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唐謀天下 作者:青葉7(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1-28 17:06: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6 49569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1 12:46
959 野心勃勃

    裴婉瑩默默的點點頭,心情一下子變得患得患失了起來,十四歲的李曄,一旦被陛下正式立為太子,大唐的儲君,那麼接下來的日子,自然是不可能就在東宮裡待著度過了。

    顯然,成為太子容易,但想要成為大唐的儲君,外出歷練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很可能這一去就不知道是幾年了。

    “怎麼?捨不得了?”白純看著臉上的神情,安然的有些低落的裴婉瑩問道。

    “捨不得又能怎麼樣,如果陛下真立他為太子,這也是他該承擔的。只是……只是一說起這些來,就覺得好像身上少了一塊肉似的,好像被別人挖走了一般,看不見碰不到,也不知道他行不行……不說這個了,煩心。”裴婉瑩煩躁的甩著頭,樸素大方的一支金步搖,在髮髻上亂晃。

    “是啊,當年陛下就是十四歲出征安西,一走就是四年多近五年,回來的時候,被母后那一頓揍,我感覺母后揍他,是因為他沒心沒肺,四五年來一次長安沒有回來過,書信都很少。連父皇當年連下十二還是十三道聖旨,都沒有把他召回來,最後人家一溜煙兒,跑到土蕃去了。”白純同樣無奈的搖搖頭,女人家的心事兒,除了夫君便是自己的孩子這塊心頭肉了,其他的,對於她們來說,便是別無所求了。

    “當年真是難為母后了,長子就這麼在外面野了四五年,回來挨揍也是活該,要是李曄敢四五年不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裴婉瑩咬牙切齒,但想到一旦四五年沒見,心裡有不由得湧起了捨不得的心疼,等自己再次見到李曄,能下得了手揍李曄嗎。

    “母后不是我們能夠比及的,估計曄兒也就頂多三年吧,再長的話,應該不可能,如今大唐並無大戰事,但開闊眼界顯然是必須的。”白純雙眼放空,盯著那如青煙般的熱氣,下意識的說道。

    而對面母儀天下的皇后,已經陷入到了自己假想的母子分離的情境中,難以自拔,一雙眼睛都不由自主的有些通紅了。

    另外一邊的偏殿裡面,李弘坐在椅背上,滿面笑容的看著跟在太監身後走進來的大津皇子,相比於前幾年,大津皇子雖然個子沒長,但多少顯得比以前壯實、成熟了不少,多了一絲穩重的氣質。

    “幾年不見,如今你這氣質可是天翻地覆的改變啊。”李弘打量著向自己行禮的大津皇子,卻不知道,大來皇女已經溜進了他的御書房內,此刻正與白純、裴婉瑩在嬉笑打鬧,說著剛才碰見小李眉,跟她的虎妞,各自頭頂插著一朵溫室房裡摘下來的牡丹花兒,正在皇宮裡一人一虎在晃蕩呢。

    行完禮後的大津皇子,臉上並沒有和顏悅色,或者是溫和如春風的笑容,一臉老大不樂意的在李弘旁邊坐下,而後把奏章往跟前一推說道:“東海王一事兒,我倭國反對。”

    “你們倭國反對?我大唐的國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倭國來反對了?還真是稀奇了啊。”李弘從椅背上直起身子,拿過大津皇子推過來的奏章,隨意的掃了一眼後,便看著他那倭國大舅子說道。

    “你還是仔細看看吧,我倭國能夠進貢的東西,也就這些了,再想要其他的,怕就得把倭國的土地挖地三尺了。”奏章乃是一份禮單,而且還是大津皇子的父皇親自擬定的,上面琳瑯滿目的列滿了,他們倭國儘可能最好的珠寶金銀等奇珍異寶。

    “看也沒有用,你們倭國能有什麼奇珍異寶?這份禮單我收下了,但……東海王一事兒不可更改,我大唐的國事,一旦確定,自然是斷無更改的可能。”李弘理所當然的收下禮單,後面的話,把大津皇子氣的差點兒吐出血來。

    自己這份禮單,就是為了希望他收回成命,如今禮單收了,但卻不改成命,那自己辛辛苦苦從倭國拉過來的奇珍異寶,不就都打水漂了?

    “你真要冒著魚死網破的風險,立李男為東海王嗎?你別忘了,他從小可是在倭國長大的,你就不怕他有一天,為了倭國的利益,而造你們大唐的反?”大津皇子拍著桌子站起了身,看著李弘質問道。

    身後的太監就像是幽靈一樣,在大津皇子剛剛站起來的瞬間,就已經飄到了李弘的身前。

    李弘揮手示意他退下,而後才慢慢悠悠的說道:“怕還是不怕,說不好,不過我相信,李男最終還是會站在他爹這一邊,而不是你這個舅舅那一邊。你皇姐是不是又給你說什麼了?”

    大津皇子聽到李弘如是說,無語的搖搖頭,自己的兒子當然向著自己了,現在就連皇姐大來皇女,都開始胳膊肘往外拐的向著大唐了,不再是當初沒有被大唐水師接回去前那般,任何事情都以倭國的利益為重了。

    “倭國很小,而且也很貧瘠,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四面環海,你為什麼非要盯著我倭國的疆土?高句麗、新羅、百濟你卻當親兒子似的,捨不得打罵,但為何對我倭國卻是如此狠的下心來?我們一旦承認李男皇室的地位,那麼接下來,我這個做舅舅的倭國皇子,怕是不會有一天能夠成為倭國的天皇了吧?”大津皇子很憤怒,大唐疆土廣袤,四周有的是他看不順眼的異域番邦,但他為什麼就非要跟倭國過意不去,死磕到底。

    “啊?我就是閒的沒事兒幹了,就是看你倭國不順眼啊。”李弘抬起頭,笑容滿滿的說道。

    “你……倭國的銀礦、港口等等都被你大唐把持了,就連漁民出海捕魚,都要收取一定的保護費,你還嫌倭國的百姓日子過的不夠苦嗎?”都快要把臉貼在李弘面前的大津皇子,怒不可遏但卻又是無能為力。

    “正因為你們倭國百姓的日子過的辛苦,所以我大唐更有義務幫助你們不是?倭國的文化來自我大唐,甚至在我大漢朝開始,便竊取、學習我們的文化,所以為什麼就不能一同走向富裕呢?你看看我大唐的百姓,富裕安康……。”

    “那也只是一小部分,其他地方依然是貧窮的很,大唐疆土如此之大,你認為都能像長安、洛陽等等有數的幾道一樣富裕安康嗎?呵,你這個皇帝如果真的自大,有一天你會被現在的繁榮沖昏了頭,對大唐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大津皇子豁出去了,大逆不道的話他也不怕說出來了。

    畢竟,昨天見自己的皇姐時,皇姐雖然沒有同意幫自己說服李弘,但答應了自己,今日自己進宮後,如果李弘那土匪突然向自己發難時,那麼皇姐便會跑出來為他開脫,最起碼不能讓自己再在長安挨那土匪一次揍才行。

    “你小子現在厲害了啊,敢跟我吹鬍子瞪眼了啊。”李弘的拳頭攥的關節噼叭響。

    於是剛剛過完嘴癮的大津皇子,立刻像是見鬼似的往後退了好幾步,看著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的李弘沒有動彈,這才收住腳步。

    剩餘的事情,自然是有禮部來做,如今九寺五監但凡有些職能與尚書省的六部重合的,都被李弘一併歸到了各部掌管,而九寺五監除了大理寺外,基本上完全是為皇室與宗親服務了。

    在明了的各自的職能後,隨著大唐在進入高速的發展過程中,帶來的一些政務上的阻撓與困頓,也便迎刃而解。

    六部之外,門下、中書更像是兩個中央的文書與監管機構,再加上御史台的存在,朝堂的衙署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動。

    而尚書省在經過細緻的改革後,已經形成統領六部甚至是七部、九部的規模,其雛形也已經開始,越來越像後世的國務院般的職能部門。

    留下大津皇子一起用膳,但大津皇子顯然不想在皇宮裡用膳,頂著隨時有可能被自己外甥取而代之的危險,他現如今要做的便是,在與大唐禮部,在關於大唐立東海王一事兒後,倭國的職責劃分跟義務所在,爭取在這個過程中,能夠得到最大的利益。

    從而為他回到倭國後,能夠清晰明了的展開一系列的準備與計畫,寄望在李男真正的成為東海王之前,能夠把倭國一盤散沙的混亂局面整合起來,而後試圖抗衡大唐的野蠻文化入侵。

    讓大津皇子感到諷刺的是,野蠻與文化兩者的並存,卻是極為可笑的發生了在大唐對倭國的身上,文明的野蠻,還是野蠻的文化,大津皇子在走出皇宮後的剎那間,突然間覺得,大唐好像比想像中的要可愛一些。

    但讓他心甘情願、心悅誠服的把倭國的權利,白白拱手相讓給他人,顯然他是做不到的。

    他心裡有著他的野心,有著在他繼位倭國的皇位之後,早已經在腦海裡反覆多次的不世作為,在短期內把倭國變成一個雖說不能媲美大唐,但面對外來入侵者,能夠有抵抗的國家,甚至在坐穩了皇位之後,覬覦一下百濟、新羅的土地,讓他們在夾縫中求存,讓他們在大唐不屑看得上眼的情況下,能夠據為己有,成為倭國在海外的一片疆土。

    他知道這些很難實現,但在大唐還沒有真正攤牌之前,在他還沒有登上皇位之前,一切都還是不可預知的不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1:53
960 李眉

    晨起微涼的氣溫,在午後陽光的侵蝕下消失不見,絲絲縷縷的暖意,慵懶的在空氣中舞動,皇宮花園裡的枯黃的草地上,根根青色的細草,急不可耐的破土而出,向著久違了的春天,不停的招手示意。

    殘存在有著歲月蹉跎的大樹枝椏上的枯葉,也儘可能的趁著陽光明媚的時間段,趕著冬季寒冷的最後時刻,從空中緩緩飄零落下,為漸漸從褐色的枝椏上,冒出來的嫩芽讓道,做一一年的告別。

    春困秋乏夏打盹,原本在忙完了半日朝堂政事的李弘,該在紫宸殿睡午覺,如今卻是與皇后裴婉瑩兩人,漫步在有些春荒的後花園內。

    “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潰。孟子言:孔子說的對。”打了個哈欠的李弘,看著一旁的裴婉瑩說道。

    裴婉瑩撲哧笑出聲,低著頭繼續挽著李弘的胳膊,只是手指微微用力在李弘的胳膊上掐了下,笑說道:“歪理邪說,孔孟怎麼可能說過這些話。”

    “沒辦法啊,你不這樣說,不知道還有多少臣子要大中午的找你來呢。要不是母后反對,這句話我都打算親自寫下來,掛在紫宸殿門口了,可惜,孔孟之道母后都不苟同啊。”某人臉皮如今厚如城牆。

    而且不光是在自己的皇妃跟前,即便是在自己的臣子面前,也是越來越厚了,今日上午趕走的戶部尚書恆彥范,可就是一路哭喪著臉回去的。

    “那妾身昨日裡請教白姐姐之事兒,陛下不會介意吧?”裴婉瑩挽著李弘的胳膊,在寂靜溫潤的午後,走進廊亭坐下。

    “不喝茶了,就坐著說會兒話吧。”李弘擺擺手,示意裴婉瑩不必再麻煩了。

    身後的宮女在裴婉瑩的示意下,靜悄悄的退去,整個後花園內,也就變成了皇帝與皇后兩人的天地。

    “你做的對,是我想的不周到。而且我也是事後才想起來的,裴慶既然是我朝官員,生韻樓裡又有那麼多來歷不明,但卻知書達理的女子,其他煙花場所,又沒有傳出自己的頭牌被人撬走的傳聞,那麼這些女子的來歷,多思量一下,便知道其來路有問題了。”李弘一手扶著自己的大腿,另外一手卻是放在裴婉瑩的大腿上。

    含蓄但不小氣的裴婉瑩,任由李弘把手在光天化日之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想著昨日的事情說道:“妾身不敢隨意干涉朝堂政事,但既然陛下昨日裡讓妾身跟李曄處置,想必是陛下對妾身信任有加,妾身心裡惶恐之餘,絲毫不敢徇私枉法,只想著如何能夠讓陛下滿意。”

    “啥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了?你我之間還用這些客套話?交給你處置,自然是相信你,要不然的話,就不會交給你了。李曄到現在沒有被立為太子,完全交給他處置的話,我是怕他心裡有被裴慶利用後的惱羞成怒,年少氣盛再下手沒個輕重,到時候你這做母后的豈不是又得揪心?所以乾脆就讓你們母子來處置好了,何況,也算是給你父親一個面子。”李弘望著前方不遠處,荷花枯萎後,顯得有些落敗的小湖一角,溫和的對裴婉瑩說道。

    裴婉瑩默默的點點頭,繼續挽著李弘的胳膊,而後輕輕的把頭放在李弘的肩膀上,微微閉著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相處時光。

    “那妾身有個不情之請,可不可以說?”裴婉瑩鬆開李弘的胳膊,柔若無骨的身子被李弘摟在了懷裡。

    “你說。”李弘低頭,看著那長長的睫毛,用另外一隻手撫摸著那潔白如玉的臉頰,依稀已經能夠看見,眼角也漸漸有了皺紋出現。

    “這件事兒妾身懇請陛下收回讓妾身參與的成命吧,交給李曄一個人去處理吧。”裴婉瑩依然是閉著眼睛,這是她第一次干涉朝堂之事,雖然說裴慶一案,跟她因為親戚的緣故,而變得微妙起來,但這個時候,如果自己繼續參與,怕到時候陛下在朝堂之上,面對群臣的諫言,又得使性子了。

    所以還不如自己不再去幫著李曄,就讓李曄一個人去處置吧,也省得自己給其他臣子落下口實,讓李弘為難。

    “那麼你就不擔心了?”李弘微微笑了笑,看著裴婉瑩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擔心啊,但又能擔心多久,早晚是要長大,獨立面對一切的。白姐姐今日說的對,陛下您十四歲就出征安西了,鎮安西平土蕃,四年多來都能一個人熬的過去,李曄身為您的皇長子,他沒有理由需要在他母后的羽翼護持下成長。”裴婉瑩直起身子,任由李弘把幾縷依靠在李弘懷裡,弄亂的發絲撥向而後。

    “好,既然如此,那就聽你的。”

    “謝陛下。”

    兩人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了過來:“不許告訴他們我在這裡,不然我讓虎妞嚇唬你。”

    “奴婢見過眉殿下。陛下跟皇后在前面廊亭內呢,眉殿下要不要過去?”花孟蹲下身子,看著李眉一雙警惕的明亮眼睛,粉雕玉琢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

    此時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根細繩,稱之為繩都有些勉強了,完全就是一根細線,被她拿在手裡,而另外一端,卻是系在那虎妞的脖子上。

    “我不去,去了之後,父皇肯定讓我去睡午覺,可我還沒有玩夠呢,虎妞也不想睡覺。”李眉看著與她平視的花孟,而後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見父皇,所以便不再理會花孟,拿著手裡的細繩,開始往廊亭這邊走了過來。

    “李眉越來越像李令月了,自從上次跟溫柔在李令月的公主府邸住了一段時日後,這小傢伙就性情大變,李令月絕對脫不了乾洗。還有她那不靠譜的母妃,明明一頭公虎,非得取名叫虎妞。”李弘從廊亭中起身,望著那說話的聲音方向,有些恨恨的說道。

    李眉有個不靠譜的媽也就罷了,畢竟她媽自從自己認識後,其人生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為民除害的女俠,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高來高去。

    甚至在聽了自己講述的武俠故事,劍神西門吹雪與白雲城主葉孤城,決戰於皇宮最高宮殿的故事後,便開始白痴似的,期望著有朝一日大明宮內能突然間,冒出來一個刺殺自己的刺客,而後她這個皇妃,為保護自己的夫君,攜劍與刺客決鬥於紫宸殿的頂端。

    裴婉瑩笑著起身,對於李弘這番話,她已經聽了沒有十遍也有八遍了,甚至就連李弘都曾經說過,實在不行,就把李眉接到她的宮殿生活,讓她那個沒六的媽自己玩兒去。

    但每次裴婉瑩都是笑著應承下來,而後便把大唐皇帝的旨意拋之腦後,並不去如是做。

    “溫柔可心疼著呢,李眉對她來說,那可是她的命 根 子,雖說溫柔一直嚮往劍俠江湖,但這些追究下來,好像還是因為您當初給她編了太多的武俠故事了。”裴婉瑩站在李弘的身邊,在午後的後花園內,如同一對璧人,男才女貌。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母后。”繞過前方的假山流水,李眉一雙明汪汪的小眼睛,便看到了站在廊亭裡的李弘跟裴婉瑩。

    而後接下來讓李弘目瞪口呆、讓裴婉瑩啼笑皆非的是,李眉這個小東西,顯然知道她爹乃是九五至尊,牽著虎妞一同到她父皇跟前不合禮數。

    於是小傢伙便手拿細繩,搖晃著小腦袋四處打量了一下,但並沒有找到能夠把虎妞“寄存”的合適地方。

    想了想後,便拿起不遠處的一塊小石塊兒,把另外一隻手裡牽著虎妞的細線放在地上,而後蹲下身子,用小塊兒壓住那細線。

    小大人模樣的摸了摸虎妞那碩大的頭顱,奶聲奶氣的繼續說道:“虎妞,你在這裡等姐姐,姐姐先去見父皇,一會兒再來接你,要聽話哦。”

    不遠處的裴婉瑩,原本想要走過去幫助李眉,卻被李弘攔了下來,而後便看到了小李眉的這一幕。

    看著小李眉乖巧懂事兒的樣子,再看看那被養成貓的虎妞,裴婉瑩心裡對李眉的喜愛,不由自主的又加多了幾分。

    “陛下為什麼不讓她前往國子監?四歲的李眉時不時自己就會跑過去,只是她一過去,國子監的學堂裡,連受學的先生都一哄而散,跑了個無影無蹤。”裴婉瑩想起前些日子,溫柔說起李眉,牽著虎妞前往國子監的情形。

    從後宮一路走出來,不論是守衛皇宮的中央軍,還是大小太監與宮女,或者是宣政殿前三省六部的臣子們,看見李眉時,卻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阻攔,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小傢伙,牽著虎妞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國子監。

    而後虎頭虎腦的小傢伙,牽著虎妞看見學堂就往裡面走,把裡面的受學先生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鬍子都跟著一翹一翹的。

    至於裡面正在受學的王公貴族、皇室宗親的子弟,一個個則是嚇得都趴到了桌子底下,顫抖著小小的身軀不敢出聲。

    小李眉便這麼大搖大擺的牽著虎妞,也不理會那臉色發白、雙腿發軟的先生,自顧自的一個桌子一個桌子的,掰開那些學子的頭,想要找她的皇姐:李蘭。

    “六歲再啟蒙吧,兒童就該有童年的樂趣與時光,不該在這個時候禁錮了他們的天性。”李弘笑看著邁著小腿走過來的李眉,而後彎下腰一把抱進了懷裡。

    旁邊的裴婉瑩,看著那李眉,又對著自己喊道:“眉兒見過母后。”便不由得心生歡喜,拿手指在那小臉上,輕輕的掐了一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1:55
961 三郎中

    懷中的李眉一手摟著李弘的脖子,一手從身上背的小挎包裡掏出一顆奶糖,剝去外面的紙後,先是給李弘嘴裡塞了一塊兒,而後再給了裴婉瑩一塊兒,最後才是給自己嘴裡放了一塊兒。

    “怎麼就你自己?沒人陪你玩兒嗎?”李弘親了下李眉的小臉頰問道。

    “宮裡沒有人,都去學堂了。李葉姐姐、蘭兒姐姐,都不讓我跟著去,虎妞也不喜歡去,它怕人。”三人繼續在廊亭裡坐下,李眉也不挪地方,坐在李弘的雙腿上,搖晃著她自己的一雙小腿,小身子倚偎在李弘的懷裡,時不時拿著後腦勺撞擊著李弘的胸膛。

    “那宮裡豈不是就李眉你一個人了?”裴婉瑩接過李眉手裡的第二塊兒糖,替她剝去外層紙後,放進了小李眉的嘴裡。

    “嗯,就剩下我自己了,不過還有虎妞陪我。”

    “你不睡午覺,你母妃不說你?”李弘用下巴按住懷裡那不安分的小腦袋,胸口都被小傢伙撞疼了。

    “不想睡,我要等著下午跟虎妞去接葉子姐姐跟蘭兒姐姐,國子監的先生只要看見我,就會立刻讓葉子姐姐跟蘭兒姐姐出來……咯咯……。”說道後面,小傢伙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李弘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反正懷裡的小傢伙,邏輯思維能力還沒有完全長成,東一錘子西一鎯頭的,想到了什麼便說什麼。

    於是裴婉瑩便靜靜地坐在旁邊,或者是拍拍李眉繼續往兜裡伸的小手,示意她不能再吃糖。

    父女兩人一個奶聲奶氣的說著她“這輩子”的奇聞逸事,總之就是哪個宮女姐姐貪吃,前兩天還偷偷量自己的胸前,或者是哪個太監又給外面的親戚拿了幾兩銀子,還給她買好吃的了。

    李弘則是隨著李眉的話語,適時的像個捧哏的相聲演員一樣,在李眉停頓,或者是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望著他時,便會立刻跟上一句話:“那接下來呢?”來滿足李眉心裡的小小成就感。

    但當李眉的兩個宮女,倉皇失措的找到廊亭這裡的時候,她們的公主殿下,已經在陛下的懷裡沉沉的睡著了。

    “朕自己抱她回去便是。”李弘起身,把懷裡睡著了的李眉緊了緊,便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裴婉瑩跟著起身,走到虎妞臥著的地方,拿起那小石塊兒放在了一邊,以防下次李眉再用。

    而後牽著虎妞,跟隨在李弘身旁,兩道人影,一頭虎形,被當頭的太陽壓縮在腳下一小塊兒的地方。遠遠望去,兩人一虎的和諧背影,緩緩一同往紫宸殿裡走去。

    “你父親那裡李曄去也是對的,最起碼的尊重,但這兩天你還是要警惕一些裴思,當年在曲江池你我相約時,她可是出力不少,雖然如今早已經為人婦為人母,但畢竟是她的親兄長,李曄顯然無法應付的過來,到時候你這個皇后還得替李曄幫腔才是。”李弘把李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紫宸殿的寢室內,而後親自把一床薄被子,輕輕的蓋在了李眉的身上後,直起腰對放開手裡細繩的裴婉瑩說道。

    “嗯,昨日裡妾身就想到了,您放心吧。”裴婉瑩同樣是細聲細語,深怕驚醒了沉沉睡去的小李眉。

    與李弘一同走出寢室,李弘想了想還是說道:“前些日子跟你在床頭說的那些奴制的改革已經是勢在必行,這些年裴思也沒少侵吞、兼併土地,一併跟她說了吧,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如果到時候還冥頑不化的話,我可就要親自出馬,到時候可別想得到任何的優待了。”

    “表姐想來通情達理,這次會來皇宮給裴慶求情,也是因為家中裴慶乃是獨子,妾身知道其中利害關係的。”裴婉瑩點點頭,而後看著陳敬之在太監的引領下走進來後,便帶著自己的宮女離開了。

    接下來裴慶一案雖說是交給了李曄全權處置,裴婉瑩這個當娘的,就算是再放心,心裡也多少會有些擔憂的,而今自己請求陛下不再插手,但為了防止李曄吃虧,跟白純再說道說道,讓李曄這個姨娘給把著些輕重利害的關係,總歸是能夠放心一些的。

    在便殿與陳敬之坐下之後,陳敬之便從懷裡掏出了一份奏章,而後說道:“一些老臣子們的彈劾,這些人身遠離朝堂,但耳朵卻一個個都留在了朝堂之上。裴慶昨日剛剛被陛下您追查,今日臣被召入宮時,剛出府門口就收到了這一份聯名奏章,俱是彈劾裴慶等人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皇后跟皇長子李曄,差一點兒就讓崔信鑽了空子,如果真被監押進濮王府,這份彈劾的奏章,就要變成上柬寬恕的奏章了。對了,你看看這個,你任過一年的吏部尚書,看看對這兩個人可有印象。”李弘從一堆奏章裡,瞬間就找到了要給陳敬之看的奏章。

    “新豐縣令蘇輝四年前就是新豐縣令,而後在臣告老之後,聽說是犯了什麼事兒,具體臣就不清楚了。”陳敬之捋鬚回憶道:“這個華州別駕陳子昂臣倒是熟悉,但臣任吏部尚書時日太短,發現想要提拔時已經來不及了,索性就交給下一任姚崇了。後來具體如何……好像是跟蘇輝有關,一同犯了什麼案,還是觸犯了律法,臣具體不太清楚。”

    “這是剛剛白純給我的資料,你看看是否屬實。”李弘等陳敬之說完後,又把另外一份奏章遞給了陳敬之。

    奏章裡並不是什麼秘聞,不過是昨日李弘帶回來的兩個少女:紅袖與添香的身份資料。

    從白純查到的資料來看,紅袖與添香,一個原名為蘇婉,一個名為陳娣,而陳子昂正好是為了陳家的香火,給她的小女取名陳娣,希望下一胎,能夠給陳娣添加一個弟弟,使陳家三代的獨苗香火得以延續。

    “陳娣應該是陳子昂的女兒無疑了,但此事兒陛下如果想弄個水落石出,怕是還需要刑部來確認吧,陳子昂被定罪,其家人發配為奴,陳娣的身份與這個添香是否是一個人,一查便知不是?”陳敬之對於刑部侍郎崔信,如今已經被李弘列為懷疑的對象這件事兒,還是一無所知。

    李弘默默的點點頭,並沒有把心中對崔信的懷疑說出來,畢竟陳敬之如今已經告老還鄉,沒必要再為朝堂之事兒操心勞力了。

    一君一臣彼此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李弘再次張口道:“李曄被立太子是早晚的事情,但我不打算先立他為太子,但我想,讓他四處遊歷的話,這小子勢必會按照我當年的路線重走一遍,以示對我的敬重。所以,李曄今日去了裴行儉的府裡,想必裴行儉會為他推薦幾個安西兵團,有才華、智勇雙全的年輕將領,而你呢,也別閒著,東海水師你可以列舉幾個年輕有為的中低級將領名單給我。”

    “為什麼不讓兵部插手?老臣已經……。”陳敬之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不願意。

    不過這也就是他這個皇帝的老丈人,敢如此跟大唐皇帝說話,如果換做別人,能夠得到陛下如此的信任,恐怕是心裡高興的翻了天,表面上誠惶誠恐的,連忙接下來這道旨意才對呢。

    “兵部尚書如今不在長安,大食跟倭國使者入我大唐後,兵部尚書裴仲將去了安西,左侍郎去了東海水師,以防倭國跟大食突然發難。所以只能勞煩你了,畢竟東海水師,可是你跟裴行儉一手操辦起來的,人頭你熟。”李弘掀開一個空白的奏章看了一眼,而後扔給了陳敬之。

    陳敬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過他還是有一點兒不明白,既然陛下無意在皇長子遊歷前,封皇長子李曄為太子,那麼到了安西,身邊多了幾個年輕將領,是不是會引起朝堂臣子們的不滿呢?

    東宮當初的太子原有兵權六率,隨著李弘登基為帝后便被取締了,如今即便是皇長子李曄被立為太子,也是沒有一絲兵權在手的,何況皇長子還不是太子,到了安西之後,是否能夠讓那些在沙場上遊蕩慣了的莽漢們,心服口服呢?

    像是看穿了陳敬之的心思跟顧忌,李弘微微嘆口氣說道:“這你不用擔心,既然朕允許他出去遊歷,自然是不可能以皇長子的身份遊歷,這是我打算給尚書省的任免書。朝堂之重吏部郎中、國之利器兵部郎中、民之社稷戶部郎中,從五品上的三郎中給予李曄你覺得可妥當?”

    李弘笑了笑,這是他早就已經打算好的,他是怕李曄年少氣盛,一旦被立為太子之後,因自己功績在前,這小子要是一頭紮進牛角尖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話,豈不是白白可惜了,所以以三部郎中來代替太子頭銜,讓他從中知曉吏部、兵部以及戶部的運作,打磨少年心比天高的棱角跟傲氣,就變得極為重要了。

    而且,一旦李曄在三部之中都難有作為,或者是弄的三部烏煙瘴氣,上下不安,雞飛狗跳的,但因為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從五品上的郎中,自然也不會對三部形成傷筋動骨的動盪。

    但如果能夠在三部郎中這個位置上,即便是不能混的風生水起,也能夠讓李弘看清楚,李曄到底在離開皇宮之後,是否適合太子這個位置。

    陳敬之顯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悟透了李弘的心思,於是坦然一笑道:“陛下英明,臣佩服的五體投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1:59
962 隋唐演義

    與陳敬之從便殿出來,在紫宸殿一處由落地玻璃窗構成的茶室內,透過窗戶對於紫宸殿前方的景色則是一覽無餘,即便是連巡衛的中央軍身影,都能夠看見。

    “中央軍這幾年來可是一直沒有閒著,這一次裴仲將前往安西,也有意根據我的提議,為我大唐建立快速反應部隊,而這個部隊的框架,便是以一部分中央軍為主。”李弘示意陳敬之坐下,而後便看見門口,睡眼惺忪的小李眉,一手揉著眼睛,一手牽著虎妞出現在了眼前。

    招手示意小李眉過來,還沒有睡醒的小傢伙,好像還不知道自己身居何處,爬上沙發緊緊挨著李弘坐下後,便打算再睡一個回籠覺。

    “陛下這些年一直讓中央軍在疾陵城外活動,想必已經為未來的快速反應部隊,積累了下豐富的經驗吧?”陳敬之對於這些他當然還清楚一些的。

    大食動亂了幾年,中央軍就在大食秘密游弋了幾年,而且當初中央軍秘密進入大食,還是他與裴行儉身為兵部尚書時安排的。

    撫摸著旁邊李眉有些亂糟糟的頭髮,示意李眉向陳敬之問好後,便繼續笑談道:“不錯,大唐兵強馬壯,但如果一旦遇到成規模戰事,不是任何一支部隊拉過去就能夠輕易言勝的,快速反應部隊的成立,可以讓大唐在面臨戰爭時,有一個被動的緩衝時間段。當然,這也是作為最壞的打算而已,至於未來中央軍的功能,除了能征慣戰外,便是他的閃電速度與神出鬼沒的動態,可以為大唐把任何威脅消除在大唐疆域之外。”

    “那……人數比當初老臣在的時候,應該又少了不少吧,也更加的精銳了吧?”陳敬之一邊跟李弘說著話,一邊看著乖巧的坐在李弘身邊,不出聲的李眉說道。

    “萬人足矣,再多的話,那就不是快速反應部隊了。擁有我大唐最鋒利的刀,最強的火銃與弓弩,以及最好的戰馬,加上其飄忽不定的動態,雖然只是一個萬人部隊,但其戰鬥力,可是不能小覷。”李弘說完後,也不等陳敬之說話。

    而是自顧自的對旁邊的李眉說道:“去洗臉去,洗完臉父皇帶你去顏母妃那裡,看看你顏母妃的戲曲編排的怎麼樣了,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人物。”

    “嗯。”漸漸緩過神的李眉,順從的自己從沙發上下來,把虎妞留在了廳內,而後自己帶著門口的宮女梳妝打扮去了。

    “陛下跟老臣說起這支部隊,難道是因為統領的人選?”陳敬之看著李眉走出去後,神色之間多少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替李弘說出了心中的糾結。

    “不錯,這支部隊估計裴仲將很快就能組建起來,加上中央軍這些年一直輪流換防於疾陵城,或者是秘密游弋在大食境內,如今既然真正的組建起來了,就得有個番號以及統領才行,你的意思呢?”李弘好整以暇的看著陳敬之嚴肅的神情問道。

    陳敬之再一次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李弘的話,而是斟酌了很久,久到李眉洗完臉,邁著輕盈的小腿蹬蹬蹬的跑進來,向李弘露出了如同天使一般的笑容。

    “不論是薛仁貴之子,還是黑齒常之之子,雖然都能征善戰,但他們怕是擔不起陛下寄望的大任,何況他們如今也不在安西,而是已經轉戰至了西南。如此一來,既能適應這支部隊的作風,又能夠在危急時刻作出冷靜的判斷,最重要的是,能夠把這支部隊的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的,唯有兩人了。”陳敬之腦海裡把大唐有名的武將,年齡不超過四十歲的,都過濾了一遍,才堪堪找到兩名適合李弘組建這支部隊風格的將領。

    “那你覺得袁恕己跟李敬玄誰更適合?”李弘把心裡的頭的兩個合適人選說了出來,他自信,陳敬之所說的唯有兩人,必然也是這兩人。

    “李敬玄穩准狠,袁恕己快准狠,兩人都極具城府,遇事都極為冷靜,戰場上把握時機的能力,以及對時事格局,甚至是大局的洞察力都不相上下。李敬玄三十七歲,袁恕己三十五歲,俱是以一當十的智勇雙全名將,一個為正一個為副,是最好。但……有些可惜其中一人的才華了,兩個人共同統領一支部隊的話,想必陛下也舍不得。”陳敬之分析到最後,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哭笑出來,這兩人還真不好取捨啊。

    “所以呢?”李弘不給陳敬之打太極的機會,自己糾結了快要半個月了,卻一直沒辦法下決心到底用誰。

    而裴仲將的奏章,也被自己擱置在御書房內,一直沒有動過,因為他實在拿不定主意,讓誰來擔任這支部隊的統領。

    兩人都無任何身份背景,完全是憑藉軍功一步一步的陞遷上來的,而且還都跟在李弘身邊打過仗,大大小小的戰爭,兩人都是有能力,以最小的代價,最少的人數大敗敵人的部隊。

    “所以陛下您自己拿主意吧,老臣實在幫不上忙。對了,陳皇妃剛才跟老臣說起,還有事兒找老臣相商,臣就先行告退了。”陳敬之說完後,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了,衝著打扮的漂漂亮亮了李眉揮了揮手,而後快步就跑了出去。

    “爺爺怎麼不行禮就走了呢?他有事兒嗎?陳皇妃是不是清菡母妃?”李眉看著有些倉惶出逃似的陳敬之,不解的仰頭看著面色抽抽的李弘。

    這個老東西,沒看出來遠離朝堂之後,竟變得狡猾起來了,不為君分憂也就罷了,竟然為了避嫌,扔下難題就跑。

    “他是害怕虎妞,所以就先走了。”李弘從沙發上起身,拉著李眉的小手,而後再接過宮女遞給他的細繩,一手李眉,一手虎妞,父女兩人便往後宮行去。

    身為大唐的皇帝,每天的日常基本便是如此,而且今日還算是很輕鬆的了,但即便是這樣,今日只處理了朝會等一些瑣事兒後,再次走出紫宸殿,陽光卻也已經漸漸西沉了。

    本來無法無天是最好的人選,這些年從見不得人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而且也從真正的戰場之上磨礪了出來,但讓兩人來擔任快速反應部隊,李弘多少還是有些捨不得。

    畢竟,除了快速反應部隊,一支只為斬首,只為殺人,甚至只為給大唐消除潛在的威脅的部隊,也需要一個更加合適的將領,而這樣一支部隊,除了無法無天外,其他人都不太適合。

    一手牽著蹦蹦跳跳,嘴裡哼哼著,不知道是不是顏令賓教會的簡單歌謠的李眉,一手牽著人小李眉的坐騎虎妞,這樣一幅情形出現在後宮裡,讓大大小小的宮女、太監,看到了之後都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會心一笑。

    公主殿下終於有人陪了,看那漂亮的小臉蛋上綻放的笑容,就知道眉殿下,今日心裡一定是高興壞了。

    要不然早該在四聲鐘聲響起後,一個小小的身影跟一頭威猛的老虎,出現在後宮前往國子監的路上了。

    接近顏令賓的宮殿後,李弘制止了宮女與太監的通報,按理說應該每次來都會響起的絲竹音樂聲,在今日卻是沒有響起,而是顯得有些寂靜。

    拉著小李眉踏入宮殿的入口,順著石板路欣賞著院子裡精心佈置的樹木花叢,整個宮殿的前院,看起來雅緻、寧靜,給人一種輕鬆怡然的感覺。

    李弘沖李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兩人一虎便悄悄的向宮殿的門口靠近,而這個時候,在經過一扇窗戶時,卻聽見敞開的窗戶處,傳來了武媚的聲音。

    “祖君彥曾用:磬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來評說煬帝楊廣。不過在我看來,哼,這祖君彥啊,是為了討好高祖皇帝,才不得不往前朝煬帝身上潑髒水啊。雖然煬字也代表了史家對他的不看好,可我倒是覺得,楊廣此人雖好大喜功,但也不能是一無是處,任他人貶低污衊,運河勞民傷財是他楊廣過於急功近利,但後來人,我大唐卻因楊廣之罪,而得到了巨大的好處,如果不是這運河,前幾年那一場荒災,李弘怕罪己詔都得下出好幾道了。所以這個人不好把握,想找人來演他,難。”武媚說完後,房間裡卻是靜靜悄悄的。

    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李弘,不明白怎麼母后跑到這裡來了,而且還說起了前朝楊廣?

    不過當聽到最後的那句話時,心中便已明了,《隋唐演義》,這是自己本來講給溫柔的故事,後來被溫柔在宮內傳了個遍,加上這又是對大唐皇室有利的故事,於是顏令賓又動了像《白蛇傳》等故事的想法兒,想要把《隋唐演義》也編撰成戲曲。

    難怪母后在這裡,還不讓自己來打擾顏令賓,今日要不是裴婉瑩說起,自己還沒打算過來呢,想不到一過來,就聽到了這一幕。

    “那母后您認為呢,這煬帝被冠以惡謚號只是……。”

    “也談不上吧,但一個謚號就想定義一個人的一生,卻多少是有些可笑了。楊廣的皇后蕭氏,雖然國破之後顛沛流離、被當年那些梟雄搶來搶去,最終與楊廣之孫楊政道相依為命,太宗皇帝把蕭氏迎回長安,於貞觀二十一年去世,被太宗皇帝下旨與楊廣合葬揚州。可當年她在當皇后的時候,楊廣對她卻是百依百順,即便是人們所言楊廣貪圖美色、夜夜笙歌,可蕭氏在楊廣心中的地位,卻是後宮三千佳麗都沒辦法取代的。所以身為一個女人,從女人的角度而言,你覺得楊廣是好是壞呢?在蕭後的眼裡,她夫君楊廣難道真的只是一個有功無德的昏君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2:01
963 武媚、李眉

    皇帝的稱呼往往與年號、謚號或者是廟號聯繫在一起,大唐開國皇帝李淵,唐高祖便是以其廟號稱呼為多,而楊廣隋煬帝,則是謚號,也是人們稱呼最多的一種稱呼。

    而到了明清時期,則是以年號稱呼為多,不論是朱元璋的洪武,還是朱由檢的崇禎,乾隆、康熙皇帝的乾隆,則都是年號往往被人稱呼為多。

    而在大唐之前,隋朝便是以謚號為多,到了大唐則是廟號為多。

    煬帝自然便是謚號,而且根據謚法追諡的準則,即帝王、后妃、諸侯、卿大夫、大臣等死後,朝廷根據其生前事蹟與品德行徑,給予一個完全主觀性的評定性的稱呼,來評判一個人。

    從開始的周公制謚,再到晉孔晃注《汲冢周書周公謚法解》,從而便開始了讓一代代的帝王將相、諸侯大臣,文儒大賢為了生前身後名,前赴後繼。

    而既然有了謚號,用來評定一個人的生平,或用一字,或是兩字,但不論如何,隨著人們絞盡腦汁的想方設法,謚號也就有美謚、平謚、惡謚三種。

    隋煬帝很不幸的或者說是出乎意料強大的,甚至把煬這個字,因為他的關係,而使得人們一看到這個字,就第一反應的認為乃是一個貶義詞。

    李弘站在窗外,莫名的想起了上一世一位史學家,胡戟所說的話:“在中國從門閥貴族政治向科舉官僚政治轉化,從門閥社會向門閥後社會轉化的歷史關頭,宇文泰、宇文邕、楊堅、楊廣,以及李世民、武則天六人都做出了歷史性的貢獻。其中,在政治改革中走得最遠的是隋煬帝和武則天。可後面這兩位在歷史上卻是髒水被潑得最多的。”

    想到此處,李弘對於龍媽能夠站在楊廣的角度與立場看問題,能夠給予楊廣一個中正的態度,也就不覺得為奇了。

    而他,至於個人對楊廣的看法,李弘倒是沒有任何的看法,用他自己心裡所想的話而言,存在即是合理,歷史的發展軌跡中,出現什麼樣的帝王將相,都是合理的,沒必要去因為一個死人,而去爭議他的是非功過。

    即便是想要定性,恐怕歷史上的任何一個帝王的品德與行徑,都足夠寫一本厚厚的書了,何況,當人們給他送上謚號時,誰又會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問題呢。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小手拉著往前走,而另外一隻手的細線,不知道何時已經不在手裡了,虎妞看著不遠處的宮女與太監,手裡托盤的美食,於是很好的扮演了一個劫匪的工作,迫使那些宮女太監,戰戰兢兢的把托盤裡的美食獻給了虎大王。

    李眉不理會虎妞的行為是否合理,反正虎妞也不是第一次打劫了,宮裡的宮女、太監,包括她這個小主人,也都早已經習慣了。

    被李眉拽著手往前走的李弘,咳嗽了一聲後,這才跟著李眉往裡面走,而經過那搧開著的窗戶時,便已經能夠聽見,因為他的咳嗽聲,而瞬間出現一些急促的腳步聲。

    “眉兒見過皇奶奶。”李眉乖巧的鬆開李弘的手,看著武媚行禮道。

    原本給李眉取名時,是因 為一隻畫眉的關係,所以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多,直到取完名字,武媚問起時,李弘才突然間發現,跟龍媽的名字好像相撞了。

    所以為了避諱跟武媚的名字相似,李弘便讓宗正寺的官員為李眉改名,但不知道為何,龍媽卻阻止了宗正寺官員為其改名,說看著李眉的樣子,頗有幾分自己小時候的影子,既然這樣,就不計較名諱是否相似了。

    於是,小李眉的名字也因此保留了下來,從而還讓武媚更加的對其另眼相看,甚至比起其他李弘的子女來,李眉在武媚的眼裡,都要受到更多的關愛跟在乎。

    這同樣也是為何溫柔對於李眉有時候散養的原因,因為皇太后對李眉的恩寵,讓溫柔不得不為了平衡李葉跟李蘭,從而得對李眉表面上顯得是那麼的放任自流。

    自然,也是因為皇太后在李眉身後撐腰的緣故,加上她那一心做女俠夢的娘,小李眉才可以在皇宮內牽著一頭老虎,大搖大擺的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而沒有人敢追究。

    哪怕是紫宸殿前面的宣政殿正在進行朝會,李眉一樣可以順暢無阻的牽著虎妞,晃晃悠悠的跑進去,而後瞪著一雙眼睛打量打量那些臣子,再走到李弘跟前看看李弘,在耳邊咯咯笑著說上兩句悄悄話,然後再大搖大擺的牽著虎妞,晃晃悠悠的離開宣政殿。

    整個過程中,沒有一個臣子敢言語,敢有異議,或者是敢跟陛下諫言此舉不合朝堂禮儀,陛下應予以制止才對。

    因為第一次李眉跑到朝堂之上,想要跟她父皇親暱親暱時,卻被李弘訓斥哭了。

    而離開宣政殿後的李眉,沒一會兒的功夫,便牽著虎妞,帶著手持雞毛撢子的武媚,跑到宣政殿的朝堂之上,找訓斥哭她的人算賬來了。

    於是乎,在眾多朝臣、文武百官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李眉紅著眼睛、噙著淚水,小手一指坐在龍椅上,看見她們祖孫兩人後,下巴頦兒差點兒掉地上的李弘說道:“皇奶奶,剛才就是父皇把我訓斥哭了。”

    李眉的一句話,比起大唐皇帝的聖旨還要管用,畢竟聖旨對武媚來說,跟廢紙沒有什麼去別。但孫女就不一樣了,誰讓跟自己小時候頗有幾分相似呢。

    於是寵孫女寵的沒個樣兒的武媚,也不顧文武百官如何看待她這個皇太后,也不顧事完之後,李弘如何在文武百官面前收場,提著雞毛撢子指著李弘就衝了過去。

    頓時宣政殿的大殿之內雞飛狗跳、群臣打轉,原本穩穩坐在龍椅上的大唐皇帝,被人用雞毛撢子從龍椅上趕了下去,在大殿裡狼狽的東躲西藏,直到牽著虎妞的李眉破涕為笑,氣喘吁吁的武媚滿意之後,才敢又回到了唯獨他這個皇帝,才能坐的龍椅上。

    “朕是大唐的皇帝!”看著祖孫二人雄糾糾氣昂昂離去的背影,某人氣急敗壞的大喊道。

    “本宮還是大唐皇帝的母后!”皇太后扭頭,瞪視著龍椅上瞬間像是被雷劈蔫了的皇帝說道。

    無奈的某人,聽著這句話,不由得想起當初剛剛繼位後,龍爹李治跑到宣政殿嚷的那一嗓子:“我還是皇帝老子呢!”

    “呵呵,何等的異曲同工啊,難怪人家兩人是夫妻,是兩口子呢,說出來的話都是這麼霸氣!我還是皇帝老子呢!本宮還是大唐皇帝的母后呢!”看著一老一少的背影消失後,某人坐在龍椅上,無奈的搖頭尷尬道:“朕這個皇帝當的……就像個孫子。”

    “陛下是想起太宗皇帝了?”尚書省右僕射敬輝腦子突然缺根弦,在李弘說完後,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而後敬僕射便被大唐皇帝一個滾字,給趕出了宣政殿,朝會的後半部分也就無緣參加了,所以下朝之後,他才知道,自己被皇帝扣了半年的俸祿。

    至於原因,則是七個大字:朝會時不守紀律。

    “朝會時不守紀律?”敬僕射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樣,在尚書省竟然因為七個字,愣了一刻鐘的神,至於接下來的半年該怎麼生活,他腦子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顏令賓這兩年倒是清瘦了不少,不過在李弘看來,顏皇妃可是一點兒也沒瘦,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身上看的出來啊,即便是身上看不出來,但摸的出來啊。

    所以當武媚當著他的面,叮囑他要好好對待顏令賓,這些日子因為《隋唐演義》的故事兒,都瘦了一圈了,讓尚食局多送些好膳食時,李弘則是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拿著顏令賓編纂的《隋唐演義》的書籍,武媚翻了翻後,又白了李弘一眼:“高祖皇帝的二子李玄霸,被你改名為李元霸,這就力大無窮了,還善使金錘,胡編亂造能不能貼切一些?一點兒也不負責任。眉兒,跟皇奶奶去蓬萊閣。”

    “小說小說,都說了是演義了嗎,您又何必當真呢?人家讀者都知道是小說,您就別計較了。”李弘不想再在李眉跟前丟面子了,雖然在大唐至高無上的宣政殿,在大唐的權利中心,最為重要的宣政殿內,他這個當父皇的在李眉跟前就已經沒有了臉面了,但如今還是希望,能挽回一些就挽回一些吧。

    畢竟李眉還小呢,萬一等她長大後,把這些事兒都忘了呢,自己嚴父的高大形象,豈不是就又回來了。

    送走了武媚跟李眉這一對祖孫之後,李弘這才覺得顏令賓的宮殿是自己的主場。

    “您今日怎麼有空就來了?”顏令賓坐在李弘的旁邊,看著繼續翻閱武媚做過批註的《隋唐演義》問道。

    “皇后說讓我過來看看你,說好久沒來你這裡了。”李弘放下書本,在顏令賓有些清瘦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後,繼續說道:“就按母后的意思改吧,她願意讓裡面的人物是什麼性格,就是什麼性格吧。”

    “嗯,妾身也是如此打算的,所以這《隋唐演義》的戲,想要排下來,估計得明年了。”顏令賓乖巧的點頭應聲道。

    “母后不急就行,最重要的便是讓母后滿意。”李弘攬過顏令賓的肩頭,另外一隻手就已經開始不老實了。

    都說了顏令賓清瘦只是臉顯得清瘦了,一摸就知道了吧,身上可是一點兒肉都沒有掉,特別是胸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2:02
964 女扮男裝

    顏令賓如今雖然在宮中深居簡出,比起其他幾女來,她因為喜歡編纂、排演各種東西,所以就更少走出皇宮了,但這卻並不影響她對外面的事情瞭如指掌。

    特別是當初被李弘一同贖身的薛楚楚、霍小玉以及杜秋娘三人,如今早已經為人婦,但對於長安花坊的一些事情卻一指有耳聞,而顏令賓平日裡在與幾女討論各種樂理等事情時,閒暇之後,也會從她們口中得知一些長安花坊的一些事情。

    讓顏令賓陪著用完晚膳後,並沒有離去的李弘,則是在顏令賓,每一天呆的時間最久的書房內,欣賞著顏令賓平日裡寫的字,以及各種畫兒。

    而其中一幅倒是頗能顯示出顏令賓畫上的功底,一頭看起來溫順的老虎,以及一個四五歲的女童坐在虎背上,不論是筆力還是人物形態,哪怕是那頭老虎,都畫的是栩栩如生。

    “不錯,這兩年越來越進步了,李眉在你的畫裡騎著老虎,那種騎虎出畫的感覺真是越來越突出了。”李弘欣賞著那副畫說道。

    顏令賓喜歡李眉是不爭的事實,即便是沒有武媚這個大唐唯一的女大佬寵愛李眉在前,顏令賓對於李眉也是喜歡的不的了。

    “妾身多謝陛下誇讚。”手捧一杯熱水的顏令賓,平日裡並不喝茶,而是只喝熱水。

    換了一身衣裳的她,此刻更顯的是清新脫俗,連帶著有一股知性的溫柔美。

    “你剛才說的事兒都是她們幾個人告訴你的?”李弘低頭繼續欣賞著顏令賓這段時間作的畫,一邊問道。

    “嗯,要不然陛下您以為,我大唐這些煙火之地,哪裡來這麼多會吟詩作賦、撫琴弄曲的書香女子?除了各自的花坊會自己培養外,便是從官奴之中,找出那些有資質潛質的少女,再加以培養,比起從女童時期就培養,花坊自然是事半功倍,而且因為其官奴的身份,或者是之前的身份,對於客人來說,可是極具吸引力的,花坊也樂意暗地裡偷偷放出風去,誰誰誰是哪個哪個官員的子女,因其父親……。”

    “就像你當初一樣?”李弘放下手裡的畫兒,看了一眼顏令賓,然後便一屁股坐在了人家作畫的案几上,也不管自己這一坐下去,人家顏令賓的畫是不是被他壓壞了。

    顏令賓看著自己的糙男人,也只能是無語的翻翻白眼,而後就當作沒看到這一幕一般,先是不動聲色的把幾張自己辛苦做的畫移開,而後說道:“差不多吧。只是妾身是被五姓七望因顏家一支沒落而收養,後來陛下就知道了,五姓七望就如陛下所看到的一樣,一邊嘴里仁義道德,一邊又能毫不客氣的對其他名門望族進行打壓,這是他們當初慣用的手法。”

    “這麼說來,那叫陳子昂跟蘇輝的官員,也就有可能也是慘遭同樣的毒手了?”聽著顏令賓的話,李弘有點兒走神的說道。

    “什麼?”顏令賓沒有聽見他嘟囔什麼,因為她的心思都在那糙男人的屁股底下,一張挺滿意的畫,已經被人坐的皺巴巴的,好不心疼。

    “沒事兒,這兩日從裴慶一案上,白純順藤摸瓜,查到了我帶回來的兩個女子,是我新豐縣令與華州別駕二人的女兒。”李弘點點頭,順著顏令賓的視線望去,見那清瘦的人兒,此刻正嗔怒的看著自己。

    “一幅畫兒你至於嗎,等朕有空了給你做幅畫,保證比你的好。”李弘老神在在的坐在案几上,一把把旁邊的顏令賓攬進了懷裡,雙手摟著那纖細柔弱的腰肢,額頭頂著額頭說道。

    “您的畫兒,李眉都看不上,上一次你送給李眉的畫,不等李眉回到溫柔那裡,畫就已經破了好幾個洞了。”顏令賓看著那下巴頦的鬍鬚,不由自主的在李弘的嘴唇上,主動的親了一下。

    “新豐是畿縣、華州同樣是上州,他們難道也敢把手伸向這些高官?”顏令賓對於朝堂之事兒,以及官員的品級並不太懂,但也算是一語中的,說到了點子上。

    “高官倒是算不上吧,畿縣、上州,可都是我的眼皮子底下啊,他們竟然就如此膽大妄為,這才是最重要的。”李弘把顏令賓樓在懷裡,撫摸著那一頭散著的秀髮說道。

    “但不也是挺大的官兒了?反正我覺得挺大的。”站在坐在案几上的李弘兩腿中間,整個上身卻被李弘摟著,此時此刻,雙腳卻是已經快要離地了。

    “一個正五品上的縣令,一個從四品下的別駕,在長安周邊,那是根本都沒有人搭理的官兒,實在是太小了,不過要在其他道的州縣,倒算的上是有份量的官員了。”李弘雙手用力,把顏令賓抱坐在了腿上。

    再一次嗔怒的看了一眼攔腰抱起自己的李弘,一手順勢環住李弘的腰,而後腦袋也順勢再次靠在了李弘的懷裡:“總之那些官員也都不小了,妾身聽說了,您要改奴制,妾身倒是極為贊成,其他奴婢的事情妾身雖不清楚,但花坊裡那些女子的概況,妾身不單清楚,而且也算是經歷過。所以……如果奴制能夠進行哪怕是一些更改,在妾身看來,都是對這群人的尊重。”

    顏令賓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帶著一絲不願回憶往事的痛苦,而後抬起頭,再一次主動的親了下李弘說道:“陛下或許不知道吧,像花坊裡那些看似風光的女子,背後可是遭受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即便是妾身,有著名門望族顏家的姓氏跟血緣關係,哪怕是當時的五姓七望對妾身已經是格外的照顧,妾身的琴棋書畫,也都可以說是在血與淚中磨礪出來的。妾身當年尚且如此,至於其他人,就更加的可想而知了。”

    “所以不論是在你的詩詞歌賦,以及戲曲舞蹈之中,你便夾雜私心的突出了奴婢這一弱勢群體的主題?”李弘聞著懷裡佳人秀髮間的發香,陶醉的說道。

    “嗯,母后也看出來了,但奈何這幾年陛下您太忙,又跟五姓七望之間關係緊張,妾身也不敢明說,所以就乾脆只好把這些加入進去了。”顏令賓仰頭看著李弘。

    她相信,如果人有輪迴轉世,如果有所謂的地獄,如果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人能夠在死後入地獄與天堂,那麼陛下如果改奴制,便是對人的最大貢獻,甚至超過了對大唐天下社稷的貢獻。

    顏令賓是感性善良的,這些年因為詩詞歌賦等文學的熏陶,讓她變得更加的感性跟知性,雖然只是一介女流,但如今她卻是真正的心懷天下可憐人。

    “明日我要去一趟那牙行,你要不要一同去?”李弘看了看懷裡的顏令賓,突然間發現,這兩年自己好像忽略了顏令賓的性情,好像在幾女之中,自己對她的關注是最少的了。

    “我?可以嗎?”顏令賓抬起頭,有些驚訝,水靈靈的眼睛裡,寫滿了驚喜。

    “當然可以,明日就你我,刑部尚書王孝傑一人陪同,我們去看看這牙行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李弘拿額頭碰了碰顏令賓的鼻尖說道。

    “嗯,那……明日我女扮男裝如何?好久沒有女扮男裝了。”顏令賓突然興起了少女心,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當初還是少女時代,惡作劇時的情形中。

    “你女扮男裝?那……這裡怎麼辦?波濤洶湧的,藏不住啊。”李弘再次上手,顏令賓便開始在懷裡扭動起來。

    “不行,這裡是妾身練字畫畫的地方。”雙手死死按住不知道何時,就劃入自己衣服裡的手,媚眼如絲、臉頰通紅的說道。

    “我是幫你想想明日怎麼男扮女裝呢。”某人手放在人家胸前,一幅要為人家著想的打算。

    “綁上就是了,看不出來的。”顏令賓已經開始氣喘,按住了那雙手,但奈何手指卻還在自己身上活動。

    “你真捨得下手?我都可捨不得的。”對於女人對自己的狠勁,李弘多少有些吃驚。

    “不准胡亂瞎想。”顏令賓渾身開始發軟,看著李弘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的胸前,連忙伸手去捂李弘的眼睛,不想讓李弘去想想自己綁上的畫面。

    接下來的顏令賓雖然摀住了李弘的眼睛,但她的防線也開始上下失守,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身上的衣衫已經少了大半,而自己多日以來辛苦做的畫與字,如今有些已經被自己下意識的撕成了廢紙,另外一些則在她自己的身下,隨著她下意識的扭動躲避李弘的手,而變得皺皺巴巴,失去了原來的鮮活與靈動。

    一早上起來的時候,顏令賓側身,原本應該在身邊,讓自己抱了一個晚上、依偎了一個晚上的抱枕卻不在了,光著身子的她拿起旁邊的睡衣,並沒有注意到,這身睡衣並不是貼身宮女平日裡放的位置,而且也並不是她平日裡穿著的那種比較修身的樣式。

    “起來了?這麼早?”李弘一早上的晨練已經結束,甚至還洗了個澡,把一份美味的早膳端到了顏令賓的臥室裡。

    剛剛光著上身坐起來的顏令賓,毫無防備房間內突然間響起了一個男聲,嚇得立刻又扔下睡衣,鑽進了被窩裡,而後才露出一個頭,望向聲音的方向嬌嗔道:“嚇死妾身了。”

    “你的背真漂亮,光滑如綢緞。”李弘放下早膳,走到縮在被窩裡的顏令賓身旁,在旁邊坐下撫摸著那一頭烏黑的秀髮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2:03
965 太監

    漢至隋唐,中間商人獲政府給予的行業壟斷權,由此得“牙儈”之名,也有稱之為“牙行”,甚至稱“牙入”、“牙紀”、“牙子”、“牙商”、“牙郎”、互郎”、“儈”等。

    而販賣人口,為大戶人家簽約長工、僕役的稱作“人牙子”,女性人牙子叫做“牙婆”,“三姑六婆”中的六婆之一便有牙婆。

    所以不論是對李弘,還是朝廷來說,奴制合理合法的存在,也讓他們想要動這一塊奶酪,顯得是那麼的困難與艱巨。

    不過還好,畢竟當今聖上,自從太子時期開始,就一直在做一些違反傳統,踰越祖制的事情,所以當這兩日朝臣之間,已經開始漸漸把奴制這件事兒私下裡談論開來後,朝堂之上倒是風平浪靜,沒有出現多大的反對之聲。

    李令月與上官婉兒這幾日也很忙,加上許彥伯監管《坊間天下》,而今根據陛下的要求,又要在《坊間天下》這刊物上,隱隱約約、含而不露的透露出奴制改革的事情,所以對於才女李令月與上官婉兒而言,朝會第二日就要發行的《坊間天下》,便讓兩女費勁了心思。

    逐字逐句的推理、修改,爭取把奴制改革的事情,全部壓在文字的下面,最起碼表面上看不出來,而又能夠在文字下面,讓人真切的感受到,字裡行間的意思便是,朝廷要開始對奴制動手了。

    當顏令賓把李弘推出房門,而後自己在裡面忙乎了一會兒再走出來後,李弘看樣眼前的顏令賓,腦海中卻不合時宜的出現了搞基兩個字。

    看著那如玉般白皙的清瘦臉頰,一身於他相同的青色書生窄袖長袍,腳蹬薄底黑色短靴,腰間掛著一枚並不算是名貴的玉珮,一頭青絲也已經消失不見,一頂經過改樣兒的幞頭戴在頭頂。

    眼前的人兒給人一種莫名驚豔的感覺,什麼貌比潘安,宋玉在世在李弘看來也不過就是如此吧。

    “這個……胸怎麼就沒了?你是不是顏令賓,你真是朕的皇妃嗎?”最令李弘驚訝的,並不是那張讓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的容顏,而是那如同飛機場的胸前,太過平坦了。

    “討厭。”顏令賓看著李弘傻呆呆的樣子,心裡的虛榮心瞬間就得到了滿足,只是那人的手,竟然要往自己胸前放,於是便被她毫不客氣的拍開了。

    “古有愚公移山,今有令賓藏山。你是不是太狠了點兒對自己?你又不是真的男人,沒必要對自己那麼狠。那個……不會真的憋了之後就回不來了吧?”李弘擔憂的看著顏令賓的胸前,他可不想自己的皇妃,女扮男裝一次之後,便真的成了平胸皇妃啊。

    自己可以平天下,但皇妃萬萬不能平胸啊。

    “扮男裝,當然要裹起來了。討厭,不要再看了,等妾身跟你回來了,再讓你看個夠。”顏令賓被李弘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然,這比自己赤身裸體的面對李弘時,還要讓她覺得不自然,難為情。

    或許女人就是這樣,她願意讓你被她的美驚豔到,也願意讓你發現她的美與性感,但絕對不會喜歡讓你去追究她的美是怎麼回事兒。

    王孝傑第一眼看到顏令賓後,先是被嚇了一跳,而後便是用古怪的眼神掃了一眼李弘,那眼神裡包含著諸多讓李弘覺得齷齪的東西。

    “你想什麼呢?朕是那種人嗎?!”李弘惡狠狠的揪著自己臣子的脖領說道。

    “陛下,臣沒有說什麼啊。”王孝傑一臉無辜,他覺得他已經掩飾的很好了,而且自己心裡的想法並沒有說出來啊。

    但不管如何,王孝傑已經打定主意了,等跟陛下辦完事後,立刻召集朝堂眾臣,三省六部的官員都要通知到,陛下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大唐江山危矣啊。

    後宮裡的皇妃,哪一個不是如花似玉、貌若天仙,陛下怎麼就突然間……開始好男風了啊,這……身為臣子的,絕不能坐視不理!

    看著王孝傑那左右閃躲的眼神,再看看李弘氣急敗壞的樣子,冰雪聰明的顏令賓,哪能不知道李弘為何會在見到王孝傑後,突然就變得氣急敗壞了。

    強忍著笑意的顏令賓,決心把這種誤會繼續下去,扭捏作態的低著頭,時不時的悄悄那炙熱的眼神偷瞄一眼李弘,這讓王孝傑看在眼裡,可是大呼痛心,陛下不可啊。

    “放你娘的屁,你特麼給老子看清楚了,看看她到底是誰?”李弘氣急敗壞的鬆開王孝傑的衣領,而後把身後惡作劇的顏令賓拉到了跟前說道。

    “奴婢見過尚書大……。”顏令賓刻意壓著嗓子,這對於喜歡唱曲的她來說,根本不算是什麼難事兒,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這位太監如何稱呼?”王孝傑身為臣子,絕對不會讓身邊的太監,惑亂陛下乃至朝堂,當下聲音裡帶著擲地有聲的義正言辭。

    王孝傑剛剛問完,還不等那“太監”答話,就看見當今陛下,突然在那“太監”屁股上拍了一下,嘴裡竟然說著讓那太監先上馬車。

    “太監”顯然也沒有想到,當今陛下會當著臣子的面,作出這等動作,瞬間玉面羞紅,也顧不得繼續讓誤會加深,嗔怒的看了一眼李弘,而後便有些倉惶的急忙往馬車裡鑽去。

    王孝傑神色大急,這可如何是好!陛下是不是太寵愛這名“太監”了?竟然還讓那“太監”先於陛下上馬車!

    “陛下萬萬不可!臣今日有事兒稟奏,至於去牙行之事兒,臣以為……。”王孝傑突然後撤兩步行大禮,神情之間則是說不出的嚴肅與痛心。

    “你是不是傻?那是朕的顏皇妃女扮男裝!什麼特麼的太監!”李弘看著攔在自己跟前,不讓自己與顏令賓同坐馬車的王孝傑,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而後指了指馬車內,臉頰上紅暈消失後,一臉歉意望過來的顏令賓說道。

    “啊?”王孝傑急忙回頭,這次看向馬車時,才感覺這張面孔難怪那麼熟悉呢:“臣王孝傑見過顏皇妃,剛才臣多有得罪,還望顏皇妃恕罪。”

    “王尚書不必請罪,是本宮剛才起貪玩之心,希望沒有嚇到王尚書就好。”顏令賓恢復了原有的女聲,淡淡的說道。

    等李弘上車後,花孟才從馬車的另外一側出現,而後與王孝傑一左一右坐在車轅邊,從皇宮裡緩緩往外駛去。

    身為軍伍之人的王孝傑,這些年跟著李弘南征北戰,也早已經習慣了李弘簡單便捷的出行方式,所以從出皇宮開始,並沒有說過一句是否需要護衛等等話語。

    而是坐在車轅邊,透過身後的小窗,向李弘介紹著長安城,各個牙行的大小規模等等情況。

    長安城內的原東西兩市,依然還保留著成規模的牙行,但因為當初長安城的擴建,像一些低賤的奴婢牙行,就被京兆府遷了出去,改在了外城的南北兩市與人交易。

    內城的東西兩市保留的兩大牙行,則是放棄了低端的交易與數量,在質量上開始下功夫,面對的客戶自然是非富即貴。

    而這些人對於奴婢的要求也比較高,即便是想要買個丫鬟,對於這些有身份的人來說,在新羅婢、崑崙奴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大唐本土的奴婢變成了他們喜歡的“貨物”。

    一些人也會從牙行內買一個兩個當作侍妾,或者是買回去後作為府裡供客人消遣的奴婢,總之,知書達理、姿色上乘、年紀幼小便是一個普遍而又硬性的標準。

    牙行裡的奴婢,如果幸運的,或許能夠跟上一個好主家,從而可以在一個諾大的府裡不愁吃喝,更為重要的是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危,從而可以兢兢業業的過一輩子,甚至是在主家的同意下,與他人結婚生子。

    只是生下來的孩子,自然是無法在官府登記造冊,並不能上戶籍,生來便是奴籍,死活官府也不會追究。

    而一些如果跟不上好人家的,又頗有姿色的,作為侍妾的話,即便是能夠把主家侍奉的舒心,但也擺脫不了正房對她的欺凌,是生是死完全由不得她自己。

    甚至主家把她玩膩了之後送人,或者是正房在看不順眼的情況下,與他人為自己的夫君交換侍妾,都是極為普遍的情況。

    總之就像是貨物一樣,就像阿貓阿狗一樣,死了便一了百了,永遠沒有獨立自主的權利,非但缺乏人格,同樣也顛沛流離。

    東西兩市如今已經分不清楚琳瑯滿目的各種商品,已經不再刻意區分大唐與異域番國之間的商品,如同大雜燴一樣,在東市同樣能夠買到外國的商品,在西市,也同樣能夠得到大唐的物品。

    馬車緩緩的行走在東市的喧囂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馬車擁擠不堪,行人也是絡繹不絕,既有穿著大唐服飾,容貌卻是異域番邦之人的唐人,也有穿著他國服飾、招搖過市的唐人,自然,也更有其他形形色色的外國商人。

    但在大街上,已經不像是原來那般,能夠看到奴婢們被一條繩子連成串,被人騎在馬背上牽在手裡,往牙行大搖大擺的走去,不時引起路人的側目而視。

    如果在路邊閒逛的富商大賈,看上了連成串的奴婢們,萬一看上哪一位了,便會跟著那人牙子一道,走進牙行之後,便開始對那奴婢報價。

    如今這樣的情形早已經消失不見,所有的奴婢都會在夜晚從外城被送入內城東西兩市,男女分成兩撥,在開市以後,等候客人的挑選便足矣,不用人牙子再故意的連成串,走街串巷的打廣告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2:04
966 牙行

    門面並不是很大,李弘帶著顏令賓進去的時候,甚至連那招牌都沒有看,只是門口處,此時已經停了不下二三十輛各式各樣的馬車。

    即便是從這些馬車的風格上,也是能夠窺出,一個個馬車的主人大致的身份,而那一匹匹安安靜靜等候主人,或者是打著響鼻、踢踏著腳下青石板的駿馬,俱是千金難買的良馬。

    甚至這一匹馬的價格,就足夠從這牙行裡沒走兩到三個中等偏上的奴婢了,而這東西兩市奴婢的價格,也並不是很便宜,加上朝廷從中再抽取一定的賦稅,所以這牙行的買賣可謂是紅火的很。

    “這不是李曄的馬車嗎?”李弘站在門口與顏令賓並肩而立,看著一輛熟悉的馬車說道。

    顏令賓身材高挑修長,臉頰又是粉裡透紅,加上那英武不凡的氣質,以及又有些弱受消瘦的身材,讓進出牙行的人,在看見她的瞬間,俱是不由得露出傾慕與炙熱的目光。

    只是當看到顏令賓那平坦的胸前後,一些人則是露出了大失所望,甚至是失落的神情,但即便是這樣,進進出出的門口,依然還是有人願意多看幾眼顏令賓那讓人驚豔的面容。

    “曄兒來這裡幹什麼?”顏令賓抓住李弘的衣袖問道,而後瞬間便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女扮男裝,可不能當眾如此放肆,於是又急忙鬆開李弘的衣袖,故作灑脫的抬頭挺胸問道。

    “不知道,但我估計十有八九跟他現在要辦的案子有關。”李弘看著李曄的馬車停放靠前,顯然人家比他這個當爹的來早了不少時間:“不用理會他,我們辦我們的事情,不打擾他幹他的事情。”

    王孝傑還原本打算先進去找找李曄在哪裡,但聽到李弘的話語後,便止住了腳步,跟在李弘與顏令賓的身後往裡面走去。

    “挑個好位置。”李弘雙手背後,看著前面那一空曠的展示台,而在四周的欄杆後面,放置的桌椅區域,已經是人滿為患,整個大廳裡面雖然說不上安靜,但也不顯得吵鬧喧囂。

    畢竟來這裡的人都是頗有身份地位,不會像普通百姓那般,扯開嗓子找夥計要著他們所需要的茶水等食物。

    二樓的位子顯然是最好的,大開間的房間既有私密性,又能坐在裡面窺視全場各個角落的情況,自然,其包廂的價格也不會便宜。

    李弘三人的到來,顯然也並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只有兩側偶爾有人會把注意力放在顏令賓身上,但也都是驚為天人之後,帶著一絲落寞然後扭轉視線。

    夥計並不像是酒樓裡的店小二一般,見了客人便點頭哈腰一樣,而是儘量做到了舉止有禮、從容優雅的樣子。

    王孝傑指了指上面的房間後說道:“找一間視線最佳的房間。”

    “先生請了,但這房間價格可不菲,小人先提醒一下您。”夥計滿面笑容,不卑不吭的說道。

    “拿著。”說話的卻是顏令賓,袖袋裡掏出一張百兩額度的銀票,經過王孝傑的手遞給了那伙計。

    王孝傑先是一愣,而後看看那百兩銀票,於是暗地裡快速的把自己碎銀子揣了回去,接過那銀票遞給了夥計。

    “三位貴人請。”夥計也不感謝,只是接過銀票看了一眼後,便伸手虛請三人從後面的樓梯上樓。

    二樓的李曄跟他的兩個太監,此刻恰巧看到了李弘跟顏令賓穿過中間的走廊,往樓梯口方向走去。

    “父皇來了。”李曄小臉上帶著一絲的認真跟嚴肅,一直還喝白開水的他,身前的案几上並沒有什麼點心,跟左右兩邊的房間桌上的豐盛比起來,顯得倒是頗有一些寒酸。

    “殿下要不要過去?”身後的太監小聲的問道。

    李曄看著已經消失了李弘幾人身影的走廊,想了下說道:“等一會兒吧,你們找到那刑部侍郎了嗎?他今日會不會不來啊?”

    “應該會來的,昨日朝會,今日他必定會出現的。這是白小姐給的消息,絕對不會出差錯的。”太監踞坐在李曄一側,眼睛時時刻刻注意著外面,一旦陛下出現,他們三人便可以立即出來行禮,而不會到時候顯得有些倉促或者是手忙腳亂的。

    “嗯,姨娘說會來那就一定會來的。”李曄點點頭,而後便開始翻看那案几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名單,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幾十個名字,便是今日牙行交易的所有奴婢的資料。

    “殿下,吏部侍郎蕭至忠到了。”據門口更近的太監,一直注視著樓下,當看到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神色張望的走進來後,便立刻扭頭對裡面正在看名單的李曄說道。

    “你下去請他上來,對了,先不必告訴他父皇在來此了。”李曄離開李弘的身邊獨自處事時,倒也顯得頗為穩重與果斷,英俊的臉上一直是顯得比較嚴肅。

    朝堂之上同樣是沒有不透風的牆,李弘在告訴陳敬之有意在吏部、兵部、戶部三部為李曄謀差事兒的事情,已經開始在眾臣之間悄悄傳開了。

    所以雖然李曄這位郎中還沒有上任,但隨著昨日裡的朝會之後,那份給陳敬之看的奏章,已經由中書、門下兩省到了尚書省吏部了。

    接下來就是等下一個朝會時,李弘硃筆御批之後,李曄便可以走馬上任了。

    雖然身為自己的上司,但奈何李曄又是皇子,所以親自迎接上司或者是同僚,蕭至忠也擔待不起,由自己身邊的太監去迎接,那便是可以說的過去了。

    “李曄見過蕭大人。”李曄在蕭至忠進來後,即刻起身行禮,禮賢下士的做派,比起當年他的父皇來,倒是讓人打心底裡舒服順暢了很多。

    不像他的父皇那樣,當年滿堂朝臣,見了李弘都得提心吊膽著,誰知道這個太子殿下,會在什麼時候給自己挖坑,會不會突然就找自己的麻煩。

    早年那一批老臣在當年太子李弘監國時,可俱是朝中重臣、國之棟樑,身為李治的臣子,不單得聽李治的,到後來也還得聽那事事違背綱常,大刀闊斧改革的太子殿下的。

    雖然說那一批批的老臣,在太子跟皇帝之間受夠了夾板氣,但現在回過頭來,也是因為那一代老臣當年的變通,或者說是在當今陛下的強勢逼迫下,跟著陛下造就了如今大唐的一番偉業與太平盛世。

    “臣蕭至忠見過曄殿下。”蕭至忠趕忙行禮,如今這幾天確實是比較彆扭,兩人之間的關係比較尷尬。

    不君不臣的,又沒有上下屬關係,所以行禮說話,都顯得多少有些彆扭。

    不過兩人之間並沒有繁瑣的客套下去,隨後便直奔主題,當兩人分君臣坐下之後,李曄便把自己剛剛閱覽的名單遞給了蕭至忠看。

    而蕭至忠也從懷裡掏出了一份名冊,遞給了李曄:“殿下,這是近年來罷官免職的那些官員、貴族以及豪門世家的資料,最早也是五年前的事情,所以想必今日足夠應付了。”

    “有勞蕭大人了,這是父皇交給李曄的第一個差事兒,深怕辦砸了,所以便只好叨擾蕭大人了。”李曄極其自然的接過這份名冊。

    其實這也是他的無奈之舉,原本這份官員、豪門、望族這些年被罷免、流放、發配的名單,刑部也有,但崔信此人每次在李曄要起時,都會各種推脫,或者是以李曄如今名不正言不順為由而婉拒。

    所以無奈之下,李曄也只好自己找門路,加上他白姨娘在從旁協助,事情自然也是便事半功倍了。

    “蕭大人有話直說無妨。”李曄還沒有翻看那名冊,就看見蕭至忠臉上愁容漸多,小小年紀,便懂得察言觀色的李曄,於是先按下心中對名冊的好奇,微笑著問道。

    “這份名單不用看了,上面的名字,臣有不少都很熟悉,雖然有些還沒有來得及取名,但王氏、盧氏、崔氏這些名字,殿下不覺得都跟五姓七望有關嗎?”蕭至忠苦笑著搖搖頭,而後又把手裡的名單,還給了伸出來的李曄。

    另外一邊的房間裡,李弘端坐中間,顏令賓侍奉在一側,而王孝傑便坐的稍遠了一些,被顏令賓賞了一百兩銀票的夥計,此時自然是不用再等人吩咐,已經按照貴族的待遇與標準,把上好的茶水、點心擺滿了案几之上。

    顏令賓畢竟在花坊呆過,所以對於如何打發夥計,自然是有著她一套不一樣的辦法,而這種辦法經過跟李弘這些年的親近,就變得越來越土豪了,那就是看見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夥計,不用廢話,直接拿錢砸就好了。

    李弘隨意的翻閱著擱在案几上的名單,這份名單每一個房間都有一份,同樣,即便是坐在樓下的三桌,也可以人手一份,不過那就得花錢買了。

    看著那伙計離開後,李弘才好整以暇的說道:“王孝傑,你刑部現在很失職啊,你這個兵部尚書幹了這麼幾年,是不是現在不想幹了?”

    “陛下,臣不知……。”

    “你自己看看這份名單吧,五姓七望這件事情剛剛過去,狄仁傑、你,以及接替李嶠御史台大夫的張柬之,給此事兒做的善後吧?看看,這特麼的事件過去還不到半年,那些五姓七望的家眷等等,就已經流落到了牙行的手裡!你刑部監管官奴,就是這麼監管的不成!”說道最後,李弘竟然不顧身份不顧場合的,把手裡的名單摔倒了王孝傑的身上。

    一旁的顏令賓還從來沒有見過發火的李弘,剛剛聽到李弘那語氣裡的怒意時,她的小心臟就已經是戰戰兢兢了,當看到李弘抬手把那名單摔到王孝傑身上時,顏令賓嚇得差點兒驚叫出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2:05
967 怒 奴

    五姓七望當年冒死直諫這件事兒,到了最後定性與論罪的時候,是李弘給狄仁傑、王孝傑,以及接任李嶠,成為御史台大夫張柬之三人,親自下的旨意跟口諭。

    宗親旁戚,能放則放、能免則免,禍不及家人、妻兒老小,但即便是如此,以五姓七望家大業大盤根錯節的勢力,想要理清楚,而不被人鑽空子,難度相比登天並沒有什麼區別。

    而且,這些名門望族的家裡,哪一個家裡不是有著成千上百的奴婢,侍奉在五姓七望的府裡,這麼一大批人,加上一些宗親旁戚等等關聯之人,官奴的數量增加則是不可避免的。

    而最為關鍵的,或者說是讓李弘生氣的是,整整近三年才被真正的瓦解冰消、分崩離析的五姓七望為首的豪門勳貴,好不容易這件事情在半年前徹底解決。

    如今就已經有五姓七望為首的豪門勳貴府裡的人,上了牙行的名單,開始公開交易、買賣了。還真應了那句老話:破鼓有人捶,牆倒眾人推。

    官奴轉換為私奴,本就是鋌而走險的違法亂紀行為,但讓李弘想不到的是,這些人竟然是如此的急不可耐,自己剛剛平定此事兒不到半年,就開始有人在後面投機倒把、中飽私囊了。

    “陛下,是臣失職,請陛下責罰。”

    “責罰管個屁用,責罰你能讓那些被賣出去的人,再回來不成?查!給我徹底的查,不管是誰,只要跟這件事有關,絕不姑息。”李弘一拳重重的的打在案几上,讓旁邊的顏令賓嚇得差點兒跳起來。

    “是,陛下,臣立刻命人……。”

    “算了,此事兒你不用管了,讓李曄查吧。”李弘的聲調變得緩和了起來,又拿起來被顏令賓撿起放在案几上的名單,看了看後說道:“這些人為什麼要如此急不可耐?”

    “回陛下,臣……臣不知。”王孝傑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這麼多年了,他還真沒有見過幾次李弘發如此大的火。

    而旁邊的顏令賓,把自己手裡的名單翻了翻,而後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弘,諾諾說道:“陛下,妾身或許略知一二,但不知道緣由是不是如妾身所猜測一般無二。”

    “你且說說。”李弘平復著剛才心中的怒氣,努力的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看著顏令賓說道。

    顏令賓點點頭,一身男裝的她,此刻謹小慎微,小臉兒也因為剛才的驚嚇,變得紅撲撲的,於是小聲的說道:“陛下,其他的妾身不敢肯定,但以這份名單來說,想必這名單上的……人,應該歲數不會太小了。奴婢的價格與歲數、容貌、體魄都息息相關,如果按照陛下所言,這些人乃是出自五姓豪門的話,想必都是在那些府裡侍奉時間不短的了,轉換為私奴後,需要及時出手,不然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年紀再大一些的話,價錢自然就越低了。”

    看著李弘若有所思的,認同的點了點頭,顏令賓繼續說道:“但也不能以偏概全,如今有太多心思骯髒之人,特別是一些上了年紀的,更喜歡那還未長成,十一二歲、十三四歲的女子,所以,妾身認為,他們狼狽為奸官轉私,想必不外乎這兩種原因。”

    李弘聽完顏令賓的話語,只能是無奈的嘆口氣,而後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顏令賓與王孝傑抱怨:“你說這特麼的是人幹的事兒嗎,什麼特麼的鴻儒大賢文人雅士,在我看來,都特麼的是一群泯滅了人性的偽君子!”

    此時王孝傑也不敢再隨便言語,但心裡已經把崔信的祖宗十八輩,都挨個的問候好幾遍了。

    隨著三人之間短暫的沉默,大廳便開始響起了牙婆清脆的嗓音,雖然不是很大,但依然還是能夠把話語都送到這一樓、二樓的各個角落。

    當然,這也是因為隨著她出現,整個大廳跟二樓也變得悄無聲息的緣故,畢竟來這裡的人不是來敘舊、嘮家常的,所以牙婆一出現,整個大廳跟二樓,瞬間便靜了下來。

    隨著牙婆的一通話,把在場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後,便開始有如上一世的拍賣會一樣,隨著一個個奴婢的登場,便可以開始報價競爭了。

    但在這個時代,並不會常常出現牙行暗地裡抬價的事情,買賣倒是頗為公平,而客人與客人之間,大部分需求不同,即便是同時看上哪一個,也會在兩番競價之後,便有一邊含笑讓步,並道一聲恭喜。

    另外一邊的李曄那裡,通過太監的查探,已經知道了李弘坐在了哪個房間,旁邊的蕭至忠看著太監在耳邊低語,也並不好氣,眼神掃了一眼後,便立刻又集中在了那份名單上。

    當年五姓七望曾經邀請過他,但被他果斷的拒絕了,不過論起情分來倒是還有一些,所以看著這名單上的名字,蕭至忠在心裡暗暗想著,是不是自己一會兒能買一個算一個,雖然這裡的一個奴婢,都得上百兩銀子,但最起碼能夠救一個算一個吧,也算是盡了自己當年被舉薦的情分。

    隨著下面大廳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起來,蕭至忠的心也漸漸的揪了起來,一個侍郎每個月的俸祿自然是不少了,但要是跟他能夠進入長安內城的富商大賈、豪門世家比起來,他那點兒俸祿就完全不夠看的了。

    不過好在,他認識的奴婢還沒有出現,甚至他心裡有些期望,自己認識的那兩個奴婢,最好是不要出現了。

    一道白影從蕭至忠的眼前閃過,蕭至忠只覺得眼前一亮,看到那貌若天仙的臉龐,以及那一頭及腰的烏黑秀髮後,蕭至忠緊忙起身,而他旁邊的李曄跟兩名太監,也已經站起身來,對著那如同仙子一般的白純行禮。

    “趕到了,給你,姨娘能幫你的也就只有這些了。”白純面對李曄說道,而後便在兩名太監的安排下,以及李曄的主動招呼下,在一直空著的主坐上坐下了下里。

    從進門到坐下,蕭至忠一直站著,而堂堂一個吏部侍郎行禮後,也只是獲得了白純一個微微點頭的回應,臉上高冷的神色一點兒都沒有變。

    “多謝姨娘,這麼多人啊?”李曄隨意的翻閱著白純給他的名冊,密密麻麻的人名,以及各種背景資料頗為齊全。

    “這應該還不是最為全面的,有一些已經漏網了,時間太短了,姨娘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都給找出來。”白純難得的笑了一下,而後又是一陣冰冷的神色。

    “剛才曄兒看見那刑部侍郎崔信了,不過他沒有在這裡坐下,而是一閃而過,進了那後面去了,想必是跟牙行的人在一起現在。”李曄放下手裡的名冊,看著望著外面正在拍賣的白純說道。

    “你要是想要找到崔信官轉私的證據,僅憑裴慶的一面之詞很難讓崔信認罪,而且就連裴慶他現在,心裡還指望著你母后,以及裴行儉救他呢,甚至期望著陛下能夠網開一面呢。所以你既然想要出口當初被他利用的惡氣,又拿到他官轉私的證據,那麼現如今最快最簡潔的辦法,就是從這裡買幾個奴婢回去,而後驗證其身份後,再拿與牙行交易的單據,讓裴慶跟崔信認罪是最為妥當的辦法了。”白純蹙了下柳葉彎眉,而後淡淡的開口說道。

    “可……不論是姨娘您,還是他們兩個人,包括我在內,只要一叫價,肯定會被後面的崔信發現,到時候崔信肯定不會讓我們得逞的,而且說不準會打草驚蛇,讓剛剛露頭的崔信再縮回去。曄兒這兩天跟他打交道不少,這傢伙極其陰險,我想過從其他方面找他的罪證,但這傢伙隱藏的很好,根本無法達到目的,所以才聽姨娘的話,來這牙行碰碰運氣的。”李曄有些為難,不管是自己還是自己跟前的太監,這幾日崔信都認識,所以一旦叫價引起崔信的注意,必然是會被崔信警惕。

    “蕭大人,一會兒就麻煩你了,銀子我出,你只管叫價就是了,多少錢都行。崔信乃是刑部侍郎,跟你算是平品級,由你叫價,能夠暫時不讓他起疑心。不過你得記住,需要多買幾個人,如此才好定罪,人數太少了,對他一個刑部侍郎不會構成大的威脅。”白純顯然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所以此刻說起來,倒是極為熟練。

    而且自己這也不算是指使朝堂臣子,畢竟有李曄在此,自己今日出現,頂多算是個李曄的謀士,所以也不算是干涉朝政、施壓給臣子。

    “是,白小姐,下官謹遵小姐吩咐。”蕭至忠恭敬的行禮道。

    白小姐與吏部打交道少,但白小姐跟戶部打交道可就很多了,畢竟太乙城每年給戶部的稅賦,就是一筆極其可觀的數目,所以白小姐既然說了銀子由她出,那麼蕭至忠相信,即便是把今日名單上的人全部買下來,白小姐也是有那個能力跟魄力的。

    於是蕭至忠瞬間腰板兒也挺直了,心裡一下子充滿了底氣,整個人都顯得精神煥發,彷彿打了雞血一樣,就等著一會兒把名單上自己相熟的,以及如果出現年齡尚小的,便統統買下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4-17 22:06
968 叫價

    李弘依然是陰沉著一張臉,而旁邊的王孝傑,此刻卻是正襟危坐,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再多說話,更加惹惱了很少發怒的陛下。

    望著下面牙婆開始一個個奴婢介紹,而後接受眾人的叫價開始,李弘終於是沉不住氣了,對王孝傑說道:“去京兆府,把所有從牙行抽取分成的賬簿全都監管起來,沒有我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准私自挪動查看。還有,讓京兆府今日在這東西兩市監管交易的人員,由府尹跟長吏二人親自監管今日賬簿,同樣,今日賣出多少銀子,這些奴婢都賣給誰了,詳細的名單都必須列出來了,包括這三年的!”

    “是,陛下。”王孝傑立刻起身,此時他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自己的後背竟然已經濕透了。

    “包括你刑部監管的名冊,我不管你能不能做到,五姓七望以及這三年涉及洛陽一案的所有豪門世家在內,府裡所有人的名冊都必須給我找齊全了,不論是家奴還是家僕,哪怕是一條狗,我都要知道它是黃狗還是黑狗!這三年死了的,我也要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三天的時間,做不到的話,就自己去吏部辭官。”李弘還是第一次如此對待一個官員,但即便是這樣,王孝傑卻心裡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當初跟隨陛下南征北戰時,在軍伍上他都沒有出過如此大的紕漏,而這一次,自己真是罪該萬死啊。

    不過既然陛下餘怒未消,自己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招惹為妙,先把陛下交代的差事兒辦好了再說。

    隨著王孝傑離開後,房間裡便剩下了李弘與顏令賓兩人,而顏令賓看著下方那牙婆眉開眼笑的樣子,顯然又是一筆筆不菲的佣金裝入自己的口袋了。

    “剛才您也看見崔信了,既然崔信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過來,就說明他們其中肯定有其他貓膩,不然的話,這麼多年了,崔信都是怎麼瞞過王孝傑的?欺上瞞下如同偷天換日,必然是需要一個極為熟練的組織,或者是替這些奴婢洗身份,或者是為他們做賬目,所以妾身覺得,京兆府跟刑部,怕是很難做到萬無一失的。”顏令賓看著李弘說道。

    剛才看著面目陰沉的李弘,她還心驚膽顫的,但當王孝傑一走後,哪怕此刻李弘的臉色更加難堪,相反的是,顏令賓的心裡倒是不如剛才那般緊張了。

    “只堵上不賭下,自然是沒辦法做到萬無一失,這就是按下了葫蘆又起了瓢,所以,今日正好,給你一個機會。”李弘嘴角扯出一抹標誌性的冷笑說道。

    “機會,給妾身什麼機會?”顏令賓有些走神,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從現在起,把所有的奴婢都買下來,到時候看他們牙行怎麼偷天換日,不就能掌握他們的證據了?”李弘笑了笑解釋道。

    “全買下來?不可能,妾身哪裡有那麼多錢,您身上肯定一文錢都沒有,怎麼可能全買下來。”顏令賓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

    不過腦海裡瞬間便閃過,當年第一次跟陛下見面時的情景,自己不就是被那個看起來笨笨的男子,以讓人目瞪口呆的方式,在曲江池買下來的嗎!

    “你只管買就是了,不管誰敢跟你搶人,你就拿銀子往上砸,大不了到時候讓白純過來給錢就是了,白純又不差這幾個錢,就是讓白純把所有牙行裡的奴婢都買下來,估計也沒有問題吧?”李弘想著如果一會兒被自己叫來的白純,知道自己跟顏令賓買了這麼多奴婢時,她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呢?

    想想李弘就覺得美滋滋的,只要能夠戲耍白純,特別是讓白純花錢,對他來說都是極為高興、舒心的事情。

    但某人卻不知道,自己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的把自己給玩兒了。

    此刻還做著讓女扮男裝的顏令賓來叫價,不會被人認出,而後好戲耍白純的美夢。

    當然,這一切自己玩自己兒的糗事兒,也要怪他那皇長子,從白純進來後,因為蕭至忠的關係,並沒有把他父皇也在牙行的事情告訴白純。

    於是當顏令賓開始按照李弘的意思打算全買下來時,蕭至忠也從那一個站在牙婆旁邊,一身素衣,約莫二十五六歲,臉色發白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熟悉的感覺。

    鄭如意眼神呆滯,臉上的神情帶著一絲絕望與淒慘,滎陽鄭氏的瓦解冰消,帶給她的便是無盡的黑暗,原本還寄望那個人能夠搭救自己,可半年的時間來,那個人渺無音信,自己也終於像奴婢一樣,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在牙行大廳任人打量,讓人估價。

    蕭至忠神色複雜,他的妻子已經去世,而在三年前,一次前往鄭氏做客時,認識了這位因喪夫而回到鄭氏的鄭如意。

    兩人之間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不過是短短的認識半年的時間,便讓年近五十的蕭至忠,這幾年來一直無法忘記那鄭如意的樣子。

    當初鄭如意請他參加洛陽冒死直諫之事兒被他婉拒後,兩人雖然見面次數也少了,可終歸兩人並沒有因為蕭至忠婉拒一事兒,而形同陌路。

    只是這些年,蕭至忠一直打聽不到鄭如意的下落,噹噹今陛下終於處置完五姓七望的事情後,蕭至忠再通過各種關係探聽時,鄭如意已經由官奴被轉為了私奴。

    望著那鄭如意神色悲涼的樣子,蕭至忠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兒讓他一時無法下定決心,是不是要把鄭如意買下來。

    而就在他猶豫不決時,那邊另外一個房間已經報出了價格,一次五百兩的價格讓大廳跟二樓的所有人,統統沒有敢再繼續競爭。

    來這裡的人,沒有一個眼睛不毒的,並沒有看出大廳中央這個婦人,哪裡能值五百兩,於是聽到有人報價五百兩,不由自主的齊刷刷的回頭,看向二樓李弘與顏令賓的房間。

    就是連那被買賣的鄭如意,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夠賣出這麼高的價錢,同樣也是震驚的抬頭望向了正對面的二樓房間處。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的望向大開間的門口,而後便看到了一個,長相如同女子般柔美的男子,此時感覺到了眾人齊刷刷望過來的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皺皺眉頭,更讓大廳內的所有人,以為眼前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

    “鄭如意?有點兒印象,不必理會,一會兒繼續。”李弘在鄭如意的名字上了劃了個勾,抬起頭看著眾人驚異的視線,神色如常的對顏令賓說道。

    原本因為眾人的目光,而顯得有些忐忑的顏令賓,聽到李弘的話,瞬間彷彿又有了自信,挺了挺自己平坦的胸,仰起秀氣的下巴,把袖袋裡唯一的五百兩銀票,遞給了旁邊的夥計。

    第一筆買賣便算是成功了,而夥計也會拿到第一份錢後,在接下來的叫價中,如果這一房間的客人,還能碰上喜歡的,自然可以等完事兒之後再一起結賬。

    第一筆的交易就像是信任一樣,讓牙行相信你接下來的誠意,所以作為兜裡只剩下五百兩銀票的顏令賓,想要在接下里的叫價中,能夠壓過別人,讓別人不敢跟他竟價,第一次高價立威顯然是必不可少的。

    後知後覺或者說是有些優柔寡斷的蕭至忠,便眼睜睜的看著鄭如意被牙行的夥計帶下去,而後又換了一個奴婢上來。

    李曄與白純坐在一旁,多少有些面面相覷,想不到在這吃人的牙行,竟然還有人願意為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婦人,出如此高的價格!

    “是什麼人叫的?”李曄想也沒有想的問道。

    蕭至忠所在的位置,唯一能夠看見的,便是顏令賓隱隱約約的側臉,所以當聽到李曄問話後,清醒過來的他立刻說道:“應該是一個富家公子吧。”

    “盯住那間房間的人,還有,把這個鄭如意記下來。平白無故的出五百兩買一個奴婢,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也說不定。”白純看了一眼李曄一側的太監,而後淡淡的提醒李曄道。

    李曄點點頭,而後看了一眼旁邊的太監,接著對白純說道:“姨娘,那接下來就不讓蕭大人手軟了啊,見一個買一個了就。”

    “姨娘還會在乎你花這點兒錢?蕭大人,切不可再走神了,那位鄭如意娘子,我保證她不會出長安,至於最後是不是能夠如你意,就看你自己了。”白純的話語裡意有所指,讓一旁的李曄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白小姐放心吧。”蕭至忠心中苦澀的笑了下,而後便聚精會神,開始準備叫價。

    而接下來的叫價,在牙婆看來,更像是二樓兩家的貴人成心砸場子來的,隨著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戰戰兢兢的被帶了上來,不等一樓大廳的眾人叫價,二樓的兩個包間,則是都飛快的給出了五百兩一次的價格。

    隱藏在屏風後面的崔信,原本一開始臉上還多少有些喜色,畢竟價格越高,自己的分成也就越多,但當他注意到,一直是一個貌如女子的男子,在跟一向清廉、朝堂之上謹小慎微的蕭至忠連番競價後,臉色就突然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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