非友,我們叫也沒用!”林渺打斷兩人的話道。

  “怎麼可能這樣?我們在谷中留有數百人,誰有能力將他們全部殺光?”冷心月並不死心地道。

  “你錯了,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林渺說到這裡突地叫了聲:“不好!”眾人順著林渺的目光望去,借那並不十分明亮的天光,只見暗河之中黑影浮動,而船邊已是一片黑色。

  “怪蛇!”葉晴吃驚地低呼了一聲。

  “是血腥把它們引來了,這下可有點麻煩!”林渺道。

  “我們必須趕快上去!”華山隱者眉頭一皺,他也心頭直發毛,只見那河水之中一道道黑浪激來,不問可知是極大的水下怪蛇。他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有沒有毒,但只看這數之不盡的東西,自然心中直起疙瘩。

  “我不信區區幾支箭能夠難得住我們!”魯南大俠沉聲道,說話間,振臂如沖天之鶴般掠出那有如天井般的出口。

  “叮,叮……”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響起,箭亂如雨,紛灑而下。

  “我也來了!”華山隱者一掌護身,也衝出暗洞,冷心月和秦雄自然不甘落後。

  林渺淡淡地註視著身邊那沉默寡言之人,悠然笑了笑道:“兄弟不上去嗎?”那人眸子裡閃過一絲訝色,輕瞥了林渺一眼,反問道:“為什麼你不上去?”“因為我在看著你!”林渺神情木然,不冷不熱地道。

  “看著我什麼?”那人警惕地望了林渺一眼,冷然問道。

  “你的面具在冰窖奇寒之下已經收縮了,難道你沒有發現嗎?”林渺淡然道。

  那人一驚,手不自覺地向臉上摸了一下,但旋即便知上當。

  “小心!”肖憶驚呼,那人竟在他伸手摸臉的同時出劍,劍法之快只讓肖憶駭然。

  葉晴也是用劍的,但是在那人出劍之時,他的心都涼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人是怎麼拔劍、出劍的,只覺得青鴻一閃,劍便已沒入了林渺的身體。

  葉晴再驚,因為他發現林渺竟出現在他身邊,哪曾受過傷?那人的劍只不過刺在一個虛影之上。

  劍快,林渺的身法更快,那人覺得劍刺空的當兒,便已感到幽風襲體,駭然回劍,身上的黑袍拂起,似在自己與林渺之間拉開了一道黑屏,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變得空無。

  “裂……”黑屏穿破,那人的劍如破水的靈蛇,準確無比地紮向林渺的心臟。在錯亂之際,角度拿捏得準確之極,更以黑屏風擋住了林渺拂出的指風。

  “叮……”劍如擊石般輕鳴一下,凝於虛空,在林渺的兩指之間穩如磐石。

  “裂……”黑屏在劍身凝固的剎那爆散,化成漫天飛舞的黑蝴蝶,攪得眾人視線一片模糊。

  “錚……”那人抽身,竟自被林渺所夾之劍中再閃出一柄窄而細的劍,穿過飛舞的碎布,以快絕的速度透過林渺的衣衫。

  肖憶和葉晴不由得驚呼,他們從沒見過比這更詭異的劍,快得讓他們難以想像。

  “叮……”但這一劍依然未刺中林渺,只是在林渺彈出的手指上撞了一下,那窄劍便滑向一旁。

  “砰……”在那人尚沒能回劍之時,林渺的掌已化拳沉沉地擊在那人的胸膛之上。

  那人慘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子跌向河水之中,但林渺已準確地抓住了他的足踝。

  “是你!”林渺伸手撕下那人的面具,不由得驚怒地叫了一聲。

  △△△△△△△△△

  “報軍師,蕭老闆求見!”雀啟正在看各部的文書之際,有護衛相報導。

  “哦,快快有請!”雀啟忙起身迎出門外。

  小刀六大步走入廳中,這裡的人對小刀六都不陌生,誰不知道此人是城主的密友?因此,在梟城之中,小刀六可算是人人尊敬了。當然,這也是因為小刀六為梟城的發展出了大力,更將梟城的商路通向了中原各處,在短短的幾個月之中,小刀六已成了梟城最大的商賈,更在信都赫赫有名。

  今日的梟城,比四月前的梟城完全是兩樣,有信都強有力的支持,而且又有銅馬軍的優民政策和優商政策,使得梟城之中商業風行,幾成了北方物資的小型集散之地,百姓安居樂業,似乎並不因戰火而發生騷亂,一片太平。

  王校軍與梟城有約,並不敢相犯,而且這數月來,林渺的踪跡全無,王校軍半點消息都探不到,這也使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梟城更將自己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私鹽糧草、酒、鐵之物,通過各種渠道和手段,在梟城之外帶動了梟城的經濟。

  小刀六加上歐陽振羽,確實可以創下一些意外,不過梟城的經濟仍顯得有些緊張,因為這數月來,每天都有許多人慕名來投,在軍力不斷壯大之下,自然需要更多的資金支持,所幸,這些日子梟城又招賢納能,著實添了許多得力的人才,這使得梟城治理得井井有條,內外皆有人打理。

  “蕭老闆什麼時候到梟城的,怎不與我說一聲?”雀啟欣然道。

  “軍師日理萬機,怎可隨便打擾?有事我自然會找你,沒事你還是留些心思去管好這座城,安頓好梟城內外的子民吧!”小刀六笑道。

  雀啟不由得笑了,問道:“那蕭老闆這次前來又有何事呢?”“城主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嗎?”小刀六吸了口氣,問道。

  雀啟搖了搖頭,他心中也有些急,林渺這一出去便是兩個月毫無音訊,確實讓他心中有點不安,道:“我已經派人去打聽城主的消息了!”小刀六皺了皺眉道:“外面有謠言,軍師可曾聽過?”“說城主隻身前往雲夢澤是嗎?”雀啟反問道。

  “不錯,這謠言你以為可信否?”小刀六問道。

  “難道蕭老闆會相信?”雀啟也反問道。

  “我不相信!”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那就是,我也不相信!”雀啟也笑了笑道。

  小刀六與雀啟對視了一眼,道:“這謠言是從邯鄲傳出來的,料來是王郎弄的鬼,他造此謠言顯然是在動搖人心,不知軍師有何對策?”“我已對軍中宣稱,城主將於六月初六百日閉關期滿,到時候將會出關!”雀啟吸了口涼氣道。

  “六月初六百日閉關期?”小刀六神色微變,反問道。頓了頓,又神色微有些難看地道:“要是萬一到時候城主仍不能回來呢?”“我已經派人四處打探城主的下落,相信到時候定可找回他!”雀啟道。

  “你對謠言不敢肯定?”小刀六逼視著雀啟,冷冷地問道。

  雀啟一震,望了小刀六一眼,吸了口氣道:“但我們必須穩定軍心!”“萬一四十天后仍找不到城主呢?”小刀六逼問道:“到時候你又如何向將士們交代?”“到時我可以讓人替代一下,城主的易容之術極為高妙,我也可以找一個……”“軍師此計太失策了!”小刀六氣惱道。

  “蕭老闆何以要這樣說?”雀啟問道。

  “你身為軍師,所說之話所行之事,便是代替了城主,如果萬一你的計劃被識破,那必會將事情弄糟,不知軍師可有與主簿和功曹商量呢?”小刀六責問道。

  雀啟微有不悅道:“我正想跟他們說!”小刀六神色有些難看地望了雀啟一眼,淡淡地道:“城主在臨行之前是怎樣叮囑大家的?”雀啟默然,手指卻在把玩著案上的茶杯,並沒與小刀六的目光對視。

  “聽說軍師暗中已經訓練了模仿城主說話聲音和動作的人,是嗎?”小刀六不經意地問道。

  雀啟神色頓變,手中的茶杯“啪……”地一下墜落地上。

  “砰,砰……”廳內的門窗霎時全都封閉,簾幕屏風“轟……”然分開,數道人影向小刀六若風一般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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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們居然會在這里相見!”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淡笑道。他確實有些意外,眼前之人正是當日與鐵憶聯手的三位魔門聖使之一。

  “要殺便殺!”那人冷聲道。

  “外面是不是你們天魔門的人?這是不是天魔門設下的陰謀?”林渺揪著那人冷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人臉上閃過一絲漠然之色。

  林渺暗怒,葉晴諸人也都駭然,驚怒道:“原來是你們這些魔孽在搗亂,我先殺了你!”林渺不由得瞪了葉晴一眼,葉晴頓時不敢再出聲,彷彿是被林渺的威勢所懾,這一刻他才知道林渺的武功與他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檔次,在那魔門聖使那般可怕的劍勢之下,林渺卻依然輕鬆敗敵。

  “嘩……”眾人相視之時,水面突地破開,幾條老樹根般的東西破水而出。

  “小心!”何杰呼了一聲,手中之刀迅速劃出。

  “噗……”刀身正斬中那襲向葉晴的東西,但卻發出一聲悶響,如同斬在枯木之上。

  “嘩……”那中刀之物橫跌入河水之中,激起三尺巨浪,小船一陣晃悠。

  “砰砰……”那魔門聖使一聲慘哼,林渺居然拿他當兵刃,橫掃而過,將那衝出水面的水怪全都震飛。

  那些水中怪蛇皮肉極為堅厚,這硬碰硬,幾乎把那魔門聖使的骨頭都撞碎了。

  “好玩!”林渺不由得笑了。

  “你殺了我吧!”那魔門聖使慘哼著道。

  “為什麼要殺你?”林渺冷哼,說著向何杰道:“你們幾個把葉少莊主帶出去!”“轟……”正說話間,林渺腳下的小船突然爆開,一物竟自船底直竄而上,粗若水桶,橫絞之際,小船已化成碎木。

  林渺吃了一驚,身形迅速彈起,卻見一無鱗之物破水而出,小眼尖頭,有若巨蛇,但體表彷彿是粘有一層涎狀之物,若胎膜一般,張大的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齒。

  葉晴和何杰諸人不由得駭了一跳,這東西之醜陋比蛇更甚,而來勢之猛只一觸船身便將之毀去,可見其力量之大。再看其沖天之勢,破出水面足有五丈高。

  “看你的了!”林渺冷笑一聲,將魔聖使的身子橫拖,擊向那張開的血盆大口。

  “啊……”魔門聖使尖叫一聲,差點沒有嚇得昏死過去,這比殺了他還讓他恐怖,他簡直不敢想像以自己的身子去餵那怪物的後果是什麼。

  “砰……”就在魔門聖使腦袋便要塞入怪物之口時,林渺的手臂輕輕一振,手中的軀體略滑,正擊在那怪物的下腭之上。

  那怪物發出嬰兒般的低嘶,身子“轟……”然擊落水中,林渺則藉力拖著魔門聖使的身子破空而出。

  何杰諸人哪敢再猶豫?飛速沖出暗河,而便在他們衝出暗河的一剎那,幾顆木桶般粗大的巨頭一齊湧出水面,將他們的小船覆於巨大的身體之下,小船頓時碎裂,沉入河水之中。河水如沸,其中頭尾翻騰,只讓他們脊背一陣颼颼發寒。

  甫一沖出暗河,何杰諸人也不由得呆住了,華山隱者諸人靠背而立,四面環伺著近百弓箭手,只不過箭矢已停。

  林渺一手倒提著魔門聖使,那人竟已暈死過去,在林渺的手中,他似乎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了。

  “他是誰?”冷心月驚覺林渺手中所提之人並不是剛才與他同入暗河者,不由問道。

  “天魔門的聖使!”林渺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掃了一下四周,笑道:“諸位應該是天魔門的朋友吧?”“閣下好眼力,但閣下卻眼生得緊!你是何人?”一人冷笑道。

  “瞎了你的狗眼,連我們城主也不識!”肖憶叱罵道。

  “這位想必是洞庭小鬼吧,口氣這麼大,我吳新什麼人沒見過?也敢在我面前如此大呼小叫!”那人冷然道。

  “就是被驅出五毒盟的叛徒吳新?”魯南大俠頓時似乎記起了什麼,斥問道。

  “魯南大俠記性真差,到這個時候才記起我這位老朋友,不過沒關係,我們宗主很喜歡你這種記性差的人才,只要你願意,天魔門很歡迎你的加入!”吳新朗聲笑道。

  “提防他使毒!”華山隱者知道對方的身分之後,立刻驚覺,提醒諸人道。

  “哈哈……”吳新一陣大笑道:“華山隱者已是後知後覺了,這片谷地之中的空中早就散有無色無味的毒粉,這些本是沾在那些箭上的,你們在擊落那些羽箭之時,在震蕩之中,這些毒粉自然散飄於虛空之中,想來也快到時候了!”眾人皆驚,華山隱者忙運氣暗查,頓時神色大變,魯南大俠及冷心月諸人也同樣如此。

  肖憶諸人想要閉住呼吸也遲了,不運氣還好,一運氣立刻感到頭腦一陣昏眩,天旋地轉之下頓跪倒在地。

  林渺見眾人昏昏欲倒,頓知吳新所說並不假,心中不由得暗駭,這吳新確實很狡猾,居然將毒附在箭矢之上,真正的殺機不是箭,而是箭上的毒,而他似乎算準這些人都是高手,能輕易將箭矢擋開。

  華山隱者諸人自不會料到真正的殺機是藏在箭上的,在毫無防備之下,不自覺地吸入了毒粉,這才中招。

  “哈哈哈……”吳新大笑道:“五毒盟的毒將會在我的手中發揚光大,你們只好認命了。不過,我不會殺你們的,因為還用得著你們!”林渺此刻自然明白,何以那些義軍戰士會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五毒盟的毒物之下,這些自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當華山隱者倒下之時,他也跟著倒下了。

  △△△△△△△△△

  “果然是做賊心虛!”小刀六冷笑之際,廳中地面突地爆裂,橫於廳中的案幾爆成碎片,直射向那撲向小刀六的身影。

  小刀六身形暴退。

  “砰砰……”一連串勁爆聲中,那幾條扑出的身影又跌了回去,廳內空中一條人影在飛灑的碎木之中悠然落下。

  白髮,白須,猥瑣,如一隻白毛猿猴,目光陰冷而鋒銳,立於地上像是一截枯木,正是無名氏。

  “嘩,嘩……”廳外的窗子突地裂開,一張張弩機伸入廳內,窗外人影綽動。

  雀啟色變,這突然出現的老頭竟然在剎那間破除了他身邊六大高手對小刀六的攻擊,而且是自地下蹦出,這不禁使他想起了一個人,駭然色變道:“天下第一遁歸鴻跡!”無名氏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厲芒,一閃即逝。

  “嘩……”大廳的大門被推開,朱右和梁秀成及鄭志大步行入,向小刀六行了一禮道:“蕭老闆受驚了!”小刀六淡淡一笑道:“並沒什麼。”那六名雀啟的親衛被無名氏逼退,立刻護在雀啟的身邊。

  “軍師,你很讓大家失望!”梁秀成有些遺憾和無奈地道。

  “梁秀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難道你們想反嗎?城主不在,便這樣對我嗎?”雀啟怒叱道。

  朱右淺笑道:“軍師如果還想演戲的話,我也樂意奉陪,只是我希望軍師不要有損我梟城的利益,不要傷害到無辜的百姓!”“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你們幫一個外人來對付我,這是什麼意思?”雀啟怒道。

  “蕭老闆絕不是外人,誰是外人誰心裡有數,城主待軍師不薄,軍師卻密謀奪梟城兵權,我鄭誌第一個不答應!”鄭志沉聲道。

  雀啟神色數變,目光向窗外那些待松弦而發的弓弩手一眼,隨即又落在梁秀成和鄭志身上,突地大笑起來,厲聲道:“城主待我不薄?那範龍頭對你薄嗎?你們何以不思報仇,卻反而為虎作倀呢?”“雀啟!識時務者為俊傑,成王敗寇,雖範滄海對我不薄,但我鄭志也絕不是見異思遷、口是心非之輩,城主之大義和才能讓我鄭志心服口服,如此明主若不知相投,我鄭志算是有眼無珠了!”鄭志叱道。

  “林渺確實是個人才,我雀啟也心服,但他卻是個短命的人,他已經死在了雲夢澤,難道我們還要奉一個死人為主嗎?”雀啟冷問道。

  “你放屁!以城主之武功智慧,怎會出事?這只不過是王郎製造的謠言而已,你身為軍師也在此蠱惑軍心,罪該當斬!如果你肯悔過,說不定念在城主的仁慈之上,今日還可免你一死,否則——死!”梁秀成氣惱地大罵道。

  “哈哈……”雀啟大笑道:“在軍中,論地位和資歷,我身為軍師,城主之下便數我!你們誰有資格殺我?你們殺我便是以下犯上之罪,又如何向林渺交代?”“他們不可以殺你,但我可以!”無名氏冷冷地道。

  “你……”雀啟的瞳孔開始收縮,他感到來自無名氏身上強烈的殺機,心便自然揪緊道:“你便是當年殺手盟蒼穹十三邪之首天下第一遁歸鴻跡?” “天下之間已經沒有天下第一遁,沒有十三邪和殺手盟,也沒有歸鴻跡,我就是我!”無名氏冷漠地道。

  “哼,你不過是個外人,想在這裡殺我,還要問問他們!”雀啟顯出一絲懼色,他已隱隱猜到眼前之人很可能便是當年殺手盟十三邪之中最可怕的殺手歸鴻跡。此人之武功和殺人手段都讓人防不勝防,幾乎沒有完不成任務的時候,也是當年邪派高手第二人,除邪神之外最可怕的邪派人物,被其所殺的人最主要的特點就是骨肉分離,幹乾淨淨。

  朱右和鄭志也吃了一驚,但他們並沒有說什麼,因為無名氏乃是小刀六的師父兼影子護衛。

  “這裡你才是外人,你當認識這是什麼!”小刀六冷然笑了笑,自懷取出一物道。

  “城主令牌!”雀啟吃驚地呼了聲。

  “看來你還沒忘記這件東西,見令如見城主,持令者對任何人都可先斬而後奏!城主早就知道你與王郎的關係,是以,讓猴七手密切注意你的一切行動,包括你與王郎通了幾封信,那信鴿是什麼顏色的羽毛都一清二楚,你還有何話可說?”小刀六冷冷地質問道。

  雀啟的神色有若死灰,他確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林渺雖已經不在邯鄲,但卻能將事情安排得這般周密,他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變得如在別人眼皮下捉迷藏。

  “你可以死心了,李度、尤新根本就不會前來助你,關於你的一切,他們已經寫好交到主簿大人那裡了,現在你所有的罪證都在主簿大人的手中,只待城主回來聽候發落!”梁秀成冷冷地道。

  雀啟一時如遭雷擊,連最後一點希望也滅了。

  △△△△△△△△△

  “我要殺了這小子!”吳新救醒了那魔門聖使,但他醒來第一句話卻說得咬牙切齒。

  “杜月兄何必跟一個死人一般見識?這小子的用途不小,若就這樣殺了他,不是太可惜了嗎?”吳新不由得笑勸道。

  “不殺這小子,我難洩心頭之恨!”聖使杜月氣恨地道。

  “也不急於一時,這小子是左護法要的人,晏壇主也要,可算是奇貨了,何況此子在北方也頗有神通,要是能為本宗所……”“吳壇主不是想將這小子納入本宗吧?”杜月冷問道。

  吳新“哈哈”一笑道:“這只是說說而已,他害死了青月壇遊壇主,更屢屢破壞我天魔門的好事,死一百次也是有餘了,不過暫時聖使卻不能夠動他!”“為什麼?”杜月冷問道。

  “因為我答應過少主暫時不可以傷害他!”吳新吸了口氣道。

  杜月神色頓變,凝視了吳新一眼,冷冷地問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他不死,會壞了我們許多的事,甚至有可能讓左護法暴露身分,如果真這樣的話,這個責任誰承擔得起?”“但他是少主最好的朋友!”“那你眼裡還有宗主嗎?”杜月冷問道。

  “所以,我才要將他交給宗主親自處理!”吳新深深吸了口氣,又道:“聖使該不是想因一時之氣而去惹怒少主吧?你知道,宗主好不容易找回少主,對其的寵愛無以復加,你我誰也惹不起少主!”杜月不語,他知道吳新所懼怕的是什麼,也明白吳新所說的極有道理。

  “那你準備怎樣處理那些江湖人物?”杜月吸了口氣問道。

  “那些人可有可無,太多會是累贅,還是依照往日的慣例,用來試試我的毒好了!”吳新冷酷地道。

  杜月心中泛起一絲寒意,道:“這樣恐怕有些太過殘忍,若將那些人全部毒死,只怕江湖中人對本宗的仇恨會更深!”“聖使的心何時這麼軟了?誰知道是我聖門所為?只會怪罪到五毒盟的頭上,上次在淯水畔,不知是誰把那些大小船隻和證據燒毀了,否則,定要五毒盟好看!這次我定要五毒盟背上這口黑鍋,哼!吳山月呀吳山月,看是你厲害還是我狠毒!”吳新殺意逼人地道。

  杜月冷冷地望了吳新一眼,陡然之間,他覺得這個人似乎有些瘋狂。儘管他也殺人不眨眼,但是用數百人的生命來試驗自己的藥物,這確實讓人心寒。一次殺人數百,即使是他也難以接受。

  “我們也該啟程了,這裡將會越來越熱鬧,等著好戲上演就是。你不去底艙看一下你的老朋友嗎?”吳新感到杜月的目光有些怪,他似乎並不想與杜月發生矛盾。頓了頓,又提醒道:“我不想讓那些人留下,也是因為不想讓他們擾亂我們的計劃,如果人人都知道了這是一個圈套,誰還會來奪這什麼莫須有的寶藏?難道你不想看著他們自相殘殺的醜態嗎?”杜月想想也確實是如此,如果讓那些人去宣揚了今日的結果,自然就再難將世人騙來雲夢澤,難以削弱江湖各門各派的勢力。如此一來,趁機擴充魔門的計劃便無法實施。

  “你把他關在底艙?”杜月吸了口氣,問道。

  “不錯!”吳新道。

  “這個人絕不簡單,可不能大意,其心智和武功超卓,不要給他有可趁之機!”杜月道。

  “聖使大可放心,他中了我七日瘴,我不給他解藥,七日之內絕不會醒來!”吳新自信地笑了笑道。

  杜月不置可否地掃了艙外的雲夢澤一眼,儘管他對吳新的毒極為相信,但是對吳新那種有點過分的自信不怎麼欣賞,想了想道:“那些人便交給壇主處置吧,我去看看老朋友,最好還是給他加些鐵鐐。今日的他,似乎比之昔更可怕多了,希望不要再出什麼亂子!”吳新微有些不滿,杜月這話表明是不太相信他的毒。不過,他並不想為這件事與杜月相爭。

  杜月身上有傷,在暗河之中,被林渺傷得頗重。而最讓他恨的卻是林渺居然拿他去擊打那水怪,他親身體會那自水底怪蛇口中噴出的惡臭,那種感覺真讓他想一死了之。不過,林渺卻沒有拿他去餵那怪蛇,只是用他的腦袋去撞擊怪蛇碩大的腦袋,那沉重的震盪使他立刻昏死。是以,他對林渺幾乎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吳新相阻,他定要將林渺剮上千萬刀。

  不過,杜月對林渺的變化也感受極深。當日他第一次與林渺交手時,雖然單打獨鬥他並不能勝林渺,但兩人的差距並不太遠,而林渺的功力也不像今日這般深厚。這些日子來,他勤修苦練,更受到宗主親自指點,武功也是突飛猛進,與數月前也上升了一個檔次,可是今日在林渺的手中竟然不過走了數招而已,而且,林渺根本就沒有拔出上次仗以取勝的龍騰刀,這不能不讓他吃驚,而且林渺的氣勁怪異之極,虛無飄渺又無所不在,他連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這幾個月之中,難道林渺的變化竟有如此之大?這讓杜月吃驚。不過,他慶幸自己沒死,只要自己沒死,那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是以,他來找林渺,哪怕只是踹他幾腳也可稍稍解恨。

  走入底艙,杜月不由得呆住了。

  底艙之中,橫七豎八倒著的都是魔門弟子的屍體,而連林渺諸人的影子都沒見到。

  “怎麼會這樣?”一名魔門弟子抽了口涼氣道。

  “還不去告訴你們壇主!”杜月臉色鐵青,林渺還是跑了,他幾乎有這種預感,預感這一切的發生。他覺得今日的林渺確實已是極不簡單了,又怎可能如此輕易地被吳新所製呢?

  △△△△△△△△△

  “待會宣布軍師身體欠安而暫不理城務,此事宜待城主回來作決定,絕不可讓王校軍知道。另外,此次參與行動者,必須讓其保密!”朱右沉聲叮囑道。

  眾人皆知,城主不在,卻發生了這般大事,若處理不好,只會使軍心和民心不穩,後果將不堪設想。

  “對其餘黨該如何處理?”梁秀成問道。

  “全部抓起來秘密看守,對外只有宣稱是調職和派遣重任。”朱右道。

  “這個我立刻去辦!”鄭志沉聲道。

  “這裡的事情就交由各位處理了,我尚要去辦我的事!”小刀六欠身道。

  “勞駕蕭老闆了,你不在梟城多住數日嗎?”朱右客氣地問道。

  “時間就是銀子,我不是一個浪費銀子的人,還是去早點準備我的生意好了,近日將有一大批三河良馬要運入關內,我不出面是不行的!”小刀六笑道。

  “時間就是銀子?蕭老闆真會說話!”梁秀成也笑了笑道。

  “不知道可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朱右客氣地問道。

  “用得著我會說,到時候,我會挑一百匹良馬給梟城,你到時派人來接收就是。對你們來說,最要緊的是梟城之事,城主回來時,希望你們能給他一個驚喜!”小刀六爽然道。

  “聽說蕭老闆訓練了一批精銳戰士,真想到時候見識一下!”梁秀成道。

  “這個消息最好就只有你們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並不是一件好事!”小刀六神色一整,肅然道。

  “是!”梁秀成吃了一驚,暗怪自己多嘴,他明白這也算是一個秘密,小刀六將這一切都進行得極為隱秘。

  “不過,你們知道無所謂,過幾天,我可能會將淘汰的一些人送到梁功曹的手下,你們再進行編制整合,我相信這些被淘汰的人,也絕對是極為善戰的精銳!”小刀六緩了口氣道。

  “哦,蕭老闆可能會淘汰多少人?”朱右問道。

  “一千餘人,這些人的背景都不會有問題,我都調查過,多為獵戶出生,也有的是塞上馬賊,但與中原各路義軍不會有任何來往,所以大可放心任用! ”“如此說來,這些人應該也多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了?”朱右問道。

  “可以這麼說!不過,我不需要這麼多人,我只選擇其中最精銳的那部分!”小刀六自信地道。

  朱右和梁秀成面面相覷,不知道小刀六所要求的最精銳又將達到一個什麼樣的標準。不過,小刀六的行事總是有些高深莫測,他不說,外人自然也無法猜到。何況,這些人是由塞上沈家和小刀六挑選的心腹高手所訓練出來的。

  塞上沈家長年與塞外馬賊及匈奴打交道,對大漠之中的一切了若指掌,更對匈奴和馬賊的作戰方式極為清楚,同時又武功超卓,而小刀六親自挑選的高手則對這些人全面超強訓練,再自信都軍中挑出幾名作戰經驗絕對豐富的老將將這支人馬整合。因此,這群人幾乎是全能的作戰勁旅。

  當然,這一切也正是小刀六所想要的。朱右明白小刀六的意圖,因為他確確實實是林渺的親信,小刀六對其也極信任,另外也因其掌管內外情報,對許多人身分背景的調查他也著手過,但這僅只是他與小刀六之間的秘密,並不必要太多的人知道。

  小刀六望了兩人一眼,悠然大笑著轉身而去,他身邊的“影子”無名氏也緊隨而動。

  朱右並不擔心小刀六的安全,因為小刀六身邊除了無名氏這樣的高手之外,另外還有名動江湖的蘇氏兄弟及十數名親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8
第四卷第二十五章白虎五將
  朱右見過蘇氏兄弟,他不知道蘇氏兄弟怎會成為小刀六的護衛,但卻知道這兩人都是江湖之中的一流高手。不過,他們甘心為小刀六所用,其劍術在江湖中也獨樹一幟。只是,朱右從未見過小刀六出手,這使他對小刀六更感到有些高深莫測,就如林渺給他的感覺一樣。

  林渺居然在離梟城之前就已經猜到了梟城可能發生的變故,將一切都安排得如此細緻妥當,甚至對雀啟早就未卜先知,可是林渺仍將雀啟置於高位,甚至是統領全軍,這不能不讓人費解,若是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豈不是讓梟城的基業毀於一旦?

  梁秀成就無法明白林渺的安排,但是他卻很相信林渺的能力。

  朱右隱隱猜到一些什麼,那便是林渺如此安排的用意。因為他知道雀啟是有野心的,一個極富野心之人絕不會甘於人下,是以林渺將其置於高位後,便離去。

  雀啟在沒有林渺的日子裡自然以主人自居,更會大意。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就不用聯合外人來對付梟城,而只會讓人在梟城之外除掉林渺。只要林渺一去,他便成了銅馬軍的主人,那他自然不會將屬於自己的力量告訴外人。因此,雖然他與王郎勾結,但對於梟城之內的重大秘密絕不會輕易外洩,這也是為自己成為梟城之主留一條後路。但如果雀啟不是除林渺外梟城最有地位的人,那麼雀啟必會設法勾結外人來對付梟城之中的人,那時說不得只好出賣梟城重要情報以換取外敵支持了,那樣反而會對梟城造成更大的傷害。

  林渺在離城之前便叮囑眾人“韜光養晦”,是以,雖然雀啟名為軍師,但實際上林渺已經下令不准動兵。因此,雀啟胡亂調動梟城之兵也不是易事,更重要的是林渺事先在梟城中設下了製約雀啟的人,而這一點雀啟根本就不知道。當雀啟發現情況不對時,便已經是事發受制之際。因此,雀啟空有兵權,卻根本就不能發揮任何作用,因為一切都突然得讓他措手不及。

  這一切,也正是林渺所需要的和所設想的佈局。是以,朱右不能不佩服林渺的先見之明和手段,也對他感到高深莫測,只是他不明白林渺何以在這種時候離城而去,又為何過了兩月尚不歸呢?

  “林渺究竟在幹什麼?又在哪裡呢?”朱右有些懷念起林渺來,不過,他知道,林渺歸返之日,可能便是風雲乍起之時,而他,正期待這一天的來臨!

  △△△△△△△△△

  吳新知道林渺不見了的時候,他們的大船竟開始向水中沉去,這一驚確實非同小可。

  艙船破裂,大量的河水湧入船艙之中,而江陵軍的大船竟然升起了大帆向河心駛去。

  吳新幾乎給氣炸了肺,林渺鑿沉他的船,卻開走江陵軍的船,擺明著是不讓他追,他本來準備將這一干人等全部毒斃!

  “這小子真狡猾,絕不可讓他跑了!”杜月有些氣急敗壞地呼道。

  “江陵軍可以走,卻還有遊龍軍!”吳新望瞭望腳下所處的大船,這是遊龍軍的船,他還沒來得及在船上下毒,便被杜月喚住。

  天魔門的大船將沉,那群水手急忙向岸上跑。這大船並沒有啟動,因為吳新還有事情沒有辦完。

  “白虎五將聽令,立刻乘舟上江陵軍的船,勿必將那小子留住!”吳新沉聲吩咐道。

  白虎五將乃是白虎壇的一流高手,更是跟了吳新多年的戰將,只聽吳新一開口,便立刻明白其意,立刻領人乘小舟向大船趕去。

  那大船隻升了帆卻無人操槳,是以船速並不快,由此可見,江陵軍的戰士並沒有醒來,也可以說船上之人很少,根本就無操槳之力。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杜月突地插口道。

  “聖使覺得有何不對勁之處?”吳新反問道。

  “林渺一定不在那條船上!”杜月想了想道。

  “林渺不在那條船上?難道他還敢找上我這條船?”吳新不以為然地道。

  杜月冷哼了一聲,他看不起吳新這自以為是、狂傲自大的樣子。在魔門數壇之中,惟白虎壇讓他看不慣。

  “壇主已經小看了林渺一次,這個人絕不會是壇主想像的那麼簡單!”杜月吸了口氣,肅然道。

  吳新神色微變,望了杜月一眼,不屑地道:“聖使是吃過虧,這才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了,即使那小子不在那船上,我也會讓他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杜月微怒,吳新擺明著在挖苦他。不過,他也無話可說,他確實是在林渺手底下受了傷,與林渺交手數次,他好像總處於下風,當然,魔門五大壇與本宗之間本來就存在著勾心鬥角,他雖為宗主身邊的近衛,但是卻受五大壇所妒。

  “那我就等著壇主的好消息了!”杜月漠然道。

  吳新目光向河面和岸邊掃了一下,傲然不可一世的樣子,抑或這只是故意做給杜月看的。

  “其實,也沒什麼好等的,結果馬上便會出現!”一個冷冷的聲音自船尾飄來。

  “林渺!”杜月駭然轉身,林渺已如幽靈一般出現在船尾。

  吳新也悠然轉身,冷冷地笑了,詭詭地望著林渺,陰笑了聲道:“果然有膽子,居然還敢回來!”“這並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想著想著也便來了!”林渺聳了聳肩,淡漠地笑了笑道。

  “找死!”船上幾名魔門弟子迅速自不同的方位攻出,他們也為林渺的膽量吃驚,居然敢隻身來犯。

  林渺嘴角挑出一絲淡漠的殺意,眼神之中略有一點憐憫,但他依然信步行向吳新。

  刀與劍在空中結成一張網,而林渺彷彿成了網中的魚。

  當然,林渺不是魚,再好的網,再奇的網,也網不住林渺的腳步和殺機。

  林渺的手如拈花一般在空中畫了一道弧,如拋擲的繡球,又似是在驅蚊趕蠅。

  手出手沒,劍網頓失,刀與劍不再執於每個人的手中,而是卷在林渺飄然的衣袖之中。

  所有人都大為錯愕,包括那攻出的八名魔門弟子。他們沒弄清怎麼回事,所以錯愕,但在錯愕之時,又突然發現自己的兵刃沒入了自己的身體。

  刀與劍,依然是絕殺的兵刃,只不過是殺了它們的主人。出手者是林渺,而錯愕的仍是那些沒弄清怎麼失去兵刃的人。

  這有些可悲,生也糊塗,死依然糊塗,林渺並沒有給他們聰明的機會。他們遇上林渺,似乎有些不幸,但又無可逃避,或許這就是宿命!

  林渺的腳步依然沒有停,自八具緩緩倒下的屍體間悠然而過,像是穿過許多飄落的花瓣,他沒有眨一下眼睛。

  林渺沒有眨眼睛,但杜月和吳新卻眨了眼睛。他們看著林渺殺人,看著那些人悠然倒下,但是他們並沒有看見林渺隱於袖中的手,沒能認出這是哪門哪派的招法。

  “嚓嚓……”魔門弟子迅速趕上甲板,攔在林渺與吳新之間,團團圍住林渺,他們似乎並沒有看到林渺剛才殺人的手段。

  林渺的腳步微頓,傲立於甲板中心,但目光卻越過那群圍住他的魔門弟子,落在吳新的臉上。

  吳新感到臉上有些發燙,林渺的目光熱辣辣的,彷彿是一塊燒熱的鐵,落在哪裡,哪里便熱。但在四道目光相對之時,吳新卻感到一陣寒意,從未有過的寒意打心底升起。

  吳新想到了杜月的話,或許他真的太小看林渺了,抑或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精彩,精彩!”吳新強笑著鼓掌,借笑容和動作以掩飾內心的驚訝,以及那不自然的表情。

  “精彩的地方還在後面,只要你願意看,很快就能夠上演!”林渺冷冷地道,臉上的表情有些邪。

  “有戲好看,怎會不看?只不過,我覺得應該提醒你一下,我並沒有與你為敵的意思,相反,我們應該是朋友!”吳新淡漠地笑了笑道。

  “我不覺得我們可能會成為朋友!”林渺不屑地笑了笑道。

  “有人讓我不要殺你,因為他並不希望你死,所以不想你與我們為敵!”吳新吸了口氣道。

  “那個人是誰?”林渺反問。

  “是你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林渺笑了,笑罷方道:“即使是這樣,但我們仍不是朋友!”“你會讓他很為難!”吳新又道。

  “如果他是我的朋友,那他應該尊重我的抉擇,而不應該為難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但我會尊重他的選擇,他也無法左右我的思想,因此,我們仍是敵人!”林渺淡漠地道。

  “沒有緩和的餘地?”吳新反問道。

  “沒有,除非你讓那些在淯水畔被你殺死的無辜之人再活過來!”林渺肯定地道。

  “原來那天燒船的人是你!”吳新恍然,頓時大惱,狠聲道。

  “不錯,正是我!我不想看到更多的無辜受害,你這種人並不適合留在這個世上!”林渺冷漠而肯定地道。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吳新怒道。

  “敬酒罰酒我都不吃,只吃自己買的酒,你準備受死就是!”林渺眸子裡殺機暴閃。

  吳新再不猶豫,怒喝道:“殺!”

  △△△△△△△△△

  劉寅忿然,劉玄居然出手對付匯仁行,這使他氣憤之極!他當著眾臣之面質問劉玄,劉玄卻支支吾吾並不能給他一個很好的答复,若不是王鳳和朱鮪諸人相斥,他定然會大罵劉玄。

  劉寅並不管劉玄此刻是不是更始帝,他只覺得劉玄不該如此做。

  匯仁行怎麼說也曾為更始軍立過大功,但卻遭到這般不平,劉寅心中極窩火。當然,這還是因為匯仁行與他兄弟劉秀的關係,及當初他對匯仁行的承諾。不過,劉玄並不敢反駁,這使得劉寅也不好意思做得太過分,至少,劉玄似乎有知錯的傾向,而眼下的局勢最重要的還是奪下宛城。

  劉寅絕不會因匯仁行的事與劉玄翻臉,這對大局絕對沒有任何好處。他絕不是一個不識大體的人,在發過火之後,立刻組織對宛城的包圍。

  宛城之中糧草日漸耗盡,數次沖出城外欲護送人出城求救兵,但卻始終無法突破劉寅所布下的天羅地網。

  劉寅的佈置,幾乎讓宛城之內有絕望之感,不僅送不出求援之人,還連折數將,只嚇得宛城閉門不敢再擅出。

  劉寅大軍總是好整以暇,並不罵城,也不攻城,看上去靜悄悄的,但卻使宛城內外的任何通訊皆絕,城外想向城中通風報信也是不可能。

  王鳳和劉玄諸人也不能不佩服劉寅的調度,是以,宛城之事全由劉寅一手策劃,而此時穎川方面,劉秀和王常也傳來捷報,再次擊敗嚴尤和陳茂,逼其敗回洛陽。但讓人憂慮的卻是洛陽大軍的結集基本上已完畢,王邑已經在調動大軍準備大舉南征。

  想到那百萬大軍的威勢,劉玄和王鳳諸人也都寢食難安,這將是他們可能面對的最為艱難的一戰,成敗在此一舉。

  當然,從裝備和形勢上來看,更始軍處於絕對的劣勢,如果到時不能攻下宛城,幾乎是有敗無勝之局。試想百萬大軍南下,那種威勢誰人能擋?只如秋風掃落葉一般,遇城摧城,遇鎮沒鎮。因此,儘管劉寅在大殿之上當著群臣怒叱劉玄,劉玄也不敢反駁,更不敢得罪劉寅。在軍中,他絕不可以得罪劉寅,至少在大敵未曾解決的情況之下是如此。

  △△△△△△△△△

  吳新知道,林渺殺他之意已決,如果他依然記著少主的叮囑的話,那麼死的人很可能就會是他自己。在權衡之下,他已經放棄了要活著的林渺的念頭。

  吳新的命令一出,四面的魔門弟子立如狼虎般撲上。這些魔門弟子也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所取之方位,所動之速度,皆是極為默契,相互之間的配合和協調,毫無破綻可尋。

  林渺沒動,只是眸子裡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有點邪,還有點不屑,似乎面對的並不是一群要命的魔門殺手,而是一堆垃圾。

  杜月的手心沒來由地冒出冷汗,他看到了林渺的眼神,竟像是看著一層朦朧的霧,而又止不住讓自己極力在那迷霧之中追尋更深的內涵。於是,他便深深地陷入了林渺的眼眶之中,心也止不住地打顫,恍惚間有若鑽入了另一層虛空。

  杜月第一次發現林渺的眼神有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讓人無可抗拒!直覺告訴他,這群魔門戰士的攻擊只會是徒勞。

  吳新卻有與杜月不同的心情,他並沒有看林渺的表情,只是在欣賞這群魔門戰士那完美的陣式和攻擊,即使是武功高出他們十倍者,想要衝破這聯擊的奇陣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林渺又豈能例外?

  陣將合,刀與劍蔽野遮空,讓陽光黯然失色,而林渺依然如綻放的百花之中的一顆孤松,傲然肅立,連眨一下眼睛都不曾。

  吳新想冷笑,但在他的嘴角剛牽出一絲笑意之時,便聽到了一聲爆響。

  暴響聲中,甲板如被強力的氣流沖擊了一般,炸裂而開,木片以驚濤之勢以林渺為中心向四面衝擊而去。

  “轟……砰……”一串零亂而細碎的爆響聲中,那群魔門戰士的陣形不攻自破,每個人的步法更是東倒西歪,如在巨濤之巔的小魚,行動已無法自主。

  而林渺的腳步在這個時候已悠然而動,依然如閑庭信步,不疾不徐地自那零亂不堪的陣形之中走出,他身側勉強聚力攻擊的魔門戰士如紙鳶一般帶著慘嚎跌落河中。

  林渺像是根本就沒有出手,只是肩頭以優雅的頻率晃動著,目光也一移未移地罩定了吳新。

  吳新的笑容變得僵硬,在左眼邊凝著幾道皺紋,深深的,像是盛滿了驚詫和駭異。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懼意,這是來自林渺,來自那冷漠而悠遠、深邃不可揣度的眼神。

  杜月的心反而變得平靜,一切的結果並沒有超出他的感覺,只是在他的意料中,林渺的可怕仍讓他很意外。

  杜月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今日的林渺已經不再是昔日的林渺,自內到外,完完全全地脫胎換骨了,深沉冷靜,沉穩如山,一舉一動都給人以無限力量的幻想,這是真正的高手。但究竟是什麼讓林渺蛻變成今日的樣子,杜月無法猜測,也無需猜測。

  “吳新,你死定了!”林渺以極冷的口吻道。

  吳新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林渺的話語之中似有種無可抗拒的力量,這讓他不能自已地心頭髮冷。

  “呀……”那群魔門弟子迅速回過神來,又自後方追襲而至。

  “不知死活!”林渺冷哼了一聲,悠然轉身,信手而動,竟有一道淒豔的亮彩劃出,若驚鴻,若閃電,以無可匹御之勢橫過虛空。

  林渺終於出刀了,杜月和吳新都張大了眼睛,他們看見了林渺的刀,但卻不知道來自何方,沒入何處。

  刀,無首無尾,彷彿根本就只是一種幻覺,因為林渺在乍一回身之際,又悠然扭頭再次對視著吳新,剛才彷彿只是回眸一笑,但他身後的十餘名魔門戰士卻以一種奇異的姿態定格於甲板之上,每個人的眸子裡都有著同樣的神情——驚懼!

  是的,那是驚懼,淋漓盡致地表現在這群魔門弟子的眸子裡,但是他們已經不可能再換成其它的表情,因為在他們的眉心多了一個紅色的“十”字。

  那一串細密的血珠滲出與林渺轉身回頭的頻率幾乎一樣,難分先後。

  那是林渺刀的傑作,但是林渺的刀好像自始至終都不曾動過,一直都在背後的鞘中。

  這柄刀曾被吳新得到,可是這一刻仍是出現在林渺的身上。

  “好刀法!”吳新笑了,笑得有些勉強,不過,他說的話卻很由衷,林渺的刀法確實快得無可挑剔。

  “這對你來說,卻並不是一件好事!”林渺也笑了,悠然而沉鬱。

  “那還要看看結果才能下定論!”吳新不置可否地道。

  “你的毒對我根本就無效,除非你的刀比我的刀更快,那樣你才能不死!”林渺淡漠地道。

  “你對自己太自信了!”吳新不屑地道。

  “你大可以隨意施為,至少在我殺死你之前,你有這個權利!”林渺反駁道。

  吳新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林渺確實很自信,自信得讓他有些心虛。

  “噗噗……”那十幾具屍體迎風倒下,更為林渺的話憑添了幾分感染力。

  剩下的魔門弟子都傻眼了,一個個愣在當場,不敢出手,他們沒見過比林渺更快更詭的刀。

  杜月一直以自己的劍快為傲,但這一刻他也心寒了,林渺的刀確實快得讓他自嘆弗如。不過,他本來就不是林渺的對手,即使林渺的刀不是這麼快!

  “你準備好了,我要出刀了!”林渺悠然而立,距吳新兩丈,目光如刀般罩定其面容。

  杜月的心跟著緊縮,他在吳新之側,已然感到一股極為鋒銳的殺機如寒潮般漫至,使他身側的每一寸空間都如充斥著堅冰。

  恍惚間,杜月竟想到了那玄門的冰河,心中禁不住暗駭,腳步橫移。

  林渺沒有阻止杜月的退開,對於這個傷者,他或許並沒怎麼在意,但是吳新卻不同。

  吳新不同只是因為他渾身是毒,更製造了淯水之畔的慘劇。是以,林渺絕不會讓這樣的人活在世上。

  魔門弟子竟全都不敢插手,偌大的戰船,彷彿只剩下林渺與吳新在對峙,餘者盡成旁觀之人。

  吳新竟自心底升起了一絲懼意,這是他成名後很少有過的感覺。

  “你害怕了?”林渺以一種極為淡漠的語調說出了四個字,四個讓吳新色變的字。

  就在這時,林渺笑了,笑容泛起的同時,他的刀揮出也像泛起的笑容一般突然,一般讓人惑然。

  吳新沒有讀懂林渺的笑,但他卻看清了林渺的刀,像是飄忽的幽靈一般,一剎間便瀰漫了每一寸空間,裂了空氣,破了虛空。

  在刀鋒亮起之時,吳新的身上暴起一團彩霧,罩住了來勢快捷的林渺。而他的身子微退,他料定林渺會退,料定林渺不敢近入他的毒霧範圍內。

  在濃濃的彩霧暴起之時,刀光暗了,林渺的身影也掩於其中,彷彿突然與刀一起消失,在吳新的眼前只有一團美麗卻極為詭異的霧氣。

  “小心!”杜月低呼,聲音被吳新捕捉到時正是他心感迷茫的時候。

  吳新之所以感到迷茫,是覺得自己散出的毒霧雖然濃重,但並不能完全擋住人的視線,更不能讓人隱身其中。可是林渺與刀,卻消失其中,這使他有些迷茫。

  “嗤……”吳新心神乍分之時,只覺胸前一涼,卻驚覺林渺的刀已不知自什麼方位落至他的前胸。

  吳新疾移,但他的速度似乎要比林渺慢上半拍。

  林渺的手自那彩霧之中伸出,然後是整個人,當吳新發現林渺整個人都自彩霧之中出現之時,刀已經沒入了他的體內。

  吳新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嚎,那散出的彩霧在他慘嚎之際也罩住了他。

  林渺竟毫髮無損地自毒霧之中穿過,這很出吳新的意料之外。這是一個吳新以為絕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你不該對自己的毒太自信!”林渺冷冷地道,同時他拔出了手中的刀,在一股血柱噴灑而出之時,吳新“呵”了幾聲,隨即“轟”然倒下。

  林渺居然絲毫不懼那劇毒的霧瘴,吳新的自以為是和大意要了自己的命。他並不是一個無能之人,如果不用毒,或可撐上片刻,但很遺憾的是他用上了毒。

  當一個人對自己的某一特長特別自信時,他便會產生依賴心理,而這種依賴往往能使強項變成弱項,變成致命的缺口,而吳新便是。

  林渺只用一刀便了結了吳新,這確實讓人驚訝和意外,簡直讓人有些難以相信這是事實。但這的確是事實,吳新在那彩霧之下迅速變化,很快便發出了一股極為難聞的惡臭,只讓人噁心欲嘔。

  林渺悠然拭去刀上的血跡,走出那粉霧所罩的空間,像沒事人一樣環視了眾魔門弟子一眼,隨即又落在杜月身上,淡淡地道:“我不殺你,你並非十惡不赦之人。我並沒有要與魔門為敵的意思,但卻對任何濫殺無辜者絕不客氣!”杜月微訝,冷然道:“你不殺我,如果我傷好了,會來找你報仇的!”“那是你的事,如果你有本事,我不在乎,不過,那時我也會殺了你!”林渺滿不在乎地道。

  “好,我也會先放你一次,我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杜月冷硬地道。

  “帶著你的人快滾吧!”林渺說完,縱身躍入河中。

  △△△△△△△△△

  白虎五將趕到那艘大帆船之上,卻並沒有找到要找的人。在那隻船上,實際上本就只有何杰與肖憶兩人,當白虎五將領人趕上時,二人便立刻跳水而去。是以,那群人所得到的只不過是艘空船,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白虎五將驚覺這一切之時,吳新已死於林渺的刀下,想回救也是不及。而在他們返程之時,林渺已踏著一塊木板,破浪而至。

  林渺之威似乎銳不可擋,在杜月的眼中,林渺與數月之前確實如同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可怕得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林渺居然不殺自己,這使杜月對林渺的心情也極為複雜。林渺棄他而不殺,他不知是該感激還是該恨,不過,他在那一刻卻發覺這個年輕人有些與眾不同,確有種外人無法道明的魅力。

  杜月知道,白虎壇五虎將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不過,他知道了一點,林渺是不懼劇毒的,至少那吳新爛掉了而林渺卻毫無損傷。

  吳新是個可憐的人,一生自負自己的用毒之術,到後來卻是在自己的劇毒之下骨化形消。正如林渺所說,他太自信自己的毒了,以至於依賴毒物比依賴武功更多。在毒功不斷進步的情況下,武功卻也相應地生疏了,一旦遇上了林渺這種根本就不懼毒物的人,他便只有自食其果了。

  杜月何嘗不知,吳新的武功比他絕對只高不低,能夠列入魔門五大壇主之一併非幸至。在五毒盟之中,能夠勝過吳新的,便只有盟主吳山月和左護法代青。是以,吳新能得魔門重用,當然也是因為魔門需要這樣的用毒高手,只可惜,吳新遇上了林渺。

  林渺如一隻翔於水面的鷗鳥,以優美之極的姿態闖入魔門弟子的陣形之中,那些小船在林渺的腳下、刀下都破得一塌糊塗。這些魔門弟子想以弩箭攻擊,但林渺只是在他們的船陣中間穿行,若是失了準頭,只會射殺自己人,而且林渺的速度極快,想瞄好準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讓五虎將氣恨的卻是林渺根本就不與他們正面交手,而只是毀船,所過之處,船便開始滲水。

  林渺的用心顯而易見,不過,他們拿林渺也沒辦法,如果林渺要避開這幾人的阻擊,還不是一件難事。

  在片刻之間,這些小船已經毀了個七七八八,林渺不再糾纏,直掠上先前被洞庭兩鬼啟動的大船之上,何杰和肖憶的身影又出現在那艘大船上。

  杜月惑然之時,身後卻傳來了一個冷肅的聲音:“你們也該下船了!”杜月扭頭,不知何時冷心月和魯南大俠等人已經立於船頭,還有那一群手執強弩的遊龍軍戰士。

  杜月知道,只要對方一句話,他們便立刻會被射成刺猬。不過,他也明白,這是因為林渺放過他們不殺,否則這些人在背後施以暗箭,他們休想有一個活口。

  “我們走!”杜月的臉色有些難看,向那群魔門弟子喝了聲,他必須離開,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遊龍軍自動給杜月諸人讓開一條通道,但那些弩箭的指向依然沒有絲毫偏離這些人的要害部位。

  杜月很坦然地行下大船,那群魔門弟子卻很緊張,但直到他們下船良久,船上的弩箭並未松弦。

  冷心月並沒有殺這些人的意思,儘管這些人殺了不少游龍軍戰士,但既然林渺放過了這些人,他們也自不能再追究。如果不是林渺殺了吳新,他們絕不敢正面與這些人衝突。五毒盟人的武功或許並不足以嚇人,但五毒盟的毒卻足以讓人心驚,而林渺卻殺了吳新!

  冷心月有些感激林渺,這個人有點特別,不過,與傳聞之中似乎並沒有什麼差別。在以前,他並不相信傳聞中的林渺會有那麼厲害,但在親眼見識到後,才知道這個年輕人確實不簡單,只略施小計便將吳新的人手分散,然後再各個擊破,他倒真希望不會與這樣的人為敵。

  杜月才上船,泊在岸邊的小船竟全都向林渺所在的大船靠去,竟是秦豐和江陵軍戰士。片刻間,岸邊連半隻船也沒有,那艘屬於魔門的大船卻已沉入了河底,另外兩艘大船和一些小船要么被毀,要么便被江陵軍和那些武林人士給駕走了。

  白虎壇五虎將拼命游上岸,望著漸漸行遠的林渺大駕,怒吼:“林渺,我們絕不會放過你的!”林渺卻在船頭暴出一陣大笑,回應道:“你們去好好地收拾寶藏吧,到時候扎些木筏就可以運走很多金銀了。”白虎壇的五虎將差點沒被氣昏,可是此刻又有什麼辦法,人家已經到了河心,這滿河之水使他們根本就無法追趕。何況,便是能夠追上去,又怎勝得過林渺這群人呢?他們惟有在岸上破口大罵了,但回應他們的卻只有大笑之聲。

  △△△△△△△△△

  尋寶之人依然絡繹不絕,便是林渺想勸也勸不了,尤其是許多死心眼之人,根本就不相信他們的話,他們的腦子已經被寶藏和那絕世奇學的誘惑給沖昏了。在他們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切時,怎麼也不會死心。

  也有人有些相信魯南大俠等人的話,但卻覺得這樣會有很多熱鬧可看,去湊湊熱鬧也不錯,心中同時存在著一絲僥倖。

  林渺用了兩天多時間就到了竟陵,他不想再勸,而是把那些藏寶圖拿去皮匠店裡,叫他們畫出兩百張來,然後在碼頭和大街上讓人叫賣,二兩銀子一張,且是大明大白叫嚷著:“玄門藏寶圖,貨真價實,二兩銀子可換來蓋世武功秘笈和十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林渺故意讓那些小販叫喊得神乎其神,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這一招確實是極為有效,那些身揣藏寶圖尋寶之人都為之愕然,也都過來看看是什麼東西,但看過之後,皆臉色大變,迅速掏出自己懷中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藏寶圖一對照,竟然分毫不差。一時之間,這些人如遭雷擊一般,有些人當場大笑,就信手毀去了自己的藏寶圖。當他們發現自己不擇手段所得來的藏寶圖只要二兩銀子就可以買到一張的時候,心中所受的打擊確實是難以形容的,便像是老天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一般。

  不過,一開始的時候倒還真有人買,到後來,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了這些藏寶圖要多少有多少,隨便都可以買到,不用任何人解釋他們便開始懷疑這些藏寶圖的真實性了,那些武林人物則是大大地洩氣了。

  冷心月和魯南大俠諸人不由得也感到好笑,但卻不能不承認林渺這一招很絕。如此一來,到過竟陵的武林人物誰還會去尋什麼藏寶?那不成了傻瓜白痴了!

  遊龍軍充當街頭賣藏寶圖的角色,魯南大俠也親眼看到那些買圖人的那種失望和痛心的表情,他也覺得好笑,雖然林渺這一招也太絕了點,但卻是最好解決問題的方式。有駐在竟陵附近的遊龍軍支持,迅速在竟陵城內外鬧翻了天,而且消息很快傳了出去,於是更多的武林人物趕來竟陵證實這一切。

  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切,這些武林人物又怎肯死心?要知道,他們為得到藏寶圖確實是費盡心機,甚至不惜出賣朋友或殺人劫掠,而且為研究手中的地圖,更是花了許多時間和精力。如果這藏寶圖只要二兩銀子就可以買到,那他們豈不是要大哭一場?遺憾的是這些人來到竟陵之後,惟一的希望也給破滅了。

  於是,竟陵的酒樓等各種生意都紅火起來了,借酒發洩的人太多,失望的人便會到酒樓中猛灌,或是到青樓,在溫柔鄉中調節自己的心情。

  △△△△△△△△△

  姜萬寶這幾日卻極樂,竟陵的熱鬧比他預料都要好,居然有人在街頭和碼頭買賣藏寶圖。他本以為這下子會斷了那些尋寶人的念頭,使竟陵恢復清靜,那他在竟陵臨時搶購的一些生意將會成為敗筆,誰知這樣一來,不僅竟陵武林人物不減,還有猛增之勢,而且這些人以竟陵為終點,在這里大肆揮霍,發洩情緒,這使得姜萬寶臨時低價或租或購來的產業生意紅火之極,是以,他自然高興。

  當然,姜萬寶明白這些只是一時的,在生意最紅火之時,他便要將生意轉手了,這是硬道理,否則的話,他惟有一直將產業屯在這兒。姜萬寶自然不會做這樣的傻事,同時,他也明白那所謂的藏寶確實不過是個騙局,而這大賣藏寶圖的人則是在與設下此騙局的人作對。如此一來,到竟陵的武林人士便再也不會去雲夢澤尋寶了,他們只會讓滿心的失望在竟陵發洩出來。那設下此陰謀的人,也只好希望落空了。

  姜萬寶在竟陵城中細查了一下那印製藏寶圖的皮店,但卻無法查知這些東西是誰讓他們印的,而賣這些藏寶圖的人也都是一些小商販,不過與遊龍軍有些聯繫。這樣看來,這件事情與遊龍軍必有所關聯。只是他也不好再去查遊龍軍的事,儘管遊龍軍也想與他合作。

  △△△△△△△△△

  林渺在竟陵也絕沒有白呆,這幾天之中,他倒是也結識了不少的江湖人物,往日他雖然四處闖蕩,闖下了不小的名頭,但對江湖的了解卻是所知有限,甚至對真正江湖之事並不太了解。儘管他自小生活在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但那天和街與武林卻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

  這幾日,他卻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了武林,知道了江湖,更對往日的厲害關係知道得更加清楚,更能準確地定位自己在武林之中的角色。

  當然,這些日子來,竟陵武林人物往來如梭,各種形形色色的人都能見到,各種事情都可能遇上,又有魯南大俠、華山隱者及洞庭二鬼為其講述武林之事,自然讓林渺更能把握眼下武林的形勢。

  讓林渺心喜的卻是,在竟陵多日,竟有不少豪傑願意跟隨他北去,更得魯南大俠和華山隱者的支持。

  魯南大俠和華山隱者當然不會依附林渺,但卻給林渺引見了一些武林人物,更表示大力支持林渺的梟城軍,這使林渺的聲威大振。

  同時,華山隱者和魯南大俠對林渺的武功感到極為驚訝。

  華山隱者對林渺的感受尤深,因為他曾兩次遇到林渺,但此刻林渺給他的感覺猶如深潭之水,無可揣度,整個人的氣質也似乎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他不明白這兩個多月來在林渺身上發生了些什麼,不過,他慶幸的是,林渺不是壞人,以其善待百姓的仁慈,武功好只會對百姓有利。

  儘管華山隱者並不怎麼涉足俗事,但卻並不是不關心天下大事和百姓的疾苦。林渺能將一座小小的梟城治理得那樣子,他確實對林渺極有好感,如此年輕便有如此能力,而此刻又擁有如此武功和才智,這使華山隱者極樂意相助林渺。

  林渺還找到了季步,知其一直在河畔等了三日,忽驚見死亡沼澤之中那一幕幕恐怖之景,才駭然離開死亡沼澤。他沒想到林渺居然能夠回來,確實是極為欣喜。

  季步在竟陵漁民之中極有聲望,因此,為林渺幫忙不少,而姜萬寶也是季步為之聯繫的。

  姜萬寶知道林渺居然在竟陵,這下可樂壞了,立刻飛鴿傳書小刀六,告之林渺的消息,同時將近日來的情況禀明林渺。

  姜萬寶行事確實極為縝密,融入到竟陵各行業之中,其身分根本就沒有人懷疑。而大量的資金則以壽通海的銀票形式運到北方兌對,這使得運作起來方便安全多了,根本就不用擔心匪人劫銀之類的事,至於如何將這些銀子轉化成物資,那便是梟城和小刀六的事了。

  在南方的生意全都轉入暗處,即使是綠林軍想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儘管南方諸軍有隨劉玄之意,但在各自的地盤仍然執行著各自的政策,諸如秦豐和張霸之流,他們絕不會輕易服人。不過,他們答應,只要劉玄攻下洛陽之後,必會依附,但誰都知道秦豐並不看好劉玄和王邑大軍之戰。如果劉玄不能破王莽大軍的主力得洛陽,那依附此人也沒有半點意義。因此,秦豐和張霸並不怎麼響應劉玄的號召,而各行其是。

  秦豐和張霸皆是一方霸主,劉玄暫時仍不敢對其如何,而姜萬寶便在這些地方巧妙地動作,與南方的諸蠻交易,將南蠻之地的東西運至中原,又將中原之物遠運南嶺之外,更將自己的兵刃遠銷,另外大肆買賣鹽糧之物。這亂世之中,實力才是說話的根本,王法已經不再有什麼作用,只要能給地方官一些好處,他們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使得姜萬寶的生意極為順暢,越做越大,財源也便滾滾而至。

  再說,許多生意都不是由姜萬寶親自打點,大多交於手下的人物與當地合作的豪強出面,其隱蔽性更強。這些當地的豪強自然明白姜萬寶所擁有的力量不小,並不敢耍什麼花樣,至少到目前為止,姜萬寶所操持的南方生意仍極為穩健,即使是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也會很快平復。在姜萬寶的身邊擁有一群人才,聚思廣益,比之諸如游龍軍中的客卿們更有效許多。

  當然,林渺並不會在竟陵住太久,因為五月端陽就要到了,所有的武林人物都想去看一看中原繼武林皇帝、邪神和崆峒上任掌門之後的第一高手與貴霜國最具聲威的高手之決戰,這確實是沉寂了十餘年的武林一大盛事,是以沒有人願意錯過武當山一戰,即使是在王莽百萬大軍聚結南下的情況之下。

  武林人有武林人的嗜好,那玄門寶藏的風波似乎在無聲之中平息,雖然許多人都在恨那給武林諸派及三教九流的人物開這個大玩笑的人,但卻沒有多少人能夠真的敢怎樣,因為傳聞這乃是江湖之中這些年來最大的一股潛流,“天魔門”的計劃。

  儘管天魔門行事詭秘,但是卻並沒有多少人不知道天魔門的可怕。是以,當許多人知道這又是天魔門的一個玩笑時,只好將憤怒憋在心裡不敢言語。

  竟陵也很快由熱鬧變得冷清,那些藏寶圖倒也賣出了不少,有些人只想拿來記住這個江湖的鬧劇,記住這屈辱的典故。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9
第四卷第二十六章與帝為敵
  谷城,基本上已經不再屬於朝廷。當地豪強聞劉玄稱帝复漢室江山,立刻殺城守自稱將軍,只待劉玄招安立刻響應。

  劉玄並沒有時間來招安谷城杜維大將軍,因為他將面對有史以來的最強敵人,王莽的百萬大軍!在這種緊張的時刻,他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其它的任何事情,自然暫時不能對谷城等地招安,而是一門心思放在這次將臨的大敵之上。

  谷城,距武當山極近的要塞,因其坐落在沔水之畔,南河在谷城匯入沔水,而形成了航運極暢通之地,通漢中、宛城也都極方便,更是漢中與宛城水路的集歇之所。

  [注:漢中,並非指今日的漢中,而是指今日陝西的安康附近。]

  谷城熱鬧並不因王莽大軍南下而消減,反而更是繁榮,其景有若十數日前的竟陵。只是來到谷城的人少了竟陵的那份悲喜情緒,來此者,多是為了看熱鬧,誰不想看松鶴與阿姆度的決戰,誰便是武林中的傻子。

  當年武林皇帝在七破皇城之後悄然而去,再無聲息,有人說是與人暗決於泰山絕頂,有人認為那秘密與武皇決戰的人是邪神,也有人說是另有其人,但不管是什麼人,一個可以與武皇劉正決鬥的人便絕對對整個武林有吸引力,這是絕不可否認的。任何武林人物都以未能目睹武皇當年決戰的英姿和七破皇城的氣魄而遺憾,今日又豈會再錯過一場可能會是繼武皇之後最經典的決戰?

  人們期待這一刻的到來,期待去感受那種高手決鬥的快感,所以皆聚於谷城。

  谷城擺出了大盤賭輸贏,松鶴與阿姆度的開盤比是十比一。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松鶴道長贏的可能性會大一些,因為人們都知道松鶴是中土除當年武林皇帝之外的第一高手,而那個所謂的阿姆度只不過是貴霜國的一個使臣而已,雖傳聞中說很厲害,卻很少有人見識過。是以,大多數人認為松鶴道長贏定了,便是十賠一的賠率,仍沒幾人買阿姆度贏。

  當然,並沒有多少人希望阿姆度贏,這並不只是兩大高手的對決,也是中土與異邦之間的決鬥,儘管江湖人並不團結,但每個人至少仍然對中土有著極強的榮辱感。

  此刻離端陽節僅兩日時間,是以,谷城之中所聚的江湖人物極多。

  這本是商旅往來之地,在戰亂的日子裡也不會很清靜,反而更是熱鬧。

  哪裡有熱鬧,哪里便會有姜萬寶的生意,這是一個極擅把握先機的人,有著抓住商機的特殊能力,就像其能夠在兩月前就嗅到竟陵的氣息一樣。在他知道阿姆度要與松鶴道長決鬥之時,便看中了谷城這個可以利用之地。

  △△△△△△△△△

  林渺依然活著的消息幾乎讓遲昭平喜極而泣,儘管在姬漠然的星象之中已測到了這個可能,但是當真正得到這個消息之時,她仍是無法不讓自己的心情激動如潮。

  這些日子來,她的心一直都在懸著,懸在未知之中,本不信鬼神的她,在這些日子里居然拜起神鬼來,她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已經很深很深,只有生離死別才能真正感受到愛一個人是那般滋味,那般深刻。

  一個女人,所需要的並不只是榮耀,頂天立地不讓鬚眉,更需要一個愛自己的人支持,讓自己的心有所依托。

  讓林渺走入心中只是不經意的,也可以算是一個意外,但愛情本身就是意外,當它來的時候沒有人可以阻止,更不會有任何先兆。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愛情可以左右人的情緒,甚至影響一個人的發展。

  黃河幫便是這樣,黃河幫全力支持林渺,遲昭平願意將自己的事業與林渺緊緊聯繫在一起,因為她愛林渺。當然,林渺也極受黃河幫的歡迎,就因為此人確有過人之處,有讓人心驚的才華,這之中也有遲昭平愛屋及烏的成分在其中。

  黃河幫乃是遲家的,遲昭平的選擇便是他們的選擇。

  黃河幫看好林渺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信都軍對他們的全力支持,有信都軍的支持,許多事情都能夠改變。

  這些日子來,黃河幫還造出了屬於自己的戰船,白泉諸人功不可沒,這些加入了魯公船設計的新船種,有著無比靈動的便捷,速度更不是普通船隻所能相比的。不過,到目前為止仍只造出了兩艘這般的船,只是拿來做做實驗,下一步便是要大量裝備這一切了。

  遲昭平對梟城軍的好,讓高平和獲索都很是嫉妒。不過,他們也無可奈何,阻止不了遲昭平的念頭和作法,在彼此的忌諱之下沒有人敢先得罪黃河幫,至少,在黃河幫不曾與他們正式反目之前是這樣。

  王郎起兵的步伐似乎與洛陽大軍出發是同步,在洛陽集結了百萬大軍的情況之下,王郎並不敢輕舉妄動,若王邑調頭橫掃河北,結果便很難預料了。是以,王邑不動,王郎也不敢輕惹這百萬雄師。但是王邑百萬大軍一南發,王郎便不再有什麼顧忌,料王邑不可能再回頭來對付他邯鄲軍,那麼此時便正是他起兵的最好時機。

  王郎得李育、劉林和張參這三人的鼎力支持,大造符瑞,稱己為哀帝子避於江湖,因其在趙魏兩地的聲望和財力,頓時一呼百應,太行諸寨也紛紛依附,加上早先王郎暗中招兵買馬所得的人,其兵力僅在數日間便突破兩萬,聲勢之高,絕不低於早就稱雄的尤來。

  王郎起事,高湖軍也加以聲援,整個趙境頓完全在王郎控制之下,州府之類的官員不起半點制約作用,或者乾脆便打起王郎的旗號背叛朝廷。

  河北烽火狼煙早已將王莽的權力燒得半點不存,州郡的兵馬紛紛割據一方,不聽朝廷號令,諸如信都任光、漁陽彭寵,天高皇帝遠,王莽對此只能徒呼奈何。

  河北的形勢也顯得更為奇妙,義軍與義軍之間突然變得有些微妙,首先是鉅鹿的馬適求。

  馬適求的義軍力量並不強大,但一向都不欣賞王郎,而鉅鹿距邯鄲極近,王郎的強大首先影響的便是他,張參下帖要馬適求與之合兵,也即是,王郎最先欲吞併的可能便是馬適求的義軍。

  在北方,惟有以大魚吃小魚的形式不斷壯大,方能在短時間內真正強大起來。沒有北方的統一,休想能夠越過黃河統一中原,這是肯定的,因此,義軍與義軍之間,因野心勃勃的王郎的出現而變得微妙。

  馬適求自然明白王郎的意思,所謂的聯合便是交出他的兵權或是成為王郎的部下。

  馬適求並不在乎做誰的部下,他的一切本就是一步步攀爬而上的。當年他不過是太行山盜賊群中的一個小角色,但是這些年他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地在太行群盜之中站了起來,他的首領換了一個又一個,但他仍然活著,越活越硬朗,在第五位首領再次戰亡之後,他便成了那群盜賊的首領,而後不斷地吞併一路路賊寇,終於有一天他並不想只局限於太行山,於是領人攻城掠地殺出了山林,便成瞭如今鉅鹿的主宰。

  這一切來得沒有一絲僥倖,一切都是血和血的遊戲,而今要他向一個他向來瞧不起的人低頭,絕不會答應!

  在馬適求眼中,王郎只不過是一個投機取巧之輩,只會耍些陰謀詭計施暗刀的人物,他看不慣王郎,而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一向不太和睦,這也是王郎何以找到高湖軍牽制他的原因。是以,一開始馬適求便拒絕了張參的相邀,擺明了立場。

  王郎自然極惱火,雙方立刻陷入了劍拔弩張的尷尬之境,但他卻明白馬適求也是塊難啃的骨頭,這個人是一步一個腳印,一生經歷數百戰,絕不怕戰鬥,而這些年經營鉅鹿也極花了心思。所以,想攻下鉅鹿勝馬適求,絕不可輕舉妄動,這一點王郎極清楚,但他很自信,馬適求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

  任光也是最為高興之人,林渺無恙的消息給他注入了一股興奮的力量,也使他平添了幾分鬥志。之所以當初把梟城交給林渺,是因為他一開始便欣賞林渺,而林渺對梟城的治理讓他這位出身官宦之家的人也佩服不已。他真的很難相信林渺真的是一個混混出身,試問一個普通的混混何來這般能力?

  當然,把梟城交給林渺,也是為謝林渺保住了他這太守之位,如果不是林渺盜走聖旨和金牌令信,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坐上太守之位,是以,他是由衷地感謝這位兄弟。

  任光並不是一個有太大野心的人,但卻絕對是一個能體恤百姓疾苦的好太守。他並不太喜歡兵戎相見,這也是他安守信都而不太張揚的原因,儘管他也明白這樣也並不是辦法,在這亂世之中,你不犯人,人也會犯你,只是,他仍下不了狠心讓信都百姓跟著受苦,這也是耿純所說的任光的最大缺點,就像他父親任雄一樣,是略有保守卻極為穩重的人物。而林渺則似乎並沒有這個缺點,他擅攻卻不好殺,是以能夠得梟城不費力,更是大敗王校軍卻只自亂其軍,並將兩千降卒送還,聲名遠播於外。

  事實上,一個小小的梟城城主並沒什麼了不起,即使是以巧計奪下了梟城也不足以名動天下,但歸還王校軍兩千降卒而換回一個鄭志,這才是真正被人樂道的,也讓天下英雄刮目相看。誰都知道林渺愛才惜才,善待百姓,於是許多人不惜遠道慕名前往梟城相投,這使得小小的梟城卻是藏龍臥虎,人才濟濟,百姓也極願在梟城所護的範圍之中生活,商販更是樂於納稅。

  數月來,梟城成了福地,信都及塞外往來梟城的商販絡繹不絕,東通渤海,南抵楚越之地。當然,這與梟城一力主張商運也有極大的關係。

  誰都知道,要支持一隻大軍便要有足夠的金銀,梟城軍並不想用信都的軍餉,所以要自力更生。而這數月來的成效極為顯著,大批物資和金銀在梟城流通,各種買賣都能給梟城帶來財富。

  歐陽振羽、小刀六、海高望,這三人幾乎是梟城的財星,對外的生意紅火之極,對內的稅收也是井井有條。城內的建設已不用再由梟城軍方財政投入,當地的豪強和百姓樂得自願出力。

  梟城內外已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只須執行林渺所說的一切,韜光養晦。

  城外形成了不少村落,雖無大集市,但這些地方也都已算是梟城的子民,梟城在這些地方也駐紮了一些兵馬,並在村落之外築起了一座座堡壘,外可拒敵,內可屯兵,似乎在一時之間將梟城的城池向外擴移了十餘里地。

  這些村落保壘也是百姓聚居之地,是以百姓自然願意出力,而且分佈極為有序,據於各要道之口,在堡壘與梟城之間形成了一大塊安全而空閒的土地,有大批的人在此植桑耕荒種地。

  在防禦方面有朱右的主意,外有林渺的遠見,梟城的外圍做得極好。

  相鄰的王校軍對梟城這塊肥肉是又愛又恨,只是他們根本就無法探到梟城的虛實,而對林渺神鬼莫測的戰術極畏懼。是以,並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想這麼快違背誓約,倒是大槍的義軍對梟城不怎麼客氣。

  大槍義軍似乎也嗅到了來自梟城的威脅,對梟城的鐵礦封鎖得極緊,甚至是故意抬高價錢,這讓小刀六極惱,如果不是林渺有吩咐要韜光養晦,他真想直搗大槍義軍的老巢,殺牠個落花流水,不過他也明白,大槍義軍絕不是好對付的。對於打仗,小刀六並不怎麼在行,更不敢意氣用事。

  所幸,小刀六早就預料到今日,他信了東郭子元的話,早早的就看中了漁陽的鐵礦,而不會使自己的生意陷入死角,但他對大槍義軍的生意也全部封鎖,所製造的兵刃絕不會有半只落在大槍軍的手中,這使得大槍與梟城關係極壞。

  小刀六大力支持馬適求,通過信都對馬適求居於鉅鹿的義軍大力援助,甚至是免費贈送一千張天機弩。因為馬適求是在與王郎對峙之中,能夠讓王郎頭痛也是小刀六和梟城最樂意見到的,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馬適求比較傾向於信都,與信都軍有些交情,這一次梟城軍無私地支援他,使得馬適求與梟城關係也極為密切。

  梟城自然也想在北方結成同盟,以壯大自己的力量和聲勢,而林渺重現的消息也給梟城將領吃了一顆很有力的定心丸。這兩三月來都沒有林渺的一點消息,確讓人有些擔心,而梟城派出去的探子也無法探到一點有關林渺的消息,於是許多人便去雲夢澤探消息。不過,此刻眾人有些安心了,只是讓人去請林渺歸返梟城處理城中之事。

  △△△△△△△△△

  谷城掌權者乃是當地豪強之首文沖明,往來谷城也皆要收費,部下有戰將八員,兵力兩千,儼然已成了谷城的土皇帝了。

  文沖明年近四旬,三代富商,家資極厚,是以能在谷城一呼百應,此刻他便是等劉玄打完仗,封他為官了,對於響應漢室的複興倒是極為積極。

  沔水邊,駐紮了文沖明大量的部下,對近日武林人物大量湧入谷城,似乎有所防犯。

  當然,武林人物並不喜這種場面,甚至不太理睬文沖明,不過作為谷城統帥的文沖明自身也絕對是個高手,他也明白武林人物並不太好得罪。

  林渺也到了谷城,不過,卻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觀江樓的窗邊悠然地品著酒。

  他喜歡一個人靜靜地想著問題,許多事情都讓他有些頭大。今日的他所考慮的問題不再那麼單純,也不能單純,自云夢澤出來,他便覺得有許多事情要想。自玄境之中回到人世,他知道自己重生了,過去的一切如浮雲掠影般上演於腦海,他要想的問題太多,包括記起過去的每一個細節之類的。

  發生的許多事情,便像是一場夢,林渺知道這一切不是夢,可是夢與現實似乎沒什麼分別,或是無法真的去下個定義將之完整地區分開來,這讓人有些無奈。

  生活,只是夢的延續,就如那玄境與現實僅僅隔著一層玄冰而已。天地是無限大的,但在這無限的另一層仍有一個無限,人的生命卻有限,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天機,似乎很虛渺,但在這個世間卻有那麼多癡人總要不斷地尋索,不斷地為之浪費時間……

  林渺不由得自顧笑了起來,徒然之間,他覺得世人的可悲可嘆,又彷佛徹悟了一點什麼。

  也許並不是徹悟,因為林渺淡笑的同時悠然轉身,在他的桌前安靜地立著兩個人,像是兩尊木塑。

  林渺悠然放下酒杯,將心自窗外的景色之中調整過來,只是淡淡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兩人,笑了笑問道:“兩位要喝酒嗎?”“你是林渺?”那兩人臉色冷得可怕,像是生鐵鑄出的表情中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

  “你們要找林渺?”林渺不答反問。

  “不錯!”兩人沉聲道。

  “你們找他可是想和他喝酒?”林渺瞇著眼睛,像是醉了。

  “不是!”林渺又笑了,彷彿對眼前這鐵塔般的人很有興趣,淡淡地反問道:“殺他?”“你猜對了,你就是林渺?”那兩人的目光極為犀利,冷漠地道。

  “如果你們要確認的話,將會是兩位的悲哀,只不知你們是什麼人?”林渺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可以猜到我們的來歷!”兩人應了聲。

  “魔門?”林渺淡淡地冒出兩個字。

  那兩人的臉色微波動了一下,像是林渺一語而中,眸子里頓暴兩道殺機,就在他們即將出手的時候,倏感背後一股更強的殺機漫了過來。

  那兩人不由得訝然轉身,在他們身後並排立著三人,人人神情冷峻,目光如刀。

  “你們也是殺來林渺的?”那兩人有些微訝地向那三人問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有些憐憫地道:“他們是來殺你們二位的!”“殺我們?為什麼?”“因為你們要殺我!”林渺起身整了整衣衫,淡淡地道:“這裡有點鬧,就交給你們了,我要出去走走!”“主公請放心!”那三人向林渺恭敬地行了一禮道。

  林渺又笑了,那兩名魔門殺手這才頓悟,神色微變之時林渺已悠然而去。他們想阻,但卻無法擺脫那三人殺氣的籠罩,根本就沒有向林渺出手的機會。他們確沒想到,林渺身邊居然有這樣的高手,而他們事先一點也沒有探查到,這讓他們駭然。

  △△△△△△△△△

  “籲……”幾匹快馬迅速停在觀江樓的門口,數道人影自馬背之上疾速翻落,迎上正自樓上悠然而下的林渺。

  “閣下可是梟城林城主?”一人來到林渺身前客氣地問道。

  林渺微訝,道:“不錯,正是在下!”“哦,在下陳忠,乃文將軍的部下,奉將軍之令請林城主能賞臉一敘。”那人迅速說明來意。

  “哦,是陳將軍?”林渺再訝,他聽說過陳忠乃是文沖明部下的勇將之一,卻沒想到文沖明居然知道自己的下落,這使他確感意外。

  “不敢!”陳忠客氣地道。

  “林某初到貴地,沒先去拜會文將軍還勞煩陳將軍前來相請,真是過意不去!”林渺笑道。

  “林城主說哪裡話,只要你肯賞臉,我們已經很高興了!”陳忠客氣得有些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一位紳士。

  林渺笑了,心中卻在思忖文沖明請他有何事,不由淡淡地道:“那陳將軍請帶路吧!”“請!”陳忠立刻讓人牽來一匹健馬,客氣地道。

  “請!”林渺也客氣地還了一禮,倒是對這客氣的人頗有好感,至少客氣話聽著讓人覺得舒服。

  △△△△△△△△△

  谷城的守衛並不是很森嚴,因為人手尚不是太多,要對這樣一座城進行如何森嚴的封鎖是一件極難的事。

  馳於馬上,林渺曾很仔細地打量過城中的環境。

  將軍府,便在谷城的中心,並不是文沖明自己的家,而是上任城守的府第。

  將軍府倒也很氣派,華麗而高雅,雕樑畫棟,可以看出昔日的城守確實是個極奢侈的人,也難怪谷城的百姓會歡迎文沖明殺城守。

  文沖明也並不是一個習慣節儉的人,其生為富家子弟,自然不捨得浪費這麼好的城守府。是以,他便自己搬入其中。

  將軍府的人似乎早知林渺要來,衛士肅立兩旁,手持槍戟,倒也有幾分肅殺。

  林渺驅馬而過,直到陳忠下馬他才悠然下馬,文沖明已聞報相傳。

  林渺有點惱火,陳忠那般客氣,而這個文沖明卻似乎很傲,自己到來居然只讓人相傳而不親自來迎,怎麼說自己也是一城之主,更是銅馬義軍的首領,地位和身分在江湖之中至少要比文沖明這個自封的將軍要高上一等。但既來之則安之,他自沒必要去計較這些。

  大殿之上,文沖明坐得很安穩,彷彿並沒有因林渺的到來而有任何表示,只是面上露出一絲怪怪的笑容。

  林渺的目光過處,微有些吃驚,他居然發現晏侏和玉面郎君也坐在大殿之中。

  晏侏和玉面郎君見了林渺,露出一絲陰笑,像是看一隻落入陷阱之中的野獸一般。

  林渺目光投向文沖明,淡淡地道:“文將軍請在下前來,連椅子也未備一張嗎?”文沖明有些意外,林渺居然首先向他發出責問,其氣勢並未因孤身一人而消減。

  “哦,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給林城主準備坐位?”文沖明終是生意場上的滑頭,見林渺並不怯場,也不敢怠慢,畢竟,到目前為止,仍知道林渺不好惹,否則怎會如此年輕便能名動江湖?

  林渺冷冷地瞟了晏侏和玉面郎君一眼,又望瞭望那名護衛擺在玉面郎君之下的椅子,冷然道:“我不太喜歡坐在客人的下首,你把椅子換個位置!”林渺此言一出,文沖明和晏侏臉色皆變,林渺不僅直接而且狂傲得讓他們意外。

  林渺無懼地對視著文沖明,那護衛有些不知所措地向文沖明投以求援的眼神。

  “你就將椅子擺在上首吧。”文沖明只覺得林渺的目光像冰一樣冷,眸子之中彷彿有一個無限深邃的空洞,讓他也有點心寒,只好依照林渺的吩咐。

  陳忠也有些意外,但卻為林渺的豪氣所懾,同時也感應到廳內那有些不太尋常的氣氛。

  林渺毫不客氣地坐於客席上首,卻把晏侏和玉面郎君氣壞了。不過他並不在意,自看到晏侏和玉面郎君那一刻起,便已知道今日的事情可能並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是以他根本就不必在意自己的言行。既然這文沖明並不怎麼看得起他,他也便要讓別人知道他林渺絕不是好惹的!

  林渺確實是狂得可以,坐定後,便開門見山地反問道:“不知文將軍請我來又是所為何事?”“久聞林城主少年英傑,今日驚聞至谷城,我急欲一睹城主之威儀,是以才貿然讓人相請,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文沖明對林渺這反客為主的作風略有驚異,朗然一笑掩去殿中不和的氣氛道。

  “我想文將軍是過獎了!”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又投向晏侏,故作不識地問道:“這幾位也是文將軍的人嗎?何不介紹一下?”文沖明一怔,目光有些怪怪地投向晏侏。

  晏侏冷笑一聲道:“林城主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故人也視而不見,我晏侏今日才算是領教了!”“哦,閣下便是燕子樓的總管晏先生,林某有眼不識泰山了,我們曾經見過嗎?”林渺不冷不熱地反問道。

  晏侏一怔,倒被林渺問住了,他與林渺相對的時候,林渺並沒有看到他的人,只是與他的目光有過一次交結,事實上並不曾真的相見。當然,他對林渺則是看得比較清楚,是以,林渺這樣一問倒把他問住了。

  “自然是見過,只是林城主太貴人多忘事罷了!”玉面郎君插口道。

  “或許吧,不過閣下這張面孔我倒是很熟悉,可能是晏總管為人處事太低調了,所以沒有閣下給我留下的印象深刻,真沒想到竟在此地與閣下又再相見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呢?”林渺不無奚落地笑著反問道。

  玉面郎君和晏侏的臉上都閃過一絲怒色,卻被文沖明打斷了話頭:“林城主此來谷城也是因為後天武當山天柱峰一戰嗎?”“自然是!我想谷城之中大部分的武林人物都是此目的!”林渺並不否認,淡然道。

  “林城主日理萬機,難道對這等武林閒事也有興趣?”“這位是?”林渺望了剛才問話之人一眼,反問道。

  “哦,在下武城東!”那人應了聲。

  “哦,原來是文將軍的軍師武先生,失敬!”頓了一下,林渺又接道:“善治者勿用己親勞而安治,治人之物非人而是法紀。是以,有明確法紀,有可信之助手,我在與不在,梟城都可以民心安定,繁榮昌盛,就像文將軍有你這種人才為其打理一切,他便是離開谷城數月也可坦然安心一般!”武城東神色間泛起一絲欣然,林渺最後一句話可真是恰到好處地捧了他一把,是以他對林渺的印像大改,而林渺所陳述的道理也確很實在。

  “昔日聞林城主治理有方,使四方百姓難民趨之若鶩,頗有疑惑,今聞城主此番話語,只讓人茅塞頓開,確為非凡之語,難怪城主能如此安心地遠遊!”文沖明也笑了笑道。

  “我看文將軍將谷城治理得也非常好嘛!”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文沖明並不推卻地笑了笑,似乎是受之無愧,不過很快將話題一轉,淡淡地問道:“聽說林城主與玄帝有點不愉快,不知可有此事?”“哦,哪位玄帝?”林渺心道:“果然沒安好心,既然你想扯上正題,我也無所謂!”殿中除林渺之外,眾人的臉色都變了,林渺的問話是擺明著不承認劉玄的地位,這對於文沖明這群等著受封的人來說,確實有些不敬。

  林渺卻若無其事,好像並沒有看到殿中諸人的臉色一般。

  “哦,原來林城主連劉玄大元帥在寅陽登基之事也不知道啊!”武城東出言打破尷尬道。

  “哦,是他嗎?我記不起來與他有什麼不愉快,也許有吧,文將軍問這個問題又是何意?是若作和事佬嗎?林渺並不介意!”林渺淡然一笑,滿不在乎地道。

  文沖明臉上顯出一絲不自然,道:“如果林城主以為可以的話,我倒是願意替城主在玄帝面前做個說客,只要城主保證以後不干涉玄帝之事,願意與玄帝共復大漢江山,我保證城主將來必定前途無量!”林渺聽罷不由得放聲大笑,良久方歇,悠然反問道:“這是劉玄讓你這樣說的嗎?”文沖明神色大變,林渺卻又道:“如果他真能善待百姓,治理好天下,我林渺又豈會不識大義?但如果他心胸狹窄,屁大的事便如此大張旗鼓,豈不是讓人笑話?你可以告訴他,如果有一天他能平中原,我雖身在北方,也會率眾相迎,否則各安天命!”“玄帝乃是劉室正統,此刻人心所向,難道林城主還有何疑問? ”文沖明冷問道。

  “天下劉室正統又何其之多,人心所向是因亂中思定,亂世中人心所向又算什麼,要是太平盛世能讓人心所向那才是可貴的。至於劉玄是不是真的人心所向,或只是一群功利者藉機造勢卻很難說,所以,文將軍的提議我心領了!”林渺義正嚴辭地道。

  文沖明和殿中諸人也都怔了怔,林渺的詞鋒確實很利,語氣也堅決得讓人有些氣餒。

  “如果林城主真要如此決定,那我只能感到很遺憾!”文沖明無可奈何地道。

  林渺冷然一笑,目光悠然落到大殿的屏風之後,隨即又將目光再次落到臉色急變的文沖明的身上,淡淡地道:“文將軍手中茶杯最好拿穩一些。心裡承受能力是鍛煉出來的,此次王邑百萬大軍壓境,即使劉玄是劉室正統,但在這個世道是講究實力的,太早下注只會自食惡果,甚至是血本無歸!”文沖明的臉色一變再變,端著手中的茶杯不知是放下好呢,還是繼續端著,林渺幾句話竟將他的心說亂了。而事實也確是如此,誰能相信綠林軍能夠阻擋王邑的百万精兵呢?如果劉玄在這一場仗之中一敗塗地,他還能撈到什麼好處呢?

  “好了,林某還有事待辦,只能先行告辭了,如果有機會歡迎文將軍前去梟城信都作客。我想,我們也是有合作的可能的!”林渺說完施了一禮,起身便走。

  文沖明不語,他的目光也落向了那堵屏風,並沒有看出什麼破綻。但他知道,林渺已洞悉了他的一切安排,所以他不語。

  文沖明絕不笨,什麼樣的後果,他都考慮過,知道如果摔碎手中的杯子,自己會得到怎樣的後果。

  林渺的話意給文沖明有些暗示,那便是說,他所要對付的不僅是林渺,更是信都軍,甚至還有黃河幫與天虎寨這些力量。

  文沖明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力量,以他的實力比之天虎寨尚有不及,而林渺與劉秀等人交好他並不是不清楚,那時他所承受的壓力將是很多方面的。

  “將軍!”玉面郎君見林渺大步而去,不由得急了,呼道。

  文沖明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般,將茶杯緩緩地放到桌子上,長長地吸了口氣,目光有些冷峻,但並沒有望向林渺的背影。

  “林渺,你站住!”晏侏絕不想看著林渺便這樣離去,難得林渺今日是孑然一身,而文沖明的臨時改變計劃,這使他極為惱火,是以在文沖明不理玉面郎君的話時,他再也按捺不住,離席追出。

  林渺已步出了大殿,在大院中悠然轉身,斜瞟了晏侏一眼,冷然問道:“晏總管有何指教?”“你劫走了本樓的人貨,難道想一點表示也沒有便這樣走嗎?”晏侏冷問道。

  林渺“哦”了一聲,淺笑道:“那不是我幹的,想必你找錯人了!”“那你殺了瘸子和商戚又如何解釋?”玉面郎君也趕了出來,冷聲質問道。

  “江湖之中,殺人總是免不了的,我不殺人,自有人殺我。無須解釋,那兩人確實是我所殺!”林渺並不否認地道。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今日你休想離開!”玉面郎君狠聲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目光盯注著玉面郎君,笑得很怪,只讓玉面郎君感到心頭直發毛。

  “這是個很有趣的道理,這兩人的死也是因為償命,如果你們想讓我給他們償命的話,只要有足夠的本事,我並不反對!”林渺自信地道,目光在一剎間變得極為深邃,更像具有無窮的穿透力,直透入玉面郎君的心底。

  玉面郎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林渺的眼神讓他顫栗。

  文沖明並沒有趕出大殿之外,似乎他已經沒興趣去在乎殿外可能會發生的一切,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麼。

  殿外的院中,只有文沖明麾下的戰士及林渺和晏侏。

  那些戰士有些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三人,似乎感到一股寒潮漫向整個院落,這初夏的天氣一下子彷彿置於深秋之中,讓人無法適應。

  寒氣愈來愈盛,林渺本身便像是一塊奇異的冰體,讓人無所適從,包括晏侏和玉面郎君。

  林渺變了,玉面郎君的感受尤為深切。

  晏侏心中也蒙上了一層陰影,他竟感覺不到林渺的氣機是自何而來,彷彿四面的每一寸空間之中都存在著那足以束縛人神誌的殺機和壓力。

  “你們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如果真要為他們報仇的話,我並不反對。今天,我並不想殺人,至少,在這塊地方我不想殺死你們,也不想過問你們的事情,但如果你們執意要與我為難,我也只好不客氣了!”林渺悠然道。

  “哼,沒有試過怎會知道?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晏侏冷哼了一聲。

  林渺不屑地笑了笑,並不再搭理晏侏,只是再一次轉身向大門外行去,在邁步的同時,淡漠地道:“我看到了你們心中的畏懼!”晏侏本來欲趁勢而攻,但林渺這句話如一記悶棍般,使他愣住了,臉色數變,竟然遲疑了,但心中更是狂怒,林渺居然如此小視他!

  玉面郎君眸子裡閃過一絲濃濃的殺機,手一揚之間,點點瑩光若幻影般沒入林渺的衣衫之內。

  晏侏和玉面郎君大喜之時,卻發現林渺一隻手緩緩地自背後抽了出來。

  林渺並未轉身,只是將那隻自後背衣衫內抽出的手悠然舉起,在五指之間竟夾著幾枚亮晶晶的長針。

  玉面郎君和晏侏駭然色變,如遭雷噬,尤其是玉面郎君,剛才的興奮和欣喜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驚懼。

  “我說過,在這裡我不想殺人,如果換一個地方的話,他們今日死定了!你們是這裡的客人,我也是這裡的客人,一個人的容忍是有限的,希望你們不要傻得再做出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林渺語氣冷得可怕。

  玉面郎君不由打了個顫,他感到林渺語氣之中那不可抗拒的力量,那是一種獨特的殺機。

  晏侏未語,他沒有見到林渺的手怎會在身後,但林渺的手確實是做到了,自背後以悠然之態抽回,像是拂落一粒塵埃。

  玉面郎君也一樣,他的龍鬚針向以詭秘莫測、防不勝防著稱,可是林渺居然只是以背對著他,根本未作勢便將他的暗器收於手中,這怎不讓他駭然?他做夢也沒想到林渺竟以這樣的方式破去他這絕殺的暗器。他無法想像,今日的林渺究竟可怕到了一個怎樣的程度。

  林渺鬆手,那些亮晶晶的針灑落一地,他這才再次緩步向大門外行去。

  “林城主好走,文某不送了,今日城主之情,文某定銘記於心!”文沖明在殿中似乎已知道了外面所發生的一切,揚聲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文沖明終不是傻子,要讓他去賭劉玄勝王邑的百萬大軍,也沒有把握。是以,文沖明只好選擇不這麼早對付林渺,因為沒有人想在沒有得到任何好處之前便惹上一身麻煩,包括文沖明。

  晏侏也不由得愣了,他知道文沖明是不會出手了,那麼便只有靠自己的力量,但是他剛才見識了林渺所露的那一手,竟使他無法提起鬥志。

  林渺並未回答,頭也不回地步出將軍府,惟留下晏侏和玉面郎君呆立院中,猶如兩截枯萎的木頭,望著林渺消失的方向,一時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

  林渺駐足,目光投向長街的另一端,他感覺到了一個人的存在。當他目光抵達長街的盡頭時,身子不自覺地一震,另一道目光與之相觸,在虛空中似乎擦出了一縷火花。

  “丘鳩古!”林渺低低地念出三個字,於是他看到長街另一端的那個人笑了。

  貴霜國的八段高手丘鳩古,在這個林渺並不想其出現的時候出現了,也許這並不是意外。

  長街上的人流似乎都感覺到了異樣,腳步變得匆忙,似乎一剎那間這些人的目光便鎖定了林渺與丘鳩古,彷彿這兩人在突然間成了長街兩端屹立了千年的巨大雕像,凸現在世人的眼下,讓人感到一種壓抑和驚嘆。

  風,流過長街,初夏的日子,竟微有些涼意,彷彿是那個落葉飄飄的秋末。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6:59
第四卷第二十七章笑迎強敵
  林渺屹立如山,丘鳩古卻悠然移動著腳,在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之際,兩人的目光沒有一刻偏移過,緊緊鎖在一起的不只是目光,也是那強大的戰意和精神力。

  林渺沒動,卻絕沒有逃避,如屹於深海之中的孤礁,蒼桑而沉鬱,略有一絲淡淡的古典。在他的嘴邊,挑著兩縷悠然而淡漠的笑意,彷彿超然於這個世界之外。

  長街在片刻間變得有些清冷,遠遠的行人卻並不敢步入其中,他們感受到了那暴風雨欲來般沉悶的壓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是以,他們讓長街陷入了一片若真空般寧靜的境界,只有那風仍在舒捲著地上的落葉,在漸行漸近的兩人之間掀動著塵埃。

  丘鳩古定足,只距林渺五丈,這不算太近,但卻足以使兩人的精神力串在一起。

  “我們終於又相見了!”丘鳩古像是遇上了老朋友一般淡淡地笑著。

  “是的,你總喜歡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林渺的語氣也很平靜。

  “用你們中土的話說,這叫冤家路窄。”丘鳩古又笑了。

  “我們有冤嗎?”林渺反問。

  “沒有,但我們有未完的戰鬥!”丘鳩古坦然道。

  “你一直在這裡等我?”林渺反問。

  “我知道你定會來這裡!”丘鳩古答了聲。

  林渺笑了,便是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會來這裡,丘鳩古卻知他定會來此,這豈不是很好笑?

  “你笑什麼?”丘鳩古冷冷地問道。

  “笑我該笑的東西!”林渺不置可否地應了聲,隨即又道:“不過,我不知道我們曾有過約戰的經歷!”“你們中原人就是喜歡耍詭計,上次你自我的手中逃走,可算是我丘鳩古的奇恥大辱!所以,我一定要與你再戰!”丘鳩古有些忿然道。

  “我覺得你貴霜人有點死心眼,打不過就逃,此乃天經地義之事,何況你我無怨無仇,為何要分個你死我活之局?”林渺沒好氣地道。

  “這個由你說去,今日,你我一戰在所難免!”丘鳩古肅然道。

  林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道:“如果你執意如此,我也沒辦法;如果你想搶在你們大使之前出出風頭,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就怕你後天沒有機會再看你們大使天柱峰頂的決戰了!”“如果你有這個本事,丘鳩古無話可說!”丘鳩古有些固執地道。

  林渺笑容漸斂,只是眼角處挑起一絲冷峻的殺意。

  丘鳩古的眼皮微跳動了一下,莫名其妙得讓他有些意外,一剎之間,他感到了一股強大至極的殺意如潮水般席捲而至,漫遍了每一寸空間。

  長街,風沙驟,似有一股暗流驚起陣陣強風,拂動沙塵,在舒卷之間竟使街旁酒旗布幡獵獵作響。

  街邊的店主皆駭然閉戶,在頃刻間,長街一片死寂,惟有風塵沙末在兩人之間旋轉,甚至向丘鳩古的面門撲去。

  林渺與丘鳩古的目光在那沙塵之中相遇、相纏、絞動,激得沙塵飛揚得更烈。

  丘鳩古的眸子裡顯出一絲訝異,當日在棘陽之時的林渺彷彿並不是今日的林渺,這分別半年多的時間,林渺居然變得讓他無法捉摸。

  貴霜武士遠遠相望,站在長街的另一端,但他們卻已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長街的壓力。

  在風中,兩人依然靜立、對峙,任衣衫獵獵疾舞,似欲乘風而飛。

  良久,漫長的等待,如經滄海桑田的變化,在沉寂中醞釀著幾如死一般的靜謐,像是亙古凝於海邊等待風化的石頭。

  丘鳩古的額角竟滲出了點點汗跡,細密而清晰。

  林渺依然是平靜異常,有若止水,目光卻變得異常犀利,彷彿可以洞穿一切,包括丘鳩古的軀體。

  等待的人才能夠真正體會出那種漫長,那群貴霜武士都快有些不耐煩了,在他們眼里和心中,都極想看到一場精彩而特別的決戰,可是立於長街的兩人久久不出手,這使他們的心有些焦躁。

  “錚……”丘鳩古終於出刀了,他也無法抗拒那種等待的壓力,在沉悶的對峙之中,那股糾纏的殺機幾乎可以榨乾他身上的每一點鬥志和力量,他寧可選擇戰鬥而不願面對這沉悶的戰局。

  刀光如一道嬌麗燦爛的陽光,破開虛空,裂風,擊碎沉悶。

  五丈的空間僅一步之間!

  或許,在高手與高手之間並不存在距離,刀出,就已經在林渺身前。

  林渺的嘴角又挑起了一絲淡然而冷酷的笑意,目光也在剎那間變得深邃而空洞,於是,刀出。

  林渺的刀劃過一道淒豔的弧跡,捲起層層光華,如雪浪般。

  “叮叮……”林渺退,以無與倫比的速度退,但卻準確無比地擋住了丘鳩古的每一刀。

  街邊的酒旗紛裂碎飛,木牌化為碎片,刀氣如風暴般絞碎長街之上的一切,包括風!

  丘鳩古追,每一步都是緊逼著林渺,瞬間竟斬出數百刀之多,但每一刀都只能斬在林渺的刀上,無論其圓月彎刀如何變幻,彷彿都無法突破林渺的刀網。

  第七百二十九刀,林渺記得很清楚,此時他已經退到了長街的盡頭。

  在丘鳩古擊出第七百三十刀之時,林渺竟斜斜地錯身而過,同時手中之刀以一個奇詭之極的角度劃出,破入丘鳩古的刀勢之中。

  丘鳩古吃驚,林渺的出擊正在他空門處,他惟抽刀回救!

  “叮……”金鐵交鳴聲中,林渺的刀又至,快若驚鴻閃電,厲若瘋風迅雨。

  “叮叮……”丘鳩古只感到有如暴風驟雨般的刀勢自四面逼至,劈向他的每一個方位,他連遞出一招的力量都沒有。

  丘鳩古退,不退不行,除非他想在暴風雨般的刀勢之下化成碎末,他不想!所以必須退。

  一退一進,似乎將剛才的局面對調了過來,但丘鳩古卻並沒有剛才的林渺那般神態自若,而是有些狼狽。

  長街的天空似乎每處都映著刀光,燦爛得如堆了一街的銀子,在光和影之中,兩道人影模糊得如刀一般。

  金鐵交鳴之聲,聲聲驚絕,如空山晨鐘,清越之音激盪著每一寸空間,如洪流般注入每個人的心頭,忍不住顫栗。

  沒有人知道兩人交擊了多少招,沒有人記得他們一共出了多少刀,連林渺也忘了這一切,信手而出,又信手而收,層層疊疊的殺機掀起氣浪,激得滿街的塵土飛揚。在碎屑之中他們也似乎忘了長街之外的事,如置身於一個奇怪的夢中浮游。

  兩個人,都沒有招式,只有擊與擋。在攻與被攻之間,丘鳩古一直退了百餘步,而林渺的攻擊彷彿是無窮無盡的,刀中的力量也是無窮無盡的,似乎永遠都不知疲倦和勞累,這使他有些氣餒。

  丘鳩古對林渺的表現極是意外,上次在棘陽之時,林渺雖然多了許多霸氣,但卻只是如風浪一般,在浪頭與浪頭之間存在著間歇,破綻極多,而且在氣勢之上絕不似今日。

  今天的林渺,在攻勢之中再無狠辣的霸殺之氣,如一汪流淌的河水,沒有半點斷歇,平緩之中流淌著無窮無盡的殺機,氣勢無時無刻不在包裹著丘鳩古。

  在一個時辰之前,丘鳩古絕對有信心戰勝林渺。因為他明白,林渺在半年之前與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那次若不是另外一人同時出手耍了個詭計,林渺絕對無法活著離開燕子樓,儘管他知道林渺的潛力無限,但是他絕無法想到,在半年之後,林渺竟可怕到如斯的境界。

  丘鳩古的腳步終於緩了一緩,但卻在此時暴出一聲長嘯,另一道驚鴻自他的身後升起。

  在林渺再次擊出一刀之時,兩道光弧以無與倫比的鋒銳切開虛空。

  林渺微訝,側身之際,一片衣角已在風中被絞碎。丘鳩古竟又出了一柄刀,兩柄圓月彎刀在虛空之中交錯,彷彿在剎那之間丘鳩古一化為二,變成了兩個丘鳩古,攻勢頓時也變得犀利無比。

  △△△△△△△△△

  “將軍為何改變主意?”武城東有些意外地望著文沖明問道。

  “難道武將軍以為我應該殺了他?”文沖明反問道。

  武城東笑了笑,道:“也許將軍的選擇是對的,我並不覺得我們真的就能殺得了他!”“此人武功深不可測,他既然已經察覺了我們的埋伏,若以他的武功想逃走應該並非難事,我久聞此人極擅易容之術,如果讓其逃出了將軍府,則會遺禍無窮。何況,此人絕不會只是單身而至,其身後的力量甚至根本不是我們所能抗拒的,因此,我看還是不惹此人為好!”陳忠肅然道。

  文沖明的眸子裡亮出一絲光芒,他知道陳忠所說的都是事實,淡淡地道:“只看他接下玉面郎君的暗器,便可知其武功之高,我們在坐的無一人能辦到。晏侏一開始便沒有說清此人的力量,險些讓我鑄成大錯。”“那將軍又如何向玄帝解釋呢?”武城東有些擔心地問道。

  “晏侏和玉面郎君只是代表江湖的勢力,還不能算是完全代表玄帝,如果他們真能敗王邑的百萬大軍,我們再作解釋不遲!”文沖明淡然道。

  “只怕這兩人憤然而去,會在玄帝面前說我們的壞話!”陳忠仍有餘慮。

  文沖明不由得笑道:“如果劉玄是這等小氣之人,我們附之何益?”武城東和眾將皆頷首稱是。

  △△△△△△△△△

  “主公被文沖明請去了?”賈复訝問。

  “不錯,我們解決了那兩名魔門殺手之後,便聽說主公被文沖明手下的大將陳忠請去了將軍府,是以我們才回來告訴賈先生。”賈复的眉頭大皺,他不知文沖明怎會這麼快就知道了林渺的下落,而且在這種時候將其請去,這之中究竟有何圖謀呢?

  文沖明與林渺絕不會有交情,這一點賈复心中是清楚的,他是受姜萬寶之託處理谷城之事,另外一件事情便是為林渺的安全安排一切。是以,當林渺獨自出去之時,他便暗中差遣高手相隨,只是沒有料到文沖明竟請去了林渺。

  “要不要我們去文沖明府上?眼下在谷城,想要對付主公的人很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只怕文沖明也沒安什麼好心。”賈复淡淡地笑了笑道:“文沖明還不敢明目張膽地亂來,主公敢去便必有其道理。你們讓鐵頭和魯青兩位去將軍府附近看一下。另外,主公要查的是藏宮的下落,你們便去打聽一番,看看藏宮有沒有前來谷城!”那三人點頭應聲而去。

  “洞庭二鬼,你們去準備好船隻,隨時準備啟程離開谷城!”賈復吸了口氣道。

  肖憶諸人有些驚訝,不明白賈復如此吩咐是何用意,何以在這個時候卻要離開谷城?要知後天便是兩大高手決鬥的日子!但在這裡,賈复就像是軍師,他的話自然不用懷疑,這也是林渺的命令,一切聽從賈复的調度。

  △△△△△△△△△

  兩柄圓月彎刀,丘鳩古的真正實力才得以完美的體現。

  汗莫沁爾只看得心神俱醉,他從沒有見過丘鳩古以兩柄圓月彎刀對敵,也知每一位能成為八段高手的人,都有著絕不可輕視的力量和獨特的殺招,而這些真正絕殺的力量一般是不輕易面世的,除非你有足夠的實力逼其使出。

  在貴霜,武士與武士之間的絕殺招式都是秘密,沒有人願意讓其挑戰者知道自己絕殺之招的存在,只有在必要之時才會給對方致命一擊。是以,汗莫沁爾知道,能目睹丘鳩古的殺招確實是難得。

  最讓汗莫沁爾激動的卻是這兩大高手的決鬥,那種藏於刀中的感覺和意境。他也是用刀者,在觀摩這兩人的刀勢之後,彷彿看到了一絲曙光,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在刀與影之間,彷彿有一團無形的火燃燒著他的鬥志和激情。

  汗莫沁爾曾經與林渺交過手,他對林渺的武功並不陌生,但是今日林渺似乎完全走上了另一條路。刀如行雲流水,在虛空之中毫無定勢,只有一道道炫麗的弧跡,拖起一縷縷驚豔的亮彩,在丘鳩古的刀氣之中縱橫無拘。

  林渺沒有一絲敗象,像是在遊戲,輕鬆愜意,自有一種異樣的灑脫。

  丘鳩古的刀雖然扳回了先機,但依然無法衝破林渺的防護,那本是一張毫無縫隙的網,這連丘鳩古都有些氣餒。

  不管丘鳩古如何變招,如何加速,但迎接他的,總會是林渺的刀,好像是丘鳩古故意送給林渺一般。

  林渺雖然一開始確實退了十餘步,但很快便穩住了身子。

  兩人的身影在長街之上如風之幻靈,飄忽卻總是捲著無法平靜的風暴,掀起飛揚的塵土碎末,使天地一片囂亂。

  “錚……”一聲清悠而淒長的金鐵交擊聲響起,丘鳩古竟不攻而退,在風暴微斂之際,他悠然落至五丈之外,手執雙刀肅立,目光有些忿然地望著林渺。

  林渺若風中的一粒塵埃,輕旋著,飄然而落,彷彿是立於小荷之尖的蜻蜓,以無比優雅的姿態還刀入鞘。衣袍在風中飄搖旋舞,有種說不出的愜意。身後的髮髻散開,在風中散飄於肩,讓那略顯張揚而俊逸的面龐在黑髮之中半隱半現,鍍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兩人對峙,風暴依然在旋轉,兩道目光依然緊緊地鎖在一起。

  丘鳩古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有些粗重,並驚覺刀鋒之上竟有一些細碎的缺口,手也有些發顫。

  這一切都是林渺的傑作,這讓丘鳩古有些吃驚,他的刀乃是貴霜國最上乘的兵器。每一個八段武士的兵刃都是由國王所賜,出自最優秀的鑄兵大師之手,這也是身為八段武士的榮耀,但是這兩柄圓月彎刀竟然被林渺的刀崩出了缺口,這怎能不讓丘鳩古吃驚?而更讓他惱怒的尚不是這些,而是他與林渺交手如此長的時間,卻依然未曾試出其武學深淺,似乎林渺一直都是這般不緊不慢的樣子,不管他怎麼攻,總不能讓林渺手足無措,這使他的心中大感挫傷。

  林渺停手,目光依然冷峻而深幽,並沒有趁丘鳩古暴退之時搶攻奪得先機。

  “你看不起我?”丘鳩古的神色間依然忿然,林渺未盡全力的表現,是對一個武士的污辱!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更是深邃,彷彿欲穿透丘鳩古的靈魂。

  “你的刀法果然精妙絕倫,我只是想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貴霜武學,什麼才是真正的圓月彎刀的刀法!”林渺平靜地笑了笑道。

  “所以,你一直都在任由我進攻而不盡全力?”丘鳩古再次憤然問道。

  “如果我不盡全力,你認為我能接下你這些刀招嗎?”林渺反問道。

  “但你不應該是以這樣的形式出手!”“難道決鬥還會有其它的形式?當然,如果你要如此認為,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林渺悠然一笑道。

  “你這是對貴霜武士的污辱,即使是戰死,我們也絕不會接受對手的半點憐憫!”丘鳩古怒道。

  “如果你真的要這樣,我便成全你,也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中原武學,什麼是中原刀法吧!”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悠然投向天際,淡漠地說了聲。

  △△△△△△△△△

  “好強的殺氣!”文沖明突地抽動了一下鼻子,自語了聲,目光悠然投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竟在片刻間顯得壓抑而沉鬱,本來灑瀉的陽光全都縮於雲後,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正牽動著那片幽暗的雲彩,橫渡過將軍府的上空。

  文沖明有些吃驚,他感覺到一股極為強烈的戰意如一層泛於空氣中的寒潮,悠然滾至,與天空的暗雲相接融為一體。

  “將軍!”門口的護衛也有些驚異。

  文沖明卻未語,緩步走下帥案來到門外,目光有些駭然地望著虛空中那四方湧動的暗雲,如千萬匹奔騰於蒼穹的戰馬,朝同一個中心奔趨而去。

  “那是哪裡?”文沖明驚異地指著暗雲堆積之處問道。

  “那應是谷城大街!”一名護衛想了想道。

  文沖明望著那電光隱顯、暗如重鉛色的谷城大街上方的天空,吸了口氣,自語道:“好強的戰意和殺氣,那是谷城大街嗎?”

  △△△ △△△△△△

  長街。

  陰雲漸斂,沉重的氣息使長街有如死域,天空似乎只是在片刻之間完全變了。

  越壓越低的密雲之下,彷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旋轉,在絞動,然後在林渺的頭頂形成了一個深深陷落的漩渦,風暴便在這一刻變得更加狂野。

  丘鳩古的額頭滲出密密的汗水,他感覺到的不是一股悶氣,而是一股來自心底的寒意。他知道,這一切是因為林渺所致。

  在林渺漫不經心地對敵之時,丘鳩古有些忿然,可是當林渺真的認真起來,他卻有些後悔,半年後的林渺變得讓他無法想像,這種天人相合的境界,他自問沒有達到,但此時卻要面對。

  林渺屹立如深海孤礁,在密雲電火之下顯得蒼涼而深沉,黑髮飛舞,有如魔神降世。

  長街的另一端,汗莫沁爾和眾貴霜國的武士也都駭然,他們幾乎已經不對丘鳩古抱有信心,剛才丘鳩古就不曾在林渺的刀下占到任何便宜。而此刻,林渺真的認真了起來,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林渺的目光依然遠遠地投向虛空,顯出一絲驚訝。他的目光並不是投向丘鳩古,神色間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戰意漸漸消失。

  丘鳩古也似乎發現了林渺的異樣,更感惑然,那濃濃的殺機嚴嚴實實地籠罩在長街的虛空之中,電火在無限伸展,使長街的上空顯得極為詭異。

  突然之間,丘鳩古感覺不到來自林渺身上的殺機和戰意,但虛空之中的戰意尚在瘋漲,這讓他不解,也為之駭然。一時之間,他無法明白林渺,無法讀懂眼前這個對手,更無法明白這正在急劇變化的天象。

  林渺沒有再給丘鳩古任何壓力,但是丘鳩古的內心卻在給自己施加壓力,那是無形的,一種連他也不明白的情緒,有困惑,有驚懼,也許還有其它的許多東西。

  林渺動了,速度如迅雷,在他動的那一刻,一道電火若光柱般襲向他身邊的一座酒樓。

  丘鳩古驚,但旋而極度訝然,林渺動,卻並不是攻向他,而是向另一側以極速掠去。

  “轟……”那光柱般的電火準確無比地擊在那酒樓之上,酒樓在剎那間爆成碎片,化成一道煙塵,在電芒之中升起數團火球衝上虛空。

  恍惚之間竟有五道暗影自碎瓦之中騰射而起,伴著升起的火球衝入暗雲之中。

  那疾速陷落的暗雲突地擴張,如一張巨口,將那數團火球和數道人影完全吞沒。

  所有人皆驚,包括丘鳩古,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明白了林渺何以會閃身讓開,何以會殺氣盡斂,何以有那種種奇怪的表現。

  這天人之象並不是來自林渺,而是那伏於酒樓之中的數條人影。

  電火直垂而落,大雨頓時傾盆而下,林渺覺得好笑,竟然會有人在這裡湊熱鬧,而且還擁有如此強大的殺機和戰意。讓他好笑的還有丘鳩古的表情。

  林渺很清楚地捕捉到丘鳩古的表情,他知道在半刻之前,丘鳩古一直都將那來自酒樓之中的殺氣和戰意當成自己,而他一開始便已經覺察到這一切是來自哪裡,只是他並不想道破這一切,並不想讓丘鳩古的內心輕鬆。當然,他也想不到在酒樓之中會是些什麼人物,天下間這樣的高手又有多少呢?他對江湖所知雖不太全面,但卻知道江湖之中武功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人絕不多。

  “嘩……”那密云如被撕裂了一般,自那卷舒的風暴之中漏出了五道交錯的人影。在虛空中,彷彿以一人為軸,變幻著無窮無盡的攻勢。

  “苦尊者、空尊者、無常尊者……”林渺不由得吃驚地低呼了一聲,頓時,他想到這外圍的四個人和另外一個被圍攻的人的身分了,喃喃地道:“四諦尊者!”“攝摩騰!”丘鳩古的臉色有些難看地自語道,他也認出了那自酒樓之中破空而出的人。是以,他也忍不住呼了出來。

  林渺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丘鳩古,丘鳩古的話終於證實了他的猜測,那麼那第五個人一定是四諦尊者中的無我尊者了,只是他沒想到攝摩騰竟然擁有如斯武功,難怪能勞動四諦尊者一同追入中原。

  這五大高手又是何時潛在這酒樓之中的呢?

  許多問題讓林渺有些困惑,不過,能觀看這些異域高手的對決,也確實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丘鳩古也感到自己剛才心中的緊張有些可笑,他居然以為這些天象是來自林渺的氣機。不過,他也有些惱怒,如此一來,他想知道林渺的武功底細就難了。或者說,到目前為止,他仍無法知道林渺的武功有多可怕。

  丘鳩古有些不甘心,但他隱隱感覺到,林渺的武功已經超越了他,只是他尚不明白為何林渺會不盡全力,難道真如其所說,只是為了看看貴霜武學的精義和貴霜刀法的妙處嗎?也許是,也許不是,但——即使林渺知道了貴霜刀法又如何?

  △△△△△△△△△

  四諦尊者聯手,卻是以一套穿插無間的陣法出擊。

  攝摩騰猶如長滿了千萬之手,自無數個方向伸展而出,以一敵四卻無絲毫懼色,只攪得風吞雲吐,瓢潑大雨在五道人影周圍凝成一個巨大的桶,以雨水為壁的空桶,而桶口則是那陷落翻捲的雲渦。

  天空極詭異,而長街之上的店鋪也跟著遭殃,在颶風般的氣旋之中,瓦片被掀起,在空中零亂得如驚散的烏鴉。

  林渺望著那飄忽於虛空中的人影,他禁不住想起了秦复,秦复的瑜珈功與這幾人相比,實在相差甚遠。

  攝摩騰的身體似乎沒有固定的形體,而是可以任意變換的,手與腳、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彷彿都不按規律生長。

  林渺也跟秦復學過一些瑜珈功,但是這一刻才深深地體會到瑜珈功的深不可測。這來自異域的武學確實是高深莫測,僅看這攝摩騰的武功,便可猜知婆羅門對這個行者的重視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個身兼數門武學的行者東來中土,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僅憑這一身武功便足以在中原稱雄一時了。

  一時之間,林渺竟對這個異域的行者大感興趣起來,至少對方的武功值得自己敬服。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林渺知道自己與攝摩騰尚有差距。

  汗莫沁爾則是更興奮,他本以為只有林渺與丘鳩古的決鬥可以觀看,卻沒料到又遇到這場更精彩的決鬥,儘管只是遠觀,但他只覺得這一切彷彿是一盞懸於黑暗之中的燈,照亮了他前程的路,讓他看清了方向,武學的方向。

  丘鳩古的神色數變,他又何嘗看不出這糾纏的數條人影個個都是頂級高手?在剎那間,他都有點喪氣。他一直極為自負,可是這一次來到中土後才發現,中土的高手是那般多,俯首可拾,這使他本來極為自負的心大受打擊。

  在貴霜沒有武林,沒有真正意義的江湖,只有部族與部族,因此,其武學的發展形式與中土極不相同,也無法像中土武學這般,發展得如此健全。

  “林渺,我們的一戰尚未完!”丘鳩古突地目光投向林渺,高聲喝道。

  丘鳩古的聲音蓋過雷音,絲絲縷縷地滲入林渺的耳中,清晰而低沉,使林渺的心神也自攝摩騰那兒收了回來,目光悠然投向丘鳩古。

  在無限戰意的催逼下,林渺心中頓生無限豪氣,洪聲道:“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吧!”在林渺的話完之際,丘鳩古便感覺到彌於虛空之中的無盡殺機突然有了方向,如潮水一般向他包裹而來,讓他分不清這是林渺的殺機還是攝摩騰的殺機,但在這一剎那,他心中也升起了無限的戰意,彷彿天空突然遼闊,地面無限延伸,長街不再是長街,在虛空之間只有林渺與他。

  摒棄了一切的外念,甚至渾然忘卻了身邊的另外一場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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