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賴天子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1 22:09: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3445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6
第五卷第二十一章今非昔比
  幽冥蝠王冷冷一笑,傲然道:“雖然那確實是不世身法,但也不會比我的好!我又何用拾人家牙穗?”旋又神色一正,冷問道:“你是給還是不給?”“我不知道你要什麼?”林渺堅定地道。

  “《神農本草經》巧奪天工卷!”幽冥蝠王沉聲道。

  “哦,我聽說過,但卻從未見過。”林渺搖頭煞有其事地道。

  “看來你是不想與我們合作了?”幽冥蝠王有點惱火。

  “我林渺從不怕人威脅,沒有便是沒有!難道要讓我去皇宮內院去給你找這只有皇家才有的東西?”林渺也毫不示弱地道。

  “哼,皇家內院根本就不會再有這東西,天下也只有一卷,而這一卷就在你手中!”幽冥蝠王道。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林渺笑道。

  “天機弩和魯公舟,只有'巧奪天工卷'中才會有記載,如果那不在你手中,你怎會讓人造出如此利器戰船?”“哈哈哈……”林渺不由得大笑道: “因為我聰明呀,許多事情都只是人想出來的,只要你有腦子便會創新!”幽冥蝠王臉色頓變,怒道:“如此說來,只好拿下你再說!”林渺又一笑,道:“蝠王應該知道這裡並不是赤眉軍的地方。”“天下哪裡不都一樣?”幽冥蝠王冷哼道。

  “我敬蝠王是個人物,並不想與蝠王動手,蝠王又何必要苦苦相逼呢?”林渺道。

  “哼,這個世上沒有苦苦相逼的人,只有不肯合作的人!你出手吧!”幽冥蝠王道。

  狄門三英也都怔住了,他們自然聽說過林渺的名頭,這些日子中,江湖之中最搶眼的年輕人,也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人物,許多人都認為此人乃是北方最有作為的人物,卻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上,而且其武功竟是如此之強,確如江湖中傳言,並沒有誇大其辭。

  當然,他們自也知道幽冥蝠王的名氣,這人在數十年前便已成名,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赤眉軍的中堅人物,其武功也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境。

  狄猛雖從未與幽冥蝠王交過手,卻也知道這人的武功可怕,一時之間,他們便怔在一旁。

  狄英豪從來都很自負,在西域一帶,更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是以在他聽到林渺的名氣之後,總有點不置可否,甚至是躍躍欲試想與之一比,現在得知眼前這武功深不可測的人便是林渺,頓時大感沮喪,再想到林渺居然可能是梁心儀的丈夫,他的心神更亂。

  林渺的聲勢如日中天,其擁有整個梟城近十萬軍民,更在江湖之中聲名鵲起,在昆陽之戰中名動神州,這些無不是讓狄英豪望塵莫及。

  因此,狄英豪心中的酸楚自是難以言喻,他出身於武林世家,而林渺的出身不過只是宛城的一個小混混,但此刻卻讓赤眉軍大動干戈,還派出幽冥蝠王這樣的不世高手來對付,可見林渺在江湖的分量是如何重。

  當然,狄英豪也知道,林渺可能便是舂陵劉家的老三劉秀,而這個身分則絕不敢讓人小覷。

  林渺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道:“這樣對大家都不會有好處的!”“我不管,除非你交出《神農本草經》!”幽冥蝠王固執地道。

  “我沒有!”林渺自然不能承認,他知道,如果他承認的話,所引出的麻煩,只怕與玄門寶藏一樣讓人頭痛。

  “你出手吧!”幽冥蝠王道。

  “你是客,我是主,如果要出手,你先請!”林渺吸了口氣,他知道這一次也是無法避免的,不過,他並不是十個月前的林渺,那時候,他根本不是幽冥蝠王的對手,但今日結果只會逆轉過來。

  當然,幽冥蝠王乃是晴兒的師父,林渺自不想傷害,他怕赤眉軍會對晴兒不利。

  “我倒忘了你已經不叫林渺,而叫劉秀了,那就讓我看看這些日子來,你長進了多少!”幽冥蝠王笑道。

  “不會讓你失望的!”林渺自信地笑了笑。

  林渺笑容一展的時候,幽冥蝠王便已經出手了。

  △△△△△△△△△

  李盈香在劉家,不得不擔起主人的職位,儘管劉家仍有幾位長者和劉寅的堂兄弟,但總是因為許多事忙得脫不開身。

  近來,舂陵劉家盤點賬目,將許多東西開始清理,這便要花大量的人力。

  另外,劉寅在去世前曾立下遺言,還作了許多後續應急的安排。可以說,整個舂陵劉家從頭到尾都要改換一番,這當然是為了劉家的利益。

  舂陵劉家向來都擁有強大的凝聚力,每一個人都擁有極強的使命感,而在劉寅去世後,每個人都更強烈地有了危機感,他們信任劉寅,就像信任當年的武皇劉正一般。

  當然,這一切都得歸功於劉寅這二十多年苦心的經營,也讓他建立起了一個絕對完整健全的家族體系,而這個家族體系則絕對會遵從他的任何志願或遺願。若非如此,劉寅絕對不敢如此輕易就死。

  有人將林渺出現在甲秀樓之事迅速傳到了李盈香的耳中。

  於是,劉府之中立刻派出了高手前往甲秀樓。

  林渺乃是劉家老三,乃當年武皇劉正最寵的劉秀,更被劉寅寄予了極大的厚望,自然不能讓其出現任何差錯。

  與林渺為敵的人,便等於是與舂陵劉家為敵。因此,劉家自不能不派出大批高手。

  △△△△△△△△△

  幽冥蝠王出手,卻並未能如願讓林渺吃驚,或是後退。

  林渺只是悠然出掌,不帶半點風聲,輕若無物地迎上幽冥蝠王的掌勢。

  幽冥蝠王連改十餘個方位,但依然未能避過與林渺的手掌相觸。

  “噗……”兩掌相疊,並未發出強烈的爆裂聲,而是發出一陣悶悶的低響。

  幽冥蝠王的臉色卻變了,他感到自己的掌勁如擊在巨大的洪流之中,一觸而沒,整個心神便如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在虛無飄渺中浮游。

  幽冥蝠王急忙撤掌飛退,但在此時,那股洪流卻倒衝而回,強大如山洪般的力道全部撞入幽冥蝠王的體內。

  幽冥蝠王如一隻倒射的大鳥,翻出甲秀樓外,但在虛空之中又如束翼的蝙蝠,劃過一道詭異的弧跡,又倒射回甲秀樓之中。

  狄猛也為之駭然,世間竟有如此詭異的身法,居然可以在空中自由迴旋,如鳥兒一般。

  幽冥蝠王一去即回,搓指成刀,指尖竟似燃起了一抹黑紅。

  “冥焰指!”一聲低低的驚呼傳來,而在此時,一道人影斜斜地插入林渺與幽冥蝠王之間。

  “轟……”一陣山搖地動的巨響,幽冥蝠王竟然倒撞而出,落地之時,踩碎一張桌子。

  那撞入其中的身影也暴退五步,撞壞兩張長椅。

  “好功力!”那插入之中與幽冥蝠王對了一掌的是個老者。

  幽冥蝠王的臉色都變了,驚問道:“你是什麼人?”“老朽劉忠,舂陵劉家的內務總管!”那老者淡淡一笑,旋又向林渺恭敬地行了一禮道:“歡迎三公子回到家中!”“你是忠叔?”林渺也吃了一驚,他也沒想到這看上去有點大腹便便、胖胖的老頭居然有如此靈活的身法,以及如此深厚的功力。

  “小人正是劉忠,迎接來遲,還請三公子勿怪!”劉忠依然是笑呵呵地回應。

  “舂陵劉家果然藏龍臥虎,真是失敬!”幽冥蝠王悻悻地冷笑道。

  “不敢當,但在舂陵,還從來沒有人敢對劉家的人無禮,念在赤眉軍與我劉家交情非淺的份上,蝠王還是請回吧!”劉忠淡然而不無驕傲地應道。

  幽冥蝠王大怒,冷哼道:“別人怕你舂陵劉家,本尊豈會懼你?”說著便再次攻上。

  “蝠王何必如此大的火氣?有話可以好好商量,在這裡互傷和氣又是何必?”一個很平靜的聲音傳了過來。

  與此同時,兩道人影自窗口飛落而入,立於劉忠與幽冥蝠王之間。

  幽冥蝠王只覺兩股強大的氣勢將其心神緊鎖,不由得頓住攻擊,卻發現身前五尺外立著兩名中年漢子。

  “你們也是劉家之人?”幽冥蝠王驚問。

  “不錯,我叫劉林!”一名頗有福態的中年人笑了笑,隨即又道:“不過,我屬於外八房的劉家子孫!”“我叫李狂!劉寅是我姐夫。”另一名中年人淡淡地道。

  “劉林、李狂?!”幽冥蝠王發現在江湖之中他還從未聽說過這兩個人的名字,但是他卻深切地感受到來自這兩人身上的氣勢,至少,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把握勝過這兩人的聯手。

  “見過忠叔!嫂嫂讓我們來接三爺回家!”劉林轉身向劉忠行了一禮,又極為客氣地向林渺道。

  “不用多禮,謝謝嫂子的關心了!”林渺心中有點感動。

  “能見到三爺回來,姐夫在九泉之下也定會高興,只可惜姐夫尚未能見過三爺一面!”李狂不無傷感地道。

  林渺的心中也一陣傷感,他知道這時候已經沒必要再易容了,李狂的話意本就是要讓他確定身分。

  林渺撕下易容,露出那張略帶蹙然的臉,眸子裡似乎含有頗多鬱色,慨然長嘆道:“只可惜我還是來遲了。”“果然是三公子!”劉忠欣然道。

  劉忠的這一句話便肯定了林渺的身分。劉忠曾見過林渺,那是在宛城的時候,這一年多來,雖然林渺在氣勢之上改變了很多,但是容貌上並沒有什麼改變。

  幽冥蝠王知道,今日絕無法討到好處,便是樊祟親來也一樣,這裡劉家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比他遜色,而林渺的功力尤其深不可測,一招之間他便吃了點虧。這使他知道,林渺已不是十月前的林渺,而江湖之中許多關於林渺的傳聞也全都是真的。

  舂陵劉家的真正實力外人很難知曉,但一直都沒人敢惹,因為武林皇帝劉正便是出自舂陵劉家。

  舂陵劉家可以出一個武林皇帝,自然便不會缺少高手,儘管這些人無法與武皇相比,但也不會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

  幽冥蝠王這下完全相信,舂陵劉家的低調,絕不是向人示弱,在劉家,像劉忠和劉林這樣的高手還有多少呢?這個只有劉家的主要人物才能回答。

  “蝠王若不介意,便請去府上用用茶!”劉忠很悠然地道,他的態度總是那麼客氣,與那慈祥而平和的外表倒是很相稱。

  “好意我心領了,此情只待他日再報,告辭!”幽冥蝠王道。

  “不送!”劉林也淡淡地道。

  狄英豪見林渺揭下易容面皮卻是如此俊朗而深具氣派,頓時黯然,頗有些自慚形穢,且有劉家如此多的高手擁護。而他只不過是一個被王母門下追殺得四處逃竄的人,自有點不是滋味。

  當然,狄英豪對林渺也只有驚羨,亦深深為林渺那一身王者霸氣所懾,那是一種透自骨子裡的氣勢。

  狄猛和狄龍則與狄英豪心情不同,他們對林渺只有敬仰,要知道這樣一個年輕人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智慧開創出這樣一片天地,確實不易。此刻雖有劉家眾多高手,但這些人並不影響林渺的形象。

  “三位也與我一同去府上吧。”林渺很客氣地道。

  “三位是……?”劉忠很客氣地問道。

  “在下狄猛,這是犬子狄龍,他是我孫子狄英豪,見過劉總管!”狄猛恭敬地施了一禮道。

  “哦,原來是狄門三英,有失遠迎了,我們三公子邀請你們,你們便不用客氣了!”劉忠笑道。

  林渺心中微感彆扭,不過他並不介意。

  劉林卻很恭敬地道:“外面已為三爺備好了馬匹,請三爺起步!”“都是自己人,用不著這麼客氣,以後大家便像兄弟一樣!”林渺拍了拍劉林的肩頭,懇然道。

  △△△△△△△△△

  林渺歸返舂陵劉家,在祭過長兄劉寅的亡靈之後,便在劉忠等一干人劉家長老的安排下舉行認祖歸宗的儀式。

  林渺是劉秀的身分自然沒有人敢懷疑,那小塊血玉璽便是最有力的證據,而在其背上的火龍紋更是誰也無法偽裝的。

  只是可惜,沒有劉正或劉寅這樣德高望重的人來為林渺作鑑證。

  當然,林渺的回歸是大局已定之事。林渺自身的身分和德望,便夠他成為劉家的老三而無爭議,何況林渺乃是武皇劉正與劉寅共同相認的舂陵劉家老三。

  讓人意外的卻是劉仲居然在這種時候也不回舂陵。

  劉忠下了數次書信,但劉仲卻因更始帝劉玄之命而無法返回。

  劉玄究竟是在弄什麼鬼?舂陵劉家的人都無法不恨劉玄,但又有什麼辦法?人家乃是新政權的九五之尊,擁有數十萬大軍和無數的高手。

  舂陵劉家雖然強悍,但是與劉玄此刻的更始政權相比,卻是相去甚遠,劉仲此刻身為人臣,又豈能私自作主?

  劉仲未回,但認祖歸宗之事依然照舊。劉寅在生之時,幾乎都已經料到了這一切,因此劉家之人並未因此而亂套。相反,每個人對劉寅安排事情之細緻、計劃之周全,更是深感敬服。

  劉寅這一生中,做事向以細緻和沈穩著稱,從未犯過什麼錯漏,要說有錯漏,惟一可以算的便是更始政權為劉玄所得,而未能由他來掌管。

  這是個極大的遺憾,也鑄成了劉寅的死因。古今之帝王者,清除異己是從未有例外的,劉寅對劉玄的威脅是直接的,所以劉玄必須除掉劉寅。

  當然,之中尚有許多未曾算到的細節,便連劉玄也未曾想到。

  劉玄不曾想到他殺了劉寅之後接著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劉寅想到了,也在他的計劃之中。相較而言,劉寅比劉玄更工於算計,也更可怕,這也便是王鳳、王匡、朱鮪等人不敢立劉寅為帝的原因之一。

  一個懷有異心和權欲的臣子,是不希望擁有明君的存在的,這也是劉玄應運而生和劉寅遺憾死亡的原因。

  林渺的鮮血滴入了舂陵劉家的神翕之內,從此他便不再是林渺,而是名正言順的劉秀!因為他體內流淌的確實是劉家的血液,只有劉家內系的血統,才能夠讓神翕接受自己的血液,並吸納它。

  一個遊子的回歸,是一件極為高興的事,但是這個代價似乎也太沉重了。當然,這只是巧合的代價,劉家人都不可能會把劉寅的死牽扯到林渺的身上。相反,林渺身上似乎又寄託著舂陵劉家的另一分希望。

  這是一個源於先祖的傳說。

  △△△△△△△△△

  林渺回歸劉家,但他絕不想在舂陵劉家多呆,因為劉玄並不想他存在。是以,為了不讓劉玄驚覺他的歸來,他便立刻動身離開了舂陵。

  劉忠也是很明白事理的人,劉寅被劉玄害死,而這新歸返家門的劉秀擁有劉家相傳的火龍紋,也便是傳說中的真命天子的相格,劉玄會放過他嗎?這個確實很難說。因此,劉忠並不阻止林渺即刻返回梟城。

  劉忠還有一點未明白,那是林渺知道劉玄與天魔門的關係,因此,劉玄絕不會放過他這個知情者。

  舂陵劉家的勢力也會在林渺回歸後北移,在劉玄控制之外的範圍去發展自己,既然劉仲無法在劉玄手下得到發展,倒不如全力支持北方的劉秀。

  舂陵劉家絕對不會坐以待斃,沒有人敢小視他們的力量。劉玄雖除了劉寅,卻並未動搖劉家舂陵的根,他也不敢!畢竟在更始軍中,舂陵子弟兵也佔了四分之一,若逼人太甚,勢力會逼反這四分之一的人馬,劉玄也擔不起這個風險。

  逼得舂陵劉家急了,也絕對沒有好處!

  劉玄確實是個很心急的人,而且消息也頗靈通,在知道林渺已經到了舂陵劉家之後,立刻傳下聖旨召見。

  但可惜的是,聖旨下到的時候,林渺已經離開了舂陵。

  林渺雖是劉家之人,但卻不是更始政權的人,這道聖旨只能算是空談。

  林渺乃梟城城主,並沒有承認劉玄的正統地位。因此,自然可以不用理會劉玄,而舂陵劉家則稱林渺已然離去,只能讓聖旨迴轉。

  舂陵劉家此刻自然知道,劉玄也是急著要找林渺,不過,所幸林渺有先見之明。

  如果林渺仍在舂陵劉家的話,雖可拒接聖旨,但卻會讓劉家處於極不利的位置。

  劉玄的聖旨倒不是要對付林渺,而是要封其為更始政權的平川侯,更記其在昆陽之戰中與劉仲共立大功,讓林渺去宛城受封。

  當然,這確實是個誘人的說法,但誰都知道,事情不可能會這麼簡單。若林渺去了宛城劉玄的地方,那還不是成了劉玄俎上之肉?

  儘管宛城乃是林渺生長之地,但是此刻宛城擁有強大的兵力駐守,他又如何能夠鬥得過劉玄?

  暫時惹不起劉玄,但林渺躲得起,如果他要刻意去躲的話,倒還沒有人能真正抓住他,劉玄便是派十萬大軍來也是妄然。

  能夠找到林渺的,只有那陰魂不散的幽冥蝠王。

  幽冥蝠王找人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幾乎是林渺無論如何易容或是改裝,都難逃過幽冥蝠王的追踪。

  十月前是這樣,十月之後還是這個樣子,這讓林渺有點光火。

  幽冥蝠王並不上前找麻煩,只是像影子一般緊緊地跟在林渺不遠處,若即若離。

  林渺進酒樓,他也進酒樓,林渺出他也出;林渺進客棧,他也進客棧,上路,他也跟著上路。

  林渺幾乎是服了這個老東西,如果不是看在晴兒的份上,他真的要上前除掉這個老傢伙。不過,幽冥蝠王一副死豬不怕熱水泡的樣子,不搭話也不惹事,倒讓林渺找不藉口。

  林渺好耐心,但狄門三英可沒這麼好的耐心,不過他們也知道這老頭真的是難纏。無論他們怎樣走,都甩不掉這個尾巴,可見江湖之中對這個老鬼的傳聞確實是沒有錯,能成為赤眉三老之一更不是僥倖。

  狄英豪最先耐不住,他年輕氣盛,卻無林渺那般沉穩的修養,首先便要上前找麻煩。

  第一次被狄龍制止了,第二次被林渺制止了。

  狄英豪和他的父親、祖父對林渺都極為仰慕,更寄予了對付西王母門的厚望,所以他們願意跟隨林渺,對林渺的話自是言聽計從。他們對林渺的智慧極為信任,只覺與林渺接觸越多,便越覺此人深不可測。

  讓狄門三英驚訝的是,在中原每個地方都似乎有林渺的人,每到一個地方都有人接應。而這些人還不是舂陵劉家的人,而是地地道道屬於林渺自己的力量。

  林渺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在江湖之中潛伏有多少力量?而林渺擁有如此多的力量,卻並不對幽冥蝠王出手,這讓狄門三英有點不解了。不過,狄英豪第三次要出手,林渺沒有阻止,只是說了聲:“小心!”有這句話就夠了,所以,狄英豪向幽冥蝠王行了過去。

  幽冥蝠王裝作沒有看到狄英豪,抑或他確實並不想與林渺真正地正面衝突。

  狄英豪毫不客氣地在幽冥蝠王的桌上擂了一拳,冷冷地笑了笑道:“老蝙蝠,你都跟了我近千里,究竟要幹些什麼?何不爽快點,這般陰魂不散是哪門子道理?”“是你們一直都在跟著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為什麼我就不可以走這條路?”幽冥蝠王並沒有出手,抑或是因為知道此刻出手絕佔不了便宜。否則,以他的脾氣,如此後生小輩居然敢擂他的桌子,他早就出手教訓了,但這一刻他居然忍住了,即使是狄英豪出言不遜他也沒反應。

  “不過,我看你確實是很不順眼!”狄英豪似乎絲毫不將幽冥蝠王放在眼裡一般,不屑地道。

  幽冥蝠王臉色一變,這種後生小輩居然敢向他如此無理地叫囂。

  “我也看你不順眼!”幽冥蝠王說話間,突然出手。

  出手是桌上的筷子,筷子快如疾電般飆向狄英豪的心窩。

  狄英豪早有防備,不過幽冥蝠王的速度仍然讓他為之駭然。

  “啪……”狄英豪出手一拗,竟然折斷了筷子。

  筷子一斷,但握在幽冥蝠王手中的一截仍然以極快的速度刺出。

  狄英豪的手內扣八大環,如一道道環弧,竟在緊要的關頭擒住了幽冥蝠王的手腕並下壓。

  “噗……”而在此時,幽冥蝠王指尖一彈,那半截筷子如箭般射向狄英豪的小腹,不過打橫卻飛來另一隻筷子,將那半截斷筷撞飛而出。

  出手的自然是林渺,他見筷子斷了,便知不妙,不過出手還算及時。

  幽冥蝠王見筷子被激飛,手臂一抖,狄英豪功力自無法與幽冥蝠王相比,竟抓捏不住,讓其手腕掙脫。

  “啪……”幽冥蝠王翻腕出掌,直擊狄英豪的指爪之上。

  狄英豪悶哼一聲,倒退六步方穩住身形,但與幽冥蝠王對掌的五指竟有點發顫。

  “好功力!”狄猛的身形爆射而出,十指化出無數的爪影,如天羅般罩下。

  幽冥蝠王吃了一驚,低呼了聲:“狄家大力鷹爪!”狄英豪曲指再張,確實吃了一驚,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與幽冥蝠王確實差了一大截,如果不是林渺相救,只怕已經身受重傷了,忙向林渺稱謝。

  “你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吧!”林渺略帶嘉許地道,想當日在棘陽之時,自己還不是被幽冥蝠王一掌擊傷?他對此老的功力是深有體會的。

  狄英豪只好坐下看祖父與幽冥蝠王交手。

  狄猛擁有數十年功力,更憑其狄家博雜的擒拿手,早年便縱橫南北,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天下的擒拿手法他幾乎無所不精。

  在江湖本就有個說法,那便是沈家的暗器狄家的手。

  狄家的手上功夫確實是一絕,狄猛的大力鷹爪可洞金裂石,一生曾拜過十四位擒拿高手為師,精通七十八種大小擒拿手。是以,便連西王母門對狄家都另眼相看。

  大日法王本是眼高於頂的絕世高手,但為籠絡狄家,欲收狄英豪為弟子,卻沒料到狄英豪竟愛上了梁心儀,而鬧得如此結局。

  狄家只有狄英豪獨子,西王母門欲殺狄英豪,便幾乎是要滅狄家,狄龍和狄猛自然不答應。

  狄猛與幽冥蝠王的功力相當,轉瞬間兩人在彈丸之地便交換了近百招,以快打快。狄猛雖然變換了二十餘種擒拿手,但卻未能製住幽冥蝠王。

  幽冥蝠王自然知道這老傢伙可不是狄英豪那毛頭小子所能比的,如果一旦被纏上的話,便絕難甩開。因此,他也不敢與狄猛搭上手。

  百招過後,狄猛似乎也有點招架不了幽冥蝠王的攻勢。幽冥蝠王的真氣奇寒,滲入經脈之中,使動作漸漸地受到了影響,變得有些沉重而緩慢。

  狄猛的招式一慢,幽冥蝠王便擴大了優勢,搶攻搶打。

  幽冥蝠王本就是以速度著稱!

  狄龍見父親招式漸緩,他也立刻加入戰團,對付幽冥蝠王這樣的高手,他並不必在乎是不是單打獨鬥。

  狄龍身形剛閃入,打橫卻插入一道白影。

  “砰……啪……”在空中,狄龍與白影連擊兩下。

  狄龍竟然落地不穩,連退三步,而那白影如一隻仙鶴般,優雅之極地旋落一張桌子之上,竟是一個絕色美女。

  狄龍一呆,他居然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兩掌擊退,頓感顏面大失,怒吼著再次飛撲而上。

  “住手!”林渺突地低喝。

  狄龍忙頓住身子,狄猛也迅速抽身而出,幽冥蝠王並未追襲,似乎仍不想惹得林渺出手,但他對那突如其來的白衣美女卻大感意外地呼了聲:“晴兒!”“晴兒!”林渺大喜地呼了一聲。

  突然而來的白衣少女竟是與林渺相別十月有餘的晴兒,這怎不讓林渺喜出望外?

  “師侄見過師叔……”晴兒剛一施禮,卻聽到了林渺的呼聲,不由得迅速轉身,卻見那中年漢子已立身而起,一怔之際,立刻意識到什麼,不由驚喜之極地呼道:“公子!”“晴兒!”林渺撕下面具,又叫了一聲。

  “公子,真的是你!”晴兒見果然是林渺,久別重逢,喜不自勝,飛撲向林渺。

  林渺自也是大喜,晴兒雖然無白玉蘭諸女的美麗,但與他之間的感情卻絕對純樸而真實,兩人之間更似乎多了一種兄妹的情愫,這比任何感情都純真和坦然。林渺大喜之下,擁住晴兒。

  兩人便在大庭廣眾之下緊緊相擁,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外人是怎樣看的。

  兩人不久相擁,良久才分,林渺捧起晴兒的臉,不由得欣喜地笑了。

  晴兒大感羞赧,卻也喜形於色。

  “十月未見,我的晴兒可變得更美了!”林渺笑道。

  “公子又在拿晴兒開玩笑!不過,見到公子,晴兒真的好高興。”晴兒興奮地道。

  “哪有,本來就是真的。哦,你怎會來這裡?”林渺旋即又正色問道。

  “我得知師叔在這裡,便找到這裡來了,我以為公子會在舂陵,我想去舂陵見你,沒想到公子竟在這裡。”晴兒道。

  “好險就錯開了!”林渺笑了。

  “是啊!對了,你們怎麼和師叔打起來?”晴兒訝問道。

  “他是你師叔,不是你師父嗎?”林渺訝問。

  “不,師叔帶我去了莒城後便把我送到了我師父呂母她老人家那裡,我師父是呂母!”晴兒解釋道。

  “哦?”林渺恍然,想到呂母乃是天下第一奇女子,便是樊祟之輩也對其禮敬有加,天下各路義軍都尊其為聖母,只不過在兩月前去世了。

  “你與師叔之間不是已經不再是仇敵了嗎?”晴兒訝問道。

  林渺苦笑道:“這要問你的好師叔了。”晴兒不由得轉頭向幽冥蝠王問道:“師叔,這是怎麼回事?”“你一個小孩子不懂,我是奉龍頭之命前來向他取一樣東西!”幽冥蝠王對晴兒似乎有幾分尊敬,說話也不是太長輩氣。

  “那是什麼東西?”晴兒心中似乎又意識到了什麼,問道。

  “《神農本草經》!”幽冥蝠王道。

  晴兒不由得向林渺望了一眼,她不說話了,如果叫她在林渺與幽冥蝠王之間選擇,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林渺。當初她之所以願意與幽冥蝠王一起,也是為了林渺,在這個世間,除了師父外,便只有林渺才是她最重要的人,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林渺,她才不會跟呂母學武功。不過,此刻呂母去世了,她自然便回來找林渺了。

  “我沒有!我都已經跟你說了。”林渺依然很平靜地道。

  “你騙不了我!”幽冥蝠王肯定地道。

  “這對你沒有一點好處,你根本就打不過我,甚至連我的朋友你都不能勝!就算有,你也拿不去,又何苦要跟我千里呢?”林渺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我總會找到機會的!”幽冥蝠王似乎很死心眼。

  林渺不由得苦笑著搖頭道:“如果不是因為晴兒,你根本就沒有機會跟到這裡,我敬你是個人物,所以才不為難你,你若真的要苦苦相逼,我只好不客氣了!”“我不在乎,如果你讓我打消念頭,就必須打敗我!”幽冥蝠王固執地道。

  “師叔!”晴兒也有點急了,她不知道今天的林渺已非昔日的林渺,所以擔心。

  “如果真要這樣,那我只好要得罪一回了!”林渺吸了口氣道。

  “公子!”晴兒大急。

  “放心,我已不是十月前的林渺!”林渺自信地笑著安慰道。

  狄門三英自然對林渺有信心,不過他們對這突如其來的這絕色美女有點意外,狄龍更知此女武功在他之上,卻沒料到會是林渺的朋友或是女人,不過也慶幸是朋友,否則,他的臉可丟大了。

  晴兒有些將信將疑,不過,她一直都對林渺有著異常的信賴,對林渺的任何事都有信心,十月前是如此,十月之後也同樣是如此。

  林渺知道,不出手是不可能了,對於幽冥蝠王這樣一個陰魂不散的對手,不絕其念頭,很難有效果。

  林渺這已經是第五次與幽冥蝠王交手,以前每次都是狼狽不堪而終,除那日在宛城之中以巧計傷了幽冥蝠王后,便再也未正式交過手。

  幽冥蝠王知道今日的林渺,已經不再是昔日的林渺。不過,他只與林渺對過一掌,並不覺得林渺便能勝過他。

  晴兒的出現讓幽冥蝠王知道如果再與林渺糾纏只會使局勢變得難堪,所以,他只能提出與林渺一戰。

  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幽冥蝠王只是要完成樊祟交給的任務,如果他敗給了林渺,也好向樊祟有個交代。

  “小心!”晴兒很關切地對林渺叮囑了一聲,這種關係讓狄門三英有點弄不明白。幽冥蝠王明明是晴兒的師叔,但她卻幫林渺而不幫幽冥蝠王,這確實讓人費解。

  當然,狄門三英並不知道林渺與晴兒的關係,也並不清楚這幾個人的過去。

  林渺只是很坦然地笑了笑,他知道晴兒在關心他。不過,他對自己很自信,至少他在面對幽冥蝠王的時候是這樣。

  他們並不是第一次交手,林渺對幽冥蝠王的武功也已經有所了解,以他超強的模仿能力,甚至已經可以將幽冥蝠王的招式施展得很具威力,所以他有信心。

  幽冥蝠王的武功並不會比富平的武功更強,但富平卻敗在了林渺的手中。

  “請!”林渺很客氣,很灑脫,對幽冥蝠王,因晴兒的關係,他並不想下手太重或有失禮節。

  幽冥蝠王不再猶豫,翩然而出,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青鴻。

  殺氣頓時瀰漫於酒樓的每一個角落。

  “蝠刀!”狄猛吃驚地低呼了一聲,幽冥蝠王終於出了兵刃。

  幽冥蝠王的兵刃是一柄猶如蝠翼般的薄刀,青冷而鋒銳。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過這件兵刃,在昔日的交手之中,幽冥蝠王從未用過他這神秘的兵刃,讓人誤以為幽冥蝠王並不會用兵刃,但在這次與林渺的交手之中,一出手便動用了幾乎是二十年未曾動過的蝠刀。

  幽冥蝠王已將林渺當成了最可怕的敵人,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因此,一出手便毫無保留。

  狄猛知道,剛才幽冥蝠王與他交手時,仍有保留。這名動東方的老頭,確實要比他勝上一籌。

  盛名之下無虛士!

  蝠刀冷而絕,虛若無形,快若疾電,刀出,便已破入林渺的氣場之中。

  林渺側身,如風輪一般旋動起來,只似一抹灰影,一縷淡煙,在千萬刀刃之下如碎柳般化成無數影跡。

  幽冥蝠王一擊即退,未能以快絕一刀逼退林渺一步,他知道,自己必須準備迎接林渺驚天一擊。

  幽冥蝠王退步之際,林渺的刀影便在虛空炸開,如一片濺起的水霧,迷濛而透明。

  絲絲縷縷的氣勁,碎虛空,破風裂氣,然後漫布每一寸空間。

  狄英豪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寒氣自林渺身上透散而出,如八爪魚一般瀰漫於每一寸空間,他全身不禁感到有點發抖。

  此際乃夏末秋初,但卻有如剎那間進入了寒冬臘月,寒極,冷極。

  晴兒駭然發現酒杯中的酒在瞬息間竟凝上了一層薄冰,而酒壺之外居然結有一層晶瑩的霜花。

  這是什麼武功?這是什麼功力?世間竟有如此極寒的氣勁,發於內,透於外……

  幽冥蝠王也為之駭然,他所修習的也是玄寒的氣勁,但是與林渺這所散發出來的極寒相比,卻是相去甚遠,他不由得低低地驚呼:“冰魄神功!”幽冥蝠王聽說過天下極寒的武學,乃是黃河幫的上代幫主遲守信所創的冰魄神功,或許,只有這武功才能擁有如此至極的陰寒。

  林渺笑了,他的功力乃是發於本心,並不是冰魄神功,而是藉用了玄門內萬載玄冰的絕寒之氣所發,比冰魄神功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這只有林渺知道,外人自無法明白個中道理,但外人並不需要知道。

  幽冥蝠王飛退,疾速飛退,如一隻竄過夜空的蝙蝠。

  林渺悠然而進,似緩卻疾,彷彿完全突破了空間的限制。

  一退一進,不即不離,幽冥蝠王連換數十種身法,一直退出酒樓之外,卻絲毫無法擺脫林渺刀勢的籠罩。

  “錚……”蝠刀終於還是觸及了林渺那冰寒的刀鋒。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6
第五卷第二十二章志在天下
  兩條身影錯身而過,卻在剎那間互換了百刀之多,其速快得讓人無法找到頭緒,但那金鐵交鳴的聲音卻如龍吟般在虛空中歷久不絕。

  眾人趕出酒樓之外,林渺與幽冥蝠王背對而立,相距四丈。

  幽冥蝠王的眉梢、髮際和衣服之上竟然結出了一層霜花,臉色也有點蒼白。

  林渺沒有動,手中已無刀,沒有人知道他手中的刀去了哪裡,或者他根本就不曾擁有過刀。

  風中,林渺的輕衫飄搖,如蒼崖勁松,沉穩而泰然。

  幽冥蝠王敗了,任誰都看得出。

  晴兒諸人趕了出來,看到幽冥蝠王的樣子,倒吃了一驚。

  林渺緩緩地轉過身來,神色很平靜,似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看不出喜悲。

  幽冥蝠王半晌才動了一下,手上掉落一些霜粒,衣服之上也掉下冰塊,他整個人似乎被凍在了冰裡。

  狄門三英也為之駭然,天下間居然會擁有如此可怕的武功,竟能發出如此寒意,連幽冥蝠王這等功力居然也能被凍住。

  “這是什麼武功?”幽冥蝠王深深地籲了口氣,似乎是剛自冰洞之中爬上來,有些慘淡地問道。

  “你敗了!”林渺並沒有回答幽冥蝠王的話,只是淡然道,他似乎並不想回答這些多餘的問題。

  幽冥蝠王怔了怔,居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愴然,緩緩地轉身與林渺正面相對道:“是的,我敗了,還問這些作啥?”林渺也笑了,道:“你現在可以回去向樊祟有個交代了。”“你說得沒錯!”幽冥蝠王道。

  “這個世上,真正的無敵,不是靠武器,而是靠人!我無法將他要的東西交給他,就是他親自來找我也是一樣!”林渺想了想,又補充道。

  幽冥蝠王冷冷地看了林渺一眼,卻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悠然而去,卻掉下了一地的冰渣冰漬。

  路人都看傻了,幾不相信這是真的,在一個烈日高照的炎熱夏日里,居然有人身上能夠結出一層冰霜。

  △△△△△△△△△

  晴兒當日跟隨幽冥蝠王去了莒城,幽冥蝠王確實沒有薄待她,因為晴兒的確資質絕佳。他因忙於戰事,而且並沒有精習門中只適合女人練習的“逆陰敗陽”,是以幽冥蝠王將其送到了師姐呂母的門下。

  呂母的兒子當年為人所害,便再無傳人,在遲暮之年,幽冥蝠王想讓晴兒去陪伴她。

  呂母對晴兒極好,極寵,因其特殊的體質,更讓呂母心喜,是以便傾力相授,直到兩月前仙逝之際,竟將殘餘的功力轉輸入晴兒的體內,而使其功力大增。

  否則,以晴兒自身的功力,絕無法將狄龍一掌震退。

  聽得晴兒敘說別後的日子,林渺又是喜又是愛。

  而晴兒得知白玉蘭尚未能逃脫嫁入邯鄲王家的命運,也為其痛哭了一場,但她知道林渺盡力了,幾次險死還生,確實已做到對白玉蘭情深義重了。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命,如果世事都能強求美滿,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受苦的人了。

  林渺自然歡喜,如今他身邊又多了一個助手,一名高手,更是隨時可以分享心事的人。

  遲昭平雖然是他的好知己,卻無法丟下平原的事陪在他的身邊,而怡雪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如果事了,他倒真想去巫山無憂林找怡雪。

  林渺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心太雜,一方面要去找回梁心儀,可心中卻還記著別的女人,這確實讓他有點慚愧,因此只好將怡雪的感情放在一邊。

  眼前他確實有許多事情需要解決,天下的局勢依然未見明朗,而他卻在為兒女私情糾纏不清。

  想到長兄劉寅對他寄予的厚望,林渺有點汗顏,更暗暗決定,處理好梁心儀之事後,便專心天下之志。

  劉玄害死了劉寅,如果劉玄得天下,那麼林渺便對不起舂陵劉家,也對不起許多人對他的期望。

  另外,劉玄若得天下,必不會放過他,在這個強存弱亡的年代,除非自己依附劉玄,從此苟且生活。

  但林渺不是這種人,也做不到!他自小便生活在市井之中,學著忍辱苟且,但只要一有機會,他便會給對手施以致命的一擊,所以,他能夠在宛城混混中成為名人,更得虎頭幫幫主李心湖的器重,若不是因為一些意外,林渺也許便成了虎頭幫的幫主。

  當然,如果林渺真的成了虎頭幫的幫主,那便可能不會有今日的成就了。

  不可否認,林渺失去了許多東西,比如梁心儀,還有那自小對他極好的包嫂等等,但是如今他卻出人頭地了。

  林渺名動天下,小刀六也名動天下了,虎頭幫也不再是昔日的樣子,每一個昔日跟隨在虎頭幫旗下的兄弟也都脫胎換骨地改變了自己本身的模樣,只不過天下許多郡縣之中多了像昔日虎頭幫一樣的混混組織,這些人卻是由遊鐵龍和阿四這干人負責的,負責收集各地的情報。

  也有許多人夾雜在難民之中四處流浪,但這也都是屬於遊鐵龍的部下。

  每個流浪的難民形如乞丐,他們沒有更多的要求,只要有人願意庇護他們,在許多時候為他們出頭,他們便願意為其賣命。而像遊鐵龍負責的這遍布各地的最底層的人物組成的聯盟,便可以為這些人提供便利。

  天下戰火不斷,難民四處皆有,孤兒寡母更是多不勝數,遊鐵龍的這些組織則多由孤兒們組成的。

  小刀六目前在各地都有生意網絡,資金等已經都不是問題,每個地方只要培養幾個混混頭目就行了,其它的便由這幾個混混頭目去發揮,這便使得梟城的消息網絡更嚴密,天下各地的消息都不會有失。

  昔日宛城乃是中原幾大名城之一,能在宛城地頭上混的人自然都不簡單。而後來,林渺又對這些人加強了各方面的訓練,本就是想讓這些人發揮出大的作用。

  而在去年除夕之前,這些虎頭幫的弟子便已隨小刀六的生意趕赴各地,經過八個多月的發展,已經初具規模。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以一種極為良性的形式發展,一個獨立而完整的體系,正以梟城為中心,以林渺為中心運作著。

  這一切,都讓林渺興奮,讓林渺欣慰,同時,他也深深地感到一種壓在肩頭的責任,這使他必須戰鬥,必須為這許許多多的人的努力作出最好的答复。

  這些日子來,晴兒幾乎是封閉的,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並不太清楚,只是近兩月因為呂母去世,她才知道江湖上的諸種傳聞,也知道此刻的林渺已是名動天下,更在昆陽之戰中大破敵軍百萬,勇救昆陽。更明白林渺此刻是梟城城主,並為黃河幫大破富平、獲索的聯軍,幾乎是讓其全軍覆滅,以至於黃河幫成了兩河之間最強的力量。她由衷地為林渺高興,甚至感到驕傲。

  △△△△△△△△△

  黃河幫近日也極忙,大戰之後,若不趁機收復臨近諸地,只怕待獲索軍和富平軍恢復過來便沒有機會了。

  此即,獲索軍和富平軍元氣大傷,富平更被擒於平原,黃河幫卻得其降兵,聲威自是日盛。

  黃河幫名氣大盛,本來一些地方懾服於富平和獲索的豪族,又轉頭來依附黃河幫,這種一邊逆轉的形式,使得黃河幫更是迅速得以發展。

  當日林渺當富平寫信給部下,這使得富平殘部知道首領落在黃河幫手中,皆不敢輕舉妄動。

  獲索本想再次聯合富平軍以對抗黃河幫的力量,但是富平軍卻擔心黃河幫因此而遷怒富平,反而害了首領的性命,只好拒絕與獲索聯合,在一旁坐壁上觀,同時還得派人去與黃河幫修好,以保證富平的安全。

  當然,富平的部下,有一些人則乾脆暗中降服黃河幫。

  在這種年頭,義軍與義軍之間本就沒有多大的界限,何況,在一開始黃河幫與富平、獲索軍本就交好,雙方的部下都有過許多的交情。

  而這次本就是富平與獲索的不對,但卻敗得這麼狼狽,因此,使得許多人都並不對黃河幫懷什麼仇恨,而且這一刻的局勢已經很明朗,黃河幫一方坐大,若自己仍不改變戰略,遲早會被其吞併,倒不如借尚未撕破臉時改旗易幟,還能在黃河幫中撈個一官半職的。

  林渺大敗富平與獲索聯軍,這一戰確實打得漂亮,而且在武功之上,林渺以絕對的優勢勝了富平,更震懾了那些降軍。

  在北方,除了新興的王郎之外,幾乎無人的風頭能蓋過林渺,無人的名氣能與之比肩,儘管他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梟城城主。

  的確,林渺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梟城之主,卻有著與其身分不相稱的影響力,這確實讓人驚訝。

  不過,細想卻又有其必然所在。

  林渺雖是小小梟城之主,但他卻與天下幾股最強的力量有許多關聯,而且又有許多的朋友支持。一個與天下各股力量都有瓜葛的人,想不風風火火都有些難。

  ——與北方眼下最強的力量王郎是仇敵,昔日大鬧邯鄲,因此而成名。

  ——與北方最傳統的力量信都軍和漁陽的彭寵軍以及上谷的耿況大軍關係極佳,更得其支持,這便不能不讓各路義軍驚羨。因為這三路處於北方的義軍乃是舊朝的重臣,更是雄據一方的軍閥,每股力量都絕不可以小覷,而這三股力量加起來,幾乎是北方的一片天空。

  僅憑這一點,林渺便絕不敢有人小視。

  ——與南方新興的更始政權也有著極大的關係,以伏牛軍大破王邑百萬大軍而救昆陽,這使其名動中原。

  而林渺的另一種身分——他竟是舂陵劉家的老三劉秀!這更讓林渺的名氣鍍上了一層皇室正統的光輝,讓其成了舂陵劉家追捧的對象。有劉寅的刻意宣揚,更扯出了江湖中神話人物武皇劉正。

  試問,有這樣的身分,又怎能不讓江湖側目?

  最慶幸的卻是,林渺擁有小刀六及一干出身於市井的兄弟,而這些人更組成了一個密集而龐大的力量。

  小刀六成了中原乃至漠外最有名氣、風頭最勁的商人之一,這是因為其與林渺相依相附的原因。

  小刀六與林渺的合作,確實是最妙的組合,有著外人無法相像的默契,這也是兩個能夠幾乎是同時間自兩個不同的領域之中崛起天之驕子。

  小刀六很明白,他的這一切,是林渺造就的。無論是資金、人力,還是最初的技術,都是林渺所賜,他只是將這些人力、資金和技術發揮到最佳的用途而已。

  林渺幸便幸在擁有這股潛於江湖上的實力,這比攻占任何城池都重要。

  所以,林渺能夠以一座小小的梟城而名動九州,引來八方豪傑競相投效。

  事實上,此人的才智也確實足以名動天下,鬧邯鄲不說,而破銅馬軍,敗王校軍,建起北方的商業大鎮梟城,而再大破王邑百萬大軍,接著又在平原城外破獲索與富平的聯軍,這一連串的功績,確不能不讓人側目。以至於,許多人都認為林渺必會是將來北方最為可怕的人物。

  南方則是更始政權的劉玄,東方是赤眉軍的樊祟,西面只有王莽尚在負隅頑抗,北面則有那不可揣度的林渺隱而不發,天下的結果會是怎樣一種局勢,那是很難預見的。

  天下,也流傳著四君的說法,這是自平原城外之戰後流傳出來的。

  東君樊祟,南君劉玄,西君王莽,北君不是王郎而是劉秀。

  劉秀也即是林渺,之所以用“劉秀”之名而非林渺,是因為劉秀乃是漢室正統,這比王郎更有說服力。許多人更願意接受一個由漢室正統來領導的新天下,而林渺的真實身分便迎合了眾人的願望。

  黃河幫與梟城有著極密切的關係,更有傳聞說,黃河幫幫主乃是北君林渺的女人,所以,林渺這才幫其大破獲索和富平聯軍。

  事實上,林渺與遲昭平交好的消息並不是第一天傳入江湖,早在邯鄲之戰後,便傳開了。

  也不知是因為遲昭平的關係而使林渺更加神秘,還是因為林渺而使遲昭平更具聲望,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有林渺成為黃河幫的一張牌,這使黃河幫發展更迅速。

  遲昭平放著富平的人不對付,專對付獲索軍,在沒有富平大軍聯手的情況下,在遭遇平原大戰後,獲索軍戰鬥力和鬥誌已大不如前,而且實力更相差許多。因此,面對黃河幫的洶洶來勢,獲索軍幾無還手之力。

  遲昭平採取林渺的各個擊破之法,以富平挾制富平軍,讓其不敢輕舉妄動。在擊敗獲索後,再圖調頭全力對付富平軍。

  這確實是很好的戰略,也起到了極好的效果。

  獲索雖勇,但是新近大敗,氣勢盡喪,而黃河幫銳氣正盛,穩打穩紮,步步為營,內調外攻並進,這使得獲索想以奇兵出襲都不可能,而他的領地卻被黃河幫的兵力吞食鯨吞了。

  獲索此刻後悔也遲了,遲昭平也不再講情面,獲索這般對平原,她自不會客氣。

  事實上,一直以來,遲昭平與獲索之間不過是虛與委蛇,甘心坐小,只是因為沒有機會,實力不如人,但此刻在形式之上便再無此顧忌。

  北方的形勢也因王郎的崛起和黃河幫的坐大而悄然改變,戰火也已經不再止於最初的形態,呈蔓延之勢而上。

  △△△△△△△△△

  武林之中,卻又有驚人之消息傳出,有人說,武皇劉正重出,更要與天魔門宗主決戰於秘密之地。

  武林皇帝與天魔門主決戰!

  這消息是真是假並不易考證,沒有幾個人真的見到了武皇劉正。

  儘管傳說武皇已經重出江湖了,但除了年初松鶴領著一群人在四處追尋那個疑似武皇劉正的殺人狂魔外,便再也沒有關於太多武皇劉正的消息。

  如果武皇劉正真的是那殺人狂魔,許多人都不敢想像,後來那殺人狂魔也銷聲匿跡了,松鶴等人的追查也不了了之,直到松鶴為邪神所殺,仍沒有人能真正地告訴江湖眾人,誰是那殺人狂魔。

  松鶴死了,死於重出江湖的邪神之手,而武當山上的約戰也不了了之。

  潛隱了二十年的邪神也出來攪亂江湖,還有昔日的殺手盟、現在的天魔門與武皇劉正。

  這個江湖確實夠亂了,也極為複雜,而天魔門的神秘,使得江湖中人根本就不知其宗主是誰,又在哪裡。

  天魔門近來實力似乎大挫,頻頻有人被神秘擊殺,分壇被毀,高手被殺,至於是什麼原因,或是什麼人所為,卻非外人所能知道了。

  但江湖中人都不傻,也明白此刻乃是非常時期,各大組織的明爭暗鬥並不會比天下各路義軍之間的明爭暗鬥要弱。因此,聰明人都學會明哲保身,靜觀其變。

  天下各路義軍的形勢也都有所變化,王莽的力量負隅於西部,漸向長安緊縮,而整個東、南、北三面已經完全脫離了王莽的控制。因此,軍閥割地自居,有的自立為王,這使得各地義軍的主要目的已經不再是與官作戰而求生存,而是如何擴大自己的力量,吞併其它的義軍。

  這是一種全新的局勢,地主豪紳們與江湖門派並不相同,他們不是明哲保身,靜觀其變,而是更為活躍。

  這些人為了能在將來謀求到更多的利益,他們此刻必須要選準機會和角色,以便以最小的投入得到最大的回報。

  商人是天下最有冒險精神的人,只有這樣的商人才能真正賺到更多的錢,即使是輸得一敗塗地,他們也決不回頭。

  當然,在這種前途無法揣測的境況之中,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選準自己的角色,但商人最重要的便是見風轉向,隨機應變。因此,天下各地的豪強大散家財,招兵買馬,揭竿而起,與各路義軍遙相呼應,紅紅火火地不亦樂乎。有的甚至於自封為將軍,以堡自居。

  這種形式猶以南方居多,另外便是更始大軍所過之處或欲到之處,這些地方的豪強最積極。

  在劉家當權的歲月中,儘管天下百姓的日子也都不好過,但是那些豪強與地主們卻很舒服,而王莽一掌權,便雞犬不寧,百姓沒好日子過,連地主豪紳們也沒好日子過,所以這些人對劉室復興有望自是大力支持。

  人都是很現實的,他支持你,便一定是你讓他有利可圖,否則的話,誰會對你好?這些豪強地主則更是如此。

  林渺等人行了兩日,便到了濟水。

  林渺並不想自邯鄲經過,在王郎的勢力範圍之中,畢竟對他極為不利,所以他才會選擇繞道濟水。

  這一路之上,林渺早就安排好了接應的人手。

  此刻的林渺已不是慣於獨自行動的人,儘管他身邊並沒有帶幾個人,但他卻可以將人安排在這一路上。

  林渺想單獨行動也不行,梟城的一些將領和軍師們都不同意,他也只好由這些人安排。這一刻,他倒體會到了做大人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自由一點都不行。

  這兩日晴兒總有一種感覺,那便是彷彿有人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而且這些人絕對是含有敵意的。

  林渺沒有忘記晴兒有那種超乎尋常的第六感覺,所以他相信這是事實,不過他並沒在意。他始終相信,如果有人想要找他的麻煩,就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

  這群人會例外嗎?答案並不是想出來或者說出來的。

  只是,這些人會是哪一路人馬呢?

  濟水浩浩渺渺,煙波山色相映,雅緻而清爽。

  止步於河邊,只覺一路風塵盡去,勞累也驟消,精神大振,八月的河風吹得極為清爽。

  “感覺真好!”晴兒不由道。

  “要不要下河游過去?”林渺帶住馬韁笑問道。

  晴兒不由得白了林渺一眼,臉上升起一縷紅霞,道:“要是公子讓晴兒遊,晴兒哪敢不從?這段河流應該還可以應付!”“哦?”林渺不由得笑了,他知道湖陽世家乃是以造船出名的,在家族之中,會水性的人自然多,水性好的自也不少,但晴兒這個女流之輩水性好卻讓他有些意外。

  “別忘了,呂母是把我關在一個海島上練功的,每天都要在水里泡兩個時辰!”晴兒道。

  “哦?”林渺恍然,晴兒是在那海島上才學會的水性。不過,他只是笑了笑道:“這里山水如畫,奈何人眼太雜,我怎捨得讓我的乖晴兒拋頭露面呢?”晴兒也笑了。

  狄英豪望著水卻有點尷尬,他反而不如一個女人,因為他並不會水性。雖然他出生在隴西狄道城,那裡有洮水經過,但卻並未曾有過下大河游泳的經歷,此刻面對濟水這浩浩蕩蕩的河水,倒有點懼意。

  “公子爺,你們要渡河嗎?”一名艄公揚聲喚道。

  晴兒眉頭皺了皺,向林渺道:“我們五人五馬能渡過去嗎?”林渺望瞭望那並不太大的船,也微皺眉,他知道,如果是鐵頭和季步或是洞庭二鬼,自然是沒問題,但是這艄公便不能保證了。

  “公子擔心是嗎?我們這有兩艘船,渡五人五馬沒問題,待我喚他過來!”那艄公似乎看出了林渺諸人的猶豫,又道。

  “那你就把他喚過來吧!”狄龍道。

  “嘿,就過來了。”艄公一指河心的那小黑點道。

  “剛才有三位公子過去,你們就來了。”艄公道。

  “老人家在這裡擺渡多少年了?”林渺隨口問道。

  “有三四十年了吧,究竟有多久我也記不太清楚了,我小的時候便在這里長大!”艄公樂呵呵地笑應道。

  “這條河有多寬呀?”狄英豪臉色有點不好看,問道。

  “現在是八月了,這水汛期已過,不是太寬,就三四里寬。若是四五月,這條河水可是滿的,足有五里餘!”老艄公看了看河水,似乎很深情地道。

  狄英豪為之咋舌,三四里寬,確實有夠寬的。

  “嘿,劃快點!”艄公向河心劃來的小船高喊了聲。

  △△△△△△△△△

  劉玄神色間無喜無憂,問道:“還是沒有他的消息?”廖湛的神色卻有點尷尬,點頭道:“是的,我都已經派出了十多路探子,但是卻無法掌握到劉秀的行踪,而且……”“而且什麼?”劉玄淡淡地反問道。

  “而且只有兩路探子負傷而回,其他的都無任何動靜!”廖湛無可奈何地道。

  劉玄依然平靜,反問道:“你以為這些沒有回來的人去了哪裡?”“以臣之見,只怕是兇多吉少!”廖湛尷尬地道。

  “會是誰幹的?是劉秀嗎?”劉玄又問。

  “應該不是,回來的人說,他們根本就沒能找到劉秀的行踪,就已經被別人發現了。於是,那些人便向他們出手了,其中有很多高手!”廖湛道。

  “沒有原因?”劉玄的眉頭一皺,冷問道。

  “沒有原因,就像是雙方有著深仇大恨一般,那些人一上來便不說一句話就出手,這兩路探子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以逃脫!”“一群飯桶!”劉玄也不由得惱罵道,旋又冷冷地道:“這樣的人也敢回來見你?”“所以臣已經殺了他們!”廖湛肯定地道。

  “你做得很好,我手下不需要廢物,看來我們都低估了老三,也低估了大哥!”劉玄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聖上認為這可能與舂陵劉家有關?”廖湛吃了一驚問道。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舂陵劉家,但我卻仍看不透大哥究竟佈置了一些什麼。”劉玄不無感嘆地道。

  廖湛心頭微有點發寒,如果連身為舂陵劉家的二公子都無法清楚舂陵劉家的佈置,那麼劉寅又會可怕到何種程度?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劉寅死了,若是沒有死,恐怕會更深具威脅。

  “老三是個聰明人,事事料敵先機,居然避過我的傳詔,還能夠脫出我探子的耳目,相信他定是在一路上安排了很多人!看來他早有逐鹿中原之心,否則在中原又如何能安排這麼多神秘的力量?”劉玄自語道。

  “他不過僅擁有一城之力而已,雖然有任光支持,但兵不過十萬,何況又有王郎的威脅迫在眉睫,聖上卻是複大漢江山指日可待,屆時下令征討天下,又有誰敢不服?”廖湛道。

  劉玄不由得笑了,淡淡地吸了口氣道:“雖得中原,但豈能就輕言復大漢江山?北方以黃河為屏,有一脈平川的富饒,若是未能平定,何談天下?”頓了頓,劉玄又道:“你不曾聽說天下有四君的傳聞嗎?”廖湛尷尬地點點頭,道:“那隻不過是一些謠傳而已,根本就不屬實!”“這個世上本就沒有很實在的東西,人活著就是最為重要的,但有時候卻往往被他人所忽視,這真是一種悲哀!”劉玄不無譏嘲地道。

  廖湛無語,他自不能反駁劉玄的觀點,如果是以前的劉玄,他或許敢反駁,但現在的劉玄已不是昔日的劉玄了。

  “王郎只怕根本就不是老三的對手,江湖中人的眼光是雪亮的,他們不看好王郎卻選擇老三,這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讓我選擇對手,我寧可選擇兩個王郎,也不願意選擇老三!”劉玄深吸了口氣道。

  “聖上也太高估劉秀了吧?”廖湛終於有點不認同。

  劉玄望了廖湛一眼,依然很平靜地道:“我之所以不願意選擇老三,並不是因為他是我的親弟弟!你應該明白,任何可能成為我阻礙的人,都是我的敵人,不管他是什麼身分!”廖湛被劉玄看得有點心寒,所幸劉玄並沒有一直盯著他,而是又繼續道:“說到玩手段,只怕天下間能玩得過老三的人絕不多,王郎雖苦心經營了數十年,但是因其目光短淺,不擅利用形式,所以到現在也無法雄駐北方。而老三出道才一年多時間,卻聲名鵲起,天下側目,那是因為他擅於利用一切的外在環境和機會,能將最小的機會發揮最大的作用。如果你給了他一個機會,那他便可以讓你萬劫不復!除非他不出手!”廖湛心中仍有點不服,他並未與林渺交過手,一切只是止於傳聞,因此,他自是不以為意。

  “那聖上準備如何呢?”廖湛試探著問道。

  “如果無法將之除掉,便只能選擇先穩住他!待他與王郎拼個你死我活之後再出手!”劉玄嘆了口氣道。

  “聖上,前日王常送了百萬兩銀子給姜萬寶,只怕……”劉玄眉頭一掀,打斷廖湛的話道:“此事我知道,這是當日姜萬寶送給王常天機弩的補償,這只是他們之間的賭注!宛城果然在一年之內大破,姜萬寶贏了,這是他應該得到的東西!”“可是,如果姜萬寶拿這百萬兩銀子去支持梟城軍,那豈不是助長了梟城的氣焰?”廖湛不無擔憂地道。

  劉玄神色一笑道:“這個不用你擔心,朕自有安排!”廖湛怔了怔,不再多話,但心中卻有種怪怪的感覺生出。

  △△△△△△△△△

  狄英豪很是緊張,船身在水中顛簸得很厲害,他只好緊緊地抓住船舷,居然比馬兒還要緊張。

  艄公朝他笑了笑,好像是從沒見過比他更害怕水的人。

  狄猛和狄龍要稍好一點,雖然也不怎麼懂水性,但在船上倒也安穩。

  林渺和晴兒卻感到很是好笑,他們倆乘坐一艘船,十分自在。

  對於水,林渺從來都沒有怕過,反而覺得比在岸上更為親切。就是因為水,他才數次死裡逃生,還殺了殺手盟最可怕的殺手鬼影子和劍無心。

  船到河心,林渺的臉色微變,晴兒卻突地掠身撲向那艄公,而在此時,船身裂成數截,化為碎木。

  “砰……”艄公的大槳在晴兒的掌下爆裂,但其中竟迸出了一根極長的水分刺。

  “叮……”林渺彈出一截碎木。

  分水刺在碎木的相撞之下,偏向一旁,但艄公在晴兒的掌勢攻到之時倒投入水中,竟水花不驚。

  “轟……”水面在晴兒的掌力之下凹進一個大坑,但迅速又恢復。

  健馬驚嘶地落入水中,林渺卻一把抓住了欲追入水中的晴兒。

  “祭水上師!”狄龍吸了口涼氣,他頓時認出了那根分水刺。

  “他是一個水下高手,入水水花不驚,你水性不如他!”林渺腳下踏著兩片碎木,在河水之上,如一片飄葉。

  狄猛突地意識到什麼,轉身撲向他船上的艄公。

  那艄公一聲長笑,躍身便縱入水中。

  “轟……”那艘小船被林渺一拂袖的氣勁撞得橫移五尺。

  三匹戰馬一擠,竟全都落水,狄英豪自小修練擒拿手,手法之穩自不用說,儘管他怕水,但卻在船身橫移之時並未跌入水中。

  狄龍和狄猛也差點跌下水,臉色變得很難看,但他們很快明白了林渺的用意,因為在船身剛才停留的位置翻起一個巨大的水花,顯然是祭水上師欲擊穿他們的小船,但被林渺識破了。

  這船身毫無徵兆地橫移五尺,確實出乎祭水上師的意料之外,因此,水下的一擊竟落空,但晴兒撒手打下一把暗器。

  暗器入水,如雨珠灑下,有幾條魚兒漂起,卻沒有對祭水上師構成威脅。

  “呼……”小船再次沖出一丈,因為林渺與晴兒已落在船身上。

  船尾震了一下,水中之人沒擊中船底,卻擊中了船舷,但船身又順水沖出五尺。

  林渺大袖一揮,兩股強大的氣流沖在船尾的河面之上。

  小船如過江之卿一般,在水面上標起,整個船首幾乎全都昂出了水面。

  狄龍父子正欲站直身形,但站立不穩,摔在船舷之上,狄英豪死死地抓住船舷不放。

  “抓穩了!”林渺呼喝著,船身在無槳之下也迅速滑出四丈有餘。

  船尾下沉,尾後的浪花翻騰,在林渺沛然狂野的氣勁催逼之下,船行如飛。

  戰馬在水中掙扎,卻被浪頭捲走。

  船後冒出一顆腦袋,卻在丈許之外,但腦袋才冒出來,便迎頭蓋臉的是晴兒的一把暗器,那腦袋便又只好沉入水中。

  “祭水,要是你能追得上,我就下水找你!”林渺長笑道,手中卻一點也不鬆。

  他不能與祭水在河心相鬥,儘管他自認水性絕佳,但祭水乃是以水出名的水中高手,任誰想在水中與之相鬥,都得慎重,何況狄家三人都不會水性,若落水則惟有死路一條。

  因此,林渺便與祭水比速度!

  比速度,這並不是不可以。若是普通的船速自無法與祭水的速度相比,但這一刻卻不是,小船經林渺的強大功力催逼,其速較之游魚還快,而祭水在水中的遊速會比遊魚還快嗎?

  人畢竟不是生活在水里的生命,除了當年的水中無二之外,誰能在水中的速度快過游魚?

  相傳,當年水中無二在水中行走的速度疾若奔馬,因此而成了邪道第三大高手,更是殺手盟中排行第二的絕世高手,只可惜他遇上了武皇劉正。

  即使是水中無二也無法逃過這個天下無敵的武皇劉正的屠殺!這是水中無二的悲哀,不過,江湖中從來都沒有人忘記過這個可怕的殺手。

  而今的祭水能與水中無二相比嗎?

  答案算是肯定不能,如果祭水能與水中無二相比,也便不只是個上師了,而應該是法王!因此,林渺便與其一賭。

  祭水自然不想放過林渺,如果這次他放過了林渺,便再不會擁有這麼好的機會了。在陸地之上,便是他再聚兩大上師也不是林渺的對手,因此他惟有追!

  林渺的機警與晴兒的反應確讓祭水意外,兩人配合那般默契,以至於他沒有時間來鑿沉另一艘船。

  林渺並不是第一次在河面之上遇襲,而晴兒那超乎尋常的靈覺,使他們在祭水心思一動之時便已經驚覺。

  狄猛穩住身子,也來到船尾,揮掌擊水推舟。

  兩股氣勁在水面上翻捲,船行更速,在河面上劃過一道水線。

  祭水和那幾名船夫全都沉寂於水中不見踪跡。

  雖然河水清澈,卻極深,並不能看清水底之物。因此,林渺並不能知道這些人此刻所處的位置。

  小船飛速向對岸滑去,如掠過水面的飛鳥。林渺的功力似乎揮之不竭,越催越勇,使船身幾乎是在水面上跳躍而行。

  而在此時,一艘大船自上游順風疾馳而過,迎風招展的大旗之上,斗大的一個描金“遲”字,映入林渺的眼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7
第五卷第二十三章四諦尊者
  林渺頓時精神大振,一聲長嘯,如鳳鳴長嘯,激盪於兩岸山谷之間。

  林渺嘯聲剛起,河對岸也響起了一陣長嘯,高昂蒼勁。同時,四道人影如飛鳥一般向河中的林渺方向撲來。

  林渺駭然,他對四人絕不陌生,正是那日在谷城圍攻攝摩騰的四諦尊者。

  四諦尊者居然也守候於此,他是見識過這四人聯手之威的,當時連攝摩騰的武功都只有逃走一途。

  狄龍也識得四諦尊者,是以他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待會兒必須分開他四人,狄猛、狄龍,你們便纏住無常尊者,晴兒和狄英豪便對付無我尊者,剩下的兩人就交給我,絕不能讓他們有聯手布陣的機會,可知?”林渺沉聲吩咐道。

  晴兒看林渺的臉色,便已經知道這四個人絕不簡單,甚至是最大的威脅。

  “他們是什麼人?”晴兒問道。

  “王母門下的四大尊者,大日法王之下最厲害的人物!”林渺解釋道。

  狄龍和狄猛見林渺一開始便分配給他們任務,知道林渺一定是熟悉這四人,心中也暗鬆了口氣。

  他們自然知道四諦尊者的可怕,更明白這四人合擊的陣法,連大日法王都沒有把握言勝。但狄猛和狄龍明白,如果他們父子聯手對付無常尊者,確實有一戰之力,但是剩下的苦尊者和空尊者,林渺一人能夠對付得了嗎?

  “還有水中的祭水怎麼辦?”狄龍擔心地問道。

  “他們有人去對付!”林渺一揮袖,小船頓時改向,向上游的那艘小船迎頭趕去。

  “他們是什麼人?”晴兒這時也注意到了那極具氣派的大型戰船,船上的人面容已清晰可見。

  “我們的弟兄,黃河幫的人來接應我們了!”林渺解釋道。

  狄英豪剛才還在擔心,這一刻見那居然是黃河幫接應的船。

  久聞黃河幫橫行水道十數年,水下功夫自然不會差,如果有黃河幫的人出手,自不用再擔心祭水的威脅。

  “砰……”祭水居然在船身改向之時撞中了船尾,但還沒來得及再潛至船底之時,船身倏地衝出了丈許,又拉開了一段距離。

  林渺不由得駭然,此人在水下的速度竟有如此之快,而且一直便追在船尾,只要船速稍減一點,便可潛入船下對船體造成巨大的破壞。

  狄猛更不敢怠慢,忙運功催船。

  晴兒此刻也知道,那要命的祭水上師便在船尾不遠處,她也不敢怠慢,仔細地盯著船尾水下的每一寸可疑之處,她絕不想給祭水毀船的機會。

  而大船順流而下,也極速,百丈距離頃刻間便至三十丈,而四諦尊者也在數十丈外駕四艘小船如飛而至。

  林渺的船便是追逐的中心,這一刻,狄英豪心中踏實多了,因為他的計算之中,在幾組力量趕過來之前,他們足以趕到大船邊上,上了大船他便可以鬆一口氣了。

  大船之上也有兩乘小舟脫開船身向林渺的小船快速迎來,卻是鐵頭與洞庭二鬼及幾名黃河幫的水手。

  他們似乎也看出了林渺的窘態,是以,他們搶先而出,駕舟如飛般迎向林渺。

  小舟的速度自然要比大船快多了,難得的是鐵頭身上竟未帶巨槳。

  “主公,這幾隻小泥鰍便交給我們吧!”鐵頭朗聲高呼了一聲,在十丈之外的船上如一隻橫空而過的青蛙般竄入水中,驚起點點水花。

  洞庭二鬼也是一身精赤,腰扎分水刃,縱身隨在鐵頭之後竄入水中,幾如溜水的蛇一般,聲息極小。

  “他們的水性定很好!”晴兒見這三人入水的動作,不由道。

  “那當然!”林渺也很自信,這三人水上水下的功夫都可稱是高手。

  尤其是鐵頭,跟隨林渺這些日子,武功也是突飛猛進,因其絕對的忠心,林渺並不將自己的武功藏私,自《霸王訣》上的一些武功中挑選一些傳給鐵頭,所以鐵頭和魯青這些日子來,確實已不同於往日。

  林渺的船與那四隻小船擦肩之時,大船便已到了,而在小船後不遠的水面之上,翻起了巨大的水花。

  顯然是鐵頭與祭水上師的人已經交上了手。

  “主公!”大船之上放下軟梯,赤練劍和駝子恭敬地立於軟梯邊。

  船頭之上的黃河幫弟子已搭好天機弩對準了飛駛而來的四諦尊者。

  狄英豪最先上船,林渺卻向駝子打了個手勢,並不上大船,而是躍上一隻小輕舟之上,在河面上順水飄搖,與那逼來的四諦尊者遙遙相對。

  四諦尊者的四葉輕舟在河水之中穿擦,以一種奇異的軌跡運運動向大船逼近。

  林渺卻已長嘯一聲,人隨輕舟,在大船將四船分於兩邊之時,已飛撞向空尊者,如一隻掠波的燕鳥。

  快,若射出的怒箭!

  或者說,林渺與他的輕舟本身就是一支怒箭。

  他不想給空尊者太多的機會,更不想四諦尊者有聯手的機會。

  空尊者吃了一驚,他這已不是第一次與林渺交手,但卻比昔日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猛烈而狂野。

  強大的殺氣激得浪滔如自九天之上狂洩而下的瀑布,席捲了十數丈。

  苦尊者也驚,林渺的攻勢讓他吃驚,讓他感到駭然,是以,他掠身自側面狂攻林渺,他知道,空尊者接不下這一擊。

  他們此來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殺林渺,皆因林渺太狂,狂得讓大日法王恨。

  林渺殺了四大上師,更讓疾風重傷,幾乎成了殘廢,這使得王母門的人大為震怒。

  還沒有多少人敢對王母門這般宣戰,儘管其為西域的一大門派,但在中原活動已不止十年二十年,早在成帝之時他們便已涉足中原,大日法王之名更是成了一個極為傳神的名字,而林渺卻向他們叫囂。

  林渺只不過是個成名才年餘的黃毛小子,竟然如此之狂,大日法王又如何能忍?是以,便派出四諦尊者欲追殺林渺。

  那日林渺在谷城無意之中救了攝摩騰,而讓四諦尊者心中大恨,因此,對林渺,四諦尊者自然不反對對付這個屢屢壞他們好事的人。

  只是今日的林渺已不是昔日的林渺,更不像孤家寡人的攝摩騰。

  想要對付林渺,那便必鬚麵對所有擁護林渺的人,而這之中包括林渺自身的力量及江湖中各道上的人馬。

  空尊者一路跟了林渺很久,但他們並沒有見到林渺身邊的其他人。因此,黃河幫戰船的出現只能是一個意外。

  他們哪裡知道,晴兒一感到有人跟踪之時,林渺便立刻傳書讓鐵頭諸人在濟水接應。

  眼下濟水之地,已經差不多都是黃河幫的勢力,獲索和富平根本就無力抗拒,因此,黃河幫接應於此也是極為正常的。

  空尊者橫移小舟,但又怎可能避開這十餘丈的浪頭?那股沛然而狂野的殺氣只讓他感到一陣心寒。

  “轟……”空尊者連人帶船一起被巨大的浪頭吞沒,在一片迷茫之中,他感覺到了林渺的存在,於是他立刻出手了,全力而為。

  苦尊者沖向林渺,卻發現自己竟也陷入了一片混沌迷茫之中而無法看清目標,但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生機在這滔滔河水之中無限狂漲。他知道,林渺已經出手了。

  林渺已經出手了,十餘丈寬的浪滔驟然凝成一柄碩大無比的巨刀。

  水刀,首尾長十丈,刀體之中,凝著林渺與其所乘的輕舟,自虛空狂斬而下。

  空尊者只覺眼前一亮,浪滔消失,但取而代之的卻是在陽光之下閃爍著異彩的巨刀。

  森森的寒意來自刀鋒,自各個方向折射著陽光,而使得虛空之中幻出一幕淡彩的虹,蔚為奇觀。

  “呀……”空尊者大吼一聲,身形暴漲如球,輕舟射起撞向刀鋒。

  “轟……”刀碎,輕舟化為碎末,空尊者如一塊沉重的石頭疾墜而落,在空中爆出一陣慘哼,灑下一抹血花。

  苦尊者大駭,在水刀碎裂之時,他已經攻入了林渺的身前,但他發現了另一柄刀——冰刀!

  冰刀,晶瑩通透,映射著刺眼的光芒,兩丈余長的形體在空中橫切而過。

  寒氣透入骨髓,整個河面的色彩都變得絢爛多姿。

  林渺,便是冰刀的把柄,整條輕舟都凝於冰刀之中,如厚厚的刀脊。

  如此怪異的感覺確實讓苦尊者駭然,此刻正是驕陽如火的暑天,但是虛空卻凝出一柄冰刀,這怎不讓他駭然?

  “當……”冰刀與苦尊者的鐵杵相交,爆出的聲音清脆而悠揚。

  冰刀的刀鋒爆碎,但冰粒如暴風雨一般灑向苦尊者,皆帶著“颼颼……”的風聲。

  苦尊者只感到一股奇異的寒流自鐵杵之上鑽入經脈之中,他腳下的船幾乎被壓下了水底。

  冰雨飛濺,苦尊者不得不退,卻無法帶著輕舟橫移,輕舟在冰雨之下被砸得千瘡百孔,已成一堆廢木。

  林渺的輕舟在空中竟旋轉起來,自浪尖之上掠過,而他手中卻出現了真實的刀。

  平凡而樸實的刀!

  刀鋒拖過一道長長的光彩,碾過苦尊者那破碎的小船,如飛般撞向正朝水面墜落的空尊者。

  大船上的黃河幫戰士與眾高手們皆看得心搖神馳,沒想到林渺的刀勁居然如此猛烈,攻勢之狂讓人為之咋舌,這更激得眾人鬥志大盛。

  無常與無我兩大尊者的小舟將近,便迎來了密密的弩矢。

  天機弩的威力足以穿甲破盾,儘管無常與無我兩大尊者的武功超卓,卻也不敢輕迎其鋒,小舟幾乎直立於水上,如一面堅盾,在註入了強大的功力之下,竟擋住了箭雨。而後,兩葉輕舟如巨斧一般撞向巨大的戰船。

  黃河幫的弟子也駭然,這兩人的輕舟如果撞上船體,只怕會讓大船損傷不小,但便在此時,幾條人影自大船之上狂掠而出,直撞向那飛來的輕舟。

  狄龍和狄猛父子撲向無常尊者,而魯青和晴兒則撲向無我尊者。

  狄英豪因不識水性,只敢呆在大船之上,狄猛和狄龍因得林渺的吩咐要其對付無常尊者,是以儘管二人水性不好,卻依然絲毫無懼地撲向無常尊者。他們也不想大船受損,否則還有何面目見林渺?

  “轟……轟……”兩葉小舟在未撞到大船之前紛紛碎裂。

  狄猛和無常尊者對了一掌,身子與碎舟的狄龍同時墜落河水之中。

  魯青與晴兒兩人卻是將無我尊者的小舟截下,讓其登船不得。

  無常尊者和狄猛對一掌之時,身子依然如蒼鷹般撲向大船之上,便在此時,他發現眼前亮起了一片雪亮的劍花。

  赤練劍出手了,他一直都等候在船舷之畔,等待著最要命的一擊。

  赤練劍出手,狄英豪的骨節也爆出了一串脆響。他已經遲疑了一步,不能再在這些人面前丟醜了。

  “叮叮……”赤練劍在虛空中與無常尊者相交如金珠落玉盤般,清亮悠長。

  赤練劍斜落於甲板之上倒退兩步,而無常尊者也向河中墜落。

  “噗……”而此時,無常尊者手臂忽長,竟一把抓住了船舷。

  無常尊者抓住船舷的剎那,狄英豪的手也抓住了他的手。

  無常尊者悶哼一聲,但身子卻像是盪竹竿的猴子一般,翻身落上甲板。

  狄英豪也冷哼一聲,手心一抖,無常尊者的身子又抖了出去,他可不想讓無常尊者上得船來。

  △△△△△△△△△

  林渺的刀在虛空中抹向苦尊者,便在苦尊者幾乎避無可避之時,河面突地爆開一個巨大的水花,空尊者破水而出。

  空尊者的鉞影準確地截住林渺的刀鋒,但卻被林渺的輕舟撞上。

  空尊者的身子如中巨杵,飄飛而出,像一隻放飛的紙鳶,在空中灑下一抹血光。

  苦尊者怒嚎一聲,空尊者連受兩記重擊,而他們兩人聯手居然無法壓住林渺的攻勢,而且一上來便為林渺的氣勢所懾,將其可能存在的聯擊破壞無餘。

  林渺腳下的輕舟也化為碎末,這是空尊者以身相抗的代價。

  林渺卻知道,空尊者也同樣是銅筋鐵骨,這一擊雖能讓其受重傷,卻並不能奪其命。

  輕舟碎裂,但林渺卻依然踏著一塊木板在浪尖之上劃過,並未停下對苦尊者的攻勢。

  苦尊者確實有點苦,在滔滔的河水之中,畢竟不如陸地之上,他沒想到在河水之上,林渺居然如此可怕,這一刻,他倒有些後悔選擇了這樣一個環境來對付林渺。

  如果四諦尊者聯手,那時便不懼林渺了,但是那艘巨大的戰船竟將他們四分在兩邊而無法相聚,使四諦尊者根本就無法組成聯合之勢。

  這船巨大的戰船的出現只是個意外,而任何的意外都可能造成最為致命的打擊。

  這裡畢竟是中原而不是西域,在中原,王母門雖狂,但與林渺的實力相比,卻是相去甚遠。在人員和物資之上,中原並沒有多少人能真的勝過林渺。

  皆因各方支援之下,林渺幾乎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得到支援。

  僅中原之地便有小刀六散於各地的分壇,另外便是舂陵劉家的生意網及湖陽世家的人,這些力量的任意一支都足以讓人心驚,但林渺一人卻得到了三支力量的相助。因此,四諦尊者想在中原對付林渺,確實有點小看了這個對手。

  苦尊者接下了林渺橫空出世的十數刀,而在水面之上也倒滑了五丈之多,幾乎被林渺那刀鋒強大的震力擊沉入水中。

  而在林渺的狂擊之下,苦尊者卻駭然發現,空尊者竟被潛入水下的黃河幫弟子擒上了大船,幾乎是灌了一大肚子水。

  空尊者本就受了重傷,這刻再喝一肚子水,哪還有力氣掙扎?竟被黃河幫的一名小小的嘍囉給揪住了。

  苦尊者心神大分之際,卻在林渺的刀下手忙腳亂,讓其刀氣破體而入,整個身子都幾乎要沉入水中。

  驀地,苦尊者感到腳下一緊,一雙手竟自水下緊扣其雙足,大駭之下用力一掙,而林渺指出如電,連點其數大要穴。

  苦尊者慘然被擒,心中氣苦,卻無力相抗。

  無我尊者比無常尊者要狼狽多了,魯青與晴兒聯手,幾乎使他無還手之力,而他的武功本就與無常尊者相去甚遠。

  無常尊者乃是四諦尊者中武功最強的,狄猛、狄龍與赤練劍三人聯手卻仍未能占到便宜,不過無常尊者卻是知道,今日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他甚至想登上大船都不行,船上擁有太多的高手。

  無常尊者看到了被擒的空尊者,但是他卻無力相救,而後又看到了苦尊者為林渺所製,他立刻知道不妙,便轉身投入無我尊者的戰團之中。

  “走!”無常尊者逼退晴兒與魯青,只向無我尊者說了一句話。

  無我尊者已是無力為繼了,又豈會再呆?縱身踏著舢板便向河岸上退走。

  無常尊者也絕不停留,在狄龍和狄猛趕上來之時,也踏水而去。

  林渺若飛鳥般躍上大船,苦尊者龐大的身軀被貫在甲板之上。

  “兩位走好,回去告訴大日法王,如果想要祭水上師、空尊者和苦尊者的命,那就用心儀來換!否則,你們就等著收屍和滾回西域吧!”林渺長聲呼道。

  無常尊者心中大恨,回應道:“今日之惠,我定銘記於心,他日自當回報!”“乞盼早日回复!”林渺坦然,既然已經與大日法王撕破了臉,便不必再客氣。

  “哈哈哈……兩人一起回去似乎是太浪費了,只你一人回去就行了!”一陣朗笑自江畔傳來,同時一道身影直迎向正欲上岸的無常尊者,迅如飛燕。

  無常尊者大驚出手之時,那身影一滑,竟自其身旁側過,斜撞向無我尊者。

  無常尊者擊空,無我尊者卻擊實,但只覺雙手一緊,那軀體整個地撞在他身上,強大的氣勁沖得其跌下舢板。

  “無我!”無常尊者驚了一聲,但無我尊者只發出一聲悶哼。

  “攝摩騰,你卑鄙!”無常尊者有些氣極敗壞地吼了聲。

  “哈哈哈……貧僧只是適逢其會,你去告訴大日法王,現在又多了一個人質!”來者正是攝摩騰,在無我尊者大意之下,竟然一舉遭擒。

  無常尊者根本就沒有勇氣追,當日他們四諦尊者聯手都沒能殺了攝摩騰,此刻他隻身一人,自更不是攝摩騰的對手。何況,還有一個武功也同樣深不可測的林渺,他惟有狼狽而走。

  攝摩騰如飛鳥一般掠向大船。船上的幾大高手對此人並不陌生,前次在沔水之上,便遭到攝摩騰的暗訪,他們都知此人已是林渺的朋友。

  鐵頭諸人也自水下揪起了祭水上師,肖憶居然受了傷,還損失了四名黃河幫的弟子。

  林渺也不得不佩服這祭水上師的水下功夫,居然要這麼幾位水下高手聯手,還能傷了肖憶,此人確名不虛傳。

  “我們又見面了,大師!”林渺迎上如大鳥一般落至甲板的攝摩騰欣然道。

  攝摩騰也朗笑一聲,將無我尊者貫至甲板上,滾到苦尊者之旁。

  “施主的武功又大進,真是可喜可賀!”攝摩騰笑道。

  “大師也一樣呀!”林渺道。

  船上沒見過攝摩騰的諸人也都暗自驚駭,他們剛才見過無我尊者的武功,但這行者居然可以一招之間便將之擒下,儘管算是偷襲,但也不能不讓人吃驚。

  “施主身邊確實是人才濟濟,如果不是你們,只怕我仍要被四人緊追了,從西域追到中原,也確實讓貧僧受夠了,今日就此謝過!”攝摩騰笑道。

  “大師何用如此說?如果大師要對付他們的話,還怕沒有機會嗎?只是大師宅心仁厚,不欲與其同流而已!”林渺也客氣地道,頓了頓,旋又道:“如果大師不棄,便入艙細議吧?”“請!”攝摩騰伸手作勢道。

  “小心!”晴兒突地驚呼。

  晴兒驚呼之時,攝摩騰的手倏地加速印向林渺的胸膛。

  眾人皆驚!林渺也大感意外,但在晴兒驚呼之時,他便已驚覺,但是攝摩騰的動作何其之快,他一怔之際,掌心已印在了他的肩頭。

  晴兒以最快的速度撲向攝摩騰,她比任何人的反應速度都要快,是因為她擁有超乎常人的直覺,幾乎是攝摩騰心神一動之時,她便呼喊了出來,比攝摩騰出手的動作快半拍,也因這半拍而救了林渺一命。

  林渺慘嚎一聲,身子飛跌而出,撞碎船艙跌入艙內。

  鐵頭諸人也都大驚出手,而此時,甲板之上的無我尊者、苦尊者倏地躍起狂襲而出。

  狄龍與狄猛正要攻向攝摩騰,但苦尊者卻已狂襲而至,幾乎被擊得措手不及,但幸虧黃洞庭二鬼極為機警,橫穿而出,為兩人擋上了要命的一掌。

  洞庭二鬼的功力自不是兩大尊者的對手,嘔血而退,卻讓狄猛和狄龍有了回氣的時間,頓時與兩大尊者對上了。

  鐵頭、魯青、赤練劍、晴兒、駝子和狄英豪眾人則皆齊攻攝摩騰。

  黃河幫眾弟子見這剛被擒回的敵人居然又起來傷人,自怕空尊者也跳起來,立刻也對仍擋在甲板之上的空尊者大施殺手。

  苦尊者大驚,立刻轉身護住空尊者。

  攝摩騰在六大高手的狂攻之下,一時竟也施展不開手腳。畢竟,這些人皆非凡俗,各有其特長,相互配合之下,也讓其一時佔不了便宜。

  黃河幫的弟子見林渺被擊飛,也有的慌了手腳,忙趕至艙中。

  林渺口角溢口,卻掙扎著撐起了身子。攝摩騰這一掌擊偏了,也讓林渺卸去一部分力道,皆因晴兒的警示,但這一掌的力道依然沉重得驚人。

  所幸,今日的林渺已非昔日的林渺,儘管傷重卻非致命。

  “城主!”黃河幫的弟子駭然呼道。

  林渺只覺得眼前有點發黑,五臟欲裂,整隻臂膀幾乎無法抬起。

  “城主,你沒事吧?”“沒事!”林渺強撐著坐起,以最快的速度聚斂心神凝氣。他必須壓住體內亂竄的真氣,以減少對自己經脈的損害,他不願去想為何攝摩騰居然要殺他。

  △△△△△△△△△

  黃河幫戰船的甲板幾乎給毀得不成樣子,這些高手以此為戰場。

  攝摩騰的功力之高確已讓人咋舌,六名高手依然被其耍得團團轉,其怪異的武功完全出乎諸人的意料,更是奇招百出。

  倒是苦尊者和無我尊者情況有點不妙,他們不僅要保護重傷的空尊者,更要應付狄龍、狄猛、洞庭二鬼四大高手,另外還有黃河幫的戰士不斷地騷擾,使之窮於應付。

  黃河幫的弟子無法加入攝摩騰的戰團,是因其激烈相衝的氣勁,使他們根本就無法擠入。但是,他們卻可以加入對付苦尊者的行列,因為空尊者此刻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量,完全在他們威脅之中。

  便在此時,河岸之上傳來一陣長嘯,如空谷獅吼,九天龍吟。

  船上諸人臉色皆變,不知此刻來的又是什麼樣的高手。

  河岸之上,一人如燕雀般掠波而至,只在河面之上化為一道灰影,讓人無法看清其面目。

  待黃河幫戰士意欲戒備之時,那身影已如一隻自天而降的大鵬,撲向攝摩騰與六大高手的戰圈。

  “大日法王,你太卑鄙了!”那自天空中降下的身影暴喝,聲如雷鳴,瘋狂的氣勁若山岳般壓下。

  晴兒諸人皆驚退,他們感受到這股氣勁之悍烈並不比攝摩騰遜色。

  “轟……”攝摩騰已與來人互對了一掌。

  甲板如被巨石砸開的水面,碎木若濺起的水花一般飛射而出。

  攝摩騰與來人各自倒掠而出,卻撞向了狄龍。

  狄龍一驚之時,竟被掌風掃中,跌出八步。

  “走!”攝摩騰似乎絲毫不加猶豫,抱起空尊者的軀體便飛掠上江面。

  空尊者和無我尊者已經意識到什麼,本就已經左支右絀,此時不走,又待何時?

  那自空中飛落的身影在空中一扭身,飛旋而落。

  眾人駭然,此人竟又是一個攝摩騰!兩人的容貌分毫不差!

  整個船上的人都不由得繃緊了心神。

  “大日法王,無常尊者在我手中,如果你想保住無常和祭水之命的話,就帶梁心儀來換!”後落上船的攝摩騰揚聲高呼。

  “閣下是……?”赤練劍戒備著問道。

  “貧僧攝摩騰!”那人道。

  “剛才那個是假的?”魯青問。

  “他便是大日法王,在婆羅門有種叫偷星易日的大法,此法可以讓人在短時間之內變換面容。在西王母門中,只有大日法王擁有這般功力。”攝摩騰解釋道。

  “林施主怎麼樣了?”攝摩騰問道,說著便要走入內艙。

  “大師請留步!”赤練劍依然極為小心地戒備道。

  “讓大師進來,這個是真的!”晴兒的聲音自艙內傳了出來。

  △△△△△△△△△

  八月,申屠建與李鬆在析人鄧曄、於匡起兵響應之下,西向攻破武關。

  李鬆與於匡、鄧曄合兵,又各自遣將分徇京畿各地。三輔大姓豪強申碭、王大等人也紛紛起事,各自聚眾千餘,自稱漢將軍,與更始軍配合作戰。

  李松、鄧曄在華陰整治攻城器具,準備大舉進攻長安城。

  △△△△△△△△△

  王莽彷彿每天都要蒼老數年。數日前,他親自下令毒死兩個親生兒子,因其意圖謀逆。

  一月前,當年追隨他的親信、朝中重臣甄阜、劉歆乃至本家的兄弟王涉,都已反叛了他。

  王莽沒死,甄阜死了,劉歆與其兄弟王涉也自殺而死,而他最看重的大司馬董忠最終也死於他的手中。

  [注:地皇四年(公元二十三年)七月,劉歆估計王莽必敗,大禍即至,又怨恨王莽殺了其子,便與衛將軍王涉、大司馬董忠、朝中重臣甄阜合謀,準備劫持王莽,去投降綠林軍。正待機舉事之時,被人告了密,董忠被殺,劉歆與王涉皆自殺,謀反宣告失敗。]

  王莽確已成了孤家寡人,身邊已無可用之兵,於是聽崔發之言:“呼嗟告天以求救。”他率領群臣來到南郊,把上天護佑自己的符命陳說一遍,又宣讀了為自己歌功頌德的告天策,然後搥胸頓足,仰天高呼:“皇天既授臣莽,何不殄滅眾賊?即令臣莽非是,願下雷霆誅臣莽!”而後號啕大哭,氣短力竭,伏地叩頭。

  當日,王莽命數千儒生為其悲哀及誦其策文。

  長安百姓卻暗下咒罵,這些日子來,王莽幾乎弄得長安城天翻地覆,一時派人去破壞渭陵(元帝陵),一會兒又讓人去破壞延陵(成帝陵),還讓人以墨塗抹了陵垣,改變其顏色,真可謂是醜態百出。

  在武關失守,華陰城被占之後,王莽不得不拼死一搏,拜朝中九人為九虎大將軍,調數万精兵,每人賞四千錢,讓其東向迎擊義軍,更將其妻關於宮中作人質,逼其為自己賣命。

  在宮中,王莽聚斂黃金無數,卻不願多出軍餉,以四千薄錢役卒出征,而使軍士大為怨恨,毫無鬥志。

  九位將軍在華陰大敗,死的死,逃的逃,僅三人退保京師。

  △△△△△△△△△

  更始大軍已經是勢不可擋,萬眾歸心,洛陽也因長安將陷,幾乎有些絕望,諸如張長叔、薛子仲這等巨賈貪官更是早已潛走。他們自然明白,洛陽城破,不僅他們的數万家資不再,便是老命也不保了。因此,見形式不好,便立刻開溜。

  諸如薛子仲、張長叔這樣的巨賈大貪有的是金銀,這在什麼地方都能生存,甚至有許多小股義軍希望得到這些人的支持。

  洛陽城破在即,城中兵將仍有鬥志者不多。

  在昆陽之時,擁有百萬大軍都未能勝綠林軍,如今王莽末日已到,又怎能守得住這洛陽孤城?

  △△△△△△△△△

  林渺返回梟城,已是九月,其傷極重,故在平原小住十數日,在遲昭平與晴兒二女相陪之下,倒也自在逍遙。

  養傷之餘,林渺則更強化自己身邊諸人武功,與眾人精研招式之中的破綻,讓晴兒更增實戰之經驗,使遲昭平的武功也再提高一個檔次。

  林渺此刻是身俱數家之長,更是聚數家絕世武學為一身,儘管其所學皆不全,但以其超卓智慧和自身的罕見功力,竟逐漸將之融合為一體。

  《霸王訣》林渺只學了前半部的武功,而未能得其內功修習之法,僅知此基礎入門,但林渺卻身俱《廣成帝訣》之中的絕世內功心法。因此,林渺在兩種武功的互補之下,又得玄門之內的極寒之氣而洗筋易髓,此刻的武功確實已是天下罕有敵手。

  林渺自身的功力也足以讓天下人側目,機緣巧合之下,不僅吞服了烈罡芙蓉果,還服下了大聖丹,若能將之全部發揮,至少可擁有百年之功力。而在林渺的體內似乎尚有另外一股存在的潛力,這股潛力是林渺無法覺察到,卻確實存在的。

  只有在特殊的時候,它才會以一種生機的形式迸發出來,依林渺的估計,這可能是因為在玄境之中吸納了自天外天滲入玄境中的魔氣的原因。

  這股力量一直隱而不發,卻不知其潛力究竟有多大。

  林渺無法在正常情況下探測到,自然就無法知道這股力量究竟有多麼強大了,因此,他也不會去為這件事想太多。

  林渺只是專心養傷,然後將《霸王訣》的武功,或是他總結出來的武功傳給身邊最為親近的人。他始終知道一點,只有所有人都強大起來了,才是真正的強大,否則無論怎樣也只是孤家寡人。

  傳說王莽也是絕世高手,但是他卻無法以一人之力抗拒更始大軍。

  昔日武皇劉正更是無敵於天下,但想殺一個王莽卻也身負重傷,無法在那眾多的高手圍攻下全身而退。

  林渺自小生長在最低層的天和街,他最清楚集體的力量。最厲害的混混,往往因為其手下擁有別人不敢招惹的大批兄弟,若獨來獨往,那便只能成為浪子。

  體驗過最底層生活的人,往往只會做一些最為實際的事,會省去許多花巧和無益的東西,而得最大的實惠。

  在經歷過大日法王之後,林渺知道,身邊每一個人的武功都是至關重要的,在與攝摩騰切磋之後,林渺更覺得武學實可以意想天開,完全能另闢蹊徑。

  西域的武學與中土的武學確有差距,其瑜珈術之絕,幾乎到了無以復加之境,兩人相互切磋,確實受益極豐。

  黃河幫在對待富平軍與獲索軍方面的態度很是謹慎,他們也明白,想要花最小的代價,便要策略。

  放鬆對富平軍的限制,卻加強對獲索軍的控制和打擊。

  如果能夠控制兩河之間的地方,那絕對是一件極有意義的事。

  遲昭平現在稍擔心的是怕獲索在無奈之下,可能會選擇去投奔王郎。

  逼得太急,獲索投奔王郎並不是沒有可能,失敗會讓他不會去想太多的後果。

  如果他將王郎的大軍引入兩河之間,那黃河幫的發展勢必受挫。

  而林渺此刻也沒有更高明的策略,所以只能讓一切順其自然。倒是遲昭平象末卜先知般放緩了對付獲索的步伐,並未將之逼得太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8
第五卷第二十四章紫薇新星
  林渺返回梟城,傷勢已經差不多痊癒,於是開始謀劃與大日法王換人。

  大日法王絕不是個庸人,其武功甚至比攝摩騰還要高,而且此人以一代宗師的身分,卻施以偷襲的手段,可見此人絕不是一個講原則的人。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是最為可怕的,可以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未必就會守信。

  林渺一開始就對西王母門沒好感,或許是因為一開始空尊者便對怡雪無理的原因吧。後來與西王母門人的接觸也是怨多於喜,而當他聽到西王母門的人竟有辱梁心儀之時,便已決定,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將這個行事邪僻的門派消滅,不管其是在中原還是在西域。

  一直以來,沒有誰能夠真正取代梁心儀在他心中的位置,這也是因為林渺一直以來,對梁心儀懷著深深的歉疚。

  如果他不是因為藏宮的那幅畫而知梁心儀尚活著的話,也許他會少去很多麻煩,但遺憾的是,他知道了梁心儀還活著,而且還在大日法王的手中。

  以前,林渺並不太在意這個西王母門,但是自那日之後,他便開始收聚西王母門的資料,及在江湖中的各種動態。

  時間,仍不是太過緊迫,王郎的威脅尚不能影響到梟城,而他也仍需要更多地積累資本,只有在擁有足夠的力量之下,一舉而起,再一股作氣。

  在這種時候,民心依然是很重要的,而林渺在不斷招兵買馬的同時,更不斷地鞏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於是藉勢散出各種立意要廢出王莽舊制的消息,更專門設立“民策府”。

  民策府專門製出一些廢除舊制符合民心的新制度,而這些則散發於王郎的勢力範圍之中。另外,這些人專門處理百姓的各種需要,及與官府之間的矛盾,也會為百姓討公道。

  這只是一個附設,卻是任何義軍所沒有的機制。

  借商人與難民之口,將這種消息遠播。另外,林渺更派使臣去見劉玄,表示天下若定,必當尊其為大,願為臣子扶持漢室之社稷,並承認劉玄的劉室皇權的地位。

  林渺的決定有點突兀,更讓群臣心有所惑,便是朱右諸人也都有所不解。

  也有些人認為,林渺乃是舂陵劉家的老三劉秀,劉寅乃是更始政權的大司徒,劉仲也是更始軍的人物,儘管劉寅病故,但是林渺既已認祖歸宗,便當以劉秀的身分尊劉玄為大,共保漢室江山。因此,有些梟城將領對林渺的決定並不意外。

  朱右諸人卻是深知林渺的人,對林渺如此作法自是不解。

  林渺自然知道,此舉很可能會影響軍心,也知道朱右定會來找他商議。

  朱右並不只是一人而來,與其同來的有卓茂、歐陽振羽。

  “城主大可自立,何以稱臣?”朱右直言。

  林渺笑了,道:“我若自立便須以武力服河北,但若稱臣則可以威服河北!”“如若劉玄要主公交出兵權呢?”卓茂擔心地問道。

  “我根本就不必要回复劉玄的使臣,我只要劉玄給我一個回复,然後就可以不用去管其它的了!”林渺道。

  “臣仍不解!”朱右道。

  “哈哈哈,我意欲稱臣只是想騙得劉玄承認我乃劉室正統,乃是實至名歸的劉秀就行了,往後我們便可以做我們該做的事!”林渺淡然一笑道。

  歐陽振羽似有所悟,問道:“可是如果劉玄讓主公去京城授封呢?”“我為什麼要去?想要不去可以找到一千個理由!”林渺狡黠地道。

  “可是這不會激怒劉玄嗎?”朱右問道。

  “他會發怒的,但他不會表現得很明顯,至少當他的使者到梟城時,這使者還得口甜如蜜。我既已稱臣,他便不敢早與我撕破臉,而當他要撕破臉時,我想也已經遲了!”林渺自信地道。

  三人恍然,頓時明白,林渺此舉只是藉劉玄之名名正言順地成為漢室正統,更藉此刻劉玄的聲勢來擴張,但卻不必向劉玄做出什麼承諾。

  劉玄若想北方平定,必倚重於梟城的林渺,那時,林渺就可明正言順收復北方。當劉玄想找茬時,只怕河北已經差不多了,那時,梟城的力量就不是沒有與更始政權一拼之力。

  幾人心悅誠服,對林渺的高瞻遠矚確實心服,他自然不了解,林渺對借別人的名頭來壯大自己,在宛城做混混時是常用到的招式。而這種不依常歸的行事方式卻不是這些沒有那種經歷的人所能明白的。

  林渺絕對是個只講成敗,而不則手段的人,只是他堅持自己最基礎的原則,這也是林渺何以能在天下這種亂局之中迅速成長起來的最大原因。

  △△△△△△△△△

  小刀六順利歸返梟城,帶著大批的漠外禮物,呼邪單于竟然讓他成為使者以表示與中原交好的願望。

  此去漠外更是滿載而歸,不僅帶回了耿況所需要的馬匹,更也為梟城軍帶回了一千匹上佳的匈奴馬,為信都送上了五百匹。

  小刀六出手之大方,確讓人不能不歡迎,北方諸股勢力對之幾乎是趨之若渴,連塞北沈家的風頭都被蓋過了。

  當然,小刀六自然不會做對不起塞北沈家的事,他們之間本就是合作無間,相互獲利的。

  飆風騎之名更是名動大漠,無人敢輕迎其鋒。

  呼邪單于更與小刀六達成長期交易的協定,這次的大漠之行,本以為只須一個餘月,但卻足足用了三月時間,卻絕對值得,與漠外各部落都搭上了交情,這倒使小刀六成了中原和漠外的大紅人。

  這個戰亂的世界,只有擁有最強的武力才能受人尊重,或是你能讓別人成為最強的人,那你也可以得到尊重。而小刀六便是後一種人,因此,他受到任何力量的歡迎,得到諸方面的支持。

  小刀六對中原的消息知道得不太多,但是他此次是先到信都才回梟城。

  在回梟城之前,他便已知道了與自己生死與共的兄弟乃是舂陵劉家的劉秀,知道晴兒回來了,還知道了梁心儀尚活著。因此,他一入梟城便直接找到林渺。

  梁心儀還活著,不僅僅只是對林渺的震憾很大,對小刀六也同樣是如此。

  這一點林渺心中有數,只是他沒有料到小刀六這麼快便知道了。

  “心儀還活著?!”小刀六的語氣顯得格外平靜。

  林渺很肯定地點頭,然後便將藏宮的畫交給了小刀六。

  小刀六拿著畫,眼中竟有淚花!仔細地審視著手中的畫,竟發現梁心儀眸子深處似有道之不盡的哀婉與愁緒,他的手有些發抖,問道:“這是誰畫的?”“藏宮!在去年十月所畫!”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所以,心儀一定還活著?”小刀六問道。

  “是的!”“那她現在哪裡?”“你聽說過西域王母門這個門派沒有?”林渺也反問。

  “聽說過,還知道是婆羅門的一支,其主為大日法王,座下有四諦尊者,八大上師。”小刀六悠然道。

  “看來這段日子你對江湖中的一切也了解得很多!”林渺道。

  小刀六沒有半點歡喜之意,若在昔日,他可能還會有點得意,但今日的小刀六已不是昔日的蕭六。

  林渺變了,小刀六也變了,隨著天下的局勢而變,這是一種成長。

  小刀六的心情只有沉重,因為他似乎明白林渺說起這個話題的意思。

  “你是說心儀在西王母門?”小刀六問。

  “不錯,也許她就在大日法王的身邊,且已成了他的女人!”“不可能!”小刀六斷然否定。

  林渺澀然一笑,沒有說話。

  小刀六的額上顯出青筋,半晌才道:“我了解心儀,以她之剛烈,寧可選擇死也絕不會順從大日法王!”“我也和你一樣了解心儀!”林渺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道。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說?”小刀六質問道。

  “因為這可能是事實!”林渺吸了口氣,臉上閃現出一絲淡而冷的殺機。

  小刀六很痛,儘管梁心儀已經是林渺的妻子,但他們幾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青梅竹馬,甚至是一起出生入死共患難,他對梁心儀的感情之深刻並不下於林渺。

  林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對小刀六的表現一點也不意外,更不會吃醋,因為他們是最好的兄弟,他信任小刀六。

  “你準備怎樣?”小刀六突地反問。

  “換人,我抓住了大日法王座下的首席尊者無常和祭水上師!”林渺道。

  “大日法王一定會換?”小刀六又問。

  “不知道!”“如果他不換呢?”小刀六眸子裡閃過一絲冷色問道。

  “我要他永遠消失在這個世上,包括他的王母門!”林渺回答得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髮寒。

  小刀六的臉上綻出了一絲澀然的笑意,問道:“你給他多少天時間?”“一個月!”林渺又道。

  “還有幾天?”小刀六又問。

  “兩天!”林渺吸了口氣,臉上泛出一股濃濃的殺機。

  小刀六的臉色也變了,他知道這兩天的意義,更知道這兩天若錯過了可能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大日法王的行踪何在?”小刀六問道。

  “不知道,但他手下幾大尊者的行踪已在邯鄲!”林渺道。

  “邯鄲?那麼就是說兩天之內不可能會有什麼明確的答復了?”小刀六神色再變。

  “他們是想讓王郎來對付我!”林渺吸了口氣,頓了頓又道:“但我會讓他們知道,他們錯得是怎樣厲害!”小刀六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他發現林渺捏碎了那張紅木椅的扶柱。

  △△△△△△△△△

  林渺見到了東郭子元,是東郭子元要見他,小刀六專為其安排的。

  東郭子元很早便想見林渺,但是卻一直都沒有機會,如今他終於見到了林渺。

  東郭子元見了林渺,有些激動,納頭便拜,而這個時候,小刀六才知道,東郭子元居然是天機神算東方詠的弟子,曾在東方詠門下學藝五年,後因某種原因而回歸家門。

  算起來,東郭子元還是宋留根的師兄,這讓林渺和小刀六都感到意外。

  小刀六一直都知道,東郭子元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知其身分後則為之恍然,同時有點慶幸,自己居然能得東方詠的傳人之助,確實很是意外。

  林渺自不是第一次聽說東方詠,更知道此人乃是與三叔武皇劉正並稱的惟一奇人。

  若說二十年前天下有人能與武皇劉正並肩而立於江湖,那這個人便是天機神算東方詠。

  得其傳人相助,自是讓林渺歡喜,而更讓林渺激起心中波瀾的卻是,東郭子元是因為新星才找到河北,更稱林渺便是那顆真的紫薇新星,這與姬漠然的說法似乎不謀而合,甚至也符合昔日天機神算東方詠的預言。

  而這預言乃是刑風所說的,這幾個人之間並無關聯,但是其口吻竟不謀而合,難道自己真的是天命所歸?這讓林渺興奮,也讓林渺充滿了無限的鬥志和激情,而大日法王的事情,也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

  近日來,梟城確實熱鬧了許多,傅文也自父城趕來見林渺。

  昔日結義,傅文最小,但卻最是天真,而傅文更帶來了馮異。

  馮異也是父城的名人,林渺曾在聚英莊住了數日,便與馮異極為投緣,此人本是穎川郡任郡椽之職,但後來卻被貶父城,在父城縣長苗萌府上,而與林渺相見恨晚。

  數月前,父城失守,他便入了綠林軍,但並不得志,在未被重用的情況下,便與傅文北上來投林渺。

  馮異不僅是自己來投,更帶了同邑人銚期、叔壽、段建、左隆等一干人同來梟城,依附林渺。

  [注:馮異,字公孫,穎川郡父城縣人(今河南郟縣南),王莽末年任穎川郡郡椽之職,後投劉秀,名列東漢中興功臣雲台二十八將之一,被光武帝封為應侯,為諸將中最先封侯者。]

  林渺再得如此多的人才,自然是歡喜異常,立刻授馮異為偏將,以恢復劉室江山為名義去河間招兵買馬。

  林渺自回梟城之後便立刻以漢室正統自居,更以恢復漢室江山為名向河北各縣散發楫文。

  廢舊制,免苛稅,在北方仍有許多漢室舊臣,而且林渺已有任光與耿況的支持,因此都不敢反對。

  何況林渺所定的新制對各郡縣的大小官員並無影響,同時也是讓各豪族百姓皆受益,所以人人都願意接受新制。

  林渺最大的優勢便是任光的支持和耿況的支持,這在北方結成了一個鐵三角。

  耿況雖未明確表示支持林渺,但與林渺交好,這是不可否認的。因此,林渺以劉秀的身分說話便有了資本,出有了分量,否則僅以梟城的力量尚不足以震懾北方,這是可以肯定的。

  林渺不加征討,便是想先鞏固義軍之外的漢室舊臣的力量,因為王郎也在極力爭取這些人的支持。

  王郎處心積慮了二十載,其財力和兵力到目前為止絕對比林渺強,而且其以漢成帝之子的身分也能對各地的漢室舊臣取到誘惑。

  此刻天下呈四面之勢,東面樊祟擁有絕對的威懾力,南面和中原,已成了更始政權的天下,惟西面和蜀中尚為舊漢的割據勢力,北面則是義軍與舊漢朝廷雜居之地,形勢最為特殊。

  儘管義軍橫行河北,但各州府的兵力仍不能小看,無論是誰,若得了他們的支持,必能夠雄據河北。

  林渺不能不全力施為,以加重對這些舊漢勢力的影響,以對抗邯鄲的王郎。

  值得慶幸的是,林渺得到江湖正道力量的大力支持,又有湖陽世家和舂陵劉家在暗中施以影響,使其在許多方面都擁有極大的優勢。

  單憑林渺自身的力量自是不夠,但林渺最擅利用外在的形式。

  儘管林渺此刻部下中能人眾多,但在緊要時刻仍覺人手不夠用。

  便連賈復也正在趕回梟城的途中,而此刻傅文、馮異來得正是時候,只是二哥傅俊地在更始軍中為將,不曾來,而老四宋留根也不知道踪跡何方。

  有馮異等一干豪傑前來相助,在人手之上,便能有更充分的安排。

  林渺現在需要運作的並不只是北方的一切,更有整個中原的龐大生意網和情報網。所幸,中原有姜萬寶這顆智腦,其作用絕不遜色於小刀六。

  而這次姜萬寶更傳來消息,將有一百萬兩銀子由賈复北運而回,這是昔日與王常的賭約所得。而眼下,宛城和南陽早定,王常自然要赴賭約,便是劉玄也不能反對,因為當時下江兵眾將都在場,也都是參與賭注的人。何況當時如果沒有姜萬寶在困難之時免費贈送的天機弩,綠林軍根本就不可能有今日的更始政權,因此,下江兵諸將皆愿賭服輸。

  這些人也輸得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張卯、成丹諸將無不是更始政權中的支柱人物,有王常、張卯、成丹說話,這事自然是真。

  這一刻更始政權得了整個南陽,又豈在乎這區區一百萬兩銀子?

  姜萬寶是個細心的人,他知道王常、張卯和成丹這些人是不會出爾反爾的,但劉玄卻難說。因此,他把這個任務交給賈复,他相信只有賈复親自出手,才會更安全。

  △△△△△△△△△

  劉玄臉色鐵青,他也知道這次運送銀子的人名為賈复,更知道此人智計過人,因為他派出去劫銀的人,全都空手而回。

  第一撥人馬劫銀,劫了個空,第二撥人反而被賈復設計耍了一通,第三撥人馬卻中計被天虎寨的人殺個落花流水,只有最後一撥人找到了賈复,找到了那一百萬兩銀子,但是賈复身邊的力量卻大大地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血戰之後,賈复依然揚長而去,這些人想追,卻有點心虛,因為接應賈复的人馬已經趕到了。

  賈复的人馬過了濟水,便不會再給更始機會。

  劉玄也不得不嘆,自己仍小看了林渺手下的人。他知道姜萬寶是個極為厲害的人,但卻知道這次送銀子的不是姜萬寶,因此他可能是有點估計不足,在姜萬寶的手下也有這般人才。

  劉玄知道,他應該狠力去關注林渺留在中原的力量了,不過,他不覺得林渺會是最大的威脅。

  最大的威脅來自天魔門,當劉玄對天魔門知道得越多,便越覺得其可怕,這股力量甚至已經滲至了更始政權中的許多骨乾之中。在更始政權之中,有許多人便是天魔門之人。

  劉玄自不是昔日的劉玄,而是舂陵劉家的劉仲,以其野心,絕不想讓天魔門操控了自己的力量。因此,他必須清除各處的天魔門力量。

  天魔門的人絕想不到此刻的劉玄已不是昔日的劉玄,也絕不會想到出賣其所有內部消息的居然會是他們的護法。

  而要對付天魔門,劉玄則是藉邪神的力量。

  邪神也是劉玄所要清除的對象,但他只會對邪神表現得極為謙恭,至少,在沒有除去天魔門的威脅之前,他對邪神只會以最謙恭的姿態出現,因為邪神便在他的皇宮之中。

  天魔門也知道四處劫殺他們弟子的人便是邪神門徒,但是邪神門徒也如同天魔門一樣神秘,極難對付。

  因此,在江湖之中,儘管天魔門的力量要強過邪神門徒,卻似乎陷於敵暗我明的不利地位,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劉玄要的便是這種效果,當邪神門徒與天魔門兩敗俱傷之時,他便可以憑藉自己培養起來的親信力量而毀去這兩股力量的殘餘,那時,他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做大漢天子了。

  林渺自梟城寫來表析,這讓他有點意外,猜不透林渺心中想的是什麼,但無論是什麼,他都必須回复,更把降表遍示群臣。因林渺乃是舂陵劉家之後,也是漢室正統,又雄居北方,自然不能不封。

  劉玄心中卻是另有打算,他先給林渺一個名分,然後讓林渺前來京城授印信。但他絕不想林渺再活著返回北方,因此他並不怕給林渺一個什麼很高的虛銜。

  劉玄傳旨,因劉秀在昆陽之戰中立有大功,等同於劉仲,因此封為陽武侯,更行大司徒之職持節過河,招撫河北諸州郡,讓其回京授印持節。

  劉玄的聖旨快速傳出,這確實極具誘惑,但有許多人都很明白,林渺只要來京城便是有來無回。至少,也會永遠軟禁在京城之中,因此並沒有人爭議。

  另外,有許多人都認為劉寅本是更始政權的大司徒,林渺是其親弟弟,而且若昆陽之戰中沒有林渺,便不會有綠林軍的今天,所以,劉玄對林渺的封賞並不過分,而讓林渺行大司徒之職過河招撫河北諸郡,只怕沒有人比林渺更適合擔此任務,因其在北方本就有自己的力量,更是名動北方,極有影響。

  △△△△△△△△△

  九月中旬,洛陽舉城而降,劉玄大喜,立刻決定自宛城遷都洛陽。

  而此刻長安城也是在風雨中飄搖,王莽幾乎已無可派之兵,九虎將有六人或死或逃,另外三人也是在京師苟延殘喘,現在連守長安城的兵力都不夠,而義軍已經逼臨城下。

  李松、鄧曄等已整合了華陰所有的攻城器具,準備對長安城強攻。

  王莽已無法可想,只得出最後的下策,赦免獄中囚徒,讓其拿兵器上陣打仗,但讓他想不到的卻是這些囚徒還沒出城,便一哄而散,根本就沒有人願意上陣送死。

  王莽幾乎已經絕望了,而長安城外的進攻便要開始了,他幾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惟一可做的便是坐以待斃。他已經數日未食未眠,精神幾近崩潰,內心深處,已經感到深深的絕望。

  老天並沒有幫他,整個長安城的人都似乎在恨他,突然之間,他覺得讓人恨也是一件痛快的事,深深的孤獨使悲哀深深地種入他的心海,數十年的浮華到頭來只好孑然一身,便連自己的兒子都選擇了背叛,更別說是外人了。

  也是該作一個了結的時候了,人生七十古來稀,雖然這對王莽來說算不了什麼,以他的功力,如果真的想活下去,只怕很難有人能找得到他。便是,如果天下的人都已經拋棄了他,他又何必要再苟合?不如與自己的王朝一起埋葬,這也是王莽不離長安的原因。

  生與死,對於王莽來說,已經不再重要,想自己三十八歲輔政,獨霸朝野,五十一歲攝政,更時無人能迎其然,雖為武皇劉正幾乎逼上絕路,但他終還是沒死。

  被武皇劉正逼上絕路這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試想,當年的天下,又有誰能是武皇劉正之敵呢?此人只能是武林的一個神話,即使是兩百多年前的西楚霸王和漢高祖都無法與之相比,江湖中三百年所未曾有過的絕世奇才。放眼當今江湖,雖也有武學奇才輩出,可是無人能出武皇劉正之左,更不會有人能夠在江湖之中取代他的地位。

  王莽並不以為恥,他這一輩子也夠了,儘管五十四歲時才真正稱帝,但也做了十四年的大漢天子,讓天下有十四年的時間是姓王的!他不後悔。

  死,至少他比許許多多的帝王都要讓世人矚目,同時也相信,古往今來,只有他才有這樣的能力,儘管他無法在武功上與武皇劉正相提並論,但卻在另外的方面勝過了武皇劉正。他霸占了劉家的江山,主宰了劉家命運二十載,王莽滿足了。

  △△△△△△△△△

  劉玄定都洛陽,其聲威更是大振,更始軍已經成了天下所矚目的對象。

  洛陽一得,長安便已在指掌之間,恢復漢室江山幾乎沒有什麼懸念。

  但另一件事卻比劉玄遷都洛陽更讓江湖驚咋,那便是玉皇頂決戰。

  △△△△△△△△△

  玉皇頂決戰,代表正與魔的兩大頂級高手,也是一個神一般的人物與另一個神秘莫測,卻足以讓天下震撼的人物。

  武林皇帝與天魔門的宗主。

  天魔門的宗主,二十年前與武林皇帝秘密決戰的神秘人物。那時候,沒有人知道這神秘人物的身分,但今日天下皆知。

  天魔門的宗主,昔日天下第一妙手秦盟。

  秦盟,乃二十年前俠聖秦鳴的兄長。

  有人傳說,因秦鳴為王莽殺害,而秦盟便偷入皇宮盜走了王莽的數件重寶,後來也在皇宮的高手圍殺中死於亂刀之下。可是這一刻,卻有人傳說當年死於皇宮之中的人竟在這一刻成為兩度對決武林皇帝的人,這怎不讓天下驚咋?

  二十年前泰山絕頂神秘一戰為天下人所錯過,而與武林皇帝錯失二十年,但這次卻沒有人願意錯過。

  事實上,任何關於武林皇帝的消息都可以風行江湖,何況是武林皇帝復出後的天下第一大事?

  決鬥,永遠都是江湖之中一個不老的話題,永遠都能成為人們所嚮往的事情。

  因為激情,因為熱鬧,也因為神秘,所以江湖人喜歡決鬥,喜歡看決鬥。

  當年武皇七破皇城已成了神話,而今日,又能創造出什麼樣不巧的神話呢?

  江湖中都快淡忘了那個昔日的第一妙手秦盟,皆因為這些年來,江湖太亂了,天下也太亂了,江湖中的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沒多少時間去想其它的事情,也便漸漸地把這個昔日在江湖中雖有名氣,卻並不是太顯眼的人物記在心上。

  昔日秦盟雖極為有名,但昔日江湖中名人太多,諸如武皇劉正、邪神、殺手盟……每一個人都比秦盟張揚,另外各大門派的高手極多,諸如崆峒派,還有湖陽世家、天機神算之類的,而秦盟只不過較之七大劍客名氣要響一些而已,比三聖都要差一截,所以江湖中人都幾乎將之忘記。

  可是此人在二十年前便可以成為武林皇帝的對手,可見江湖中人是怎樣小看了此人的存在,這讓江湖中所有人都感到慚愧難堪。

  而更讓人難堪的卻是,秦盟居然還是江湖中最為神秘的組織之一天魔門的宗主!此人隱忍二十載不發,可見其是如何的深沉。

  每個人都在好奇,當年也曾有許多人與秦盟有過交往,還記得秦盟的模樣,但卻沒有多少人知道,今日的秦盟會是什麼樣子。

  畢竟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二十多年一切都變了。

  今日的秦盟會是昔日的樣子嗎?還是昔日的第一妙手嗎?

  這些年來,他又去了哪裡呢?為什麼銷聲匿跡那麼多年又重出江湖?

  許許多多的疑問,讓江湖中所有人都為之困惑。

  林渺沒有困惑,他只是在完成另外一件事——接回梁心儀!

  林渺要接回梁心儀,不管梁心儀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都是他的妻子。

  如果給林渺機會,他會殺死大日法王。

  △△△△△△△△△

  內丘,北近太行,南近邯鄲,東對鉅鹿,此地並未為義軍所佔,但卻是在義軍的活動範圍之中。

  內丘縣令擁小城而立,因其無甚重要意義,倒也在夾縫之中生存了下來,抑或是因內丘縣令做人圓通老到之故。

  城北是一片起伏的山嶺,接太行而自成一脈風景。

  北望城是在這起伏的山嶺之中的一片清靜地。

  不過,北望坡近來卻因王郎與馬適求的交戰而變得不安靜了,空氣裡似乎仍有點淡淡的血腥和冷殺。

  秋風中,彷彿尚可聽到隱約的徵殺之音,讓這片靜謐的天地更多了幾絲詭異和神秘。

  或許,並不是徵殺之聲,而是刀聲,金屬的殺伐之音,不是因為戰場,而是因為一柄插於堅石之中的刀!

  刀鋒,沒入堅石三寸,刃口迎風,自然殺意凜然。

  卓茂,立如山垣,在冷風中一身長衫悠然盤於石上,目視刀身,彷彿在領悟一種禪機。

  他在等人,等大日法王的到來!

  林渺對梁心儀的事絕不會袖手,只是他並未出現在這裡,因為大日法王也沒有來。

  來的人是空尊者!

  空尊者的影子在驕陽之下拖得很長,但他一出現的時候,那插於石上的刀鋒便發出了一陣陣輕嘯,彷彿有股強大的生命力在其中激盪澎湃。

  卓茂緩緩地睜開眼睛,便看到了空尊者,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相撞,表情都稍改,或是有點驚愕。

  空尊者的傷勢顯然已經好了,不過,臉色似乎仍有點發黃。

  “就你一個人?”卓茂淡淡地問道。

  “你是誰?”空尊者冷問。

  “卓茂!”卓茂應了聲。

  “劉秀為何不來?你是他什麼人?”空尊者有些恨恨地問道。

  “那大日為什麼不來?”卓茂冷冷地反問。

  “你算什麼東西?讓劉秀跟我說話!”空尊者怒叱。

  “就憑你這禿驢還不配讓我們主公看上一眼!”卓茂沒有說話,他身邊的兩人便已說話了。

  空尊者大怒,其脾氣火爆,卻沒想到竟被人如此說,怎會不讓其大惱?不過他卻知道今日自己處於被動,是不可以在正事未辦成之前便太過激的。

  “你不用再說太多的廢話,如果就只你一個人前來,那我們今日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卓茂很冷然地道。

  “那你們的人可帶來了?”空尊者也冷然反問道。

  “我們先要看到梁心儀,見了她之後,我們自然會把人帶出來!”卓茂淡淡地道。

  “哼,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在耍詭計?”空尊者冷問道。

  “我們沒有必要耍詭計,我會讓人和你一起去證實梁心儀的存在,而且在這十里之內,我們會讓你看到無常尊者和祭水的存在。”卓茂道。

  空尊者臉色一變,怒叱道:“那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們耍的詭計?”卓茂冷冷一笑道:“大日根本就沒有一點誠意,因為他已經決定放棄無常了,根本就不會交換人質,你不過是來試探而已。”“放屁!”空尊者大罵。

  卓茂卻並未生氣,反而笑了。

  空尊者突地發出一聲長嘯,聲振四野,那插於石上的刀也跟著發出一陣輕吟。

  卓茂看見了一群人,而在這群人之中卻只有一個人能吸引他的目光。

  一個女人,一個極美的女人,就像暗夜裡的一顆明珠,讓整個空蕩的山野蒙上了一層湧動的生機。

  女人,清麗,憂鬱,修長婀娜如一株綻於水中的芙蓉。

  略顯蒼白的臉色,淡而憂傷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恬淡從容的堅強,那透體的靈氣有種逼人的震撼。

  卓茂呆然,但他身後的兩人卻脫口輕呼了聲:“心儀!”“心儀!”卓茂低念了一遍,頓時回過神來,他知道眼前這女人便是梁心儀。

  這絕不會錯!林渺選擇這兩人跟他同來,是因為這兩人也同樣是生長在天和街,與梁心儀一起長大。

  梁心儀,卓茂終於見到了這個傳聞中的女人,讓林渺心傷卻永遠都無法忘懷的女人!他的心意有點激動。

  在見林渺的時候,卓茂便有點激動,那次林渺剛自平原大勝獲索和富平軍之後回梟城,林渺比他的想像更要讓人尊敬,而此刻在見到梁心儀時他竟有同樣的感覺。

  不是因為梁心儀那不可逼視的美麗,而是那憂傷中透出淡定而堅強的眼神,彷彿是在劫火之後依然盛開的一朵小花,在一片灰燼之中仍保持著嬌豔的顏色,以至於使卓茂忽略了那一群伴在梁心儀左右的人。

  “你要的人我帶來了!我們的人呢?”空尊者冷冷地打斷了卓茂遐想的思緒。

  卓茂悠然而立,立在刀鋒之後,那三尺長的刀鋒襯著他高頎而完美的體型,竟自然生出一股凜烈的肅殺之氣。

  空尊者的眸子裡暴出一縷淡淡的訝異。

  梁心儀身邊的人也都似乎感受到卓茂身上的那股氣勢,而梁心儀依然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或許她只是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根本就不曾注意這個高立於青石之上的人。

  “請問夫人可是宛城梁心儀?”卓茂吸了口氣問道。

  梁心儀一怔,神色間微有些錯愕,表情頓時變得極為複雜起來,她打量了卓茂一眼,卻發現了卓茂身後的兩人。

  “心儀,是阿渺讓我們來的。”那兩人上前兩步,急切地道。

  “我師兄呢?”空尊者身子向前一橫,怒叱道。

  梁心儀的臉色頓時顯得更蒼白,眼中的神色更憂傷。

  “他呢?”梁心儀終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反問道。

  那兩人不由一怔,目光投向卓茂,似乎在徵求卓茂的答案。

  “主公就在附近,只要夫人跟我去,便立刻可以見到主公了。”卓茂語氣平靜,卻很懇然地道。

  “你們要的人我已帶來了,我們要的人呢?”空尊者冷問道。

  卓茂笑了笑道:“我們自然不會怠慢你們要的人!”說完甩手打出一道旗花,在空中炸出美麗的星星點點。

  旗花炸開,便有一陣急促的蹄聲響起,在地平線的另一方土坡之上,一隊快騎迅速出現在眾人的眼下,再以飆風般的速度趕至陣前。

  空尊者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來人正是狄猛與狄英豪爺孫倆及另外一群梟城的好手。

  在人數之上,雙方似乎並不相上下,而且梟城多為馬上戰士,其高手也甚眾,只怕是三大尊者齊至也不會占到什麼便宜,而林渺卻依然沒有出現。

  林渺為什麼不出現?他又去了何方?難道他不想急於見到梁心儀?

  “你要的人來了!”卓茂指了一下被捆在馬背之上的無常尊者和祭水上師,淡然道。

  “好了,也不用多說什麼,把人送過來吧!”卓茂吸了口氣道。

  “你休想什麼詭計!”空尊者顯得微有些警惕地道。

  “沒想到大日也有你這樣怕事的手下,如果你們連這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又何必要約定與我們在此地交換人呢?何不干脆讓我們將人送去邯鄲王郎府上不就得了?”卓茂不屑地笑道。

  空尊者臉色一變,狠狠地瞪了卓茂一眼,他與卓茂斗口,自然是有敗無勝。卓茂文武雙全,這也正是很快被林渺委以重任的原因。

  事實上,如卓茂這等人物,能收歸己用確實很幸運,林渺和朱右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絕不會浪費這等人才,更要留住這等人才。

  梟城雖小,卻是藏龍臥虎之地,因其處於特殊的地域,又有特殊的環境營造出一種特殊的氛圍,而使其商業發達。另因人口眾多,其農業也漸興起。

  在梟城之外開荒種地者極多,這使得梟城之外的大片沃土得到開發利用,屯糧積兵的效果極妙。

  就因為這些有利的因素,這才使得梟城擁有特別的吸引力,讓許多的豪傑願意前來投效。

  當然,另一個原因也是因林渺這些日子來所建立的聲譽,試問誰不想投效明主,找一個有潛力的主子?如此在這亂世之中創出一番大業也更容易些。

  卓茂便是因此而前來投效的。

  而朱右重英雄識英雄,重用了卓茂,林渺歸返,更是對卓茂禮待有佳,這使卓茂自是願以身相報,竭力而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28
第五卷第二十五章挑戰神話
  無常尊者的神情略有些頹喪,成為別人階下囚的這些日子,確實使他的信心受到了強大的打擊。

  但這一切能怪林渺嗎?都只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若換了他,對林渺也會是這樣。

  刀便架在無常尊者的脖子上,天機弩全部上弦對準了無常尊者,這是讓空尊者諸人知道,如果敢耍詭計的話,無常尊者依然只是死路一條。

  送梁心儀出來的是一匹戰馬,而那群隨梁心儀來的人,也隨時有射殺梁心儀的準備。

  梁心儀沒有被束縛。

  無常尊者與祭水也在馬背之上,但他們似乎已經無法運功。

  梟城軍見梁心儀打馬而來,也鬆開無常尊者和祭水的馬韁,而在陣前走馬換將。

  每個人的心情都很緊張,如果有一方鬆弛的話,人質必將會死於亂箭之下,是以誰也不敢亂動。

  梁心儀的表情依然有點木然的冷靜,看不出其心中的喜憂,但眸子裡那淡淡的哀傷卻依然為卓茂捕提到。

  三匹戰馬漸漸走近,每個人的心中都很緊張,誰都知道,如果此刻發生變故的話,誰也不敢放箭,若放箭必會誤傷己方之人,尤其是梁心儀不會武功,其結果則是更難預料。

  無常尊者不敢亂動,他根本就不知道背後有多少支箭對準了他的心臟,也許只要他稍動一下,便立刻會被利箭穿透。

  祭水卻是積下了一肚子的火,他居然在梟城受了近半個月的虐待,在水中被人所擒,這確實是奇恥大恥,是以他絕不想讓林渺好過,他早就暗暗發過誓。

  戰馬錯身而過,祭水便在此時動了,反手抓向自己擦肩的梁心儀,儘管他的功力被封住了,但動作依然快捷之極。

  卓茂一聲怒喝。

  祭水突然發現自己的胸前穿出了一截箭尖,冰涼的感覺極快地漫遍全身。

  梁心儀驚呼了一聲,好看見這支箭自她的身邊擦過,如電光一閃而沒,然後,祭水的手便停在空中,僅剎那間,她便聽到了祭水那恢復意識似地一聲尖厲的慘叫。

  空尊者一聲怒吼,他知道祭水死了,也看見了祭水的動作,儘管祭水未安好心,但祭水終還是死了,死在一支不知自何處射來的怒箭之下。

  準得駭人的一箭,一擊而殺!沒有任何多餘的懸念。

  無常尊者的身子倏地滑至馬腹之下,空尊者一方的箭矢也立刻飛灑而出,全都射向梁心儀。

  梁心儀感到後面弦響,知道是怎麼回事,卻根本就無法躲避,也躲避不了,但便在此時,她突然發現身前的地面之下竟快速無倫地隆起一條土埂,彷彿有一隻巨碩的大鼠在地面之下奔行。

  “轟……”梁心儀還沒弄清怎麼回事時,身後便已爆起了一團巨大的土塵。

  泥土如箭雨般飛射而出,在空中竟彷彿築起了一道巨大的屏障。

  梁心儀駭然回首,她沒有發現那追射而來的箭矢,而是發現身後竟展開了一面牆。

  一面泥土築成的牆,混沌,朦朧一片,如一方巨盾,箭矢沒入牆中即被絞碎。

  祭水的馬和屍體竟自空中落下,是被這自地底爆出的力量衝上了虛空。

  連屍帶馬衝上了虛空。

  空尊者駭然,王郎的部下也都駭然,為這突然而生的變故,為這突然出現的強大殺機。

  梁心儀定神,她看到了一張蒼老的臉,看到了那懶懶的笑意自那張臉上擴散開來,親切而淡定,焉焉的有種厭世的感覺,卻絕對真正。

  老人向梁心儀笑了笑,牙齒很黃,然後梁心儀便覺身形一緊,已被那老人攬住了腰肢。

  “歸鴻跡——”一道焦雷般的聲音自虛空響起,一條人影若秋雁般掠過虛空,直撲向那自土中鑽出的老人。

  “大日法王!”狄猛驚呼了一聲,於是,天機弩的利矢全都射向了那自虛空落下的身影。

  大日法王終於出現了,他沒想到來救梁心儀的人不是林渺,而是天下第一遁歸鴻跡!

  這個二十餘年都不曾現身江湖的邪道第二大高手,竟然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確實讓人感到意外。

  大日法王識得歸鴻蹟的武功,天下間也只有歸鴻蹟的遁地大法能有這般詭異,所以,他再也不能不出手。

  大日法王絕不想讓梁心儀走,沒有男人捨得把這樣的女人送給別的男人,因此,他早就有所安排。

  而這個安排是針對林渺!

  對付林渺,並不只是大日法王一個人的想法,王郎也是如此,而這次卻是大日法王與王郎的合作,每一步計劃都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安排。

  怒矢在虛空之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罩住大日法王飄下的每一寸空間。

  梁心儀的臉色也有些慘白,她知道大日法王是一個怎樣的人,也知道此人如何可怕,當這個人出現的時候,她便無法不緊張。

  大日法王大袖一揮,那弩矢大網竟調頭,所有的弩矢全都倒射向歸鴻跡。

  歸鴻跡一手抱起梁心儀,旋身,另一隻手在虛空中劃了一個半弧。

  梁心儀驚訝地發現,那許多的弩矢竟然如被吸入陷渦的蝗蟲,全都沒入半弧之中,然後便飛灑向奔來的空尊者諸人。

  大日法王如一片暗雲般罩下,地面之上只有一片陰影。

  “小心!”梁心儀不由得驚呼,只覺眼前盡黑。

  歸鴻跡冷冷一笑,卻不伸手相抗,便在此時,突地在黑暗之中亮起一道刺眼的電火,如撕開虛空的極光,自地面爆射而起。

  虛空頓時割碎,連梁心儀的聲音也被割碎。

  是一柄刀,一柄驚世駭俗、驚天泣地的刀!

  一刀出,風雲變色,天崩地裂。

  出手的人竟是滑至馬腹的無常尊者!

  無常尊者的刀!

  無常尊者竟然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刀法,如此驚世駭俗的力量!

  空尊者脫口驚呼出了一個名字——林渺!

  是的,是林渺,一個深深烙入空尊者靈魂的名字。

  空尊者更不是第一次見識林渺的刀,所以,他一眼便認出了這一招是林渺的刀招,也只有林渺的刀才有如此可怕的爆發力和震撼力。

  無常尊者根本就不會擁有這樣的手段和功力。

  梁心儀看到了這一刀,看到了那道破空的弧跡,但她卻不知道這一刀從何而出,向何而去。

  歸鴻跡笑了,一切都在林渺的計劃之中。

  大日法王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便是他根本就忽視了林渺在哪裡這個問題。

  在歸鴻跡要搶走梁心儀的那一刻,他便再也顧不得隱身,搶著出擊了,但這正中了林渺的詭計,也陷入了絕對的被動。

  林渺要么不出現,若出現,一定會出現在他最該出現而又是大日法王最不想他出現的地方。

  大日法王在濟水之上暗算了林渺,這一刻,林渺要連本帶利追回來,所以,他絕對沒有一點猶豫,絕對沒有任何仁慈可講。

  戰爭本就是沒有道理可講,亂世的原則便是強存弱亡,不管你用什麼手段。

  林渺向來都不講究手段,只要能殺敵!

  大日法王想改變攻擊方向,想在空中挪動位置,但是他的速度又怎能避開林渺這全力一擊?一個是以有心算無心,一個是根本就沒有料到,等他發現不妙之時,便只能勉強移開致命的要害。

  大日法王在空中連連變換了一百三十八個方位,但最終仍未能避開林渺這閃電般的一刀。

  刀,沒入大日法王的胸膛,但大日法王的掌已將刀身斬斷,右掌卻印向林渺的胸膛。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轟……”林渺倏然出掌,刀斷之時,他的掌已與大日法王的手掌相接。

  強大無比的氣勁在虛空中激起一股翻騰的塵暴,地面裂出巨大的土坑。

  在強大的氣流相沖之下,大日法王胸間刀傷之處竟射出一股血箭,其碩大的身軀倒跌而出。

  林渺也倒跌而落,著地之時又再倒退八步方才穩住身子,手中依然握著半截斷刀。

  大日法王跌落之時,竟踉蹌坐倒地上,林渺這一刀傷得他實在很重,在受了重傷之下再出掌,其功力自然大打折扣,居然在林渺那浩瀚的掌勁之下不支。

  林渺的功力之深厚,讓大日法王難以置信,其體內似乎湧動著無限的潛力,掌力陰寒之中又似夾著罡烈的火勁。

  論功力之純正,林渺確實不及大日法王苦修了數十載所得來的功力,但是大日法王受傷在先,功力大打折扣,這一擊,林渺自然佔了優勢。

  “殺!”林渺立穩身子,揮臂一呼,卓茂諸人的天機弩如雨般飛灑向空尊者一方,那隊勁騎更是如風般狂捲而出。

  空尊者與那群王郎派來的高手幾乎都一下子蒙住了,大日法王竟一出手便被林渺暗算致以重傷,這場仗還用打嗎?

  林渺朗聲道:“大日,前次你偷襲了我,這次便當是還給你好了!不過,還要還回我的本錢!”說話間,林渺錯步如風般再一次撞向掙扎著起身的大日法王。

  如果給林渺一個機會,他絕對不會讓大日法王這樣的對手活下去。

  越是危險的對手,便越要一擊致命,否則,只會後患無窮。

  林渺更明白,如果再想找到一個如此對付大日法王的機會,那幾乎是不可能,所以,他絕不會放過一切可能存在的機會。

  殺大日法王,更是因為林渺恨這個曾佔有梁心儀的男人。

  在林渺自梁心儀的眸子裡看到那哀傷的神彩之時,他的心都碎了,他要殺大日法王!

  剛才那一刀並不是太致命,儘管有可能讓大日法王一命歸西,但林渺卻希望看到大日法王死在自己的眼皮之下。

  “殺,殺……”突然之間,四面喊殺之聲倏起,無數的呼聲自四面的坡上傳來。

  塵土揚上天空,如雲似霧,蹄聲使整個天地都在震顫。

  王郎的大部人馬如潮水般向北望坡狂湧而至。

  林渺的臉色變了!

  林渺變了臉色並不是因為這自四面如潮水般湧至的王郎大軍,而是一柄劍!

  一柄劍,一柄古玉長劍,如驚空的閃電,竟比林渺的速度更快一籌地截在大日法王之前。

  劍截住了林渺的刀,但卻似乎是刺入了林渺的心中。

  林渺從未遇到比這一劍更可怕的感覺。

  劍不是來自真實,而是來自心裡,彷彿是一直潛伏於內心深處的某地,然後便在剎那間爆發出無可比擬的殺傷力。

  不僅僅是摧毀林渺的刀招,更要摧毀林渺存在的生機和鬥志。

  林渺沒看到這一劍來自何處,也沒有看清出劍者是何人,但他卻退!

  退,林渺一退五丈,猶如一陣疾風!

  林渺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他發現了劍的主人。

  一個鬚髮皆白,卻紅光滿面的老頭,皮膚有如嬰兒般粉嫩。

  林渺並沒有發現劍,但他知道,這個老頭自己便是劍,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爆發的劍。

  劍,只會出現在最該出現的地方,而林渺所感覺到的並不只是這個老頭,而是一團燃燒的生機。

  生機,嵌入大自然之中,與天地渾為一體。

  老頭已不是老頭,是劍,是天地,是大自然中的風或是每一種生命。

  林渺感到手心竟微有汗珠滲出,絲絲涼意在心中不斷地擴散。

  “王翰!”歸鴻蹟的眼裡卻爆出一絲驚懼,低低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鴻跡,你老多了。”那老者突然開口說出了一句讓林渺為之愕然的話。

  林渺的臉色變了,他知道這老頭的話是對無名氏說的,而無名氏正是當年蒼穹十三邪之中最可怕的歸鴻跡。

  “你是王家老祖宗?!”林渺突然想起了白善麟曾講過的話。

  那老者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意,淡淡地笑道:“年輕人,你確實很了不起,居然避過了老夫一招心劍。看來,江湖中的傳聞尚小看你了。”“心劍?!”林渺駭然,他知道眼前之人是什麼人了,更知道眼前這個老頭乃是出自無憂林,更是怡雪師叔祖一輩的可怕人物。

  無憂林的武功,江湖之中沒有人能知,其深奧之處,幾到不可揣測之境,眼前這老人出手的竟是聞所未聞的心劍,這更證實了這個老頭的身分。

  王郎居然動用了這個幾可與昔日武皇相匹的絕世高手,可見對林渺是如何的重視。

  林渺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叫苦,這個昔日暗中主持殺手盟的邪宗宗主居然為他而親自出手。

  林渺也想到了邪神,這老頭與邪神究竟誰更厲害一些呢?

  不過,王翰在江湖之中潛隱五十餘載,這種甘於寂寞的心態,又有誰能夠與之相比呢?其年齡更已達百歲,卻看上去並不老。

  空尊者急急扶起了大日法王,而卓茂身邊的騎兵已經衝到了林渺的身邊,卻全都止於林渺的身後,悠然與王翰相對。

  戰馬低嘶,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彌於虛空之中的強大殺氣。

  王翰一人靜立於空曠之中,竟有一種接天插地的蒼奇。

  林渺手中已無刀,輕風中,衣衫飄灑,他已摘下了無常尊者的面具,而在他的身後則是數十高手,排成一排,以他為中心,似乎組成一道傲立於風浪之中的海岸。

  數十人對王翰一人,其奔湧的殺氣似乎達到了一個飽和點。

  似乎並沒有人在意那自四面奔殺而來的王郎大軍。

  “轟轟轟……”而在此時,北、東、西三面響起了三聲炮響,隨即極速奔出兩支勁騎,如利刃一般直插向王郎的大軍之中。

  兩支勁騎足有四千之眾,而且清一色的都是長刀健馬。

  四千精騎!

  這絕不是個小數目,而在這種低丘陵之地,騎兵的衝擊力是無法估計的,其殺傷力與其速度是成正比的。

  騎兵繞過林渺與王翰對峙的地方,直接奔殺那群普通戰士。

  但林渺並沒有太高興,儘管他知道自己布下的這支勁騎一定可以以極速擊潰王郎的大軍,但——王翰卻必須由他自己面對,這是不可能有人代替的。

  戰王翰,將是林渺最大的挑戰,一個是無憂林之主的師伯的人,就憑這一點,便足以與武林皇帝劉正一較長短。

  武林皇帝是武林中的神,而無憂林則是江湖的神話。

  在談到武林皇帝之時,從來都沒有人忘記無憂林的存在。

  可是,天下間絕沒有人知道,神話般的無憂林中卻出了一個叛徒,一個讓天下黑暗了數十載的叛徒!

  林渺知道,有些問題終還是需要面對,某些人總會在成長的路上出現,這是不能改變的命運。

  林渺有些開始相信命運了,也正因此,他對自己更自信。

  經歷了無數的劫難,但是依然活著,而且每一次都更成熟一些。他也相信,這個世上是沒有什麼不可以戰勝的,包括眼前的這邪宗宗主。

  邪宗究竟是怎樣一個概念,江湖中人並不是太明白,因為其遠沒有天魔門出名,甚至江湖之中邪神門徒都要比邪宗更有名。

  當然,這並不是說林渺便可以大意的對待眼前這個超級高手。

  王翰並沒有出手,只是遙望著林渺,像一棵枯朽的樹木。

  但林渺知道,王翰出手了,手未動,心已動。

  劍自林渺的心中生起,以一種虛幻的形式卻能爆出實質的殺傷力,這是邪法還是武功?

  林渺無法說清,卻不能否認這種攻擊方式的可怕。

  所以,林渺也出手了,先機,或許已無所謂。高手與高手之間的對決,需要先機,但當武功超越了這個範圍時,一切都會以另一種形式表現,先機或許已經不再重要。

  林渺與王翰之間相距五丈,五丈並不能算是空間。

  一出手,距離便已不存在,心劍已入林渺的心,但林渺的刀也沒入了王翰的氣場之中。

  殺戮是相互的,王翰欲殺林渺,卻不能不接林渺這一刀。

  “叮……”白玉劍。

  刀與劍擦身而過,林渺與王翰的身子錯位之際,卻是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在兩人初立之地擊出一道焦煙。

  卓茂知道,他們已只是旁觀者,不可能還能在之中插手什麼,於是他便完成他所要完成的任務——護送梁心儀回梟城,到一個最為安全的地方去。

  “夫人,請與我們一起走!”卓茂很恭敬,梁心儀是林渺的妻子,真正的過門妻子,也便是梟城的女主人。

  “不,我不走!”梁心儀肯定地道,她的眼中依然是淡淡的落寞和傷感。

  卓茂一怔,訝然道:“可是這裡很危險!”“我要陪阿渺!”梁心儀長長地吸了口氣,表情更是落寞,卻有說不出的堅定,彷彿在其脆弱的外殼中包裹的是一塊堅硬的石頭或鋼鐵。

  卓茂有些傻眼了,梁心儀的話並不是無理取鬧,他也一樣關心林渺的安危,儘管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老頭的身分,就憑其一出手便讓林渺放棄放棄殺大日法王,而且還被逼退,便可見這老頭絕非等閒之輩。

  自一個人的氣勢之中,卓茂可以感覺得出這個老頭是個絕世高手。

  “夫人,我們離遠點,在那山坡之上等主公吧。”卓茂突然想到了一個折衰之法道。

  梁心儀望了卓茂一眼,又望瞭望那神情肅然的數十高手,及那自兩面衝出的數千精騎,眸子裡閃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光彩。

  她知道,今日的林渺,已不是昔日的林渺,她從未想過,林渺居然擁有如此武功,便連大日法王也幾乎喪命於林渺一刀之下。

  而林渺的這群部下對她的關心,也使梁心儀看出林渺在這些人中的分量是如何的沉重,還有這數千騎兵,所擁有的實力是她昔日在宛城之時想都不曾想過的。

  今日的林渺變了,別過近兩年,林渺確實變了,梁心儀知道自己也變了,但是她的變化卻不像林渺這樣,成了另一個極端,於是她心中湧出了莫名的悲哀。

  “心儀,那邊還有人在等你!”說話的是兩名昔日虎頭幫的弟子。

  梁心儀認識他們,但這兩人也似乎脫胎換骨了一般,不再有昔日的痞氣,卻多了一股無法言喻的朝氣。

  “誰?”梁心儀的目光不由向那方的土坡之上望去,卻見那土坡上多了一桿大旗。

  旗上迎風招展著一個斗大的“劉”字!

  那土坡之上居然還有一支人馬,“劉”字自然是梟城軍。

  梟城軍全都打起“劉”家的旗號,因為林渺乃是舂陵劉家老三劉秀,打起劉家的旗號是名正言順的。

  梁心儀的目光並不是落在那桿大旗之上,而是落在旗下那個人的身上。

  一張熟悉之極卻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梁心儀口中不由得低念了聲:“六子!”“六子!”梁心儀的淚水便滑了出來,她終於是見到了親人。

  親人,這是怎樣的一個概念,當一個人完全處於一個陌生的環境兩年,受盡欺辱之時,親人對他們來說又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小刀六的馬蹄如飛,就像天空迅速聚籠的密雲。

  小刀六的身後百餘騎也如一陣風般捲了過來。

  “心儀!”小刀六振臂而呼。

  一句親切而又熟悉的呼喚,梁心儀突然發現自己流淚了。

  “噼……嘩……”梁心儀心神狂震之時,一道閃電便劈落在她的身邊。

  卓茂嚇了一跳,吃驚地呼道:“夫人,我們快離開這裡!”梁心儀也回過神來,卻發現天已經全都暗了下來,密積的電火將地面劈出一個又一個焦黑的坑洼,而林渺與那老者竟完全糾纏在電火之中,已經分不出彼此,只有兩團火焰一般閃爍的光芒藉著電火的光華揮出驚天動地的異彩。

  梁心儀被鎮住了,不由得慘呼了一聲:“阿渺!”梁心儀從沒想過世間居然會有如此場面。

  林渺聽到了梁心儀的呼喚,心神竟然鬆了一下。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一戰,卻無法忘掉對梁心儀的愛,那是烙在心靈深處的感情!

  卓茂臉色變了!在梁心儀呼出聲的那一刻,他想阻止都不可能。他知道這可能會出現怎樣的後果。

  卓茂所猜到的後果果然應驗,林渺的身子自電火中游離而出,卻在虛空中灑下了一口鮮血。

  腥紅熱辣的鮮血,在電火之中化為紅色的氣焰,林渺的身子牽扯著兩道電火,如劃過虛空的慧星。

  墜落之時,手中的刀寸寸而裂。

  “阿渺!”梁心儀更急。

  “夫人,不要讓主人分神!”卓茂驚呼,他一把拉住梁心儀肅然道。

  梁心儀一怔,她看出了眼前這個很沉穩的男人眼裡竟有一絲惱怒和責備,不由心中一顫。

  “林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王翰像是空中虛無的風和氣,已在林渺落地之時飄至。

  “天地怒——”林渺突地再一次立直身子,手中竟又多了一柄刀。

  林渺身上的刀似乎無窮無盡,卻沒有人知道林渺的刀藏在哪兒,但林渺確確實實自身上掏出了三柄刀。

  刀,接上虛無的天空,數十道猛烈的光束自暗雲之中射下,接在林渺的刀尖之上。

  刀鋒霎時變得如明珠一般光華流溢,那道光華更自刀身透入林渺的身子。

  林渺也如刀一般,散發出無可比擬的亮彩,如爆炸的恆星一般,形成一道無形的光雲,吞噬了林渺的刀、林渺的人及其身邊的每一寸空間。

  光華更以四面八方輻射的形式侵入每一寸虛空,吞噬了王翰。

  “六道無間——”王翰也在虛空中暴吼了一聲。

  雲層頓如撕裂了口的海堤,大水直傾而下,化成飄潑大雨在天火交錯之中幻成奇異的形態。

  彷彿有億萬生命在狂舞!

  所有人都看呆了,便連遠處奔來的小刀六也呆了,天空似乎在突然之間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混沌之中。

  光和電吞噬了天地之中的一切,並以林渺與王翰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

  “快走!”卓茂想也沒想,抓起梁心儀打馬便向光芒副射的相反方向狂奔。

  卓茂身邊的人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也立刻夾馬狂退。

  戰馬似乎也意識到了死亡的氣息,驚悚之下,長嘶而逃。

  每個生命都具備對危險走避的天性,戰馬自也不例外。

  天地變得異常混沌,在奔逃之中,每個人似乎都忘記了身邊的每一件事,包括那傾下的風雨,和整個充斥著殺機的世界。

  天亮了,因為電火;天暗了,因為那傾天而下如暗雲似的大雨。

  黑暗之中似乎有無數張狂野性的嘶吼。

  五識六覺在剎那間靜止。

  將人心神再次引入現實中的是風嘯、馬嘶!

  黑暗遠去之後,眾人恍然發覺天地一片蕭瑟,一片寧和。

  戰場之上硝煙依然裊裊而起,屍首狼藉,破車敗旌,四處可見。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搜尋,尋找那混沌的源頭,尋找那製造混沌的罪人。

  冷風中,林渺立成一株凋零的樹,悠然靜立在一片廢墟的大坑邊。

  王翰已不在,在林渺的面前只有一個巨大的土坑,歸鴻跡在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但所有人的目光卻都聚於另一個人的身上,那是一個極為高大魁偉的背影——攝摩騰!

  是攝摩騰,並不只卓茂識的此人,但是沒有人知道攝摩騰是何時出現的,是以什麼樣的方式趕到了現場,而且出現在林渺的身邊。

  王翰又是去了何處?在剛才那無法知曉時間的片刻究竟發生了什麼?究竟出現了什麼意外?

  誰勝?誰敗?

  所有人都懷著強烈的疑問。

  林渺沒動,攝摩騰也沒動,歸鴻跡彷彿是在嘆氣。在漫天降落的塵埃之中,三個人的表情都有些模糊。

  沒有人知道是喜是憂,是悲是愁。

  王郎的大軍在數千騎兵的衝擊之下,已經開始潰逃,而王翰的突然消失,使他們的精神也似乎在剎那之間崩潰。

  而在那塵埃猶未落定之時,王郎的大軍已經若潮水般退卻,有點莫名其妙,但所有人都似乎意識到一個問題——林渺的力量佔了上風,王翰走了!

  王翰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死去,那麼,便只有一種可能——退走!

  王翰走了,為什麼而走?難道林渺不想將他留下?難道林渺就不能將他留下?許許多多的問題,也許只有林渺明白,但沒人問。

  王郎的大軍疾退,梟城和馬適求的騎兵勢如破竹,追殺十數里。

  馬適求的大軍一直都受王郎的壓迫,恨極王郎,無奈王郎勢大,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機會讓王郎嚐嚐厲害,這次林渺的出手則是給了他一個機會,是以殺得極為痛快。

  當然,這次前來的不只是馬適求的義軍,更多的是梟城軍與信都的戰士。

  ……

  梁心儀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林渺確已經證實了他已不再是昔日的林渺,而是一方霸主,一代高手,手下更是戰將如雲。只憑這數千騎兵,便足以讓天下人不敢小視林渺。

  梁心儀覺得林渺有些陌生,儘管依然是昔日那個模樣,依然是那般熱烈,但是在梁心儀的眼中,兩人之間已經存在了極大的距離和反差。

  她不覺得自己已經走到了林渺的身邊,儘管林渺便在她的身前,那是一種只有心才能抵達的距離。

  相聚,重逢,梁心儀心中極度傷感,她也不再是昔日冰清玉潔的她,也不再是昔日高傲純情的她。

  造化捉弄了人。

  ……

  林渺受了傷,不輕,王翰的武功已經超出了林渺的想像,只有他才真正地知道,天下高手是如何之多,什麼才是真正的高手,若不是攝摩騰及時出手,只怕他與歸鴻跡已經不能站在陣前了。

  王翰,昔日殺手盟的真正主人,這是歸鴻蹟的證實。

  事實上,林渺也沒有料到他身邊的無名氏便是昔日那最神秘的殺手盟頭號殺手歸鴻跡。

  昔日,武皇七破皇城,歸鴻跡沒有出現,以至於十二大殺手慘敗於武皇劉正之手,更使紅極一時的殺手盟灰飛煙滅。

  當然,這並不能說只是歸鴻蹟的錯,不過,確實沒有人能知道,如果聚齊了十三大殺手,武皇是不是還能大破未央宮呢?

  沒有人知道那種不可能重演的故事的結局,能夠做的只是估計,只能在心底去猜想。

  林渺受傷了,梁心儀自然是極關心,極痛心,但梁心儀居然沒有更多言語,只是告訴了林渺一個極為意外的消息。

  梁心儀為林渺生了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便寄養在宛城一個農戶的家中,且她將小孩托負給了藏宮。

  梁心儀見過藏宮兩次,但她卻知道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她請藏宮去南陽找回她的兒子,並交給林渺。

  藏宮沒有找到林渺,林渺更不知道有這件事的存在,但林渺卻是欣喜之極,他居然有兒子,對梁心儀卻更多了一絲歉疚。

  梁心儀沒有說更多,她不曾為孩子取名,因為她生下孩子之時僅只來得及讓人將小孩送走,後來孔庸死了,她卻被大日法王所擄,再後來她便陷身於虎狼之窟。她活著,只是想讓林渺知道,他們有一個兒子!

  林渺忘了傷痛,只想到那未曾見面的兒子和藏宮。他不再奇怪為什麼藏宮會有梁心儀的畫像,為什麼會畫得如此之傳神,只是因為他們曾經有過一段交往。

  小刀六感到有點心酸,他終於再見到了梁心儀,卻恍如隔世,彼此只是近兩年未見,卻發生瞭如此之多的變化,彷彿是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而現實之中只剩下一點昔日的影子。

  相聚,相對,卻已無語,滿心的情緒都哽咽在喉中無法吐出。

  △△△△△△△△△

  梟城、信都、鉅鹿三地同慶,因為此次壓住了王郎的氣焰,同時,也代表林渺與王郎正式宣戰。

  從這一刻起,北方便多事了,梟城與邯鄲成為兩股對立的勢力,整個北方義軍的力量或許已經開始傾斜。

  一個是在北方經營了數十載的豪強,擁有大軍十數万,以及數郡義軍的支持;一個是新近崛起於天下,名動朝野的年輕代表,同時也代表了漢室正統,其同樣擁有河北數郡兵力的支持,更被傳神為無敵的軍事天才。

  林渺的崛起確像是個奇蹟,不過,奇蹟並不讓人意外。在這個紛亂的世界裡,什麼樣的可能都會存在,便像是林渺突然成了舂陵劉家的三公子劉秀,更成了漢室正統一樣。

  林渺向邯鄲宣戰,並不只是因為這次與王郎兵力的正面對抗,卻是因為梁心儀。

  梁心儀死了,在隨林渺返回梟城的路途以讓所有人都為之意外和震驚的方式離開了人世。

  兇手是梁心儀自己!

  梁心儀的死讓林渺受了很大的刺激。她曾以屈辱的方式在大日法王的淫威下苟活,卻以高貴的姿態死在自己最愛的人面前。

  理由是:她已不再是昔日的梁心儀,已經沒有顏面存於世上。

  昔日之所以活在大日法王的淫威之下,是因為心願未了,那便是想見林渺最後一面,並告之兒子的下落,或者可以說是在等一個機會讓所有敗壞自己貞潔的兇手死於自己的刀下,包括大日法王!

  梁心儀見到了林渺,見到了小刀六,見到了梟城、信都的千軍萬馬,她知道,自己無法做到的和想做到的,林渺一定會為她完成,所以,她不再以殘身苟活於世。

  林渺知道梁心儀的貞烈,他一直相信梁心儀的貞烈,但是卻沒能讓梁心儀活下去,沒能不給梁心儀自殺的機會。

  心痛的不只是林渺,更有小刀六,但是一切都成了事實,沒有誰可以讓命運重演或是改變。

  林渺沒有選擇流淚,更沒有選擇頹喪,他知道,自己的責任不只是一個丈夫的身分,而應該是一軍之帥,一城之主,一方之雄,因此他知道自己應幹什麼,應怎樣去對待任何意外所生的變故。

  他知道梁心儀不要他頹廢,更知道許多該為梁心儀完成的心願,他為自己擁有這樣貞烈的妻子感到驕傲。

  梟城舉城戴孝,城中百姓和戰士尊敬林渺,所以也同樣愛戴林渺的親人。

  沒有林渺,便沒有梟城的繁榮和安定,儘管戰火已經燃起,但是梟城依然太平,王郎的兵力尚無法延伸到這裡,而且梟城的護衛已不是昔日的模樣。

  城外村連村,堡連堡,接成了一個很好的外廊,只憑這些村堡便可阻止大批的外敵強攻。

  梟城的商業已經極為繁盛,幾成了北方的商業樞扭,百姓安居樂業,也盛行小買賣。因此,梟城內外的居民皆極為富有,加之正是豐收之後,梟城的積糧頓時儲滿倉庫,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林渺。

  當然,這也並非林渺一個人的功勞,但如果沒有林渺駕馭這麼多的人才,梟城依然只是昔日的銅馬軍,那絕不可能出現今天這般盛況。

  林渺決定與王郎交戰,便首先要肅清軍隊。是以,他派人去王校軍中,曉以利害,更給王校軍一些甜頭。

  他必須讓王校軍與自己合作,否則便只有先滅了王校軍之後才能夠真正的去對付王郎,一時之間北方戰雲密布。

  △△△△△△△△△

  泰山之戰確實也是人人關注的對象,試問誰不想觀看當世的武林神話?

  昔日武皇劉正七破武皇只有居於長安附近的人才知道,但知道真相的人依然是少之又少,至於昔日武皇決戰泰山,也同樣只是一個謎,沒有外人知道,頂多便是泰山附近的獵戶們看到了天象大變,因而不敢出門,他們想都沒想過這天象大變只是因為兩大絕世高手的交手。

  但今日不同,武皇劉正與天魔宗宗主決戰卻已經是滿天風雨,整個天下都知道了。

  人們對武皇劉正有一份好奇,對天魔宗宗主同樣也有一份極度的好奇。

  不知道天魔宗的人幾乎沒有,不知道天魔宗宗主的人卻是太多,這是近年來江湖之中最火最神秘卻又勢力最強大的組織,在天下義軍紛起之際,天魔宗就像是一個異類,幾乎是無處不滲。

  而天魔宗宗主又為何會與武皇決戰呢?而能夠與武皇決戰的人又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物呢?這像是一個魔咒,吸引著江湖中許多人為之瘋狂。

  於是泰山腳下變得無比的熱鬧,甚至讓人忽略了那在長安城中風雨飄搖的王莽。

  △△△△△△△△△

  王莽,確已至末路。

  長安城的官兵很多倒戈相向,王莽大赦城中各監獄的囚徒,給予武器,殺豬飲血,在眾親衛相護之下,聚囚徒發誓:“有不為新室者,社稷記之!”城外喊殺聲依然籠罩在整個長安城上空。

  長安城的天空彷彿滿佈陰雲,囚徒們似乎都很沉默,但在王莽發誓匆匆離開後,很快倒戈,沒有人不恨極王莽,更不可能有人為王莽賣命,而今綠林軍便在城外,又有誰還會傻得為一個窮途末路的敵人賣命?

  城內官兵大亂,這些囚徒在獄中憋足了冤氣,儘管沒有官兵訓練的那般精良和默契,但這許多囚徒,確也將城中鬧的一片混亂。

  囚徒們直衝宣平門,一路奔殺。

  王莽更是大驚,他根本就沒有料到這些囚徒如此頑固,當然也有些囚徒一哄而散。

  城外聽到城內的喊殺聲,又立刻加緊攻城。

  十月初一早晨,綠林軍在囚徒們的相助之下,破開宣平門衝入了長安城,在城巷之中與官兵激戰。

  大戰一直都在持續,到黃昏,長安城內各官府都跑個精光。

  王莽無奈退駐皇宮,直到第二天凌晨,綠林軍才控制長安城,包圍了皇宮。

  大戰持續一天一夜,長安城內血流成河。

  申屠建、李松、鄧曄諸將立刻整頓義軍,在長安城的百姓相助之下開始攻打皇宮。

  △△△△△△△△△

  泰山附近因江湖人士云集而顯得有些混亂。

  有許多多年的冤家走到了一塊,自然便會大打出手。因此,還沒等上得泰山,就已經有許多人死於非命。

  泰山本是樊祟的地盤,那裡的義軍卻並不敢多管泰山之上的事。

  赤眉軍本來就並不是一支十分正規的軍隊,更明白江湖人的習慣,自不願得罪這些來自各方的武林豪傑,能做的便是趁此機會拉攏各方的英雄人物,以壯大自己。

  樊祟自不會錯過攏絡江湖人士的機會,如今天下的形式紛亂,誰得天下尚是個未知之數,如果能使自己的勢力再擴大一些,自然便更多一分把握。

  當然,樊祟也知道眼下的形式對他極為不利,因為劉玄乃漢室正統,且又攻下了洛陽,長安也成了其囊中之物,而他卻只能隅守東面,在兵力和人氣之上,他根本就沒有辦法與劉玄對抗,這是樊祟心中的隱痛,不過,他也是一代梟雄,自然是不到最後不會放手,至少不會在天下一統之前輕言放棄。

  △△△△△△△△△

  聚賢莊。

  泰安城中最具聲名的莊園。

  聚賢莊主趙飛飛在豫魯地區聲名遠播,未聞其名者極少。

  江湖中人未聞趙飛飛之名的也不多,至少在魯地,趙飛飛比魯南大俠張寬更具震懾力。

  有人說趙飛飛是東海第一高手壽通海的弟子,也有人說其是壽通海的侄兒,還有人說趙飛飛乃是天魔門的一位重要人物……

  當然,傳聞終究是傳聞,而不是事實,儘管許多江湖中的傳聞並不都是空穴來風,但也不能不相信。

  趙飛飛是個很低調的人,在江湖之中是這樣,不過,聚賢莊卻並不是那麼低調。

  許多事情都並不是趙飛飛做主,而是聚賢莊的管家趙東來。

  趙東來不低調,黑道、白道,只要能有錢賺的生意他都敢做,彷彿他便是聚賢莊的主人了。只要他說做,就等於是聚賢莊去做,趙飛飛似乎並不管趙東來的事。

  江湖中人給趙東來的面子,便是樊祟也會給趙東來幾分薄面。在赤眉軍大破泰安之時,便不曾與聚賢莊發生什麼衝突。

  也可以說,聚賢莊與赤眉軍也有著某種交往。因此,聚賢莊在豫魯之地確實是一股潛在的勢力,其財大勢大,莊中高手極眾,但是近日來,聚賢莊確實不順。

  首先是莊中四大天王在朝陽樓中與人爭風吃醋,被人殺了兩個,後又是趙東來在莊外兩里處暴死。

  趙東來乃是與魯南大俠張寬齊名之輩,但是他死了卻沒有人知道,包括他身邊的親衛家丁也是沒有一個活口,死狀極慘。

  居然有人惹上了聚賢莊,這確實是讓人有些意外,而且還在泰安城中殺了趙東來,這幾乎是沒把聚賢莊放在眼裡。

  近來泰山之戰,泰安極不安穩,江湖人物川流不息,多是為睹百年難得一見的高手之爭,但這些江湖人之中,能夠殺得了趙東來的人卻少之又少,那麼,又是誰有這麼大膽敢輕捋虎鬚呢?

  聚賢莊中的二號人物被暗殺,泰安城中自然是鬧翻了天,每一個到過泰安的武林人物都成了懷疑的對象,而來鳳樓更是聚賢莊的主要目標。

  來鳳樓與朝陽樓相對而建,乃是近兩月才建起來的最大酒樓客棧,更有傳聞與朝陽樓聯手做生意,使得青樓、賭坊、客棧、酒樓一條龍地聯營,是以生意極為火爆。

  來鳳樓“來”的是有點意外,但正好趕上四方江湖人士云集泰安之時,這使得來鳳樓成了江湖人的首選。在這裡所住的大部分人都是商賈和江湖豪強,不過卻很安寧,沒有人敢在來鳳樓鬧事,這一點實不能不讓人意外。

  這點意外便使聚賢莊對來鳳樓更多了幾分注意,也多了幾分猜疑。

  入住來鳳樓的人都知道,這是一股他們不應該惹的江湖實力,因此,來這裡的人都顯得謹慎,不輕意鬧事。

  朝陽樓則不同,鬧事者常有,但聚賢莊熟悉朝陽樓,這是泰安最早也最有名的一家青樓兼賭坊,其老闆的身分是不用懷疑的。

  來鳳樓的掌櫃錢二三是個胖子,臉上堆了許多肉,使之眼睛小得像是在笑,確是和氣生財的面相,人緣似乎極佳。

  十月初一,一大早錢二三便感到生意特別清冷。

  這使人有點意外,街上冷風瑟瑟,頗有點意興索然。

  奪命書生的出現是錢二三今天的第一個意外。

  奪命書生是踏著冷風走入來鳳樓的,看上去似乎一臉風塵僕僕。

  錢二三第一眼便認出了柳生,柳生也看見了胖掌櫃錢二三,是以怔了一下,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口,只是找了一個角落安靜地坐下喚了聲:“一壺酒,兩道小菜。”小二一怔,柳生也不說要什麼菜,他正想問時,錢二三卻叱了一聲道:“去準備麻香豆腐、辣子雞丁! ”小二有些驚訝,似乎錢二三知道柳生要吃什麼,於是他望了柳生一眼,見柳生沒反對,也便立刻去了後廚房。

  柳生似乎真的很沉得住氣,一直都不吭聲,望著那裱著一層紙的窗戶透入的那微白的光發怔,彷彿是心神飛越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客爺,你要的酒菜來了!”小二放下酒菜喚了一聲。

  柳生沒有動,依然望著窗戶發怔,小二喚第二聲時才扭頭看了一下。

  “放這兒!”說話間柳生自壺中斟了一杯酒端在手中,半晌才吸了口氣道:“邯鄲和梟城交戰了,你知道嗎?”錢二三怔了一下,望了柳生一眼,沒有說話。

  “邪宗的的宗主現身於內丘,與林渺打了個兩敗俱傷!”柳生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地繼續道。

  “不可能!”錢二三的臉色急變,脫口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1
第六卷第一章皇魔之戰
  柳生望了錢二三一眼,冷冷一笑道:“你終於肯說話了。”“為什麼不肯?我一直都在說話!”錢二三冷然道。

  “可惜呀可惜!”柳生冷冷一笑。

  “可惜什麼?”錢二三似乎微有點惱,問道。

  “可惜你已經不是昔日太行五虎之一了,太行五虎只是過往雲煙!”柳生嘆了口氣道。

  錢二三臉色極為難看,喘了口氣道:“人各有志,過去了的都過去了,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願,只可惜你是投錯了主!”柳生不屑地道。

  “這是我的事!”錢二三急辯。

  “不錯,確實是你的事,我差點忘了我們已經不是兄弟了,不過,我念在昔日的情分之上,勸你還是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否則,只怕來不及了!”柳生吸了口氣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錢二三臉色大變,反問道。

  “你自己應該明白!”柳生喝了口酒道。

  錢二三的目光冷冷地盯著柳生。

  “你不用這樣看我,我不是你的敵人。”柳生沒有抬頭,只是平靜地道。

  “想走,只怕沒這麼容易!”一個冷冷的聲音悠然飄了進來。

  “嘩……”紙糊的木窗頓時裂開兩個大洞,兩道人影踏著碎片悠然而入。

  “二大天王!”錢二三眼中閃出一絲冷芒,低低地呼了一聲,但他的目光卻被自門口行入的人給吸引住了。

  “趙飛飛!”錢二三吸了口氣,自口中迸出三個有點發冷的字,聲音輕的似乎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小二,趙莊主到了還不快招呼酒菜?!”錢二三突然回過神來乾笑了聲,急忙吩咐道。

  “不知趙大莊主大駕光臨,真是本店的榮幸呀,不知莊主要些什麼?”錢二三依然極為鎮定地道。

  “我們莊主只要你的腦袋!”南天王聲音極冷地道。

  “南天王說笑了,我這顆腦袋有什麼好?”錢二三乾笑一聲道。

  “既然你的腦袋不好,留著也沒用!”北天王冷冷地補了一句。

  “錢二三,不必和本莊主繞彎子,交出兇手,我可以饒你不死!”趙飛飛聲音平靜得讓錢二三心中發毛。

  柳生沒有動,依然只是在喝著酒,似乎這裡的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而這裡的所有人又似都不曾當他存在。

  “我不明白莊主在說什麼?”錢二三吸了口氣道。

  “你會明白的,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願意告訴我兇手在哪裡,或者說出雷霆威或是玄劍的下落!”趙飛飛冷冷地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哪裡。”錢二三也冷然道。

  “那就怪不得我了!”趙飛飛的話音剛落,南北兩大天王的手已經到了錢二三的面前,但錢二三的身前卻橫著一張大算盤。

  鋼珠銅骨,在兩大天王的袖刀剛出之時便已經撞上了刀鋒。

  而在此時,店中幾名小二的身形也如風般動了,他們的目標自然是趙飛飛!

  趙飛飛沒有動,連眼角都沒有斜一下,但便在幾名小二的兵刃揮至趙飛飛身前三尺之時,突然竄出一簇怒箭。

  怒箭準得嚇人,每一支箭射入一個人的心臟,不偏半分,是以幾名小二的身子便仆倒在趙飛飛三尺之外。

  趙飛飛依然沒有動半根指頭,連眼皮都未眨一下,一切,似乎都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錢二三卻吃了一驚,他沒有看到箭出自何方,但卻見到了八名全身裹於黑衣中的人,每人身負大弓。

  看不清面目,皆因其面目盡罩於黑巾之中,不過,錢二三並沒有太多的心思顧及這八個神秘的人物,在南北兩大天王的強攻之下,他也只能窮於應付。

  聚賢莊的實力並不是沒人知道,卻不是每個人都見識過。

  錢二三戰十數招便立退,疾速退向後廚,他知道,趙飛飛不會放過他,而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勝過趙飛飛那群人。

  錢二三並不是一個習慣等待死亡的人,身為昔日的太行五虎之一,當然不是等閒之輩。

  南北兩大天王自然不想鬆懈,但錢二三手中的鐵算盤卻炸成了無數碎珠,如雨花般散射向空中的每一個角落。

  “好個天女散花!”趙飛飛淡淡地說了聲,那八名箭手的箭便已經射了出去,目標直取錢二三!取箭、上弦幾乎是在一剎那間完成,動作利落快捷得讓人無法不驚嘆。而且八人的動作之整齊劃一,如同一人,便是一旁的柳生看了也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絲寒意。

  錢二三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極度的寒意,他的身形雖快,卻快不過這脫弦的利箭,而“天女散花”自然也未曾考慮到這八支怒箭。

  趙飛飛的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殺機,望著錢二三那幾近絕望的表情及那絕殺的怒箭,心中沒有半絲憐憫,但他的目光卻在突然之間變得無比鋒銳。

  那是因為一隻拳頭!

  一隻無聲無息,卻在死神的手下將錢二三拉回的拳頭。

  八支怒箭在同一時間爆成了碎末,化成粉塵散落於錢二三的身前,但那隻拳頭並沒有停止,而是以無堅不摧的威勢撞入南北兩大天王的氣場。

  南北兩大天王正在躲避那如漫天花雨一般的鋼珠,但他們卻似乎怎樣都無法避過這只拳頭,無論他們怎麼改換身形,怎麼變換方位,最後仍只是撞上了那隻拳頭。

  於是,兩大天王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緊接身軀便如駕雲一般飛了出去,至於如何落地,他們已經感覺不到。

  “雷霆震怒——雷霆威!”趙飛飛的聲音像冰一樣冷。

  拳頭滯於空中並緩緩回收,來鳳樓中卻多了一位老者。

  “想不到江湖中還有這麼多人記的老夫,這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雷霆威悠然地笑了笑道,彷彿他剛才根本就未曾殺過人一般。

  “我以為你不敢出來,既然你出來了,那便償命吧!”趙飛飛冷冷地道。

  “如果你有足夠的能耐,那便出手吧,趙東來是我殺的。”“你為什麼要殺趙東來?”一名蒙面箭手厲聲喝問道。

  “不僅是趙東來,每一個天魔門的人都得死!”雷霆威冷厲地道。

  趙飛飛怒笑了一聲,便已出手了。

  趙飛飛出手很少,真正知道其有多大實力的人也並不多,但外面傳言此人絕對是一個可怕的高手,甚至比赤眉三老也不遑多讓。

  當然,傳聞只是傳聞,何況雷霆威乃是昔日的殺手之王,也是天下間讓人聽到就頭痛的人物,這兩人交手又是誰的勝算多一些呢?

  這只能等待結果!

  △△△△△△△△△

  劉玄遷都洛陽,宛城之地由王常留守,劉仲整頓洛陽的文書,為司隸校尉。

  定都洛陽,長安也已是囊中之物,劉玄自然遍寫詔書發向各路反王義軍,請各路反王義軍前來洛陽受封。

  劉玄為漢室正統,且此刻已是天下勢力最強的一支軍隊,各地反王軍自然臣服,除河北諸義軍有黃河相阻外,整個中原和江南都已成了劉玄的地盤。

  江南的秦豐、張霸最先稱臣,因其與劉玄曾有約定,若能破王邑大軍,自然稱臣,可是劉玄出現不只是破了王邑大軍,更得洛陽重城,長安也已攻破,他們哪有不稱臣之理?

  綠林軍勢大,更是因為其軍有著無數的絕頂高手,諸如王鳳、王常、王匡、朱鮪等,無一不是當今之世難得的猛將好手,戰將如雲的綠林軍,又豈有不勝之理?

  僅是劉家自身的高手便足夠讓人心驚,而王莽舊朝的戰將已經死傷得無可戰之人,或死或逃,或傷或自立為王,天下義軍,即使是赤眉軍中的將領也無法與綠林軍相比。

  劉玄此刻的兵力已達百萬餘眾,橫掃天下,誰人能敵?

  河北,雖劉玄未出兵,但已封了河北最有聲望的劉秀為招撫大使,行大司馬之職。

  劉秀與其梟城大軍,還有一些田漢勢力的依附,使之成為了河北最強的力量之一,惟有王郎的大軍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但是若劉秀聯合了劉玄,得到劉玄的支持,那麼劉秀的聲勢則絕對遠越王郎。

  南有劉玄,北有梟城劉秀,這天下自然成了劉家的。

  劉玄复漢,更是得天下民心,這是任何義軍也無法與之相比的,即使是樊祟也知道,若是劉玄真的攻下了長安,那麼便是大勢已定,他也不能不向劉玄稱臣了。

  △△△△△△△△△

  趙飛飛的武功確實讓雷霆威有些意外,儘管仍不能超越雷霆威,卻也相差無幾,但若加上那八名神箭手,便成了另外一回事了。

  趙飛飛以九人之力合擊雷霆威和錢二三,並以一種特殊的陣法緊纏兩人窮追猛打,雷霆威想走都沒有機會,而錢二三已是負傷累累。

  來鳳樓則被幾位高手幾乎是掀翻了天,樓中的住客則紛紛走避,哪敢在這種是非之地久留?

  趙飛飛是越殺越勇,儘管他沒有雷霆威那般超強的功力,卻比雷霆威更為靈動。

  錢二三苦戰,暗嘆:“吾命休矣……”那八箭的攻勢幾乎是密不透風。

  柳生依然沒有動,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掃過樓內的每一個角落,卻未被驚走。他知道,這絕對不是最後的戰局,這是直覺,是以他不走,至少他要看看最後的結果會是怎樣。他並不是一個縮頭藏尾的人!

  柳生沒有猜錯,在錢二三的命只差劍尖三分之時,來鳳樓中突然多了一柄巨劍。

  劍,突然而至,卻如破浪的巨鯊般遊入戰局之中。

  八箭的奇陣若颶風中的飛葉,散成碎片,在那巨劍之中化為虛無。

  錢二三沒死,而要殺他的人卻死了,在那柄巨劍之下,連人帶劍一分為二,惟有一幕血影飛灑而下。

  巨劍餘勢未竭,幻成巨龍絞出。

  “玄劍!”趙飛飛喊出這兩個字之時,身邊的八箭已有四人身首異處。

  沒有人能在巨劍之下輕迎其鋒!

  ——不!

  玄劍再旋之時,卻發現一隻手——一隻抓住了劍身的手!

  玄劍的心彷彿被火炙了一下,一隻手居然抓住了他雷霆一般的巨劍!他沒能認出對方是誰之時,錢二三已驚駭地呼了一聲:“柳生!”出手之人是柳生,柳生的右手!

  錢二三做夢也沒有想到,天下間竟有人敢以赤手去抓玄劍的劍!更做夢也沒想到這個人卻是太行五虎之一的柳生!

  玄劍的心神大震之時,卻發現另一隻手已以快得不可複加的速度沖向他的胸膛。

  “轟……”雷霆威擋住了那襲向玄劍的手,但整個人卻像觸電般身形狂飆出五丈,落地之時壓碎了一張檀木桌。

  柳生身形沒有晃一下,但玄劍手中的巨劍像是變成了一塊火紅的烙鐵。

  玄劍出掌,掌如巨劍,以開天闢地之勢斜斬柳生的脖項,但在距柳生脖項五寸之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斬在柳生的左手之中。

  玄劍心頭再駭,他沒有發現柳生是如何出掌的,但卻發現自己的掌勁有如泥牛入海,化為無形。

  “咔……”玄劍聽到手腕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便感到一陣鑽心劇痛傳遍全身,隨即他的身軀也如雷霆威一般飛射了出去。

  因為柳生的一腳!

  柳生的腳踢陷了玄劍的胸膛,在虛空中劃過一道血弦,生命便已遠離玄劍而去。

  一切都只是在突然之間發生,雷霆威落地,即如蝦子一般彈起,卻並非攻向柳生,而是射向來鳳樓之外。

  “想走?沒那麼容易!”趙飛飛的速度也絕對不慢,柳生出手的時候,他便已經嚴陣以待了。因為他知道,柳生出手根本就不需要他相助,同時他也知道,雷霆威一定會逃!

  事實果然沒出趙飛飛所料,是以雷霆威沒能逃過趙飛飛的攔截。

  雷霆威強攻出手,卻只讓趙飛飛退了七步,但此時柳生卻已經橫在了雷霆威的身前。

  柳生沒有立刻出手,只是冷冷地望著雷霆威,笑容有點冷漠。

  “你究竟是誰?”雷霆威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猜不出世間有幾人能夠在一招之間將他擊退。

  柳生笑了笑,輕抹臉龐,袖袍移開,卻是另一張極為年輕的面孔。

  雷霆威怔住了,這張面孔絕對陌生,而且極度年輕。

  “秦复!”錢二三聲音有些發硬,額角滲出了一顆顆汗珠。

  “你居然還知道我?”那人正是秦复,但此刻其表情極度冷漠。

  “請宗主饒命,請宗主饒命,小人該死!”錢二三的腿一軟,立刻跪倒在地。

  “你就是天魔門的第二代宗主秦复?”雷霆威的聲音也有些變了。

  “知道是本宗,你應知道該怎麼做吧?”秦复的聲音有點冷傲。

  “天魔宗主有什麼了不起,秦盟老夫都沒有放在心上,我倒想看看你這黃毛小子有什麼了不起!”雷霆威冷哼一聲,踏步而上,身子若漲大的皮球一般。

  每步彷如金戈擊鼓,裂心破腑的氣勢漫湧向靜立的秦复。

  秦復也冷哼道:“簡直自尋死路!”雷霆威出拳,疾如奔雷,狂若雷霆震怒,但他迎來的卻只是秦复的拳頭。

  拳頭碰拳頭,雷霆威聽到臂部骨節暴響,隨即整條手臂陷入麻木之中,強若狂洪驚濤的氣勁自麻木的手臂延伸而入,將體內真氣沖擊得一片混亂。

  雷霆威暴退,但才退五步便定住了,發出一聲慘嚎,胸前透出一截劍尖。

  面對秦复,雷霆威幾乎忘了身後倖存的箭手。

  倖存箭手對雷霆威是恨極,是以在雷霆威後退之時,便立刻出手。

  雷霆威被震得五內俱熱,根本就無力阻擋背後的偷襲,是以只好是死路一條了。

  錢二三想逃,卻沒有力氣,恍然間他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是以在突然間變得沉默了。

  秦复悠然來到錢二三的身前,語氣有點冷地問道:“膽敢背叛本宗,你以為就憑那幾個老不死的,便可以篡奪本宗的地位嗎?本宗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說出與壽通海串通一氣的所有人,本宗便不計你欲反之罪!”錢二三的臉色一片煞白。

  “宗主已經給你機會了,如果你想錯過的話,應該知道怎樣的後果!”趙飛飛冷冷地道。

  錢二三幾不敢仰視秦复的目光,半晌才洩氣地道:“我說,只要宗主不殺小人,小人願意將所知道的全都告訴宗主。”“很好,壽通海答應給你什麼?”秦復反問。

  “總護法說事成後,可以讓小人做玄鶴壇壇主。”“那好,只要你老實與本宗合作,本宗也可以讓你做玄鶴壇壇主!”秦復道。

  “謝宗主,小人知無不言……”

  △△△△△△△△△

  地皇四年(公元23年)十月初三,皇宮被綠林軍焚燒,王莽避火至宣室前殿,後又在群臣扶持下上車至漸台。

  王邑領隨從千餘以漸台池水為掩護,與綠林軍垂死相抗。

  經過晝夜交戰,終箭盡兵絕,王邑等將盡數戰死。

  王莽因多日未食,無力征戰,綠林軍在傍晚時分攻到台上,殺死不少官員,商人杜吳偷襲得手,取王莽之綬印玉璽,校尉公賓倒戈割下王莽首級,義軍則分裂王莽的屍體。

  一代梟雄,末路之時竟死無全屍,終年六十八歲。

  [注:王莽生於公元前四十五年,字巨君,三十八歲輔政,五十一歲攝政,五十四歲篡漢建立新朝稱帝。於六十八歲時,連同他建立的新朝一同葬身於人們反抗鬥爭的火海中。]十月初六,綠林軍大部分將領會師長安,向更始皇帝劉玄呈送王莽的首級,並懸於宛市,百姓擲擊之,更有人割食其舌。不久,官兵將士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王莽政權徹底垮台。

  劉玄下令整頓長安城,詔告天下反王軍隊,恢復漢室舊制,更準備遷都長安。

  天下義軍無不相附綠林,至此,劉玄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此時的天下已歸綠林軍所控制。

  △△△△△△△△△

  泰山。

  孔子曾曰:“登泰山而小天下!”昔年黃帝軒轅西拜崆峒,東封泰山,在泰山絕頂得道飛升。後秦始皇更是東拜泰山,尊其神為東岳天齊仁聖帝。

  泰山一向為道教福地,其山勢、氣勢雄偉磅礴,峰巒突兀峻拔,更有天下第一名山之稱。

  天下第一名山,總有讓人嚮往之處,在這十月初冬之際,泰山腳下卻聚集了來自八方的江湖豪客,卻沒有幾人真能上得泰山之頂。

  東嶽劍派雄踞泰山近百年之久,而其更是為哀帝主持封禪儀式的御賜名門,是以泰山便名正言順地由東嶽劍派坐鎮。

  東嶽劍派在近幾日已封絕山頂,不許任何外人登上泰山絕峰。

  當然,東嶽劍派並不是太讓人懼怕的,百年前,其或可稱為江湖上可怕的組織之一,但百年之後,卻變得沒落,即使是其門主也不過是江湖七大名劍之一,名氣尚在武林四聖之後,但是今日登山的高手卻沒有誰能夠闖過東嶽劍派的封鎖線。

  那並不是因為岳宏的名氣與武學修為,而是因為幾個怪人。

  知道這幾個怪人身分的人幾乎是少之又少,卻沒有一個人敢去挑釁這幾個怪人的威勢。

  那群自稱是一方豪雄的高手,在這幾個怪人的手下,卻沒能夠走上五招。

  有人猜測這幾個怪人是天魔門中的高手,也有人猜這些人是昔日武林皇帝的僕人。

  當年武皇七破皇城之時,便有人見過其所帶的五僕。在二十年前,武皇的五僕就已是天下難逢敵手,出入長安城,萬馬千軍而如入無人之境,二十年後,這些人的武功又會到了一個怎樣的境界呢?

  至於這幾個怪人是不是昔日武皇的僕人,並沒有人敢肯定,但卻有人認出了其中一人便是昔日黃河幫的創始人遲守信,也便是現在北方第一大幫黃河幫幫主遲昭平的父親。

  天下人沒有不知道黃河幫的,眼下黃河幫統一了黃河與濟水之間的大片地域,更讓富平和獲索臣服,聲勢之盛更是隨北方劉秀的發展而水漲船高。

  林渺便是劉秀,此刻早被天下人所認同,便是劉玄也沒否認,那誰還有資格否認呢?

  而黃河幫的老幫主卻出現在泰山之上,這自然是讓人驚訝和不解。

  世間的許多事本就是讓人難以理解的,便像昔日遲守信所領的黃河幫正如日中天之時,卻突然傳位其女遲昭平,而在江湖中銷聲匿跡,這本就是個謎。

  泰山之頂,兩大當世無敵高手決戰自然是足夠吸引人心神的事情,以至於儘管有這幾位無名高手相阻,卻仍有人想上山一睹究竟。

  能夠闖上山的人並非沒有,也並不是一定要打敗遲守信幾人,而是只要能夠在遲守信等人手上走過百招不敗者,才有資格上泰山,但僅止於上泰山,不得越過南天門上玉皇頂和日觀峰。

  沒有人敢惹怒武皇,因此,能上得南天門便已心願足了。

  沒有人敢想像兩大高手決戰會是怎樣的戰況,但每個人都在期待。

  阿姆度也在期待,他上了南天門,本來滿懷豪情慾一戰武皇劉正,但是在上得南天門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原來也不過如此!只憑武皇的幾個僕人便讓他很是狼狽,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勝過這幾位神秘的高手。

  若連武皇的僕人都沒有把握戰勝,那根本就沒有資格挑戰中原武林的神話武皇劉正,因此,他只好安分地守在南天門外。

  守在南天門外的,並不只有阿姆度,自言談之中,他知道所來之人有東海義軍的另一大勢力的首領張步!

  張步也到了南天門,甚至有赤眉軍三老之一的楊音,另外還有幾位神秘的人物,但誰都知道,能上得南天門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武功足以震懾一方的超級高手,而這些人都是為了觀看這神秘的一戰。

  許多人都對這一戰抱有強烈的希望,但是守在南天門外的高手都已經守候了三天,卻沒有一點收穫。

  武林皇帝劉正與天魔門的宗主彷彿根本就不曾到達玉皇極巔。

  當然,阿姆度知道武皇到了,南天門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那股自玉皇頂所散發出來的奇異而野性爆烈的殺氣。

  能夠讓自己的戰意和殺氣籠罩整個玉皇頂的人,便只有武皇劉正或是天魔門宗主!

  玉皇頂之上,似乎只有一個高手,彷彿找不到第二個人的生機,這讓阿姆度諸人極為奇怪,除非是兩大高手中有一人失約,否則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究竟是怎麼回事卻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知道的,因為沒有人敢輕易越過南天門。

  一天、兩天、三天……泰山之頂平靜了五天,仍沒有任何高手決戰的痕跡,終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忿然。

  “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意思?竟讓我們在這里白等了五天!”一人忿然大步越過南天門。

  “請回,南天門是禁地!”便在那人剛跨過南天門之際,卻橫空攔出一名高瘦清奇的道人。

  道人的聲音很冷靜平穩,卻有種說不出的堅決。

  那人一怔,立刻定住了腳步,他感受到了來自這名道人身上的強大氣勢,如一柄插天的古劍留於地面之上的巨鋒。

  “你是誰?”那人冷問。

  “我是武皇的僕人,誰想過南天門,就必須先過我這一關!”“你以為你可以阻止得了我?”那神秘人冷笑問道。

  “除非你是邪神!”道人也冷然道。

  “你好狂,難道天下間只有邪神才能勝你?我就不信!”那神秘人不屑地一笑。

  道人的眸子裡閃過比劍還鋒利的神采,卻無法看透這神秘人物面具之後的面孔,但捕捉到了那似曾相識的眼神。

  眼神相觸,神秘人便已出手了,天地似乎突然變得死寂而沉悶。

  道人悠然一笑,身形頓時消失在神秘人物的前方,在熾熱靜寂的氣流之中,遠遠地立在五丈之外的一塊巨石之上。

  “請!武皇已經等你很久了!”道人的臉部綻出一絲奇異的笑容,淡漠地道。

  “崆峒派的流雲飄!”那神秘人物吃了一驚,反問道。

  “不錯,邪神的功力更勝昔年多多!”道人並不否認地道。

  “松鶴已死,想不到崆峒派居然還有人能將流雲飄練到這等境界,難道你便是三十年前反出崆峒派的陰風?”邪神吃驚地問道。

  “邪神未忘故人,陰風自感榮幸!邪神請了!”陰風道長不置可否地道。

  邪神卻猶豫了,聽陰風的口氣,似乎武皇劉正正在山頂等他,而且等候多時。

  “你便是邪神?”阿姆度突地踏入南天門,冷冷地問道。

  “你是什麼人?”邪神不屑地打量了一下阿姆度。

  “貴霸國九段武士,也便是玉月與松鶴約戰武當山的阿姆度!松鶴是不是你殺的?”阿姆度極為忿然地冷問道。

  邪神不由得笑了:“原來是你,你想向我挑戰?”“不錯,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什麼能耐!”阿姆度冷聲道。

  “你殺了我師侄?”陰風的臉色大變,冷問道。

  “不錯!”邪神並不否認。

  陰風背上的劍竟“嗚嗚……”地鳴叫起來,彷彿欲脫鞘飛出。

  邪神神情頓時肅然。

  阿姆度卻為之駭然,他突然感到內心升起一股奇異的寒氣,彷彿有一柄模糊而實在的劍在擴張,來自陰風身上的氣勢如無孔不入的劍氣透過每一個毛孔射入肌體之內。

  “陰風!”一縷遙似自九天雲外飄來的聲音悠然傳至南天門,又在每一個人的心中迴盪,歷久不息。

  陰風身上的殺氣頓斂,表情平靜得如無風的湖面:“你可以過去了。”邪神突地冷冷一笑,身形暴退道:“我為什麼要去?”“你以為你可以走得了嗎?”那自遙遠處飄來的聲音又一次飄了過來。

  邪神速度快極,但另一條身影也同樣快。

  “砰……”邪神身形狂撞在陰風的身上,陰風倒跌三丈,邪神也暴退三步,兩股瘋狂的勁氣若風暴般在南天門內捲起,石走沙飛,枝殘葉碎,天空一片混沌。

  當天空自混沌之中安靜下來之時,邪神卻發現自己的身前多了另一道身影。

  “劉正!”邪神脫口驚呼。

  “故人相見,又何必急著要走呢?”劉正頭髮亂如雜草,鬍子更將面目遮掩的不見其表情。

  “你沒有與秦盟交手?”邪神有些駭然地問道。

  “他只是一個廢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再為其出手!”武皇劉正悠然道。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邪神神色大變地失聲道。

  “世間不可能的事情太多,只是你沒有想到而已!”武皇冷冷地道。

  △△△△△△△△△

  “你的計劃落空了!”秦盟的聲音很平靜,卻掩飾不住自己的虛弱。

  邪神死死地盯著秦盟,這與他想像中的秦盟確實有很大的區別。

  “你不是秦盟,秦盟絕不會是這樣的!”邪神失聲道。

  “如假包換!本宗二十年前與武皇一戰,其傷便一直不曾好過,儘管以功力強壓住了傷勢,卻無法阻止五臟六腑的衰死。一月前,舊傷復發,還有三日可活,但在死前卻有最後一個願望。”秦盟慘然一笑道。

  “最後一個願望?”邪神訝問。

  “不錯,那日與武皇決戰,本不會傷勢嚴重到不可治癒的地步,但拜你和王莽所賜,使本宗傷上加傷,所以我今生最大的願望便是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秦盟悠然笑了笑道。

  “你想殺我?”邪神感到有些好笑。

  “我功力盡失,自然殺不了你,但有人會殺你!”邪神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武皇劉正,懇切地道:“劉兄,我們從無怨仇……”“我本以為在我快要出關之時,那奇異的笛音乃是秦盟所發,這才引我走火入魔,從而讓無數無辜之人死於我手,但很遺憾的卻是,那笛音是你設下的圈套,你的用心也太毒了一點,我劉正一生行事只求無愧于心,無愧于天下,但卻在閉關二十年後成了武林的罪人,我不得不感激你!”劉正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無恨意地道。

  “我想劉兄是誤會了!”“我從不會誤會任何人!你的身分我早便已經查清楚了。昔日你師父王翰設下圈套引我與秦盟決戰,更亂我大漢江山,今日我能找到秦盟也是拜你所賜。你們師徒二人都是我劉家的大敵,為天下蒼生百姓,我也不能放過你這等禍首!”劉正長長地吸了口氣道。

  邪神的心神大震。

  “王翰乃是無憂林的叛徒,卻能教出王莽和你這樣兩個禍害天下的弟子,真不能不讓人佩服!”秦盟不無揶揄地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向我挑戰嗎?我便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劉正淡淡地道。

  “你一直都在等我?”邪神問道。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或者來的人是王翰!只是你的耐心比我想像的要好,居然能五天不動聲色!”劉正笑了。

  △△△△△△△△△

  “城主,赤眉軍傳來消息稱,樊祟義軍有欲臣服劉玄之心,並準備去洛陽受封!”朱右神色甚憂地道。

  林渺神色微變,反問道:“你的消息可靠嗎?”“絕對可靠!”朱右肯定地道。

  林渺深吸了口氣道:“絕不能讓赤眉軍成為劉玄的力量!”“可是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他們!”朱右道。

  “如果赤眉軍臣服了劉玄,那麼,我居於北方就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你迅速讓賈復來見我!”林渺沉聲道。

  朱右望了林渺一眼,應聲退了下去。

  △△△△△△△△△

  樊祟的決定,讓其部下眾將有些難以接受,但樊祟乃是赤眉軍之首,眼下的形式確實不宜再連年征戰。

  赤眉軍征戰多年,儘管人才濟濟,但是卻也是兵疲馬困。

  戰爭,並不是真的那般吸引人,何況此刻劉玄許以給赤眉軍眾主將以列侯之位的承諾,這也是一種誘惑。

  看看自己的兄弟們一個個在身邊倒下,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戰死沙場的會不會是自己,因此,儘管臣於他人並不是大家所願,但卻也不能說不是一個極好的選擇。是以,當樊祟如此決定之後,謝祿、徐宣、逄安諸將也沒有反對。

  事實上,樊祟與他們情同手足,上下一心,這才能使赤眉軍連年征戰而不敗。

  樊祟安排妥當赤眉軍中之事時,已是身心略感疲倦,他也為一方之雄,先劉玄而舉義旗,可是卻要他去臣服劉玄,這讓他確實心有不忿。

  當然,樊祟此去洛陽,卻並不是全因劉玄,而是因為另一個人。

  樊祟辦好軍中之事,便立刻趕回府中,許多的事情尚要向這位等在他府中之人陳述。

  樊府極大,卻有一處禁地,而這神秘人物便等候在密室之中。

  樊祟的腳步略有猶豫,而范憶卻在此時出現了。

  範憶是他的義子,樊祟也不能否認此人確實是個人才。

  “義父!”範憶的神情依然很恭敬,輕輕地喚了一聲。

  “少主可在?”樊祟輕嘆了一聲,問道。

  “少主已經等候多時了,請您進去!”範憶應了一聲。

  “你在外面等著,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入這裡!”樊祟叮囑了一句。

  “孩兒明白!”範憶點了點頭。

  樊祟推開玄鐵重門,趙飛飛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國師!”趙飛飛極恭敬地喚了一聲。

  樊祟擺了擺手,目光卻投向室內面壁的背影之上。

  “少主!”樊祟叫了一聲。

  那背影悠然轉了過來,卻是一張極為清秀的面孔,赫然正是秦复!

  “國師辛苦了,請坐!”秦复的語氣也極為緩和道。

  “謝少主!臣已經將軍中之事按少主之意安排好了。”樊祟恭敬地道。

  “很好!你不愧為我大秦第一忠臣,如果他日復我大秦,必不會虧待國師!”秦復不無嘉許和感激之意。

  “臣歷代受大秦之恩,更受歷代主公之眷顧,為複我大秦,甘願拼盡一身骨頭!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少主要我前去洛陽受封於劉玄?”樊祟神情有些惑然地問道。

  “劉玄乃是本宗護法之一,但近日卻連誅本宗安排在綠林軍中的高手,想必已有背叛之心。此刻他已為天子,掌握百萬大軍,我們此時若與其硬拼,勢必難有勝算,因此,我們必須等待時機!”秦復吸了口氣道。

  “如果他背叛天魔門,就讓我派人去取他首級回來……”“他身邊高手如雲,若是伯父未武功全失,或有可能,但伯父卻武功盡失,更有武皇劉正那老不死的,誰能輕易取下劉玄首級?何況你並不是天魔門的人,我也不想你暴露自己的身分。”秦復道。

  “主公武功全失,可是卻仍與武皇約戰泰山,那豈不是……”樊祟吃驚地道。

  “伯父並沒有想過活著下山,他早有安排,即使是武皇不瘋也逃不過此劫!”秦復不無感傷地道。

  樊祟半晌才道:“武皇武功舉世無敵,幾已達神乎之境,主公……”“你放心,泰山之戰,武皇將永遠消失於天下,也許還可以拖一個邪神下水!其實在泰山絕頂,伯父早就讓人埋下了一千斤火藥,只要一經點著,整個玉皇頂都會分崩離析,更別說血肉之軀了!”秦复肯定地道。

  “火藥?那是什麼東西?”“伯父學究天人,武學、機關巧器無一不登峰造極,那是他一次練丹之時偶有所感,才造出了這些東西,至於是什麼東西,我也說不清,但那種東西只須半兩便可炸死一頭猛虎,威力之強,難以形容!”秦復不無神往地道。

  樊祟不語,他知道秦复沒有說錯,秦盟確實是學究天人,更有天下第一巧手之稱,能與之相比者,天下難尋其一,機關巧器便連昔日的武皇也嘆為觀止!如果說秦盟真的在玉皇頂上有所準備,自是有把握可以成功的。

  “眼下的要務便是壽通海那老匹夫,居然膽敢趁伯父重傷,勾結幾位長老欲篡本宗之位。因此,我要藉你手下的高手先清理天魔門之亂,你則可去洛陽穩住劉玄,待我清理了宗內之事後,你便立刻與我回軍中會合,再逐鹿中原。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劉玄必不是個真能治好天下的明君,王鳳和王匡之輩也不是甘於屈居人下之人!”秦复斷然道。

  樊祟眼睛一亮,頓有所悟道:“臣明白少主的意思!”秦復不由得笑了。

  △△△△△△△△△

  “城主,不知找屬下來所為何事?”賈复恭敬地問道。

  “有消息稱樊祟要率眾部將降於劉玄,你可聽說過此事?”林渺淡問道。

  “屬下剛聽說。”“你有什麼想法?”林渺反問道。

  賈復一怔,不是很明白林渺的意思,但隱隱感覺到一些什麼,道:“如果樊祟真心實意地降服於劉玄,那麼天下再無敢與綠林軍相抗衡者,漢室必復,只是……”“只是什麼?”林渺反問道。

  “劉玄不是一個能成大事之人,得到天下後只怕會如王莽般苛政相差無幾。”賈復道。

  “何以見得?”林渺反問。

  “他剛掌大權便害死寅將軍,可見其無容人之量。而其在洛陽的表現更是讓人失望,居然因張長叔獻他兩百萬兩銀子和一座禦花園,便放過這個大貪官,甚至還讓其官至二品。此等做法,可見劉玄不是一個真的深具遠見的人物!”賈復道。

  “我看若是樊祟真的降了劉玄,只怕對城主極為不利!”賈复隨即又補充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道:“知我者,賈先生也,我找先生前來便是為了此事!”“願聽城主吩咐!”賈復道。

  “不知賈先生有何高見,以避免此事發生?”林渺反問。

  “這件事只怕有些難辦。”賈復道。

  “賈先生此言差矣,我倒覺得此事不難。”林渺道。

  “願聞其詳!”“只要先生代我去見兩個人,此事便不難辦了。”林渺道。

  “兩個人?”賈复訝問道。

  “王鳳和陳牧!”賈复的眼中閃過一道光亮,林渺又接著道:“樊祟征戰近十年,乃一代梟雄,如果讓他屈居人下,定不會心服,但如果只給他虛銜而不給兵權,他必會再反,而以王鳳與陳牧兩人的性格,必難容劉玄身邊多出這樣一個強大的威脅。所以,你只要代我去見見王鳳和陳牧就行了。”“屬下明白,此去必不會讓城主失望!”賈復至此哪還不明白林渺的話意?

  “要花費多少金銀,便在姜先生那裡拿。”林渺道。

  △△△△△△△△△

  “報城主,舂陵大夫人和大小姐來了!”一名親衛前來相報導。

  “什麼?”林渺一怔,隨即立刻明白道:“你是說我嫂子和琦琪來了?”“不錯,正是他們!”那親衛肯定地道。

  林渺大喜,他早就派人去接李盈香母女了,幾經周折,終於將之接到梟城。

  事實上,若真能接來李盈香和劉琦琪,則更能讓劉家人歸心,更能證實林渺是漢室正統的子孫。

  這是一個極具象徵意義的決定,是以林渺很重視。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3
第六卷第二章三敗俱傷
  泰山之戰的結果讓天下人皆驚,整個玉皇頂夷去兩尺,玉皇頂上的草木更是化為灰燼。

  整個泰山都似乎顫抖了,天空中灑下一陣石雨,便連山腳下都有飛自玉皇頂上的石末。

  這一切並不是因為武皇與邪神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而是因為秦盟點燃了一種奇異的東西。

  南天門在巨大的衝擊之中毀去,而武皇和邪神及秦盟都在驚天動地的巨爆中化為碎末,抑或是葬身絕崖之底。

  南天門外守候的高手也無法抗拒那巨大無匹的衝擊,或傷或走,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殺傷力。

  幾乎是每個人都為之傻眼了,若非能上南天門者無一不是超級高手,否則只怕被那強大的衝擊波和碎石沖擊得不死也是重傷了。

  泰山之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並沒有多少人真的知道,沒能上南天門的人還以為這是武皇劉正與天魔門的宗主秦盟交手所引起的超強殺傷力。

  泰山之頂本就是天象大變,武皇和邪神兩大高手交手,也是百年難遇的一戰,儘管二十年前邪神的武功排在武皇之後,但相去也不是太遠,而這二十年來,武皇因走火入魔,武功大打折扣,而邪神這麼多年來一直在長進,相較之下,邪神與武皇也有一戰之力,即使武皇能勝,也要至千招之後了,但他們卻忽略了秦盟。

  秦盟早就料到此戰局,是以早在玉皇頂埋下了火藥機關,只待武皇和邪神交手時,在其無暇分神之下,引爆火藥,以求與這兩大無敵高手同歸於盡。

  秦盟以求同歸於盡,自然是為了秦复,因為在此之前,他已將功力全部傳給了秦复,包括其畢生所學的武功。他知道,如果讓這幾大無敵高手同時消失,那麼,天下間能成為秦復對手的幾乎沒有或是少之又少,這一番安排可謂是用心良苦。

  事實上,誰也沒有想到秦盟會有這一手,在臨死之際,尚要拉這兩大無敵高手下水。

  武皇因走火入魔,思想有些混亂,神誌並不是太過清醒,所以並沒能發現秦盟的陰謀。否則,以武皇的絕世天資,想暗算他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邪神是清醒的,卻苦於被武皇纏住,根本就沒有辦法抽身去管其它,這才中了秦盟的暗算。

  泰山之戰,孰勝孰負,已沒人知曉,在江湖之中,只有一種傳聞,那便是同歸於盡。另有一種傳聞卻是天魔門的宗主秦盟與邪神兩人聯手戰武皇劉正一人,這才使得三人同歸於盡於泰山絕巔玉皇頂。

  事實究竟是怎樣,便是那些守候在南天門的高手也不是完全知道,他們也是看得糊里糊塗,但最後是三個人同歸於盡的結果他們並不否認。

  這些人也不會輕易在江湖中以訛傳訛,更難得有人能從他們口中得到真實的消息。因此,結果如何,只能是江湖人自己去亂猜了。

  但無論這三大無敵高手是如何死的,都足以成為江湖中的一段神話。

  武皇劉正本就是武林的神話,其神聖的地位無人能及,他的死,自然也讓許多人為之惋惜,而劉家子孫則更是悲痛之極。

  劉正是武林的神話,同時也是劉家的守護神,如果不是劉正的存在,王莽當年早已殺盡所有劉家正統的子孫,就是因為武皇劉正的存在,這才使得劉室子孫得以保存,以至於在二十年後有重複漢室江山的力量。可以說,漢室中興,沒有武皇劉正,那是不可能實現的。

  △△△△△△△△△

  劉正戰亡,便像長安城破、王莽身死的消息一樣,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

  傳到梟城之時,已是泰山之戰後的五天。

  林渺得知此消息,也是心神大震,不無悲傷之情。儘管他與武皇劉正只有兩面之緣,但武皇對他卻有授藝之恩,甚至將其畢生所學毫無保留地傳給了林渺,這才使林渺的武功能夠極速地提高。

  儘管武皇親自指點的機會幾乎沒有,但以林渺聰穎的天資,按照書冊上所寫習練也同樣擁有絕佳的效果。否則,只怕當日根本就不能與王翰正面相抗。

  林渺沒有太多的悲傷,因為此刻他正準備大舉與王郎作戰。在前線,他的部隊在王郎的大將李育的手下連敗了兩陣,如果不是信都劉植和耿純帶來宗族子弟兵相援,只怕這一戰會敗到梟城了。

  耿純親自督戰,大戰李育,又藉來信都的騎兵,這才穩住戰況。

  信都周圍的諸郡之長都表示臣服林渺,是因為林渺此刻代表的身分是漢室的大司馬,由劉玄任命的招討使,更是漢室正統,又是北方一大勢力。

  林渺近日派人去各郡徵集兵源,更調集各郡國的材官和騎士為兵,並親領兵先向北強攻中山之盧奴(今河北定縣)。

  梟城軍在此時才表現出其超常的作戰力,平日訓練在這一刻有所體現。

  林渺親自掛帥征戰,僅用了三天便大破盧奴,又在王校軍的支持下攻克常山之真定,與大槍義軍短兵相接。

  王校軍是不得不降於林渺,一來,林渺勢大,又是鄰居,若不降,最先受到攻擊的將是他們;二來經過十餘月的經營,臨平與梟城幾乎成了一體,王校軍許多利益都與梟城軍唇齒相依,因此選擇臣服和合作乃是最為明智的。

  北定盧奴後,林渺便立刻與耿純合兵,在馬適求的指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元氏(今河北元氏縣西北)。

  此刻,林渺的聲勢已大壯,大槍軍避走太行。他們本與王郎結成一氣,但林渺卻讓大軍封鎖房子城(今河北高邑西),斷其與王郎聯繫的通道,等於是將大槍義軍孤立了起來,以至於其不得不避走太行。

  高湖、重連兩軍欲夾攻林渺,但卻遭黃河幫的精銳自背後偷襲,嚇得只好回護老巢而不敢輕舉妄動。

  富平的義軍幾乎已歸附到黃河幫旗下,而獲索則領一些人降於赤眉,其地也逐漸為黃河幫吞噬。

  遲昭平所使的正是昔日林渺定下之計,整個濟水北部數郡都已經在黃河幫的控制之下,其兵力已達五萬之眾,足以稱雄一方,但黃河幫卻是梟城的最強支持者。

  遲昭平是無條件支持梟城軍!形成南北聯手之勢,對王郎確實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壓力。

  王郎也想出征黃河幫,但有黃河相阻,想出兵,卻不能不懼黃河幫的水師。

  黃河幫的水師戰船神出鬼沒,速度之快,幾讓王郎吃驚,他的水軍與黃河幫一觸即潰,便是湖陽世家的船也不能與之相比。

  而在此刻,湖陽世家的船也遲遲無法運到北方。

  當然,王郎雖然勢大,也不宜多方作戰,此刻北方林渺攻勢兇猛絕倫,他也不敢不小心。

  林渺部下大將極多,諸如鄭志、耿純、劉植、卓茂、朱右、李度,還有一些新加入梟城軍的新人。

  林渺絕不是一個吝嗇給人才機會的人,賢才都能在其手下發揮作用。

  讓邯鄲軍頭大的卻是梟城大將鐵頭,此人確有萬夫莫敵之勇,力大無窮,每次出戰必身先士卒,一身銅皮鐵骨,普通刀劍難傷其皮毛,數戰之下,立刻揚威沙場!

  大戰才開場,林渺便迎來了一群親密的戰友,景丹、堅鐔還有戚成功也紛紛來投,一時之間,其帳下更是大將如雲,人才濟濟,最讓林渺痛快的卻是鄧禹的趕來。

  鄧禹是在林渺兵困房子城之時趕到的。

  鄧禹是去梟城找林渺,但撲了個空,於是便將柳宛兒安置在梟城,單槍匹馬便來到了房子城外找尋林渺。

  知鄧禹趕來,林渺出營五里相迎,前幾日他尚念叨著,如果有鄧禹為他出謀劃算,那后防也不會混亂了。

  朱右在處理情報和太平之時或能主持大局,但對整個形式的把握仍是不當,以至於糧草諸方面並不協調。

  鄧禹之名早已天下聞名,而在其單槍匹馬解昆陽之圍後,其名氣更是如日中天,讓天下人為之敬仰,其才華在多年前便得到了人們的認同。

  “終於把你給盼來了!”“愿賭服輸,鄧禹若是不守信義,只怕也無顏活於世上了。”“鄧兄何用說此話?你能來助我,乃林渺之福!”林渺搶下馬。

  鄧禹一笑,也躍下馬背,迅速跪於林渺身前,懇然道:“鄧禹願以此身聽城主差遣!”“鄧兄何以如此?”林渺忙扶起驚問道。

  “我既已輸,自然無話可說,一切聽城主的吩咐,鄧禹無敢不從!”鄧禹肅然道。

  “哈,鄧兄不必如此,咱們依然是好兄弟,你來得正及時,我正需要你為我打理后防之務,走!我們去營中細細商量。”林渺客氣地道。

  △△△△△△△△△

  王郎極為震怒,林渺連奪他數城,這時他才真的感受到來自林渺的威脅。

  昔日感到的威脅並不直接,但此刻卻是絕對直接。

  儘管邯鄲的兵力比林渺更為強盛,但是林渺用兵莫可揣度,更以奇兵著稱,現在又聽說鄧禹這等人才也投奔了林渺,使林渺聲勢大壯,不僅如此,鄧禹更以數千戰士以極速大破樂陽。

  鄧禹破樂陽,便與林渺的大軍幾乎是自三面合圍邯鄲之勢。

  所幸,王郎有堅城為憑,尚可與之相持,但梟城的糧草儲備極足,各方面的物資則由小刀六的商隊源源運至信都,又有域外的馬匹補充,其後備力量確實極強。

  王郎甚至有些嫉妒林渺擁有小刀六這樣的人物相助,儘管他也經營了二十多年,但比起各地的生意網絡,甚至不如小刀六,而且在中原之地,他的商隊完全受到綠林軍的干擾,難以運進物資。

  綠林軍此刻在中原勢大,劉玄自命漢室正統,但王郎卻在邯鄲稱帝,這自然讓劉玄極為震怒,儘管劉玄對林渺不至洛陽受封有點惱,但至少林渺已經稱臣,更說明了原因,同是劉家子孫,因此,林渺與王郎交戰,劉玄雖不發兵助林渺,卻也不會讓王郎在中原運去太多的物資。

  劉玄知道林渺與王郎開戰,立刻發詔收以示嘉獎,自是想藉林渺之手除掉北方對他最有威脅的王郎。

  在各方的形式之中,林渺都佔著極大的優勢。

  △△△△△△△△△

  劉玄的心情確實是極好,長安已破,舊朝的文武百官都願奉其為君,準備迎其遷都長安,漢室二十多年的災難終於能在他的手中終結,這確實是讓劉玄引以為傲。

  光復漢室,這是多大的功業,如同高祖創立漢室天下。

  最讓劉玄興奮的是赤眉軍的降服,樊祟及其一群將領正在前來洛陽的路途,少了赤眉軍這樣的勁敵,這個漢室江山便是十餘九穩了。

  想到漢室的中興,劉玄沒有理由不歡喜,他身邊的功臣良將如雲,而討他歡喜的人也極多,尤以廖湛和杜吳為最。

  廖湛和杜吳可以說是他最忠實的心腹,杜吳在江湖之中打理一切,更為其送來百名絕色美女的大禮,這使得劉玄心花怒放。

  劉玄本非不識大體之人,但因天下已在掌握之中,再無顧忌,心怀大放之下,自然不再收斂,而且此刻他乃大漢天子,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這是無可厚非的。

  曾鶯鶯為劉寅所殺,真劉玄的妻妾被他以天下未復、不提男女之事為由打入冷宮,壓抑了太久的他,自然是一發不可收拾。

  杜吳這一百名絕色美女正是火上添柴,使得劉玄的性情也在無形之中改變。

  若是昔日的劉仲,絕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但是此刻劉仲已經是劉玄的面孔,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以劉玄的標準去做。

  儘管成了劉玄之後,劉仲得到了想要的虛華和權力,得到了萬人的尊崇,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劉仲內心的痛苦。他活著,卻不是自己,不是真實的自己,便像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惡夢!

  昔日以劉仲的身分,儘管沒有太大的權力,但至少仍是他自己,是一個真實的自己,有自己的思想和個性,但改變了容顏之後,他便只能出賣自己的靈魂,抹去自己的個性,以一種虛假的姿態出現。因此,在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之後,卻無法填平內心的空虛,是以劉仲無法不痛苦。

  在這種心靈的折磨之下,劉仲這個假劉玄的性格也在慢慢地改變。

  劉仲自己也不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出現,抑或他自己都不曾注意自己性情的細微變化。

  ——但是劉嘉注意到了,旁觀者清,劉嘉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心卻開始痛了。

  劉嘉心痛同樣也是為自己,他活成了劉仲,但卻沒有了自己,這種感覺讓人瘋狂!但他沒有瘋狂,因為他尊重劉仲,為這個昔日的三哥出力,他心甘情願,所以他仍清醒著,更為漢室的複興而驕傲,為舂陵劉家能主宰天下而歡呼,這,只是屬於少數人的秘密,因此劉嘉在意假劉玄的每一點變化。

  所以,劉嘉找劉玄談過幾次,但是劉玄不但沒有接受他的提議,反而訓斥了劉嘉。

  劉玄是當今天子,而劉嘉只是一朝臣子,他無權說太多。

  劉嘉無奈地退下,他已經感覺到劉玄心性的變化,但更多的卻是感到無能為力,他似乎成了角落中一個幾乎被遺忘的角色,背負昔日昆陽大捷的虛名,卻難再有建樹,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劉仲,更不能如昔日劉仲一般放手大干一番。

  倏然間,劉嘉想到了劉秀,那個居於梟城的舂陵劉家老三!

  “仲將軍何以鬱鬱不樂?”劉嘉正心神不定之時,倏聞一聲質問,不由得心神微震,抬頭看時,不由得笑道:“剛才被聖上訓斥了一番。敬國公何時返回洛陽,而與大司空同來見聖上,定有要事發生了吧?”“哦,聖上近日心情不好嗎?”王鳳訝問道。

  “敬國公見過聖上自然知道!”劉嘉並不想與王鳳多說,昔日劉寅之死,多少與王鳳這些人有關。因此,劉嘉對這群妒賢嫉能的人極為不屑,儘管這些人無一不是頂級高手。

  △△△△△△△△△

  “報皇上,敬國公與大司空求見!”一名內侍禀報導。

  劉玄似乎心情尚未好轉,道:“讓他們在門外候傳!”“皇上,敬國公說有要事禀於皇上!”那內侍有些猶豫地道。

  “好吧,傳!”劉玄也有些無奈,王鳳與陳牧所代表的是軍方中的兩根支柱,而且此二人在新朝中的分量絕不小。

  “臣王鳳、陳牧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兩位愛卿平身,不知兩位愛卿有何事呀?”劉玄道。

  “謝皇上,臣此來是因樊祟之事!”王鳳直截了當地道。

  劉玄神情立肅,關於樊祟之事,自然是大事。

  陳牧的目光卻投向殿中的內侍和宮監,劉玄努了一下嘴,那些宮監和內侍知趣地退了出去。

  “有事便禀上來吧!”劉玄道。

  “臣派出的探子回報,樊祟在前來洛陽之前,便在赤眉軍中作下極度秘密的安排!”王鳳語出驚人地道。

  “什麼安排?”劉玄吃了一驚。

  “赤眉軍的前鋒營移至東郡附近,大有西進之勢,且赤眉軍各旅有積極備戰的動向,皇上不能不小心呀!”陳牧出言道。

  “哦,竟有此事?難道樊祟此來投降有假不成?”劉玄大為震怒地問道。

  “依臣看,樊祟此來確沒有安什麼好心,皇上還是小心為上!”王鳳提醒道。

  “那朕便在他入長安時,斬了他們,我倒要看看赤眉軍沒有了樊祟,逄安那些人還有什麼作為!”劉玄冷殺地道。

  “此事萬萬不可!”陳牧忙道。

  “有何不可?”劉玄反問。

  “樊祟此賊雖賊心不死,野心勃勃,但此次是以臣服為名來我洛陽,若是皇上在沒有他們想造反的證據之前,便殺他們於洛陽,只怕會讓天下人寒心,往後,誰還敢臣服於皇上?因此,樊祟絕不能殺!”陳牧道。

  “嗯,大司空所言極是!”劉玄並不糊塗,在大局之上,他依然不會不明事理,眼下正是天下反王軍紛紛臣服的關鍵時刻,如果他沒有理由而殺了樊祟的話,那隻怕會使天下反王勢力各自為朕,誰也不敢來洛陽受封了。到時候,戰亂仍將無休止地延續。

  “那以二位愛卿的意見,認為該如何處理樊祟?”劉玄反問道。

  “臣以為樊祟不能殺,我們還要封其官職,但卻不能讓其擁有實權,更永久留在洛陽,只要樊祟留在洛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便不怕他飛上了天,而且赤眉軍也會投鼠忌器,天下各路反王軍自然也便無話可說!”王鳳提議道。

  “敬國公是說軟禁他?”劉玄立刻明白其話意,反問道。

  “皇上聖明,臣正是此意!這樣一來,既可堵天下人之嘴,二來又可防患於未然,天下自然輕易可定!”王鳳肯定地道。

  “大司空的意思呢?”劉玄的目光轉投向陳牧,反問道。

  “臣之見與敬國公相仿,臣認為敬國公之計確實妙極!”陳牧附和道。

  “很好,朕心中有數,此事待樊祟來朝之後再議,你們二人先行退下!”劉玄吸了口氣道。

  “臣先行告退!”王鳳與陳牧頓喜形於色,彎腰而退。

  劉玄卻陷入了沉思。

  △△△△△△△△△

  “主公,屬下幸不負所囑!”賈復興奮地道。

  林渺極喜,問道:“怎樣?”“王鳳和陳牧果然中計,勸說劉玄。劉玄封樊祟及其所領的二十餘位大將為列侯,卻沒有實權,更將其安排在一片府第之中,不許私離洛陽,等於是軟禁於洛陽,想來樊祟必不會長久受制於人,受此閒氣。”賈复笑道。

  “做得好!劉玄啊劉玄,你殺我長兄,這天下自不應是你這無容人之量者之物!”林渺恨恨地道。

  “主公,賈复願為主公身邊之先鋒卒,為主公平定河北效犬馬之勞,懇請主公恩准!”賈复誠懇地道。

  “哦?”林渺微訝,打量了賈復一眼,反問道:“你想行軍打仗?”“不錯!大丈夫當以征戰沙場變榮,還請主公給我這個機會!”賈复肅然道。

  “好!我就封你為偏將,編至鄧禹軍師的帳下!”林渺悠然道。

  “謝主公!”賈復大喜。

  △△△△△△△△△

  林渺心神突覺有些恍惚,情緒沒來由地波動了一下,不由得抬頭,卻見一道幽風吹入帳內。

  林渺一驚,不由得低呼:“怡雪!”帳中已多了一人,林渺身邊的狄龍與狄英豪立刻出手。

  “住手!”林渺低喝。

  狄龍和狄英豪一怔,他們不知道這突然不告而入的神秘人物是誰,但他們最先想到的卻是林渺的安危。

  “怡雪,怎會是你?”林渺大喜立起。

  入帳之人正是與林渺一別數月的無憂林傳人怡雪,這怎不讓林渺歡喜異常?

  怡雪的神情極冷,聲音有些冷漠地反問道:“我究竟應該叫你劉秀,還是林渺?”林渺一怔,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地道:“林渺是我的過去,劉秀是我的現在,名諱只是一個代稱而已!”“你錯了,名諱不只是代表一個代稱,更可以定格一個人的地位和權勢!”怡雪冷然道。

  “你怎麼了?為什麼今天說話這般怪?你不知道我很記掛你嗎?還沒謝你上次相救之恩呢!”林渺惑然道。

  怡雪漠然一笑,道:“你記掛的只是權力,只是私慾吧?”“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林渺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你應該明白,我以前看錯你了,以為你是一位只為天下百姓著想的大英雄,是一位救萬民於水火的好漢,但是你卻為了一己私慾,挑起劉玄與樊祟之間的戰爭,使本可以平靜生活的百姓再次陷入水火之中!”怡雪有些怒意地道。

  林渺啞然,錯愕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難道不是你讓人去遊說王鳳和陳牧的嗎?”怡雪反問。

  林渺吸了口氣,與怡雪對視半晌,才道:“不錯,是我安排人去遊說的,。但即使沒有我的遊說,王鳳和陳牧之輩也不會讓劉玄真個接納樊祟,我只不過是為一件本來就會發生的事添了把火,使之加速進行而已!”“你知道若是綠林軍和赤眉軍交戰,將會有多少無辜的百姓喪命於戰亂嗎?”怡雪冷問道。

  “你以為赤眉軍降了,天下便會太平嗎?百姓便可以安居樂業嗎?現在赤眉軍屯於濮陽,並未與綠林軍有任何衝突,你看看,百姓都安居樂業了嗎?你再看看赤眉軍的動向,樊祟在入洛陽之前便已經準備了退路,你以為他這是真的降嗎?”頓了頓,林渺又道:“此刻,河北未定,南方只要有一把火就可能重新動盪,巴蜀的公孫述自立為王,根本就沒有降意,隴西有隗囂,這些人未定,誰敢稱天下太平?依我看,這次赤眉軍的舉動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如果劉玄與公孫述或是隗囂交戰,樊祟必趁機攻擊後方,那時南方秦豐也必反,綠林軍才真的是背腹受敵,我這只不過是想劉玄先平定中原和東海而已!”“狡辯,如果樊祟降服,公孫述和隗囂何以敢戰?雖巴蜀有地利可憑,但隴西卻如何能擋百萬大軍?”怡雪斥道。

  “沒有發生的事情,誰能預料結果?”林渺反問。

  “但你不該火上添油,劉玄畢竟是你族兄,也是人心所向,你如此做分明是想趁亂自得天下,滿足你的私慾而已!”“不管你怎麼說,我劉秀做事都是有自己的原則的,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個有多偉大的人物,我只是一個混混出身,不知大義,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無賴也好,我並不在乎,只要我問心無愧,就不怕人罵!”林渺也有些惱火地道。

  怡雪冷冷地望著林渺,半晌未語。

  狄氏父子有些錯愕,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但他們並沒能看到怡雪的面容,卻知一定與林渺有某種特殊的關係,而讓他們吃驚的卻是,這女子進入帥帳卻沒有驚動帳外的護衛,這使得他們為之愕然,同時也明白此女絕非一般人物。

  對於天下大局諸事,狄氏父子自然不太懂,也插不上嘴,但他們是林渺的親衛高手,自然以林渺的安危為主,任何人若要對林渺不利,必須先要放倒他們!

  但是此刻林渺並沒有讓他們出手,而且也不宜出手。

  “我們今日可不可以不說這些?這些尚很遙遠,誰能說得清其中的變數?為了這件未能預料的事傷了彼此的和氣,值得嗎?”林渺吸了口氣問道。

  “你變了!”怡雪道。

  “我沒變,只是我更清楚自己該怎麼活下去!”林渺肯定地道,頓了頓又道:“你來找我便只是為了這些嗎?”“你知道,無憂林的弟子之所以出山,便是為了找尋天下的明主!”怡雪道。

  狄氏父子吃了一驚,這才知道眼前女子的身分。

  “是的,我知道,難道你已經認定了劉玄?”林渺問道。

  “你以為天下誰比他更合適?”怡雪反問。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我來北方?”林渺吸了口氣質問道。

  “那是往昔!”林渺不由得笑了,道:“不是我變了,是你變了,如果你認為劉玄是明君的話,我無話可說,但你不應該將你的意見強加於我,我並不這麼看,所以,讓你很失望!”“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怡雪說完,轉身便向帳外行去。

  “站住!”林渺脫口道。

  “劉元帥要擒下我嗎?”怡雪反問道。

  “怡雪,我們就不可以靜下心來好好談談嗎?難道劉秀真的就這般不屑嗎?”林渺大步走到怡雪的身旁,懇然道。

  “我此次下山,除了天下百姓之事,不談私事!”怡雪冷然道。

  林渺的臉色頓顯沉鬱,吸了口氣駁斥道:“難道對無憂林的叛徒王翰你們也可以置身事外嗎?何為天下百姓之事?真是笑話!無憂林口口聲聲為天下百姓,何以天魔門大行其道?何以邪宗禍亂江湖?何以至今天下武林尚是若一盤散沙?無憂林做了什麼?在江湖戰亂紛起之時,無憂林的人去了哪裡?人說防患於未然,何以當初無憂林的人不出手,到禍及了百姓才以救世之主的身分出現?很偉大嗎?很崇高嗎?解救萬民於水火,就憑你們無憂林幾顆腦袋、幾雙手?就你們幾個人能夠讓天下百姓幸福起來嗎?”“誰說只有我們幾顆腦袋、幾雙手?誰說只有我們無憂林的幾個人?難道天下的有誌之士和千萬百姓不是人嗎?”怡雪反問。

  “天下的有誌之士會再追隨無憂林嗎?千萬百姓會再隨你們揭竿而起嗎?現在的江湖已不再是昔日的江湖,那些散落的江湖遊俠們也都在為自己的前途和功業打算,也都在為自己的幸福和退路謀劃!你們現在在江湖中可以聚集起來的高手,還不如綠林軍中的高手多,甚至比赤眉軍中的角色都要少,憑他們能行嗎?”林渺反問。

  “我自然知道,但我為什麼要去江湖號召?我為什麼不可以去聲援綠林軍?”怡雪冷笑道。

  林渺也笑了,不置可否地道:“你確實可以聲援綠林軍,但他們卻並不一定會接受。別忘了,天魔門和邪宗無孔不入,你們的初始目的不應該是天下百姓,而應該是這禍亂江湖、害苦百姓的邪魔外道,即使劉玄得天下,這些邪魔外道不除,必像白蟻一般,大房總會有傾塌之日,難道你們去綠林軍便可以清出魔門餘孽、邪神門徒?”怡雪啞然,儘管林渺語鋒犀利,卻不無理據,也讓人難以反駁。

  “無憂林尊為天下正道之首,為蒼生謀福是義之所在,卻不是治天下、平天下的組織,治天下、平天下要的不是武功,而是軍隊的武力,是製約天下的王法,是能給黎明百姓的禮儀道德!因此,天下之爭,無憂林不要忘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更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角色,否則只怕會像當年無憂林叛徒王翰給天下所帶來的創傷一樣,發生無可挽回的悲劇!”頓了頓,林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不想成為罪人,也希望這個天下不會出現那樣的罪人!” “元帥……”“不要放走刺客!”帳外的護衛似乎有所覺,大隊人馬迅速趕了過來。

  魯青和赤練劍急步奔入帳中。

  林渺一擺手,打住了魯青諸人的動作。

  “雪姑娘!”魯青顯然認出了怡雪,有些錯愕。

  “你們全給我退下!”林渺吩咐了一聲。

  赤練劍和魯青諸人望了一眼,連狄家父子也都跟著退了出去。

  大帳之中惟有林渺與怡雪相對,顯得異常安靜。

  “我不希望你以太世俗的眼光看我,至少,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卑劣!”林渺嘆了口氣道。

  “我也希望你能像你說的那樣,今天換作是我師姐,她會殺了你,因為她不想有任何人破壞劉玄一統天下的大業,至少在這一刻,天下已有七分在劉玄手中,他坐擁天下的可能性遠遠超過你!”怡雪道。

  “如果無憂林的傳人都像她這麼武斷,那這個天下也便了無生趣!既然我選擇了這一條路,就已經想過會有人欲殺我而後快,但你放心,便是王翰想殺我都無功而返,而這個世上擁有王翰這等修為者不會超過數人!”林渺自信地道。

  怡雪也吸了口氣道:“那你好自為之,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做出了什麼對不起天下百姓的事,我同樣會來殺你!”“你覺得我會嗎?”林渺反問。

  “你說過,將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料,沒有發生的事,是沒有人知道會不會的!”怡雪吸了口氣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突然改口道:“怡雪要不要到我的軍營中去看看?”怡雪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卻道:“王郎的橫野大將軍劉奉不是一個簡單人物,這次兩軍交戰,你要小心了!”“謝雪兒關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我曾研究過此人所有戰鬥的用兵,此人確可算是個將才,不過,我心中早有數,過幾天可能要下雪了,北方的冬天總是特別的冷,你也要注意了。”林渺坦然道。

  怡雪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道:“今日就此別過!”“你要去哪兒?”林渺忍不住問了一句。

  “天大地大,去該去的地方。”怡雪道。

  林渺心中一陣莫名的傷感,怡雪的冷漠讓他不無傷感,但卻知道,他無權挽留怡雪,此刻的他並非孑然一身,而他能為怡雪留下一個什麼位置呢?他沒辦法把全部的身心全都給怡雪,那便不配奢求換來怡雪的愛,是以林渺無語。

  “我送你出營!”林渺吸了口氣道。

  △△△△△△△△△

  “陛下,橫野將軍來信,請求運送戰備糧草!”劉林吸了口氣道。

  “橫野將軍難道只想死守任城?”王郎一聽,立刻反問道。

  “橫野將軍正是此意,再過些日子便已是大雪封凍之時,劉秀大軍此刻連戰皆捷,必士氣正旺,若與之硬拼只怕難以討到好處。因此,橫野將軍想先避其鋒銳,再游擊其后防,劉秀之兵必退!”劉林解釋道。

  王郎的眉頭微皺,吸了口氣問道:“劉秀的大軍真有如此兇猛嗎?”“臣仔細研究了劉秀的每一戰,此人擅用奇兵,擅利用形勢,兵行險招,卻又無跡可循,極為詭變,對付他,只有穩打穩紮,步步為營,方能有勝算!”劉林道。

  “是啊,當日劉秀這小子化名梁渺混入邯鄲便是兵行險招,這小子確實詭變!”山西惡鬼恨恨地道。

  “而這次大日法王之所以身受重傷,也是因為這小子太詭詐,橫野將軍攜城穩守應該是一個好策略。”張參也道。

  “他需要多少糧草?”王郎問道。

  “兩月的軍糧!”劉林道。

  “好,明天由義飛親自押送!”王郎道,他也知道林渺絕不好惹,這個年輕人能在一年餘的時間內飛速崛起,除了機遇之外,也確實包含了其自身的智慧、能力在其中,當日獨闖邯鄲便可見一斑。

  “臣代小兒張義飛接旨!”張參忙挺身道。

  “嗯,很好,另外讓人告訴高湖與重連兩人,讓他們各抽出兩千精銳,隨時待命,以備急需時用!”王郎肅然道。

  “臣稍候立刻去辦!”劉林道。

  “朕就不信鬥不過一個黃毛小子!”王郎自語道,旋又問道:“大日法王的傷勢如何?”“法王所中之刀幾乎透入心臟,只怕月內無法復原,儘管有太皇的聖藥,也仍需數月時間調養。”“林渺這小子好狠!”王郎不由得吸了口冷氣,以大日法王的武功,卻險死於林渺的刀下,可見此人的武功確實已經不再是昔日大鬧邯鄲時所能相比的。

  “邪神居然在泰山之頂與武皇同歸於盡,你們可有查出是什麼人殺了玄劍和雷霆威?”王郎神情極為凝重地道。

  “料來不會是劉秀的人,劉秀的人沒去過泰山,聽說與聚賢莊莊主趙飛飛有關!”劉林想了想道。

  “天下間能同時殺死他們二人者不多,便是林渺只怕也沒有這個本事,武皇已死,秦盟、邪神也亡於泰山,天下間哪裡還有這般可怕的高手? ”王郎質問。

  殿中眾臣皆無語,誰也不知道天下間哪還有這般可怕的高手,有些人並不知道玄劍和雷霆威的武功,卻聽說過,昔日與武皇戰於長安僥倖存活下來的天下最可怕的殺手,卻在一日間被人殺了兩個,這怎能不讓人心驚?

  “陛下何不問一問太皇?也許太皇知道是何人也說不定!”張參提議道。

  “哼,太皇正在閉關,此事何能驚擾他?好了,此事朕自有主張,你們先退下吧。”王郎微有些不悅地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4
第六卷第三章天下之亂
  “邯鄲秘報!”阿四急速趕至林渺的帳中,沉聲道。

  “何事?”林渺訝問。

  “邯鄲來的飛鴿傳書!”阿四親手送上一隻灰色的信鴿。

  林渺接過信鴿,解下其足下的紙條細看,神情微變。

  “傳我口諭,讓諸營將士小心防範,尤其要小心絕殺的刺殺!”林渺沉聲吩咐道。

  “殺手絕殺?!”赤練劍吃了一驚。

  “不錯,就是昔日殺手絕殺,你去告知鄧禹諸將軍,讓他們小心提防!”“屬下這便去!”赤練劍自然知道殺手絕殺的厲害,當日殺手絕殺在林渺手中救走了玄劍和雷霆威,其武功之詭,確實讓人無法不驚,更何況昔日蒼穹十三邪的威名依然震懾江湖,無人敢忘。

  “另外,主簿去通知卓茂帶一千騎兵隨時待命!”林渺又道。

  朱右應聲而去。

  林渺卻皺起了眉頭,近些日子發生的事確實太多,而且連連征戰,忽略了許多江湖之中的事,但這些事情卻又都是不能夠忽略的,如此看來,自己身邊的機制尚不夠健全,還有待改進。

  儘管此去的梟城軍,商有小刀六和姜萬寶,文有歐陽振羽、朱右等人,武有林渺自己、鄧禹、賈复、卓茂及數十員猛將,但是這些並未完全健全,有些尚有待完善,就比方說江湖中的動靜,梟城軍的反應就極慢,可是江湖之中許多事情都能左右整個戰局。

  正思忖間,卓茂全身披掛大步行入帳中:“主公傳末將有何吩咐?”“劉奉要與我們打一場持久戰,而且王郎已讓張義飛押運大批糧草趕往任城,我要你去截這批糧草,哪怕是點火將之燒了,也不能讓其送到任城!”林渺肯定地道。

  卓茂一怔,肅然道:“末將必不讓主公失望!”“另外,你必須利用好此次機會,誘劉奉出城!”林渺道,旋又攤開一張地圖,道:“你可以在官莊口埋伏,最好讓劉奉知道你在截糧草,這樣,劉奉必會派人前往接應,此時你們便可……”林渺一陣密語,卓茂神色數變,隨即露出喜色,卻又有些困惑地道:“可是……”“其它的事情我會安排,你只須依計而行!”林渺肅然道。

  “末將領命!”卓茂恭敬地道,對林渺的計劃他從不敢抱懷疑的態度,儘管尚有些疑惑。

  “此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攻下任城只怕要到明春了。因此,若是有失,軍法處置!”“末將明白!”“好,你立刻去準備!”林渺道。

  △△△△△△△△△

  樊祟極為鬱悶,這一切並不出他的意料,劉玄並不是真的就不懼他樊祟。

  當年韓信貴為楚王,還有英布諸王,皆因勢大而為劉邦所忌,這才招致殺身之禍,而他樊祟前來洛陽臣服又能有什麼結果?

  劉玄之所以不敢殺他,是因天下未定,擔心影響諸路反王軍的情緒,一旦天下大定,他樊祟又豈能逃過劉寅當日的下場?

  不過,樊祟也無怨,因為他並不是因為劉玄才來投奔洛陽,而是因為秦复,他不知道秦复此刻怎樣了,卻相信秦復有能力定下大局。

  以此刻秦复的武功,應該不在壽通海之下。

  當然,樊祟絕不會低估壽通海的力量,這個能與他齊名天下的超級高手的武功只怕還要勝他一籌,儘管秦復得到了秦盟的全部功力,但若想除掉此人絕非易事。

  劉玄軟禁了樊祟,但仍是小視了樊祟,如果樊祟想要離開洛陽的話,並不難,但是與他一同前來洛陽的赤眉軍將士只怕會受到牽連,他也不能拋開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獨自離開,因此,他必須等待一個機會。

  機會並不是沒有,而且已經快了,樊祟自然已經聽說劉玄要遷都長安的消息,若是遷都,劉玄絕不可能顧及得了這麼周全,那時,他便可與眾赤眉軍將領衝出洛陽。

  邪神死了,武皇死了,便連秦盟也過世了,天下間又有幾人能擋他?若說昔日綠林軍中還有一個劉寅可與他一決高下,但今日綠林軍中的高手若論單打獨鬥,只怕無人是他之敵,儘管劉玄也是極為超卓的高手。

  洛陽城外的消息依然能很快傳入樊祟的耳中,而對每一條消息他都不會放過。

  在洛陽,聽得最多的還是關於北方尚在持續的戰況。

  戰爭,僅限於劉秀與王郎之間。整個天下,就只有北方的爭戰是最激烈的,其餘的各地雖有零星的一些爭戰,卻根本就是強弩之末,而中原則已全在綠林軍的統治之下。因此,關於河北的消息自然是最為搶耳的,且一切正在開始。

  樊祟並不是很看得起王郎,但是他卻被劉秀耍了幾次,而且劉秀在河北所做的一切,他都有準確的情報,包括以少勝多敗銅馬退王校,更大破富平、獲索,使得黃河幫幾乎統一了濟水以北、黃河以南的數百里方圓。另外更與馬適求的義軍合擊,大敗王郎的軍隊於內丘,這使得天下人無不為之矚目。

  而最讓樊祟刮目相看的,卻是劉秀在短短的十月間,使得梟城和信都成為北方的商貿樞紐,讓梟城的百姓安居樂業,上下一心。

  樊祟曾派人前往梟城購買過戰馬,而且特讓部下觀察了一下梟城內外的構造,但帶回的消息卻是讓他極度的吃驚。

  本來一座小小的梟城,居然向外擴展了十數里,由村堡組成的外城形成了極堅固的工事,可見梟城確實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和號召力,更能得到百姓的信賴。

  對梟城整體的規劃也應是出自高人之手,因此,使那些村堡可以軍民兩用。

  梟城中的每一位百姓和戰士都似有著一股積極向上激昂的精神,這也給赤眉軍的探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這一切都逃不過樊祟的掌握,因此,劉秀雖然尚處於弱勢之下,但樊祟絕不敢小視此子,甚至覺得劉秀才是北方最具潛力和威脅的人物。

  樊祟征戰天下多年,而在江湖之中也浪跡多年,看人是不會錯的,在梟城和信都城中存在著極多的人才,而這些人才足以讓劉秀成為北方之主。

  劉秀曾向劉玄自動討封,更表示臣服,卻未到洛陽受封,自此之中,也可見劉秀的聰明。

  昔日憑林渺之名便已經名動天下,而後又轉為劉秀,成為漢室正統,再出現劉秀請封之事,樊祟不能不佩服劉秀的心計。

  劉玄封賜劉秀,這便等於代表天下所有劉家的人承認了劉秀為漢室正統的地位,承認了劉秀有資格成為漢室子孫。

  這並不只是單憑心計,更說明劉秀深具遠見,知道成為漢室正統這個身分的重要性,所以才會委曲求全。

  樊祟知道,劉秀並不是甘於人下的人,至少,不會甘於劉玄之下,因為劉玄與其有殺兄之仇,而劉秀深具遠見的安排,便足以證明其極具野心。

  眼下的天下四分,一為極西王莽的殘餘,二為河北數十路尚各自為朕的義軍,另一線則是東面的赤眉軍和具備一統天下條件的綠林軍。

  極西的王莽殘餘不足為患,最多就只是割地自居,而東方的赤眉軍勢力雖強,但樊祟卻選擇降於劉玄,惟一隻有北方亂成一片的眾義軍是一股潛力絕不可小視的力量,如果誰能一統河北,以其豐饒富足的土地和塞外源源不絕的物資,足有逐鹿中原的本錢。

  樊祟這才會對北方的人物極其留意,而在北方所有人物,若不是劉秀如一匹黑馬般奇蹟般崛起,王郎倒也是個人物,但是劉秀卻在短短十月之中一躍成為北方最有影響的人物,鋒芒蓋過了所有人,足以與經營了數十年的力量相抗衡。

  當然,劉秀的特別,還在於對中原的經營,關於他的組織靠冶造兵器迅速崛起,將資源成倍地增長。

  所有的這一切都像是奇蹟,儘管劉秀與小刀六多少有點不擇手段,有趁渾水摸魚之嫌,但在這亂世之中,能夠成功誰又會在乎手段?

  事以成敗論英雄,如果不計劉秀在河北立下的功業,單憑經商耍手段,他與小刀六也足以傲視天下。

  如此人才,不僅僅是樊祟為之惻目,天下各路反王軍又有誰不驚羨?

  劉秀與王郎大戰,一開始劉秀處於下風,但近來,梟城軍卻未敗一陣,王郎的大軍節節敗退。

  這一切並不出樊祟意料之外,何況又有了鄧禹這般人物為林渺出力,便是劉玄也有些眼紅。

  事實上劉玄確實有些眼紅,鄧禹居然去梟城助劉秀!他自然最清楚自己這位兄弟的才華和能力,但他卻無法阻止這一切,因為他不能告訴鄧禹他便是昔日的劉仲。

  這讓劉玄有些痛苦,但得到了權力,卻無法不為之付出代價,他讓人去各地尋找風痴和火怪。

  劉玄只想在某些時候恢復自己的樣子,失去了自我的感覺,會讓人瘋狂,而掌握了太多的權力,則會有更多的權力受害者。

  有時候,劉玄甚至怕見劉嘉,因為劉嘉擁有著他昔日的面容,看到劉嘉,劉玄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昔日的灑脫,想起往昔的情結,這幾乎讓他想痛哭一場,所以劉玄在遷都的前夕,封劉嘉為漢中王離京而去。

  無論如何,劉玄都把劉嘉當作最好的兄弟,因為他知道此人絕對忠誠,兩人一起長大,更因為他而讓劉嘉付出了太多,封其為漢中王,也是對劉嘉的一種補償。

  △△△△△△△△△

  張義飛很傲,因為他是王郎的弟子,而王郎又是漢王。他身為驃騎大將軍,又有一個好父親,自然很傲。

  兵書,張義飛讀過不少,武功也絕對不錯,但自小受盡寵愛,所以對待兵士並不將之記在心上,因其目中無人,常讓手下的將士敢怒不敢言。

  當然,張義飛並不太在乎這些,他是驃騎大將軍,手中掌握生殺大權的感覺確實很美妙,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此次由他親運糧草,可見王郎是多麼看重他。

  他所到之處,各城的城主都極盡心招待,各路守將則是對其禮敬有加,誰不知道張義飛的身分和其父親在王郎身邊的分量?

  當然,張義飛的武功也是人盡皆知的,確有萬夫莫擋之勇。

  在王郎的眾多弟子之中,張義飛最受寵也是因為其極具天賦。

  “將軍,如果我們再行的話,可能要二更才能到任城,不如我們先紮營,待天亮再趕路,這樣也安全一些!”一些督軍望瞭望快要西下的夕陽,吸了口氣道。

  “前面是什麼地方?”張義飛淡淡地問道。

  “官莊!”“官莊?那好,便在官莊休息!吩咐人去通知橫野大將軍,讓他派人前來接我們的糧草!”張義飛吩咐道。

  “將軍,官莊到任城不過二十餘里,要勞煩劉將軍,只怕不好吧?”那督軍有些為難地道。

  “這裡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張義飛不悅地道。

  “是!”那督軍一臉悻悻然地道。

  △△△△△△△△△

  劉奉有點惱火,張義飛居然讓他派人去官莊接應。

  此地距官莊不過二十里地,即使是親自送至任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張義飛卻要他接,這擺明著是不把他看在眼裡!擺出這種臭架子,劉奉自然惱火。

  劉奉自不會真把張義飛放在眼裡,他們雖同朝為將,但若張義飛不是沾著與王郎的關係,又算什麼東西?

  “驃騎將軍是不是晚上寄於官莊?”劉奉淡淡地詢問那報信的督軍。

  “晚上道路不好走,所以驃騎將軍才想明日天亮再動身。”那督軍道。

  “區區二十里路,即使真的不好走,急趕一程又何妨?分明是在路上耽誤了時間嘛!”“尹將軍!”劉奉叱了一聲。

  尹長生頓時噤口,他為任城的偏將,對劉奉確實敬服,不過他一向看不慣張義飛的為人。

  當日伊長生居於邯鄲王府的時候,便與張義飛打過交道,那時他只是王郎府中的一個客卿,後王郎起事,為其東征西討,立下了赫赫戰功。

  王郎極欣賞此人,因其性子直爽,不附風雅,更擁有一身橫練硬功與解甲拳,在江湖中頗有身分,戰場之上更是有萬夫莫敵之勇,這才升為偏將,助劉奉攔截劉秀的南進。

  “你回去告訴驃騎將軍,我會派人連夜趕去官莊接受糧草!”劉奉冷冷地道。

  “連夜押送?”那督軍訝問。

  “有何不可?”尹長生反問。

  “哦,沒有……”“好,長生,你便帶五百戰士隨他前去官莊,負責護送糧草回任城。”劉奉道。

  “末將明白!”尹長生應了聲。

  △△△△△△△△△

  官莊並不是一座城,而只是一個諸如驛站般的小鎮,但在鎮外卻有高牆,如同一座巨大的莊園,對於普通盜賊的入襲有著極強的防禦能力。不過,這一切並不適合對付大隊的攻城軍。

  不過,此地距任城僅二十餘里,到刑台也隻數十里,在刑台、任城、內丘三地之間。

  有那呈三角形的三座城池相護,官莊倒也極平靜,至少到目前為止,戰火尚未燃到此地。

  張義飛選擇此地寄宿,也並非沒有原因。

  官莊的里正在張義飛駐於此地之後,便立刻下令關閉四面的莊門,不許有閒雜之人出入,這也是為了安全。

  張義飛對裡正如此謹慎很是滿意,這也讓他省心不少。

  官莊裡正是個很識趣的人,而對張義飛的事自然也曾說過,是以早已準備了好酒好菜為張義飛洗塵。

  因此,裡正的府院之中倒也極為熱鬧。

  “報,莊外有一隊自稱是任城來的人馬,特來迎護糧草!”一名護衛極速奔入莊中向張義飛恭敬地道。

  張義飛一怔,眉頭微皺道:“怎麼如此快?”“小人不知,是以來報將軍,還請將軍定奪!”裡正也微愕,儘管任城距此不過二十餘里,但是探報一來一回沒有兩個時辰絕不行,而且那還要是半刻也不停。

  夜裡的道路極難走,如果任城兵將前來,絕不會有這麼快,是以這確實讓張義飛、裡正感到意外。

  “讓下官出去看一看吧!”裡正極乖巧地道。

  “本將軍和你同去!”張義飛吸了口氣,抓起一旁的劍大步行了出去。

  官莊之外亮起了大片的火把,一隊人馬在官莊之外密密地排開,為首者頂盔戴甲,極具氣勢。

  張義飛站在莊門的樓上望了一眼,微吃了一驚,莊外的戰馬並不嘶鳴,顯然是經過專門訓練過的戰旅,而至少有三四百人之眾。

  “來者何人?快報上名來!”裡正在莊樓之上高喝。

  “你沒長眼睛嗎?本將軍前來接應糧草,快開門!”為首的戰將一帶馬韁,來到莊門之外。

  火光之中,城樓之上的張義飛和里正立時看清了戰馬之上的人。

  “是尹將軍!”裡正立刻認出戰馬之上的人正是任城的副將尹長生。

  “快開門!”裡正哪敢得罪尹長生?忙下令。

  “慢!”張義飛卻出言相阻。

  “將軍?”裡正微惑。

  “尹將軍,你可有遇到我派去任城的探子?”張義飛的目光在尹長生的騎兵之中掃了一下,問道。

  “我等是得探報說將軍不日即到官莊,是以受元帥之命,提前動身由大路來此,並未見到將軍所遣的探報,或許是在路途錯過了。”尹長生道。

  “你們怎會知道本將軍會歇息於此?”張義飛又問道。

  “末將乃是順大路一直迎接,直到此地才知將軍已駐於官莊,便前來叫門,難道這也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尹長生大惑問道。

  張義飛眉頭微皺,尹長生的話中確實沒什麼破綻,只是並沒見到他派出的探子相隨,他這才有些奇怪。

  “將軍,難道尹將軍您還信不過嗎?”裡正也有些奇怪,他自然識得尹長生。

  尹長生乃是戰功赫赫的猛將,更是任城的副將。官莊與任城相隔那麼近,自然與尹長生打的交道也比較多,裡正與尹長生甚至還有一些交情,此刻張義飛不讓尹長生進莊,他自然是不解。

  張義飛冷冷地看了裡正一眼,他自然也識的尹長生,只是在有些時候,他尚是一個謹慎的人,而且,他也想給尹長生一點下馬威,不過此刻倒也不適合擺譜,因此只好揮揮手道:“開門!”莊門緩緩打開,尹長生帶著三百餘騎大搖大擺地快速進入官莊之中。

  張義飛似乎在突然間感到微有點不妥,正想不起來之時,尹長生手中大刀一揮,高喝道:“殺啊!”張義飛大驚,那三百騎兵已經如潮水一般直殺入官莊之中。

  騎兵以極速沖入,而莊外的樹林之中更竄出數百快騎,極速沖向官莊。

  “關門!關門……”裡正大聲吼道,但此刻哪里關得了門?

  門口的王郎軍和官莊的莊丁已經被沖入的騎兵斬瓜切菜般殺得一個不剩。

  王郎的護糧軍尚沒弄清怎麼回事時,便已經被殺得七零八落。

  “尹長生,你反了不成?”張義飛如雲雀一般掠下城樓,落於馬背,連殺數人趕上尹長生怒喝道。

  “自然是反了,納命來吧!”尹長生冷笑一聲,大刀疾揮,一時風聲如雷,映著火光,有若一道乍起的冷電。

  “你不是尹長生!”張義飛大驚,他識的尹長生,而尹長生絕沒有這般犀利的刀法。

  “不是又怎樣?”說話間,尹長生與張義飛已連換數招,戰馬錯開。

  尹長生並沒有放過張義飛的意思,幾匹戰馬迅速向張義飛圍攻而至。

  張義飛大驚,也大怒,這一刻他似乎也明白了這群人根本就不是任城的兵將,而極有可能是劉秀的人。

  當日劉秀大鬧邯鄲,便是藉易容之術偷龍轉鳳地將白玉蘭送出了邯鄲,因此,做出一張尹長生的面具自然不是什麼難事,可是此刻後悔已經遲了。

  數百騎兵如同旋風一般在莊中捲起一道高塵,並以極速攻入裡正的莊院之中,由於在人數上的優勢,且這些騎兵只對那些存於車中的糧草放火,點起了火便走,並不與這群押糧兵太過糾纏,是以很快又殺出裡正的府院,而此時裡正的府院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張義飛武功雖然極高,卻被尹長生等四名好手圍殺,只被打得也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裡正卻被沖入的騎兵給斬殺了。

  張義飛見大勢已去,只好含恨打馬落荒而逃,惟身邊幾名親衛追隨而去。

  尹長生並不追趕,而是迅速與自莊內衝出的騎兵會合,得知糧草已盡燒,便又如一陣風般遠離官莊融入黑暗之中,惟留下官莊之中一片狼藉。

  △△△△△△△△△

  “報將軍,官莊好像起火了!”一名牙將來到尹長生的馬前急禀道。

  “啊……”尹長生吃了一驚,喝道:“快速前進!”任城的戰士迅速加快步伐。

  尹長生的五百戰士步騎交雜,是以行軍的速度並不是太快,但是此刻官莊有險,自然是全速前進了。

  趕到官莊,依然是滿地狼藉,遍布血腥,還有不少人在呻吟、呼號,四處的百姓也被火勢驚起,奔走救火,整個官莊亂成了一團。

  “裡正何在?你們將軍何在?糧草何在?”尹長生抓過一名小卒大聲喝問道。

  那小卒本像無頭蒼蠅一般自火海中逃出,倒被這一喝給嚇醒了,忙道:“報……報將軍,裡正被殺了,糧草被賊人給燒了,驃騎……驃騎將軍不知去了哪兒……”“什麼?”尹長生大怒,又叱道:“快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小人不知,小人本在裡正府院裡休息,誰知……誰知突然便衝進一隊人馬,見人就殺,見糧就燒,還把裡正的房子全燒了,然後這些人又迅速退走了,小人出來時,外面的弟兄都跑得差不多了,也沒看到驃騎將軍。”那小卒一臉無辜地道。

  “一群飯桶!”尹長生氣得大罵一聲。

  “究竟是什麼人幹的?”尹長生身邊的牙將問道。

  “聽說……聽說是尹長生反了,帶人殺了進……”“胡說!”那牙將和尹長生的親衛怒叱著打斷了那小卒的話。

  “如果不……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其他的兄弟。”那小卒有些怕,卻並不是太心虛。

  那牙將與尹長生對視一眼,一臉的憤慨。

  “你去找他們來!”尹長生向那牙將吩咐了一聲。

  那牙將立刻明白尹長生的意思,領著數十名小卒策馬而去。

  尹長生卻冷視著那小卒淡然道:“你看看,我是誰?”那小卒懾於尹長生的氣勢,有些心怯地望瞭望尹長生,卻搖了搖頭。

  “我就是尹長生!”尹長生冷漠地道。

  “撲通……”那小卒一下子腿都軟了,不自覺地跪了下來,不住磕頭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還不想死,我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殺了我會髒了你的手……”“起來!”尹長生又喝了一聲。

  那小卒立刻條件反射地又站了起來,道:“將軍,你不殺我,我願給你做牛做馬……!”“你睜大眼睛看一下,我們將軍是那個放火燒糧的人嗎?”尹長生的護衛怒叱道。

  “小人不知道,將軍確實不是放火之人,只是他人都這麼說,我就這麼說,其實小人甚麼都不知道。”“將軍,看來那些押糧卒全跑光了。”那牙將只帶了幾個押糧之卒前來。

  “你們睜大狗眼看看這位是誰!”那牙將向那幾名小卒喝道。

  那幾人一看,立刻嚇得“撲通”跪下,磕頭如米地道:“尹將軍,饒命啊,小人無意與你為敵,也不敢……”“你們在胡說什麼?”那牙將怒叱。

  一名小卒似乎膽子稍大,一咬牙道:“將軍,如果你不殺我們,我們願意追隨你,你讓我們放火燒糧,我們就放火燒糧,讓我們反我們也跟著反……”“大膽!”那牙將大怒,拔刀便欲斬。

  “慢,放了他們!”尹長生喝道。

  “將軍……”那牙將有些不解。

  “謝將軍不殺之恩,若將軍不棄,我們願跟隨將軍!”那幾名小卒大喜。

  尹長生沒答,只是望了那牙將一眼,吸了口氣道:“看來真是有人冒我之名燒了這些糧草!”“那……那將軍該怎麼辦?”那牙將臉色有些發青地問道。

  “立刻返回任城向元帥禀明此事!”尹長生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

  “可是,如果有人在皇上面前……”“皇上聖明,自當明白事情真相,何況還有元帥為我作證,你們為我作證,我尹長生頂天立地,豈會懼於這些小伎倆?”尹長生冷然道。

  “是!”那牙將微鬆了口氣。

  “傳我之令,立刻返回任城!”尹長生吩咐了一聲。

  那幾名被喚來的小卒也都傻了,不知該何去何從。

  任城戰士迅速又退出官莊,但剛踏出莊門,便迎來一陣如蝗的箭雨。

  首當其衝的戰士立時慘死箭下,前方的隊伍頓時亂了陣腳。

  尹長生撥開亂箭,忙喝道:“快退回莊中!”那群戰士又都嚇得調頭就向莊內跑去。

  箭雨立刻在莊門口的地上釘滿了一層,如長在荒山的亂蒿草。

  尹長生也不得不退回莊中,迅速關上莊門,一時之間竟蒙住了,這一進一出卻死傷了近百人。

  “將軍,外面有埋伏,我們該怎麼辦?”那牙將肩頭也被射傷。

  尹長生一語不發地登上哨台,舉目遠眺,只見莊外四面雜草地之中風驚獸走,顯然確實有敵潛伏,只是在黑夜裡,無法看清究竟是一些什麼人,更不知道敵人有多少。

  “讓莊中所有人都加強戒備,小心敵人強攻!”尹長生吸了口氣道。

  “將軍,依我看,敵人也不會太多,否則也不會趁我們出去時以暗箭偷襲,卻不追殺,他們不敢緊隨而入,定是人手不夠!”一名副將分析道。

  “不錯,敵人應該是人手不夠,但是敵暗我明,如果強自離去的話,只能成為箭靶!”尹長生嘆了口氣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等天明嗎?”那副將也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如果我估計未錯的話,敵人只是想把我們困於莊中,而並不會拿我們怎樣!”尹長生吸了口氣道。

  “只是想把我們困於莊中?”那牙將和副將不解地道。

  “此人用計真毒,他們以我之名燒掉糧草,再將我們困於官莊之中,必定是另有圖謀!”說到這裡,尹長生大叫一聲:“不好!”“將軍,怎麼了?”尹長生身邊的諸將大驚,急問道。

  “任城危險!”尹長生臉色頓時煞白。

  那副將和牙將尚愕然不解。

  “將軍何以如此說?城中有元帥坐鎮,以元帥之慎重,便是劉秀親自出手也不足為懼……”“你們懂什麼?他們困我於此,便是要藉我之名詐出城門,若是城門一開,任城何以為憑?劉秀的易容之術天下一絕,要想易成我之容貌是何其容易……”尹長生說到這裡,其他人哪還會不明白?頓時臉色全都慘白。

  “不行,我們得衝出去禀告元帥!”那副將急了。

  “外面尚不知有多少伏兵,我們怎麼衝?能闖過那些亂箭嗎?”那牙將摸著肩頭的傷口,無可奈何地道。

  “不行也要試試,我們可以以木為盾,結隊而出!”那副將提議道。

  “沒用的,梟城軍的天機弩何其犀利,又豈是那些木盾所能相抗的?”尹長生似乎有些洩氣地道。

  “那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破了任城吧?”那副將急了。

  “那也不能任由我們的兄弟送死呀!”那牙將立刻出言相駁道。

  “你們不要吵了,還不下去想辦法?看看可以從哪個方向衝出去!不能大隊人馬衝出,便讓幾人突圍去報信!”尹長生叱道。

  那兩人立刻不敢再爭,那副將的眼睛亮了一下,道:“末將願意突圍!”尹長生拍了拍那副將的肩頭,讚道:“是條漢子,我尹長生便給你掩護!”“元帥與將軍對我恩重如山,我尤達何惜自身?!”那副將凜然道。

  那牙將似乎也受其氣勢所感,拍了拍尤達的肩頭道:“你一定能行的!”尤達苦笑了一下道:“末將這就去準備!”“好,我在正門引他們注意,你便自偏門殺出,一路小心!到任城要見機行事!”尹長生叮囑道。

  “末將明白!”尤達認真地點了點頭。

  △△△△△△△△△

  官莊之門悠然打開,此次尹長生小心多了,每人手中都執有怪木厚盾,三人一小組,三組一小隊,組合得極為緊密。

  尹長生高駐馬首,手執巨盾,一手執槍,百餘人緩步推進。

  “無形鼠輩,有膽就出來與我一戰!”尹長生高喝。

  “嗖……”尹長生的高喝換來的卻是一簇箭雨,不過此次眾人是有備而出,木盾也在此時發揮了極大的作用,隊伍依然向前推進,未曾停滯。

  “嗖……”莊子牆頭的尹長生戰士也以強弓還擊,不過由於處於黑暗之中,加上距離尚遠,帶給對方的威脅並不是很大。

  “不知死活!”一聲冷哼自暗處響起,箭嘯之聲頓時狂響。

  “啊……呀……哚……”一陣慘叫自尹長生身後的隊伍之中響起,勁風中,尹長生撥落幾支怒箭,卻震得手心發熱,手中的巨木盾也被射穿。

  “退!”尹長生呼了一聲,他知道,這些敵人已經動用了天機弩。

  天機弩的殺傷力乃是各路軍隊之中公認的最具殺傷力和攻擊性的武器,而這種武器卻是由劉秀與其兄弟蕭六製造出來的,儘管這種兵器曾經賣給許多義軍,但是王郎的軍隊擁有這種神弩不足千張。

  這千張天機弩還是自別的義軍手中花大價錢買過來的,自劉秀與蕭六的手中根本就買不到這東西,因為一開始,劉秀便已決定這東西絕不賣給王郎,這才使王郎有錢也買不到大批的天機弩。

  而這種天機弩在梟城軍中卻很普及,還專門有兩支特訓的精銳天機營,這兩隊人馬皆配備天機弩這一系列最好的兵器戰備。

  尹長生知道對方動用了天機弩,自然不再作無謂的犧牲,掩護著戰士急退回莊中關上大門,卻驚出了一身冷汗,一百餘人戰亡,死傷近半。

  回到莊中,也一個個面如土色。

  “尤達如何?”尹長生卻只在乎另一件事,是以急忙問道。

  “尤達已經殺出了包圍!”一名尹長生的護衛軍身浴血,氣喘吁籲地道。

  “很好,你們送走他真是辛苦了!”尹長生鬆了口氣,旋又自語道:“但願他能夠來得及。”

  △△△△△△△△△

  任城,城頭一片燈火。

  “尹將軍押糧回來了,快開城門!”一名小將來到城門之下高呼。

  城頭守將放眼下望,果見城下一片火把的光亮之中,馬車之上橫七豎八地放著大大的麻袋。

  這些押糧車足足排了里許長,而在糧隊之旁守衛的是一些全副裝備的戰士。

  黑暗之中,並不能看清這些人的面孔,但確實都是任城軍的打扮。

  “快開門,去告訴元帥,糧草已經運送回城!”尹長生也策馬來到護城河前,衝著樓上高喝。

  “果然是尹將軍!”城頭的守軍將士也認出了尹長生。

  守將望了城下糧隊一眼,問了聲:“驃騎將軍沒來嗎?”“別提那驃騎將軍,他架子大,在官莊喝醉了,不能趕夜路,讓我們明日開城相迎!”尹長生極為憤然道。

  城頭的守將不由得也感憤然,隨即揮手道:“放吊橋,開城門!”尹長生的臉上升起了一絲冷笑。

  “把糧車推進去!”尹長生一揮手吩咐道。

  押糧軍立刻揮鞭趕著牛車、馬車向漸落的吊橋之上行去,還有一些是由人推著車子徐徐而行的。

  尹長生一夾馬腹,戰馬疾速踏上吊橋,身後的數十騎也迅速跟入。

  開門的城卒忙行禮,但再看時不由得大驚,卻見這些入城之人全都是陌生面孔。

  “你們……你們不是任……”“我們不是!”尹長生刀鋒一揮,那兩名守門之卒首級飛出十步,血濺滿地。

  “反了!反了……”另幾名守在城門口的小卒一見形勢不妙,立刻大叫。

  尹長生一聲長嘯,聲如鳳鳴龍吟,直上九重霄漢,手中長刀一揮,高喝:“殺……!”“殺!”那隨尹長生之後入城的數十騎兵戰士立時若旋風般摘下長刀,左手執天機弩,右手揮刀,直衝入城中。

  “快!快起吊橋,關城門……!”“轟……”那些在馬車、牛車上的麻袋全都崩落,車中迅速躍出大批全副武裝的戰士,立刻向任城之內殺去,哪裡還讓人有起吊橋的機會?

  而遠處的馬蹄之聲大作,天地似乎在迅速搖晃。

  與此同時,北城之外金鼓聲大作,喊殺之聲震天,顯然是有大軍正在攻城。

  “殺啊……殺……殺……”尹長生一撕面具,高呼:“劉秀在此,降者不殺!”說話之間,人已如沖天火鳳般升上了城樓,刀鋒化為暗夜之中的一道閃電,那群正放箭的任城守軍頓化為數截。

  劉秀的身形快若虛影,刀鋒更如一道厲風般掃過城頭,每一個垛口中的守兵都幾乎是在沒能反應過來之時,便已身首異處。

  那城門口的守將哪見過這般威勢?他自然明白劉秀的可怕,此刻劉秀的大軍已攻入城中,他哪裡還敢反抗?與城頭的一干守卒皆駭然而降。

  城外,大批騎兵也已如風般捲入任城之中,為首者正是卓茂,他的騎兵洗劫了官莊,燒了糧草後立刻操小道趕來任城,同時也留下了數百人在官莊外伏擊尹長生,阻止尹長生返回任城。

  此刻的劉奉尚未睡,這些日子他都很晚才覺,而在每天睡前他必讀一段《春秋》,這是習慣。

  而這段時間,則是因為他遇上了他征戰以來,最為強悍的對手劉秀!

  劉奉從未小看劉秀,他也不會小看任何一位劉家的子孫,這是他的驕傲。

  因為劉奉始終相信,劉家的子孫是最優秀的,是這個世上最具潛力的,這是他身為劉家一員最基本的驕傲,便像他和兄長劉林,都是這類人物,所以劉奉絕不會小看劉秀。

  何況,劉秀還是武皇劉正極為欣賞的人,劉奉相信武皇便像是相信神一樣,如果不是因為兄長劉林極力支持王郎,他實不想與劉秀為敵。

  當然,劉秀近來和往昔的表現都讓劉奉不敢小看。

  劉奉仔細研究過劉秀的每一戰,包括在昆陽城救綠林軍,甚至對劉秀與江湖人士對決他也會很仔細地研究。是以,劉奉知道劉秀每一件在江湖之中廣為流傳的事。

  正因為對劉秀的研究極為深入,這使他的心情也更為沈重,因為,他發現劉秀行事不依常規,沒有任何固定的模式,作戰詭變百出,對於江湖決鬥也是一樣,似乎並不計名譽,只求成功。

  劉秀像是一個混混的作風,像一個無賴一樣戰鬥,這便是劉奉對劉秀的評價。

  一個能像無賴一般戰鬥的人,就不會默守陳規,就不會以世俗人的方式去看待問題,面對這樣一個對手,劉奉確實有些頭痛,但他卻必鬚麵對。

  而近兩天,劉奉卻沒來由地有點心緒不寧,他總以為是自己確有些累了,在苦思不到破敵之計後,他只有選擇苦守。

  苦守是劉奉惟一的抉擇,昔日他所有的作戰方式都以主動攻擊著稱,可是這一次他卻要改變原則,只因為這個對手是從未有過敗績的劉秀,更是慣於以少勝多的強手。

  突然之間,劉奉似乎有所覺,他聽到了一聲極為高昂悠長的嘯聲,此嘯聲彷彿自心底升起,揮之不去。

  “好深厚的功力!”劉奉吃了一驚,自語道,但說完頓時色變,他聽到了遙遙傳來的喊殺之聲。

  劉奉推開窗子,那喊殺聲更為清晰,而在此時一名偏將渾身浴血地奔了進來。

  “報……報元帥,大事不好,劉秀他……他攻入城中了……”“啊……”劉奉的腦中“嗡”地一聲響,幾乎炸開了。

  劉秀居然這麼快就攻破了他這堅城,而他居然毫無所覺!

  “元帥,咱們快走吧,前方的兄弟快挺不住了,他們很快就要殺到這兒來了!”那偏將焦灼地道。

  “備馬!”劉奉這才清醒過來,喝了一聲,立刻回房摘下兵器甲胄。

  劉奉的家將立刻牽來其座騎,一些家將早已全副武裝,準備隨時作戰。

  衝出帥府,任城之中早已亂在一片,梟城軍與任城軍已殺成了一團。

  北城因城內已大亂,因此在慌亂之下也被自北門狂攻的鄧禹大破城門殺入。

  梟城軍自兩座城門殺入,頓時任城軍的抵抗在天機弩和鐵騎之下完全潰散。

  梟城的騎兵在任城大街小巷之中極速推行,所過之處,任城軍在毫無鬥志的情況下死的死,降的降,更有些人打開城門,自西門逃走。

  劉奉看到這種局面,頓時氣得快窒息過去,同時也明白大勢已去。

  “元帥,我們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名偏將急忙催道。

  劉奉長嘆一聲,只好調頭向西門逃去,一群親衛相隨擁護。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5
第六卷第四章並立天下
  任城很快便已平定,在梟城軍無堅不摧的攻勢之下,任城戰士根本就無鬥志,而且到處都傳聞劉奉逃走了,於是那些戰士們只好無條件投降,以換起保命的機會。

  劉秀攻到帥府之時,府內已空,只剩下幾名老弱應聲而降,這時他才得知劉奉自西門逃走。

  劉秀立刻在帥府中坐鎮,等待各路將士前來匯報城中的情況。

  而這些很快便有了結果,城中的戰士大多已經降服,餘者非死即逃,劉奉與幾名副將踪跡全無。

  對於城中的百姓並無驚擾,因為百姓皆閉戶不敢出。在這種戰亂的年代,百姓也已經習慣瞭如何保全自身。

  鄧禹最先來報,城中初定,劉秀立命鄧禹、馮異諸人擬寫文書公告城中百姓,以安定民心,另外收編受傷的戰士。

  此次詐開城門之計,確使梟城軍損失大減,一舉而破任城這座堅城,但接下來的卻是如何善後,以及下一步該如何攻克內丘的李育大軍。

  李育乃王郎最得力的一名大將,其部下之兵幾佔王郎總兵力的三分之一。

  王郎便是憑李育北守而有邯鄲之穩固,若不能破內丘李育大軍,則攻打邯鄲只可能首尾難以兼顧。

  李育必會傾兵攻襲梟城,因此,為了解除後顧之憂,便必須先破李育的內丘大軍。

  而內丘則比任城不知堅固多少,且李育更是一個極度可怕的對手,昔日未隨王郎起事之前便已是名震北方,因此林渺若想攻克李育大軍,確需要費一些神。

  △△△△△△△△△

  尤達知道自己來遲了,城頭之上的大旗早已換成了梟城軍的。至於城內如何,幾可想像得到,因此,他惟有長嘆一聲,去搬兵解尹長生在官莊之圍。

  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甚至都不知道去哪兒搬救兵好。

  刑台城的兵力自保倒是沒問題,但要想出征則略顯不夠,那便只好去內丘找李育了。可是尤達又擔心尹長生受不住攻擊,而內丘的兵力根本就不可能立刻趕來,何況,野戰是劉秀梟城軍的特長,這之中的變數確實很難預料。

  △△△△△△△△△

  李育得知任城失守,心神大震,若任城都被攻下,那劉秀的大軍便像是一把刀子一般插入了他們的腹地,從而對邯鄲和內丘的聯繫和交通造成極大的衝擊。

  不過,李育心中稍安便是在於內丘的後援,太行的各大寨洞都會向他們提供支援。

  太行十八寨七十二洞的人物本就大多與王郎有交情,在這種情況下,自然相助內丘,這使李育並不擔心劉秀切斷其與邯鄲的聯繫。

  但是劉秀如此突然地便大敗劉奉,奪下任城,對王郎軍中的將士心理會有極大的衝擊,這是不可避免的。

  劉秀的勢力也會在北方膨脹得更快,更不可抑制。

  其它的諸如青犢、大彤諸路義軍,因與劉秀有交情,此刻卻只是袖手旁觀,並不施以援手,這讓王郎也無可奈何。

  當然,大彤、青犢諸路義軍也是在極力擴張,招兵買馬,也頗有躍躍欲試想成為北方龍頭的野心,不過卻是上江、大彤、鐵脛、五幡、青犢的聯合體。

  事實上這幾路義軍若是聯手,確實是北方一股絕不可小視的力量。

  當然,在這幾路義軍之中並無真正能主導一方的大將。

  △△△△△△△△△

  王郎對任城的慘失大為震怒,失城和糧草被燒,全都是因為有人易容成尹長生,這使王郎對尹長生也極為惱火,甚至懷疑尹長生與劉秀本就是同夥。

  劉奉回到邯鄲,他也說不清尹長生的身分,因為他確實派尹長生去接應糧草,而張義飛又說是尹長生燒的糧草,他都無法為尹長生辯駁,而任城被破,也確是因為尹長生叫開了城門,儘管在黑暗之中難以分清真假,但不管結果怎麼說,尹長生都脫不了乾系。

  王郎下令,若遇尹長生,必擒之以洩心頭之恨。

  任城之失,不僅損失了極多的糧草,更傷亡近萬戰士,而且還失去了北方的一面屏障。

  劉奉失任城,卻因其身分特殊,王郎也不好太過相責,且此刻正是用人之際,自不好再折損這樣的大將。不過,對現在在邯鄲的軍防也略有些擔憂。

  △△△△△△△△△

  劉秀巧破任城,不僅名動北方,便是中原諸地也為之訝然和震驚。

  劉秀的崛起本就足以讓天下人吃驚,先不過是宛城的一個小混混,後又在湖陽世家鬧了一通,在宛城鬧一通,再去邯鄲鬧一通後,就成了梟城之主。

  這樣一個年輕人能在小小的梟城以奇蹟般地一躍而成為北方最具實力的人物,又怎能不讓天下人為之矚目?

  若說南方的劉玄,那是因為一開始便有勢力強大的綠林軍作支持,更得劉家之人的支持,但是劉秀卻是孑然一身一步步積累出今日的力量,每一步都是他自己打拼出來的,這確實讓人欽服。

  許多人是花了數十年的積累才得以功成名就,但劉秀只用了兩年的時間。

  兩年的時間,天下局勢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王莽的王朝若雪山崩潰一般,一發不可收拾,直到傾覆,這之間便僅在這一兩年之間。

  而劉秀也由宛城的一個小人物,一躍而成了北方的霸主,其威名並不只是因為梟城軍的兵力,同時也是因為其武功和智慧。

  相傳劉秀勝了湖陽世家的主人白善麟,更在昔日殺手盟的超級殺手手中每每生還,還殺了鬼影子、劍無心等昔年讓江湖人聞名喪膽的殺手,更與樊祟交過手,甚至重創了西域王母門的大日法王。

  大日法王隨西域王母門進入中原來,被認為是西域第一高手,卻沒想到也重創於劉秀的刀下,這便使得江湖之人把劉秀的武功傳得極神,有人甚至說劉秀的武功乃是得到了武皇劉正的親傳,這才會使其武功超卓不凡。

  如果他真是武皇劉正的弟子,自然不會有人再懷疑劉秀的武功,任何江湖人物都會相信,昔日武皇天下無敵,其弟子也必是世上難有敵手。

  一個武功超絕、智慧超群、用兵若神的年輕人,許多人都會驚羨。

  湖陽世家也在後悔,昔日為何要讓白玉蘭嫁給王賢應,為什麼不是那個並不起眼,卻很有個性的林渺,那樣,也不會讓白玉蘭痛苦不堪,也不會與劉秀成為敵人。

  當然,此刻湖陽世家與劉秀並不是仇人,這是因為白善麟和白善喜,至少,此刻雙方是合作的關係。不過,要說白善麟沒有悔意,那也是不現實的,畢竟,如果王郎與林渺的戰爭以林渺獲勝的話,白玉蘭注定也會成為悲劇。

  白玉蘭的犧牲,確實是讓人心痛的!不過,白善麟終於找出了王翰。

  王翰,這是湖陽世家找尋了數十年的人,因此,白善麟又可以返回湖陽世家了。

  △△△△△△△△△

  劉玄遷都長安,在百官的迎接之下於十一月十八日抵達長安。

  長安百姓相迎十里,只為歡迎新君的到來,因為劉玄給他們帶來了希望,帶來了太平的楔機。

  戰亂早已讓世人厭倦了,也讓天下的百姓深受其害,而綠林軍在攻下宛城後在南陽施行了一系列減免苛稅的利民政策,這才是百姓擁戴綠林軍的原因之一。

  而劉玄正式遷都長安,也便真正確立了其大漢天子的身分。

  劉玄定都長安,立刻大封宗室和功臣,封李軼為舞陰王,田立為廩丘王,朱鮪為大司馬,王鳳為三輔王,王匡為護國大將軍,申屠健諸人皆封侯,同時劉玄更大赦天下。

  而在此時,洛陽傳來消息稱,樊祟諸赤眉軍將領逃離了洛陽。

  洛陽守將派去追趕的人皆為樊祟所殺,而且樊祟更返回濮陽赤眉軍中,情況可能會有些不太妙。

  劉玄也吃了一驚,樊祟果然逃了!

  “萬歲,我看樊祟必會起兵造反,我們不能不防啊!”王常上前禀道。

  劉玄打量了王常一眼,他對這位愛將確實是打心底喜歡,不由得問道:“大將軍認為該怎麼辦?”“防患於未然,我們必須守住赤眉軍西進之路,再逐漸分化他們!若想破赤眉,恐非一日兩日之功,還得從長計議。”王常肅然道。

  “好!朕就派舞陰王李軼、廩丘王田立、大司馬朱鮪、白虎公陳僑率三十萬大軍,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同鎮定洛陽,伺機破赤眉!”劉玄悠然道。

  “臣等聽令!”李軼、田立、朱鮪、陳僑大喜,立刻上前領命,他們怎不知道洛陽地富,油水豐厚,而且又過離京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說了算,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這怎麼不讓他們歡喜?

  朝中諸將也似都有羨慕之意,但卻沒人敢與這幾人爭功,要知這幾人乃是綠林軍中昔日最早的開國功臣。

  “大將軍王常聽封!”劉玄又呼了聲。

  “臣王常在!”“朕封你為鄧王,食邑八縣,賜姓劉,於明日立刻起身前往宛城,行南陽太守之職,朕賞你金牌一面,可先斬後奏,擁賞罰大權!”劉玄悠然道。

  “臣王常謝主隆恩!”王常大喜。

  殿中眾臣無不驚羨,有些人甚至議論起來了,要知道,李軼雖封舞陰王,但他與其他幾人共事洛陽,並未賜國姓,可是王常卻被賜八縣之地,還被賜劉姓,封鄧王后更有賞罰生殺大權,也便是說整個南陽都成了王常的,這是何等榮耀和恩寵?

  王鳳和王匡、陳牧諸人有些眼紅,不過他們素知王常為人,更明白王常的能力,綠林軍若沒有王常,只怕早在湖陽之時就被遷滅了,王常可以說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更是整個更始天下最不能缺的人。

  “鄧王此去南陽,一來震懾南方,二來協防赤眉軍西進,更要造福南陽百姓,此任甚重,鄧王莫要辜負了朕對你的期望!”劉玄突然間竟顯得有些語重心長地道。

  “萬歲請放心,臣必竭盡所能!”王常懇然道。

  “好,若無它事,便退朝吧!”劉玄打了個呵欠揮揮手道。

  △△△△△△△△△

  公元二十四年終(更始二年),赤眉軍在樊祟的重整之下,分為兩部西進中原。

  一部由樊祟與逄安率領,攻擊長社,南擊宛城。

  另一部由徐宣、謝祿、楊音指揮,攻陷陽翟,轉兵梁地,擊殺了河南太守武勃。

  王常為樊祟大軍所逼,死守宛城,洛陽無救援之兵,樊祟攻城數日不下,惟有作罷,進而謝祿、楊音兩道並進,西向攻打長安。

  而與此同時,各地王侯不理政事,掌權後不思造福百姓,卻恣意胡作非為。

  李軼、朱鮪在關東,王匡、張卯在三輔都擅作威福,殘暴虐民,朝中官員也只知欺壓、掠奪百姓。

  劉玄對此卻聽之任之,久尋風痴、火怪下落未果,使得劉玄性情大變,日常醉得不省人事,少理政事。

  樊祟起兵西進,連連大勝,百姓重入水火之中,各地昔日臣服更始政權的反王勢力又各擁兵自居,使得天下再次四分五裂,陷入你爭我奪的混亂局面。

  天下百姓更是對劉玄的政權傷透了心,對綠林軍更是大失所望。

  次年正月,樊祟、逄安攻破武關,徐宣等人攻破陸渾關,會師於弘農,那些百姓在對綠林軍更始政權徹底失望後,紛紛加入赤眉軍,天下百姓反而更希望赤眉軍能擊敗劉玄。

  樊祟對軍隊重新加以編制,萬人為一營,共分三十營,每營置三老,從事各一人,一時聲勢大壯。

  同月,劉秀在柏人大敗李育大軍,並斬李育首級,王郎大將倪宏也相繼戰亡,尹長生降於梟城軍。

  上谷(郡名,屬幽州,今河北懷來一帶)太守耿況、漁陽(郡名,屬幽州,今河北密雲一帶)太守彭寵派遣部將吳漢、寇恂率兵前來助戰。

  劉秀與那兩路大軍會合,再集合信都大軍直逼邯鄲。

  王郎大軍望風披靡,根本就不敢與劉秀一戰。

  王郎的大部分兵力只好退居邯鄲,以求與劉秀作最後一搏。

  在這種王郎失勢的情況之下,其它的義軍更是不敢相助,皆懼萬一劉秀拿他們開刀,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敢真個主動去惹劉秀?劉秀不來打他們已經夠好了。

  依然與邯鄲有所聯繫的便只有高湖與重連兩支義軍,但其勢已不足為患,因為黃河幫的牽制已經使他們有些頭痛,想分身也是乏術。

  何況,此刻劉秀的勢力並不懼這兩支義軍的聯攻。

  △△△△△△△△△

  赤眉軍便像是昔日大攻長安的綠林軍一樣,成了舉世矚目的力量。

  數月之間,更始政權給天下百姓帶來的並不是平安和安定,而是使得百姓處於更深的災難之中。

  綠林軍起身於山賊草寇,而掌權之後,這些人的本性全露了出來,百姓自然成了受害者,天下百姓怨聲載道。

  天下百姓確實沒想到綠林軍給他們帶來的卻是更為深重的災難,這便在連年征戰給百姓帶來的苦難上又雪上加霜,因此,赤眉軍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迎。

  昔日,赤眉軍與綠林軍並立於天下,百姓大多傾向於綠林,那是因為綠林軍更多的是代表劉家的力量,但這一刻卻截然不同。

  在這種時刻,依然沒有人會忘記劉家之人,沒有忘記大漢江山,至少,劉玄的更始政權所代表的依然是大漢天下。

  赤眉軍連連大捷,軍容極盛,但形式尚散,這便成了最大的問題。

  樊祟的心中也沒譜,但他得到了最好的消息卻是秦復平定了天魔門的叛亂,儘管使天魔門內部元氣大傷,但至少這場爭奪是秦复贏了。

  秦復來找樊祟是在平定天魔門內亂之後的兩個月,因為他與壽通海交手,雖殺了壽通海,但自身也受了重傷,這才閉關休養了兩月才追上就要西進長安的樊祟。

  “少主,此刻是我們恢復大秦的最好時機,我們指日可破長安,然後我們便可改天下國號,少主登基!”樊祟見到秦复,心中略有激動地道。

  秦复欣然笑了,道:“長安城並不是這麼好攻的,不要忘了,劉玄身邊最可怕的戰將尚未曾出手!王匡、張卯、申屠建、王鳳、朱鮪、胡段、李松等一些人,無不是一代高手,更是沙場猛將,此戰並不易打!”樊祟熱情稍冷,他知道秦复所說沒錯,而他之所以到了弘農便減緩行軍之速,就是因為在華陰至長安這一段路上,他將遇上更始政權中最難纏的對手,這才必須步步為營,小心行事。

  “臣也正是為此事煩惱,綠林軍雖然此刻大失民心,但軍中依然是戰將如雲,我也深知王匡、申屠建之輩的能耐,這些人一日在劉玄身邊,我們便一日休想破長安城!”樊祟無可奈何地道。

  秦復也點了點頭,但旋又道:“如今之計惟先分化更始政權的內部,利用長安城內部的兄弟讓劉玄與這些人翻臉!”“但是這事說易行難,我也曾想過,可是根本就無法接近這些人。”樊祟道。

  “這個便由我安排,我可以從廖湛這人下手,此人昔日乃是我天魔門的聖使之一,但後來居然叛我天魔門,成為邪神門徒,我會有辦法讓他去就犯的!”秦复眸子裡閃過一縷殺機。

  “廖湛,此人我知道,其為劉玄最為寵信的臣子之一,如果少主能從此人身上著手,那真是太好了,不過,只怕……”“不需顧慮這麼多,最該想的還是赤眉軍,赤眉軍已經到了這般聲勢了,也應該有屬於自己的政權,擁立自己的皇帝了!”秦復道。

  “擁立自己的皇帝?少主是說我們立刻舉复秦大旗?”樊祟吃了一驚,問道。

  秦復不由得笑了,道:“大秦早已不復存在,都過了兩百多年了,人們早已對昔日的大秦沒什麼印象,要立國號,也不能是大秦!”“不是大秦?那我們該立什麼?”樊祟訝問。

  “大漢!”秦復道。

  “大漢?”樊祟惑然道。

  “不錯,若立大秦必難得民心,難服眾反王軍,惟有也立大漢,更打著漢室正統的名號與劉玄對著幹,才能更多地爭取民心,更大力度地壓倒劉玄的氣勢,也減少了劉家後人的抵抗和鬥志!”秦复肯定地道。

  “若復用大漢,那我們大秦的大業豈不是無法……”秦复打斷樊祟的話道:“能得天下,何用分秦或漢?我大秦滅國兩百餘年,所有蠃姓子孫都隱姓埋名了兩百多年,對於名分我們早就看透了!所以,我們只需要天下,至於其它的卻並不是很重要。”“少主此話有理,臣愚鈍,不知該如何去做,還請少主指點迷津。”樊祟眼睛一亮,反問道。

  “若是不立漢室子孫也便不叫复漢,那樣皇帝便應該由你或徐宣等人來做……”“這萬萬不行!這帝位自應是少主您的!”樊祟立刻打斷秦复的話道。

  秦復不由得笑了,道:“我知道你對我忠心耿耿,我並沒說此位由誰來做,如果這個帝位立一個劉家正統的後人,自然沒人可說了。”“劉家正統?那少主呢?”樊祟訝問。

  秦復又笑了笑道:“伯伯的易容之術冠絕天下,我已用過數種江湖身分行於江湖而無人能識,又何會在意再多用一種身分?”樊祟眼睛一亮道:“少主果然妙計,屬下立刻去召集眾將商議,不知少主想用什麼身分?”“昔日城陽王劉章的後代,劉盆子!”秦复淡淡地道。

  “城陽王劉章都已經被人快忘掉了,死了近百年……”“這樣才難被人查證!若是劉章尚未死,我又如何能自圓其說?”秦復反問。

  樊祟一怔,立刻會意秦复的話意,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

  王郎的心情極壞,劉秀的大軍已經快逼近邯鄲,而在這種時候他認為可以成為最後武器的太皇王翰卻遇上了麻煩。

  為王翰護法的高手送來了四具屍體,其中有一具乃是王翰護法高手的,另外三具是入襲王翰閉關之處的外敵。

  沒有人認識這三人,但是那些護法高手在說起這三人之時,卻有種極不自然的表情,他們告訴王郎這三個人的武功足以超越江湖中所謂的一流高手。

  在收到屍體的第二天,護法高手們又抬來了五具屍體,但這次只有兩具是入襲的外敵。

  這些為王翰守護的乃是王翰這些年來親訓的死士,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江湖,一直以絕對的低調長伴於王翰左右。

  王郎一直以為,這二十四死士加起來的力量絕對勝過昔日十三大殺手,卻不想在兩天之中竟折損了四人,而且尚不知對手是些什麼人。

  江湖之中有多少這樣武功超卓且絕不怕死的人物呢?至少到目前還不知道。

  這些入侵的外敵每次都不多,但這些人都是來與敵同歸於盡的,他們不在乎被殺,但在對手的劍插入他們的心臟之時,他們也必定斬下對方的頭顱。

  是以,這些人的出現,使那被認為絕不怕死的二十四死士都變了臉色。

  王郎極為惱火,但他根本就想不出這些人是什麼來路,是以他只好派一百精兵增援王翰閉關之地,以求讓這些不怕死的神秘人打消騷擾的念頭。同時,他不得不派人去查這些人來自何處,又是怎樣混到邯鄲城來的。

  讓王郎意想不到的結果是,第三天的結果是,那一百名精兵死去了五十人,而二十死士又死去了三人,但這次那些神秘人物去了五個,五個全部死亡。

  三天之間,二十四死士只剩下了十七個,而敵人也死去了十人,可是王郎尚不知道這些人來自何方,又是什麼人,明天還會不會繼續出現?

  這些人不斷地去騷擾王翰的閉關又究竟是為了什麼?江湖之中又有什麼樣的組織擁有這些可怕的高手?

  為了安全起見,王郎不得不再加強守衛,他絕不想讓任何人驚擾太皇王翰,更下令大搜全城,必須找出這些人的同黨。

  王翰上次與劉秀交手,在劉秀與攝摩騰、歸鴻跡三大高手的聯手合擊之下,傷得不輕,因此閉關養好傷後,又重新修習更厲害的武學,而與劉秀之戰,王郎最大的依靠或許便是王翰那無敵於世的武功了。

  天下間,武皇劉正一死,天魔門宗主秦盟也死了,誰還能與王翰獨抗?便是今日無憂林之主只怕也無法勝過王翰,或許只有劉秀這樣超卓的高手與攝摩騰這異域超級高手聯手或可一戰,但攝摩騰並不是天天陪在劉秀的身邊,因此只要有機會殺了劉秀與劉秀身邊的幾名重要將領,梟城軍將不攻自破。

  此刻雖是二月,但北方的天氣依然極寒,冰凍數尺,王郎大軍皆改攻為死守,憑城而持,倒使梟城軍的天機弩難以發揮太大的作用。

  王郎也派大量的人趕製仿造的天機弩,雖然無蕭六所製的殺傷力強,但也能大大地提高作戰質量。

  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王郎之軍以凍城之法,使劉秀欲攻城也難,是以戰爭變得緩慢了許多。不過,這並不是說王郎的危機得到了解決,只不過是暫時緩和了一下。

  劉秀的大軍供給充足,步步為營,給王郎軍造成的心理和精神上的壓力絕對強大,如果沒有奇蹟和特別的情況,春來之時,大地解凍後出將成為劉秀大舉狂攻的日子。

  邯鄲的前途實難預料。

  △△△△△△△△△

  更始三年(公元二十五年),赤眉軍在樊祟和一干將領的堅持下,以捉鱉的方式選擇了西漢城陽王劉章的後代放羊娃劉盆子為赤眉軍皇帝。

  劉盆子拜徐宣為丞相,樊祟為御史大夫,逄安為左大司馬,謝祿為右大司馬,楊音以下皆為列卿、將軍,並詔告天下,以示天威,從而與劉玄真正成了對立。

  而此時,赤眉軍從華陰進至鄭州,長安已經在望,但赤眉軍卻並未選擇立刻攻擊長安,而是在遠觀長安形式。

  不過,赤眉軍立有新君,使得全軍上下人心振奮,鬥志更旺,其聲勢之強已讓劉玄深感不安。

  不僅劉玄不安,長安城中的文武百官也都感到極度的不安,赤眉軍來得太快了,讓他們有點措手不及。

  劉玄下旨召李軼和朱鮪回京護駕,但是李軼和朱鮪卻並不太受命,而各路降服的反王軍此刻更是背信棄義割地自居,對長安城的危機根本就愛理不理,甚至是坐山觀虎鬥。

  惟漢中王劉嘉在積極備戰,準備回京救駕。

  劉嘉知道劉玄的一切,不管自己是何身分,劉玄都是他自小敬佩的三哥;也不管此刻劉玄是不是當今皇帝,是不是改頭換面的劉仲,更不管天下百姓如何看如今的劉玄,這個人都是他的親人,所以劉嘉即使是死也要回兵京城。

  劉嘉對劉玄的新政也很失望,劉玄改變了很多,他數次見駕都見劉玄醉熏熏的,不由感到痛心疾首。

  劉嘉不知道何以他昔日敬佩的三哥怎會成為這樣的人,昔日征戰沙場,何等瀟灑?何等機智聰慧!更是深明大義,對天下百姓更多關愛,即使昔日宛城賣谷之時,也是風流倜儻,仁愛出了名。

  可是自劉寅死後,又改頭換面為劉玄,整個人完全變了,變得沉鬱,甚至有些優柔寡斷。在劉嘉眼裡,這位他昔日的三哥權力愈大,性情就愈消積,甚至是墮落。

  眼看著大漢江山便要在赤眉軍鐵騎下得以復失,劉嘉的心情是何等的急爍!

  不過,劉嘉在此時卻想起了另一個人——劉秀!

  劉秀,這位舂陵劉家的真正老三,這位昔日流落江湖的劉家子孫!

  劉嘉相信劉秀,在劉秀尚只是以林渺身分出現在江湖之時,劉嘉便絕對信任林渺,更對林渺的才華和智慧極為敬佩。

  在劉仲以劉秀身分征戰於沙場之時,也只有林渺這個出道才一年多時間的年輕人能與其名氣相抗衡,在昆陽之戰中更顯示出了其超卓的膽識與軍事才能,武功更是因那一戰名揚天下,便是在綠林軍中也有著極高的聲望。

  更始政權之中的許多重要將領皆與之有著極深的交情,最重要的卻是因為林渺是劉家人!

  劉嘉想到了劉秀,這個此刻在河北紅極一時的兄弟,若是有他前來助戰,長安城之圍便絕對有希望。

  當然,劉嘉並不奢望,因為北方的戰況也正吃緊,劉秀與王郎之戰,還有與北方各路義軍的征戰,劉秀根本無法抽身,劉嘉也不會自私得讓劉秀抽身,但劉嘉卻在劉秀身上看到了希望。

  於是,劉嘉在出征之前,他找來心腹親信,將一封厚厚的親筆書信送去河北。

  這是劉嘉最後想做的事,因為他根本就不認為此次出征會有生還的希望!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有的事宜都安排好了,甚至對手下最優秀的將領也已想好了退路,那便是推薦信。

  當然,這些劉嘉並沒有這麼早就說出來,他也不會做影響軍心的事。

  △△△△△△△△△

  四月,天氣已漸暖,春花爛漫,劉秀的大軍自三月開始橫掃,只一個月時間,便已經掃平了邯鄲城外所有的障礙,其威勢之雄,便連高湖、重連都不敢再向邯鄲增援了。

  劉秀大軍在吳漢、寇恂的相助之下,將邯鄲城層層包圍,更步步為營,已逼至城下。

  王郎大慌,但已到了山窮水盡必戰的境地,外援幾乎完全被截斷,甚至所有糧路都被封鎖了邯鄲變成了一座孤城!

  但讓王郎意外的卻是那些日子一直騷擾王翰閉關的神秘人物再也未曾出現過。

  天氣漸暖,戰局也越來越緊張,但惟一可以讓王郎感到欣然的,便是王翰終於可以出關了。

  王翰出關,這絕對讓王郎吃了顆定心丸,他並沒有把握勝劉秀,但王翰卻不同,只要有王翰撐著,一切都是有可為的。

  想當年,武皇劉正七破皇城,以一人之力擊殺十數万禁軍而如入無人之境,如果王翰也能像昔日武皇一樣,劉秀的梟城軍又有何懼?

  當然,天下間只怕不可能再有武皇劉正那樣的人物出現,即使是劉正未死於泰山之上,也已無當年之勇,這便是一個最大的悲哀。

  王郎當然也不敢奢望王翰擁有昔日武皇的雄威,但至少可以讓梟城軍難受,讓梟城軍中的高手痛苦。

  王翰出關,邯鄲文武百官皆前往相迎,確實將此老看成了邯鄲的救星。

  △△△△△△△△△

  劉秀收到劉嘉的信已是四月中旬,當他看到信中所說的一切時,不由得傻了!這一切確實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劉嘉並沒有隱瞞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劉仲殺了真劉玄,而改頭換面坐上了今日帝位,但也因此性情大變。同時更將更始政權此刻的形式分析了一遍,告知形勢甚危。

  劉嘉的來信確有些石破天驚之感,使劉秀對更始政權有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看法,更生出了一絲歉意。若不是他讓人去挑起赤眉軍與劉玄的矛盾,只怕劉玄也不會這麼快落至此等地步。

  同時,也有另一個來自赤眉軍的消息,那便是赤眉軍居然立一個放牛娃劉盆子為帝,而宣稱此人乃是城陽王劉章的後代,這確實有點滑稽。

  赤眉軍也打著光復漢室、誅除昏君的名號去攻打長安,這確實有些讓世人感到好笑。

  不過,劉玄的更始政權依然讓天下蒼生處於苦難之中,這確實很傷百姓的心,赤眉軍所打的旗號雖然好笑,但卻有著極強的號召力。

  至少赤眉軍代表平民,寄託了許多人新的希望,在那些樸實的百姓思想中,彷彿也只有劉家子孫才能夠成為當今天子,因此赤眉軍這種振興漢室的舉動也並不被百姓所排斥。

  如果在沒有知道劉玄是自己二哥之前,劉秀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這種兩虎相爭的局面,也只有天下再次變成亂局時,他才有可能藉北方之力掃平天下,以光復漢室,並為長兄劉寅報仇,但是這一刻的情況卻截然不同。

  劉寅的仇,劉仲已經報了,真的劉玄已死,剩下的卻成了自家親兄弟在爭奪江山,這種結局的確有些殘酷。

  劉秀知道,劉嘉寫來此信,就已經作了必死的決心!而劉嘉絕對是為了舂陵劉家盡忠的,這讓劉秀心頭隱疼,從而更堅定了劉秀一定要奪下邯鄲,甚至是平定天下的決心。

  更始政權之所以亂成此局的一個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它是由四支義軍所組成,下江兵、新市兵、平林軍和舂陵軍,這幾路義軍自身本就存在一些矛盾,而在劉玄大封功臣之時,也略有偏頗,這便造成了各軍之間的不睦與排斥。

  赤眉軍也正是在此時出手,在綠林軍內部根基不穩,不能團結抗外的情況下,一舉攻到長安城外。

  如果綠林軍足夠團結,以其百萬雄師,又何懼赤眉軍?以綠林軍中那些超卓的戰將,赤眉軍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

  但是綠林軍卻敗在了自己人的手中,這確實是一種深重的悲哀。

  劉秀知道自己與此絕對不同,不同在自己身邊的每一位戰士都是因自己而存在,梟城軍是絕對團結的整體,而且都是忠心為自己賣命的,是以他有著極為強大的優勢。

  在梟城軍中劉秀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這就比其它各路義軍更易控制和治理,便是赤眉軍,還有一個徐宣與樊祟去競爭,但在梟城軍,甚至是包括信都軍在內,劉秀才是真正的主人。

  即使是任光也是全力支持劉秀,願意稱臣,忠於劉秀的命令。

  當然,劉秀對任光的感激是絕對真摯的,如果沒有這位義兄,便沒有他今日所有的成就,這是肯定的。

  任光無私地給了劉秀一個發展平台,那便是讓劉秀成了梟城之主。

  任光對劉秀的武功、才智絕對欣賞,作為世代大漢盡忠的任家,最希望的並不是擴張自己的野心,而是擁護一位大漢的明君。

  儘管任光也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人,但他受影響最深的是忠君的思想,因此,他知道這位義弟乃是漢室正統之後,便毫無保留地全力支持。他確信劉秀會是一位明君,只看其治理梟城及近日所攻下的城池便可知道,這位自小生活在市井之中,受盡貧苦的義弟乃是一位心百姓著想。

  正因為劉秀一切都為百姓著想,這才在每攻下一座城池後,便立刻得到當地百姓的擁戴和支持,其仁名更是遍傳天下,吸引了更多的奇人異士和江湖豪傑。

  甚至出現了王郎的城池攻破後,百姓出城相迎的場面,這更堅定了任光對劉秀支持的決心。

  劉秀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一開始就嚴於厲己,以身作則,作戰之時更是身先士卒,對百姓一視同仁,定下官兵絕不許欺民的幾大規則。

  欺民者,罪最重可以就地斬首,這般的嚴規,使得梟城軍人人守紀,不敢胡為。

  百姓能安定過日子,自然便會對當權者尊敬,因此劉秀徵兵買糧,都極為得心應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2 17:35
第六卷第五章無敵重現
  “報皇上,城外又是鄭志討戰!”一名禦衛有些憤慨地回禀道。

  “不戰,我看劉秀又能怎樣!”王郎沉聲吩咐了聲。

  “皇上,我們已經閉門半月,若是再不戰的話,戰士們將會失去信心和鬥志,劉秀也會越來越猖狂。”劉奉有些急灼地道。

  “橫野將軍認為誰出戰最好呢?鄭志乃是劉秀手下的猛將,其武功,將軍也見識過!”王郎吸了口氣反問道。

  “臣認為,鄭志雖是位高手,但也並不是不可取勝,能勝鄭志者在我城中並不少,只是梟城軍的攻勢犀利,我軍難以在大局衝突之上與其相比,對方的天機弩才是最可怕的!”張參無可奈何地道。

  “劉秀欺我邯鄲無人,谁愿出戰?”王郎想了想問道,目光更投向立於殿中的諸武將,但卻沒有人敢與王郎的目光相對。

  王郎心中極為惱怒,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部下,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候沒人敢挺身而出。

  “沒人敢出戰,難道到朕御駕親征嗎?”王郎冷哼了一聲道。

  “皇上,讓臣出城與之一戰吧!”劉奉咬咬牙,站出來道。

  王郎的目光投向劉奉,多少有些讚許,點點頭道:“朕為將軍擊鼓!”“謝皇上!”劉奉頓感鬥志狂升,心中大為感動,儘管他失了任城,但王郎依然器重他,是以他領了命,便立刻大步出營。

  △△△△△△△△△

  劉奉策馬領著兩千戰士衝出了城門。

  鄭志在城門外罵了半天,終於見到有人出城迎戰,不由得笑了,打馬迎上。

  “我還以為邯鄲城中都是一些縮頭烏龜,想不到居然還有人敢出來與我鄭志一較高下,橫野將軍果然與眾不同!”鄭志不無譏諷地笑道。

  “廢話少說,放馬過來吧!我劉奉還沒把你鄭志放在眼裡!”劉奉不屑地道。

  鄭志眉頭一掀,冷笑一聲,拍馬便如離弦之箭般直標向劉奉。

  劉奉的眸子立刻合成一條縫隙,犀利的目光竟將鄭志的長槍所劃過的軌跡捕捉得清清楚楚。

  “叮……”劉奉出手一棒,橫架住鄭志的長槍,也便在此時,他座下的戰馬動了,與鄭志的戰馬錯身之時,腰際標射出一道雪亮的銀虹,直削向鄭志。

  但鄭志卻在剎那間消失於馬背之上,滑於馬腹下。

  劉奉改招之時,戰馬已經錯開,但他大棒卻落在了鄭志的馬股上。

  “希聿聿……”劉奉只覺馬身一震,鄭志卻自馬腹的另一側翻出,也一刀斬在劉奉的馬股上。

  劉奉的戰馬幾乎仆倒,慘嘶一聲竟沖向梟城軍的陣容之中。

  鄭志的戰馬受傷,也向邯鄲城中疾衝而去,鄭志便索性一揮手中大刀高呼:“殺啊!”梟城軍見鄭誌發令,哪還猶豫?立刻向邯鄲軍掩殺而去。

  邯鄲的戰士見鄭志刀斬劉奉的馬股,皆吃了一驚,鄭志喊出“衝殺”二字也立刻先聲奪人,這使得邯鄲戰士以為劉奉敗了,本來面對梟城軍便沒有多少鬥志,此刻更是膽寒。

  劉奉大叫不好,這一回合,他與鄭志本是平手,但是鄭志這般一呼,立刻在氣勢上壓倒了他。而正當劉奉暗叫不好之時,邯鄲城頭之上的金鼓聲大作,王郎在城頭揮舞著大錘,四野俱震。

  邯鄲戰士本來鬥志大滅,但看王郎親自擂鼓,無不精神大振,振臂齊呼:“殺啊……”鄭志一聲冷笑,手中大刀狂揮,如斬瓜切菜般殺入王郎軍中。

  鄭志乃是劉秀身邊極為受寵的猛將,昔日獨領銅馬三萬大軍攻襲信都,其武功自然不凡,在沙場之上,若非數中劉秀計謀,劉秀想收服這樣一員虎將絕不易。

  鄭志殺入敵群,如虎入羊群。

  劉奉則調頭狂追鄭志,他必須截住鄭志,在王郎面前他不能太丟面子!

  鄭志回頭望了一眼快馬追來的劉奉,不由得笑了,他知道劉奉是個人物,乃是王郎身邊有數的猛將之一,但這次他卻耍了劉奉一道。當然,他並不怕劉奉,而在他回頭望向劉奉之時,驀覺一絲陰冷的感覺自心底升起。

  鄭志不由得駭然,他知道有一雙眼睛在看他,於是他將目光投向邯鄲的城頭,立時狂震,因為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充滿了冷意又似乎包容天地萬物、浩翰無比的眼睛,不禁脫口呼出:“王翰——”鄭志喊出“王翰”的名字之時,虛空之中多了一支箭。

  箭,出自王翰,而目標則是鄭志。

  鄭志想躲,但他發現自己的速度竟是那般凝滯,抑或是那支箭太快,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極限,而能逾過思感和靈魂的幻動。

  鄭志狂嚎一聲出刀,他知道自己無法快過這一箭,但他卻可以擋,畢竟,他也是曾震懾一方的人物。

  “轟……”鄭志只覺整個身子似乎在剎那間炸開了,刀與箭相觸,那箭上的力道如十萬道山洪狂洩而下。

  刀,碎成鐵皮炸射而開,鄭志的整條手臂陷入一片麻木之中,然後便看到劉奉到了身邊。

  劉奉的眼中竟沒有殺機,反而盡是憐憫和惋惜,那高舉而起的大棒定於空中並未向鄭志的頭頂碎落。

  鄭志愕然扭頭,他知道自己沒有力量擋劉奉這一擊,因為他的身體被那一箭震得麻木了,可是劉奉不擊下來,這使鄭志惑然。

  “你為什麼不下手?”鄭志惑然問道。

  劉奉竟嘆了口氣,臉上微有愕然,眼神極怪地盯著鄭志的前胸。

  鄭志更惑,目光不由得隨劉奉望去,頓時神色狂變,不由得狂嚎一聲,翻身栽落馬下,他竟發現胸前有一個直穿後背的大血洞!

  鄭志在看到那大血洞之時,彷彿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劇痛,腦子最後的意識便是王翰那支箭洞穿了自己,於是——他死了!

  劉奉心中發毛,他不由得抬頭望了城頭一眼,並未見到王翰的影子,可是卻對王翰那詭異無比的一箭擁有著無比的懼意。

  他不敢想像那一箭有多強的力量和多快的速度,居然碎裂了鄭志的刀,且洞穿了鄭志的胸膛!一支拇指般的箭,卻留下一個拳頭大的洞,甚至讓鄭志沒有痛的感覺,這像是一種魔法。

  劉奉深吸了口氣,一揮大棒,大吼一聲:“殺啊……”梟城軍見主將鄭志喪命,不由得心神大亂,在邯鄲戰士的反撲之下立刻潰退。

  “殺啊……”邯鄲城門也大開,王郎大軍如洪水般湧出,向梟城軍掩殺而至。

  ……

  梟城軍被殺退五里,使賈復立刻引兵接應,以天機弩之威,將邯鄲軍擊退,使敗退的戰士逃過追殺。

  王郎的大軍只好又迅速返回邯鄲城中,關閉城門。此次擊殺鄭志,雖只是小胜一場,卻也足以讓王郎大軍人心振奮。不過,在梟城軍的天機弩之下,王郎軍也損失了千餘戰士,卻斬殺梟城軍數千。

  這是王郎與劉秀開戰以來,後期之中難得出現的勝利。

  王郎也極喜,而這次的功臣劉奉自然也風光了一回。

  只是劉奉並不是太高興,因為他知道這一戰並不全是他的功勞,最大的功勞應該是王翰,是以,他並不是真的高興。

  當然,劉奉也鬆了一口氣,至少,這次他沒有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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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志戰死,梟城軍諸將為之大震,全軍皆哀。

  劉秀讓人搶回了鄭志的屍體,以最高禮節送回梟城安葬,更對鄭志的家人妥善安排。

  鄭志的死狀卻讓梟城軍每一位將領都為之毛骨悚然,勁箭碎刀、貫胸,卻能將其前胸洞穿偌大血洞,且直通後背,如此手段確實是驚世駭俗。

  “是誰擁有這麼深厚的功力?”鄧禹的臉色也極為難看,惑然問道。

  “王翰!”劉秀吸了口氣,充滿殺機地道。

  “王翰……?”鄧禹依然惑然,他似乎從未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此人乃是無憂林的叛徒,無憂林掌門的師伯!”劉秀又補充了一句。

  鄧禹頓時傻了,他自然知道無憂林的厲害,傳說無憂林的武功便是當年武皇也忌避三分,稱之為天下三大奇學之一。無憂林之主從未步足江湖,但無憂林的傳人皆是江湖之中的絕頂高手,可是這個王翰居然會是無憂林掌門人的師伯,這是何等驚人!

  鄧禹無語,如果有這樣一個超級高手為王郎助陣,那此次破邯鄲之期又將是何日?誰又會是王翰之敵呢?

  “我一定要拔下這老東西的臭皮!”李度嘴唇都咬出了血,充滿殺機地道。

  “征戰沙場,難免有這一天,王翰這老東西的武功已達無人之境,若是能再找回攝摩騰大師,或許可以殺了他,否則……”“卓茂,你這不是長人家志氣,滅自己威風嗎?”鐵頭極為不滿地斥道。

  “好了,不要吵了!”劉秀冷然道。

  劉秀瞪了鐵頭一眼道:“卓將軍說的沒錯,王翰的武功只怕比邪神之輩還要可怕,不在武皇之下,我與其交過手,若非攝摩騰大師相助,只怕我早在內丘死去多時,如果只憑我們的力量,想要硬破邯鄲,只怕要因王翰而付出絕對慘重的代價,因此我們絕不能強攻!”“一切聽憑主公吩咐!”鐵頭對劉秀的話倒是不敢有絲毫的反駁。

  “可是人海茫茫,我們又到哪裡去找攝摩騰大師呢?”馮異嘆了口氣道。

  眾將不由得大為洩氣,誰都曾聽說過昔日武皇七破武皇的神話,如果說王翰幾可與武皇劉正相媲美,那麼誰人可敵?而武皇在泰山之頂已仙去,難不成梟城軍到了邯鄲城下又要無功而返?到時天下英雄又會怎麼看呢?

  “不!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對付王翰!”劉秀吸了口氣肯定地道。

  “啊……”眾將頓時大喜。

  “馮異聽令!”劉秀沉聲道。

  “屬下在!”馮異忙應聲而出。

  “我修書一封,你立刻給我送到白善麟老爺子手中,他或許不在湖陽世家,你讓姜萬寶迅速告訴你他的下落,另傳書姜萬寶找尋攝摩騰大師,望其前來河北助我!”劉秀說話間立刻有人送來筆墨紙硯。

  劉秀也不再多說,提筆就寫。

  眾將給愕住了,他們不知劉秀要找白善麟幹嘛,難道說,白善麟能夠對付得了王翰?而且眾人皆知白善麟與王郎乃是親家,這一南一北的結合,被天下人都看好。

  不過,沒人敢問,因為劉秀如此做必有其道理,至少到目前為止,劉秀所做的一切尚不曾出現過太無聊的情況。

  “報……”一名侍衛慌裡慌張地衝入帥帳之中呼道。

  劉秀一驚,抬頭有些不悅地望了那侍衛一眼,肅問道:“何事如此驚慌?”“主公,蕭爺遇刺受了重傷!”“什麼?”劉秀大吃一驚,手中筆失手落地,殿中諸將也為之大驚。

  “這是信都來的加急書信,信使正在外面等候。”那侍衛又道,同時遞上一封書信。

  “快傳!”劉秀接過書信,忙拆開細讀一遍,神情微緩和了一些。

  “主公,蕭兄弟如何?”鄧禹和馮異忙關切地問道。

  “生命無大礙,不過要休養幾個月。”劉秀微鬆了口氣。

  眾將也鬆了口氣,不由得問道:“是什麼人居然能夠闖過歸前輩等高手的護衛,而傷了蕭兄弟?”“殺手盟最可怕的殺手絕殺!”劉秀沉聲道。

  “絕殺!?”眾人又驚,憤然道:“這王郎好狠的手段!”“小人叩見主公!”一名風塵僕僕的信使大步行入帳中,手中卻提著一個小包。

  “絕殺的人頭何在?”劉秀突然問道。

  “在這裡,蕭爺命小人親手交給主公!”那信使雙手捧上手中的小包。

  眾將訝然,他們似沒想到殺手絕殺居然死了。

  “很好,你完成了任務,回去告訴蕭六,讓他好好養傷,我會帶著王郎的人頭去見他的!”劉秀讓魯青接過小包,叮囑道。

  “小人明白,這就回去向蕭爺禀報!”那信使有點受寵若驚地道。

  “蕭兄弟居然殺了絕殺?!”鄧禹不由感到極為欣慰。

  “是歸前輩殺的,天下間如果還有人能殺絕殺,也許便只有歸前輩!”劉秀悠然籲了一口氣道。

  其實,劉秀早就知道王郎派出絕殺來暗殺他身邊的重要人物,是以他很早便讓部將小心防備,但卻沒想到絕殺要殺的居然是小刀六,可見王郎也不笨。

  事實上,如果小刀六死了,對劉秀的打擊比死去了其他的任何人都大,所以絕殺選擇了小刀六,但是絕殺沒想到為小刀六護衛的除了一群經過特殊訓練的飆風騎戰士和蘇氏兄弟之外,還有一個昔日殺手盟十三邪的老大歸鴻跡。是以,雖然絕殺重傷了小刀六,卻也死於歸鴻跡和蘇氏兄弟的手下。

  歸鴻跡能成為昔日十三邪老大也並非幸致,他對絕殺的武功極熟悉,如果公平決鬥,兩人的武功或在伯仲之間,但這次卻是蘇氏兄弟與歸鴻跡聯手,因此絕殺死了。

  “把絕殺的首級掛出大營,要讓王郎看看!”劉秀吩咐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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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找我們有何吩咐?”鄧禹與吳漢雙雙而至,見劉秀正在帥案旁查閱地圖,不由問道。

  劉秀抬頭望了兩人一眼,招了招手道:“你們過來看看。”鄧禹和吳漢微訝,同時湊到帥案之前,順著劉秀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兩人不由得相對望了一眼,失聲問道:“主公要去打尤來?”劉秀不由得笑了笑,問道:“如何?”“可是邯鄲尚未攻下,若是抽兵南攻尤來,只怕會… …”吳漢微有些擔憂地道。

  劉秀不由得笑了笑道:“這才叫出奇制勝,尤來絕對想不到我會在此時棄邯鄲不顧而去攻打他!”鄧禹眼中閃過一絲光彩,點頭道:“尤來絕對料想不到!因此,如果我們速度夠快的話,在他們沒有作好準備之前,便可將之擊潰,而我們根本就不需動用太多的兵力!”劉秀不由得笑了,反向吳漢問道:“大哥以為如何呢?”“我們攻打尤來,至少也要一萬兵力才能大獲全勝,但如果速戰速決的話,要么有倍於尤來的兵力,要么能讓這一萬人成為奇兵。但是,這一萬人可不是個小數目,怎可能不引人注意呢?因此,我認為很難!”吳漢肅然道。

  “大哥所言極是,尤來大軍為三萬兵力,若想大舉進攻,且速戰速決,我們至少需五萬之眾!而我軍總兵力在十餘萬,又需留守各地,到邯鄲也便只有七萬,我最多也只能分出兩萬兵力!是以,攻打尤來必須智取!”劉秀吸了口氣道。

  “如果我們調撥幽州、冀州十郡的兵力,便可達二十萬……”“如果那樣的話,便會讓其它各路義軍知道我有吞併他們之心,必會結而共敵,要是我已攻下邯鄲倒無所謂,但此刻卻不能!”劉秀道。

  “那我們又如何打尤來呢?”鄧禹也微有些困惑,問道。

  劉秀笑了笑道:“我們為何不先破魏郡,奪鄴城之地!這樣尤來必無所疑,我們就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先破鄴城,再轉兵隆慮!”“先破鄴城再轉兵隆慮?”吳漢微訝。

  “可是鄴城又豈是輕易可破?又隔了清漳水!”鄧禹憂心地道。

  “這個你放心!”劉秀向外面的侍衛道:“傳熊業!”吳漢和鄧禹不知此人是誰,但很快便聽到腳步之聲自帳外傳來。

  “屬下熊業叩見主公!”一名中年漢子恭敬地向劉秀行跪拜之禮。

  “免禮,對於鄴城的情況查探得怎麼樣了?”劉秀淡笑問道。

  “報主公,鄴城此刻防守甚嚴,對我們也有所戒備,但城中守軍僅八千人。”熊業淡淡地道。

  “八千兵力?”吳漢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我倒忘了介紹,他昔日乃是鄴城的都尉,後為奸人所逼才離開鄴城的。”劉秀笑著介紹道。

  鄧禹神色一動,隱隱把握到了劉秀的話意。

  熊業向鄧禹和吳漢抱拳施了一禮。

  “熊先生,如果我給你一萬兵力,你能在幾天之中拿下鄴城?”劉秀突然問道。

  “最多兩天!”熊業肯定地道。

  “熊將軍這麼有把握?”吳漢惑然問道。

  “因為在鄴城之中尚有我的許多舊部,只要我傳出消息,他們便可立刻與我內外聯合,破鄴城自不難。”“如果我給你兩萬戰士呢?”劉秀又問道。

  熊業一怔,吸了口氣道:“一天!”“很好,我就給你兩萬戰士,但我卻要你兩天才奪下鄴城,不能早一天,也不能遲一天!”劉秀笑了笑道。

  鄴城不由得訝然,弄不懂劉秀此舉是何意,難道早一點奪下鄴城還不好嗎?

  “另外,我再讓吳漢將軍助你,我這裡有個錦囊,到了鄴城之下,你便拆開它,再按錦囊所述行事!”劉秀自懷中掏出兩個錦囊,拋向熊業和吳漢。

  熊業不由望了吳漢一眼,不知劉秀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既是劉秀所說,他自然不敢多問,不過卻對劉秀給他重兵的這份信任很是感激。

  “屬下定遵主公之命!”熊業道。

  “另外,記住不可以讓外人知道吳漢將軍是與你同時出征的,否則軍法處置!”劉秀又叮囑道。

  熊業更惑,卻知劉秀深謀遠慮,這樣安排自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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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秀小兒,爾敢出來與老夫一戰否?”王翰的聲音幾乎是傳遍了整個梟城軍營的每一個角落,而且只讓營中的戰士頭眼發昏,無法自持。

  劉秀的眉頭微皺,他知道,這一天總會要來的。

  王翰終會來向他挑戰!劉秀最擔心的便是這種情況的發生,但是他卻不能不應戰。

  “主公,你不能出戰!”卓茂親自見過當日劉秀與王翰交手,他知道王翰的武功確實太過可怕,不由得提醒道。

  “你認為我不是他的對手?”劉秀吸了口氣,反問道。

  “不是,屬下只是認為主公乃千金之軀,何用親身犯險?我們就再等幾日也不急呀!”卓茂神色微變,解釋道。

  劉秀不由得笑了起來道:“你很會說話,不過,如果我不出手,王翰絕不罷手。何況,我與他之間總得見一個高下,昔日害我大漢江山,若是讓外人代我懲治於他,我大漢顏面何在?”“可是……”卓茂急了。

  “王翰的武功確實是世間難有敵手,但並不是沒有破綻,我已經仔細地研究過他的武功,這半年多來,一直都在等與其再決高下的一天!你與鄧禹將軍諸人給我觀陣。”劉秀緩緩地卸下身上的甲胄。

  “主公!”戚成功大步行入帳中。

  “戚將軍何事?”劉秀問道。

  “昔日主公贈刀於我,我憑此刀手刃仇人,更斬殺十數名江湖惡賊,今知主公要出戰王翰,故特將此刀還於主公,望主公憑此刀斬此惡賊,复我大漢江山!”戚成功說完一捋戰袍,跪倒在地,雙手捧起龍騰刀懇然道。

  劉秀望了戚成功一眼,心中略生感動,一時間更是豪氣乾雲,朗笑道:“好!此刀我收下,就讓它痛飲王翰之血,复我大漢江山!”戚成功大喜。

  劉秀一握刀鞘,龍騰刀立刻發出龍吟般的輕嘯。

  卓茂和戚成功不由得愕然。

  劉秀卻笑了起來,感嘆道:“龍騰也感到了大戰將臨,它也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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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禹諸人知劉秀要獨自出戰王翰,不由得皆大驚,數名大將欲阻劉秀,但卻被劉秀回絕,更被劉秀以軍令為由,禁止諸將勸阻。

  鄧禹知道沒辦法勸阻劉秀,儘管他們都知道昔日劉秀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雖然總是險中求勝,但那之中總有可以賭的成分,可是這一次,眾將心中卻沒有一點底。

  鄭志的武功眾將心中也清楚,在這些人當中,並沒有幾人敢說自己一定能獨勝鄭志,但是鄭志卻只是死在王翰的箭下,那王翰的功力確實是駭人聽聞。

  此刻劉秀身為一軍之主帥,若是有什麼閃失,那又如何向那數十萬軍民交代?

  鄧禹不知何時劉秀變得這般堅決和固執,不過,他也知道,如果劉秀不出戰,便沒有人能有與王翰一戰之力。

  儘管鄧禹對自己的武功極為自負,卻明白與劉秀之間尚有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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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秀一身輕裝,刀負于背上,劍掛於腰間。

  四月的天,陽光正暖,花草繁茂,倒也顯得春意昂然,生機勃勃,只是在整個虛空之中彷彿瀰漫著一層濃烈的死氣。

  森然的殺氣彷彿滲於每一縷春風之中,再傳於每個人的內心,春天裡卻有種從未有過的寒意。

  王翰沒有再長嘯和呼叫,因為他感覺到了劉秀的戰意,一往無回、堅定不移的戰意。

  戰意便像是地形的潮水,自梟城軍軍營之中湧出,一波接一波地衝擊著王翰的心靈,然後化為殺氣,接天入地,漫於每一寸虛空,愈演愈烈。

  王翰知道劉秀不再逃避,抑或一開始劉秀便不曾逃避過,只是在積累戰意殺機。

  王翰一人立於荒丘之上,此地距梟城軍營三里,卻可以看到梟城軍營所在。是以,劉秀一出營門,他們的目光便在虛空之中糾纏在一起。

  四方烏雲以極速向這片荒丘之頂湧來,受這片虛空異樣氣流的牽引,如漫過海堤的潮水般,讓天空中的陽光悠然暗去。

  梟城軍的連營在劉秀緩步步出之時,便立刻後撤,無絲毫零亂。

  王翰目光中不無讚許之意,只看梟城軍撤營的秩序便知道梟城軍的成功並非僥倖,至少代表劉秀或其部下能治軍的人才甚眾,但是他卻難以想像,這個年輕人是怎樣擁有這麼強的號召力的。

  在一年多前,他或許根本就沒將這個年輕人當個人物,但是此刻劉秀卻成了他的對手。

  昔日天下能成為他對手的人,至少也是年近古稀,也僅只武皇劉正之輩,但是此刻眼前這年輕人至少小他一甲子,這不能不讓他感到長江後浪推前浪,如果此子不除,假以時日,只怕又將是另一個武皇劉正了,那時對他的威脅或許會更大。

  於是王翰更堅定了除掉劉秀之心,事實上,若是不能除掉劉秀,那麼他這麼多年來的經營便會付之東流。

  昔日他助王莽登基,那是因為王莽是他的內侄,但是王莽當權之後卻不想受他擺佈,這才使他決心栽培自己的兒子王郎,誰想到時機成熟時,卻又殺出一個劉秀。

  王翰這一生只在武皇劉正手中敗過一次,因此,這些年來一直都處心積慮地要除掉劉正,而當年因劉正知其出賣大漢江山,誓要追殺他,這才使王翰這麼多年來一直處於歸隱狀態。

  至少,在武皇劉正沒死之前,王翰並不敢輕易露面,而王翰並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武皇劉正的武功不僅沒長勁,反而所剩不到昔年七成。當然,王翰並不知道這些,他只知武皇劉正乃是當之無愧的武林第一人。

  雲合、天暗!劉秀、王翰相隔十丈。

  王翰所有的遐思全都收斂,他覺得劉秀的戰意無孔不入鑽入他的心間,他知道,在此時,自己不該分神,也不能分神,或許,他應該將劉秀看得更高一些。

  劉秀沒有表情,但眉宇間卻有種說不出的自信和傲意。

  “你一個人來?”王翰有點訝異地打量了劉秀一眼,這還是他第一次這般仔細地打量一個年輕人。

  “你認為我該幾個人一起來?”劉秀淡然笑了笑,反問道。

  “至少,歸鴻跡應該來,攝摩騰也不來嗎?”王翰試探著問道。

  “你上次沒有被打怕嗎?他們來了,那你不是立刻就要跑,那我找誰試刀?”劉秀依然是不慍不火地道。

  王翰不怒反笑,他覺得劉秀實在夠狂,不過,他發現這個半年未見的後生小輩,今日的氣勢變了許多。

  當日內丘之戰時,劉秀是以無常尊者的形像出現,氣勢極為詭異,但今日之劉秀,僅從容一站,便散發出了逼人的皇氣,彷彿是無法高攀、君臨天下的聖臣,那種睥睨眾生的神態生出無形的壓力,如潮水般衝擊著王翰的心靈。

  一個能把氣勢轉化為深具攻擊力的人,王翰已經很久都未曾遇到過。

  半年時間裡,劉秀變了,更沉穩,更深邃,那雙眸子之中彷彿是無限深遠的天空,包容著整個天與地,及眾生萬物。

  “你作惡了數十年,為無憂林、為劉家、為天下蒼生,我也要與你一戰!這是上天安排的一切,你我都逃不了!”“哈哈哈……”王翰大笑,半晌才道:“如果這話是武皇劉正所說還差不多,就憑你仍不夠資格!”劉秀也笑了,從容地道:“你老了!真的老了,就連思想也這般頑固,今日是你挑戰我,而不是我挑戰你!”王翰神色一變,頓時啞然,事實也確是如此,是他單槍匹馬出城叫陣的,這才讓劉秀出戰。

  “其實,武道何用分年齡?那隻是一種境界,只是一種心的體會和禪悟,得道僅在一夕之間,明悟也僅一剎那,有人修行百年尚無法悟破一結,有人弱冠則已通明。是以,你依然守舊,依然未曾堪透這一結,想想你近百年的修行,恐怕只是臨淵羨魚落入小成了。”劉秀淡淡地道。

  王翰心神大震,劉秀此番話如重杵般擊在其心上,恍惚間,彷彿立於他身前的並不是劉秀,而是昔日那君臨天下的武皇劉正!

  “我感到你的心中有亂相,修心數十載卻無法將心永遠保持在明鏡無華的狀態下,這證明,你心中尚有拂之不去的雜念,更沒能真的抵達武學的至境!這將會成為你最為致命的地方!”劉秀侃侃而談,旋又笑道:“王翰呀王翰!”“嘩……霹……”數道閃電若巨劍一般自天空中劈落,沒入劉秀與王翰附近的土地,使沉暗的世界多了幾分詭異。

  山丘之上的戰機愈來愈濃,在劉秀說話的同時,王翰的身上似乎燃起了一層詭異的火焰,散出森森死氣。

  劉秀依然平靜,迎風而立,坦然、飄逸,若安於山丘之頂的一棵古木,一塊方石,那般自然,彷彿整個人、整個靈魂都嵌入了天地之中,合為一體。

  王翰的神色極度凝重,他不再當今日的劉秀是半年前的劉秀,而是當成了繼一代天驕劉正之後的又一個絕對可怕的對手!而劉秀身上的氣勢和氣質更與劉正當年極為神似,不過卻也多了一絲詭異。恍惚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得問道:“你練成了《廣成帝訣》?”劉秀不由得笑了,很坦然地道:“這一切都得感激你,如果沒有你,我根本就無法悟透最後一招!”“最後一招?”王翰愕然。

  “在道家中叫遁去之一,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萬物,最後一招即是遁去之一!”“遁去之一?”“天因遁去其一,而有春夏交替,日昇日落,人因遁去之一方有六道輪迴,悟通此一者則可齊天而生,與萬物相融,借天地生機而遁於天道,此乃最後一招!”“哈哈哈……”王翰不由得大笑,充滿睥睨地道:“說得真好聽,只可惜這一切只是止於空談而已,你根本就沒能找到這最後一招的所在!”劉秀神色不變,也笑了,道:“不錯,我是沒有找到這最後一招的所在,但我卻可以戰勝你!”“哼!黃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王翰不屑地道。

  “那我便讓你嚐嚐道與魔交融的最高境界!”劉秀說話間一挺胸。

  “嘩……”一道閃電以無與倫比的速度擊落劉秀的頭頂,劉秀頓時化為一道光影向四面八方無休止地擴散、輻射。

  王翰心中大震,劉秀竟是傷人先傷己,以己身接天雷。

  “輪迴第五道——”在那無休止輻射的光華之中傳出一陣龍吟虎嘯般的聲音,將天空中咆嘯的霹靂聲盡數壓下。而在光華之中,更有另一道濃重的光影如翻騰的巨龍一般劃向王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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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禹和梟城諸將都手中捏了把冷汗,梟城軍撤至十里之外,但卻留下鄧禹諸高手和五百敢死隊在觀陣。

  他們害怕劉秀會出事,如果沒有劉秀,梟城軍也便不再成梟城軍了。是以,如果萬一不妙,他們就會一擁而上搶下劉秀,但是此刻他們卻在暗暗咋舌。

  那接天插地、無休止輻射的光華在數十里之外便可看到,而這一切都是劉秀的傑作,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凜烈無比的殺氣和戰意割面生痛,使戰馬哀嘶不已,那些敢死戰士一個個搖搖欲倒,彷彿在忍受著無法承受的衝擊,若處於驚濤駭浪中的小舟般無所依憑。

  “鄧將軍,我看戰士們受不住了,不如讓他們退後兩裡吧?”卓茂望瞭望那些戰士道。

  鄧禹心中也暗駭,點點頭傳令道:“你們都退後兩裡,見令行事!”那些戰士大喜,趕忙打馬後撤。

  “快看!”魯青駭然指向地面。

  眾人目光投去,不由得駭然,只見地上繁茂的花草如火灼一般,迅速乾枯,更如被蝗群蠶食般以劉秀為中心,向四面不斷伸展,片刻間化為荒土,而且都快到了鄧禹諸人的身前。

  “我們必須退!”狄猛沙啞著聲音肯定地道。

  “怎麼會這樣?”戚成功駭然。

  “我不知道,只聽說過在婆羅門中有一種邪功,可以藉吸納身邊萬物的生機為己用,再將生機轉化為功力殺死對手。因此,此邪功一旦使出,必使周圍所有生命俱乾枯而亡!”狄猛吸了口氣道。

  “我也聽說過此種邪功,只是從未聽說有人練成過!”鄧禹眉頭緊鎖。

  “不,我聽說只有婆羅門之主鳩摩羅王練成此功,是以,連西域王母的大日法王都不敢有違婆羅門之命!”狄猛道。

  “後撤吧。”鄧禹不再說什麼,但他的目光卻落在劉秀與王翰之戰上。

  在山丘之中,無法看清人影,但在一白一黑的兩團光影中,卻似有億萬惡獸狂舞,方圓兩里之內的樹木花草摧枯拉朽般化為飛灰。

  強大無比的氣勁在電火之中糾結成野性的風暴,向四面逸散而出。

  風暴所過之處,化為一片廢墟,天地之間顯得更為詭異而幽深,千萬道電火射向劉秀的光影之中,在那光影中結成碩大無朋的光球,如奇異的卵般在虛空中衝撞,疾若流星劃過。

  光怪陸離得使人以為置身於魔境夢魘之中,無法醒轉。

  與此同時,邯鄲城上的王郎居然也開始不安起來了,他從未對父親失去過信心,因為,他知道論智慧論武功,天下間僅武皇劉正可以與之相媲,但劉正已死於泰山,是以他覺得天下間已無人可再成其父的對手。可是,今日他知道自己錯了。

  劉秀的出現,一開始便打破了王郎的計劃,即使是當日大鬧邯鄲之時,也差點破壞了他與湖陽世家聯姻的計劃。

  那個時候,王郎就知道,如果劉秀不能歸為己用,那必將成為心腹大患,今日居然應驗。

  只不過,便是王郎也未曾預料到劉秀成為威脅到他王氏家族最可怕的人僅用了一年多時間,如果當初知道這個結果,他甚至願意以白玉蘭為代價換得劉秀這樣的人才。

  當然,在如今天下,能夠駕馭劉秀之人絕不多,王郎也有自知之明,他不夠格!

  沒人能看出王翰與劉秀誰勝誰負,也沒有人真能斷定結果,一切都在茫然之中。

  王郎雖目力驚人,但在邯鄲城上與之相隔近十里,他也無法看清在那團光影之中,誰才是真正的王者。

  邯鄲城頭的戰士幾乎睜不開眼睛,自十里之外卷來的風暴之中夾著無數的微塵,割面生痛,更強勁得讓他們幾乎立足不穩。

  天空暗得嚇人,像倒扣而下的鍋底,雨欲下未下,卻堆積了萬里厚的密雲,如同懸於虛空上的巨大蜂窩,隨時都可能墜落,砸碎大地上的每一點生機……

  “皇上,我們何不趁機去偷襲梟城軍的大營呢?”劉林突然提醒道。

  王郎一怔,不由得將目光遠遠地投向梟城軍大營的方向,但茫茫一片,在原野之上到處都是電火狂射而落,彷若森羅絕域。

  “丞相沒見到現在的天氣嗎?你以為大軍能夠穿過去嗎?”王郎反問道。

  劉林眉頭一皺道:“我們可以繞過此地,自後方偷襲!”“丞相所說甚是,只不過那樣可能會多花一些時間。”張參也贊同道。

  “既然二位愛卿如此說,不知哪位愛卿願意擔此重任呀?”王郎詢問道。

  “微臣願往!”張義飛突地站了出來,沉聲道。

  “哦?”王郎心喜,道:“好,飛兒願往再好不過了!我給你五千人馬,讓橫野將軍接應你!”“皇上……”張參頓時色變道。

  “哦,大司馬有什麼意見嗎?”王郎反問。

  “飛兒年輕氣盛,我看並不適合擔當此任!”張參瞪了張義飛一眼道。

  “爹,孩兒已經不小了!”張義飛固執地道。

  “是啊,飛兒乃是朕的愛將,我覺得年輕氣盛才好。”王郎道。

  “可是……!”“你不必多說了,飛兒,你立刻點兵從南門繞道而出,回來朕必有重賞!”王郎打斷張參的話道。

  “謝皇上!”

  △△△△△△△△△

  “報……!”王郎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場決戰之時,突有探馬快報而來。

  “禀皇上,鄴城被破,梟城軍已奪下魏郡!”那探子一臉風塵,顯然是一路狂趕而至,連氣都喘不過來。

  “啊……”王郎不由得吃了一驚。

  “怎會這麼快?梟城軍根本就沒有什麼動靜!”張參道。

  “劉秀這小子真夠陰的!”劉林恨恨地道。

  “梟城軍多少人破城?”王郎又問。

  “約萬人左右,是熊業領兵,趁鄴城大亂之時攻入鄴城,城中官兵盡降!”那探子又道。

  王郎長吸了口氣微平復了心神,隨即目光又投向遠處的土丘,自語道:“劉秀,就看今日你能不能逃過此劫了,若今日你敗了,鄴城遲早總會是我的,河北也還會是我的!”但是很快他又為之色變。

  因為土丘之上的戰況又一次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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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