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主宰江山 作者:漢風雄烈 (已完成)

 
regn13 2017-12-21 23:58: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0 55871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36
第二百二十七章 被殃及的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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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00+的章節,至今為止最長的一章了。】

    鳳陽府五河縣。

    大清早的,東門外一隊車馬緩緩駛出城門。岳文海坐在把頭的一輛馬車裡,挑起簾子最後看了一眼老家故城。「不知老夫可還有回鄉之日啊……」他都已經快五十歲了,都要到知天命的年紀了,卻被逼的避居嶺南,行程千萬里,內心是多麼淒苦啊。

    一旁的岳夫人看著自家老爺臉上的苦容心裡頭也很不是滋味。自從陳家在魯山起反了後,隨著將軍府鬧騰的聲勢越來越大,岳文海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誰讓他在魯山做了兩任知縣呢。去年冬天,岳文海更是被直接提進了山東按察使衙門的大牢。萬幸那官兒是個好官,而岳家跟陳家也真真沒什麼密切的私下聯繫,岳文海丟了官職,但保住了身家性命。一家人隨後就回到了安徽老家五河縣來了。結果才安生倆仨月,混元教又在豫東皖北交界起兵了,這皖北也安生不了了。

    岳家就是一條被殃及的池魚!

    岳文海潛意識裡覺得皖北不安全,他環看四周,河南安徽儘是是非之地,湖廣也不可久留,江南已成虎狼之穴,只有河北山東算作安穩,但是岳文海在山東當過官,他知道山東那地方只是表面平靜。現在反軍的勢頭越來越旺,他可不看好山東的太平長久。而河北,呵呵,還是更遠離是非一些的好。

    岳文海把目標放到了廣東,他有一個同鄉同科的好友正在廣東為官,官路比他順暢,已經是一府通判大人了。一家人去了廣東,也不圖謀什麼,只求一個太平。通判的招牌,足矣!

    岳文海往東的目的地是海州【連雲港】,那裡有去松江的海船,到了松江再換船南下,就是很簡單的事情了。

    作為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作為一個純正的內路人,前生幾十年就沒過過長江的北方人,連游泳都不會的岳文海對於大海是極為恐懼的,對於嶺南的氣候也是極為恐懼的。雖然現在的嶺南早就不是唐宋【北宋】時候的瘴癘之地了。

    事實上五河縣與岳家這般整個家族開始遷移的官紳之家為數並不少,只不過他們大多數是跑去了鳳陽府城。就是少數要遷避外地的,如果岳文海這般一去萬里者,也寥寥無幾。

    自從混元教的義軍打破潁州府城以後,賊首樊明德匯合了劉松、楊集二賊後,其教眾已經有了五千人,他們又拿著糧食招引吃不飽肚子的窮農赤戶,才幾日間兵力就超過了萬人眾。現在其兵正在攻打宿州,鳳陽震動,民間惶恐,這天下哪裡還有三五年前盛世太平之景象啊。

    岳文海是進士出身,讀過書,知道盛唐由盛轉衰的安史之亂。那歷史上的一幕跟眼下之天下太相似了。都是皇朝進入鼎盛之期,都是皇帝好大喜功,偏用外戚,揮霍奢靡無度,且頻頻用兵於外……

    岳文海這般拿李隆基跟乾隆作比較,事實上安史之亂時大唐的情形與眼下滿清的天下,情形則是絕對不同的。但人被事情『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往往會『忽略』諸多的小細節,而只把事情朝著大節奏安插、對比。

    岳文海現在依舊不相信復漢軍能成功的反清復漢,但他認為這場『起義』,就是那大清朝的『安史之亂』,是大清江山由盛轉衰的分割點。

    「誰能想到兩年前在自己面前畢恭畢敬的一對父子,現在就成為禍國巨寇賊酋了?」岳文海腦子裡都還能記得陳惠和陳鳴的身影。後者至今也只是個不滿二十的小年輕啊,卻屢戰屢勝,打滅了大清多少提督總鎮,封疆大吏……

    「天下名將??荒誕,真實荒誕!」

    ……

    同時間的魯山。

    李小妹抱著小陳鼎擺弄著床面上倒著的一隊玉石、金銀雕琢的小玩具。這其中有陳鳴一路下江南收攏到的戰利品,還有他打下南京城以後招來城內的巧匠,靜心打製雕琢的。價值絕對不菲,就那小小一箱子,十萬兩銀子不敢保證,七八萬兩銀子綽綽有餘。

    跟這個小箱子一塊送到李小妹手上的還有另外一個箱子,裡頭全是女人喜歡的珠寶首飾。

    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鮮豔美麗,殷紅的強烈色彩給人感官彷彿是團燃燒的火,流動的血;還有藍瑩瑩的如同一汪海水的藍寶石,甚至是十分少見的紅藍半生寶石,被能工巧匠雕成了一對交頸鴛鴦;還有一件件珊瑚瑪瑙首飾,大拇指頭樣的珍珠,極品的羊脂白玉……

    那每一件都是陳鳴親自挑選的,都代表著陳鳴的一番心意。而且這個小箱子裡還有一封言辭肉麻火辣的信。他在湖北討了一個小老婆,這事兒保不準就會傳到李小妹耳朵裡。陳鳴這封信不是對李小妹的保證書,這年頭男人才是天。而是為了寬慰她的心。

    兩個小箱子是暗營送回魯山的,這已經不是陳鳴第一次動用暗營往魯山送東西了。去年小陳鼎滿週歲的時候,他就讓暗營往魯山送了一趟。

    陳鳴帶領的遠征軍與根據地之間,看似隔著好遠一段距離,可雙邊始終有著暗中的溝通渠道的。

    復漢軍從本質上來講就還是一支傳統式部隊,精神狀態上比之北伐的太平軍兩萬精銳都有不如,這樣的軍隊三五個月出征在外還好,可要是一兩年【陳鳴心裡都沒有一個確切的譜】長期在外征戰,即便一路大勝,軍心士氣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著巔峰狀態。那麼怎麼解決掉這個問題呢?

    家信。溝通兩邊的家信。陳鳴隊伍裡的老兵,多來自汝州和南陽。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疲憊的征戰期間,一封家書的到來,會給士兵帶來不可估量的激勵。

    陳鳴不敢說將軍府能把所有的士兵家屬都照顧到位,可每一名士兵參軍之後都有安家費,還有打底兒的軍功田,甚至一部分士兵都把自己的軍餉留給了家裡,每月根據地政府直接把軍餉教給軍屬,怎麼著日子過的也會比之前好吧?

    而且家書這個東西都是會流傳開的,其影響的不僅是受到家書的士兵本人,那些沒有收到家數的老兵,還有沿途加入進來的新兵、俘虜兵等等,面對家書中描繪的『美好』,他們會不去遐想麼?這對整個軍隊的士氣都有著巨大的催動。

    還有,復漢軍的家書也不是哪個人哪個時間都能寄的。每個隊,一個月寄一次書信,一個隊百十人裡只有一個保底兒的名額,剩下的就要看這個隊的表現了。名額最多是五個。這在一定程度上還能激勵士兵勇猛作戰。

    至於幾百封信件怎麼寄回根據地去,分成十幾二三十人分批出發,書信又不是什麼重東西,以復漢軍對暗營的巨大投入,如果還不能保證每一批書信絕大部分信安全的抵到根據地,陳光、陳亮也可以回老家休息了。

    陳鳴往根據地給自己老婆孩子寄點東西,那也就是很平常的事兒了。

    18世紀的中國,成婚以後的女人就完全是男人的依附,李小妹收到陳鳴送來的小箱子後十分的高興。陳鳴不遠幾千里的讓人給她娘倆送東西,這就是把她娘倆掛在心頭的最直接表現。最讓李小妹感到幸福的是裡頭的那封信,一下子她心裡這段日子積攢的酸水就全沒了。

    看著小陳鼎樂呵呵的擺弄著一件件精巧的小玩具,李小妹臉上的表情很幸福很幸福。

    ……

    郾城戰場上,陳二寶帶著復漢軍主力出現在了清兵面前。陳輝祖在陳州急的直跳腳,郾城前線的軍隊也半點不能後撤,他們正在承受著強大的壓力,一旦後撤,全軍都要崩潰。

    根據地裡絕不會缺大炮,雖然火藥依舊困難,硫磺、硝石大部靠禹州收元教鄧家運入,小部分將軍府自產,就像那燒黃鐵礦產硫磺,將軍府自從搞到了工藝流程以後一直在做。就是產量有問題。

    可眼下郾城這一戰,至關重要,陳二寶手頭絕對不缺彈藥。復漢軍來勢洶洶。

    陳輝祖只能看著劉松、楊集帶著混元教眾施施然的走出陳州府,進入安徽地界。

    五月要到來了,夏天收穫的時候就要到了。老百姓的忍耐也逐漸來到了爆發的臨界點,豫東皖北這些缺糧的地方,這段日子裡搶掠殺人的惡性事件頻頻發生,一到晚上,就沒人敢單獨出門。家家戶戶柴門緊閉,床邊上都有人放著菜刀。這都是』飢餓』倆字導致的。

    現在混元教在陳州潁州舉旗,幾天時間匯聚教眾數千,災民數千,那不就是如此麼。

    現在劉松等率軍圍攻鳳陽府的宿州,每日裡都有周邊民眾投奔來,已經對外號稱五萬眾了。

    混元教的起義對於清廷來說可以用突如其來來形容。陳州和潁州的地方官府根本就沒一丁點的察覺,清廷的目光也完全放在了復漢軍身上,結果鹿邑和潁州損失慘重,陳州為大軍儲備的大量糧秣更被焚燒一空。這讓清廷和地方官府有種被混元教鑽了空子的氣氛和羞怒。

    陳輝祖接到消息後迅速趕到陳州府城,但他帶來的只有百十名親衛,而不是一支大軍。因為郾城前線的復漢軍突然進行了反撲,很猛烈很猛烈的反覆,給對面清軍施加了巨大的壓力。這支距離混元教義軍間距最近的清軍,就只能一邊苦扛著過半復漢軍的猛烈進攻,一邊眼睜睜的看著混元教義軍走出了河南。當兩支義軍在潁州府匯合,當皖北大量貧苦百姓匯入義軍中,劉松三人領導的這支隊伍就像吹氣球一樣飛速擴大。

    最早在潁州府的時候還只口稱萬人眾,走出潁州進入鳳陽後就變成兩萬眾了,大軍行到宿州城下,隊伍又漲了一萬。等到混元教義軍在宿州城下停歇了幾天,劉松就對外宣傳五萬眾了。

    把將軍府的一干人等都驚掉了一地眼球。皖北有那麼多人參加混元教麼?話說白蓮教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印象可不太好吧?明清兩朝不停的對之妖魔化,白蓮教在很多百姓士紳心中就是造反專業戶,而且每每都不成器。

    「或許……,皖北的情況真就到了一觸即發之境。」陳惠欣喜的看到混元教義軍以一種超乎預料的速度飛速壯大。他們的存在立刻的就給將軍府減輕了相當大的壓力,整個東線戰場,除了郾城戰場清軍馬隊沒有被抽調,那許州戰場,至少有三千東北馬隊和蒙古馬隊被抽掉了出去,還有一部分綠營,歸德、開封的駐軍也多有調動,這些清兵他們的目標顯然就是宿州。

    魯山和宿州間隔著上千里,劉松、楊集、樊明德他們將如何決絕,將軍府無法干涉。陳惠現在要做的就是趁著大好良機,狠狠地給清軍一記重擊。

    「左副都督怎麼說?」

    「沒說時間?」

    「我讓他給我一個時間。什麼時候能把仗給我打贏了?」

    陳惠右手牆邊掛著的地圖就是郾城戰場的地圖,本身那裡就有三千人守衛,現在又多了陳二寶帶去的兩萬人,代表著復漢軍行進方向的紅色箭頭密密麻麻。而用黑色代表的清軍部隊已經全面轉為防守。那裡的復漢軍可說是陳惠手下最大的機動兵團了。

    「再給陳二寶傳信……」

    「不,不用了。不問了。」陳惠突然止了住,他的臉上神情依舊帶著焦慮,但他強制按耐住了自己的衝動。因為剛剛他腦子裡記起了陳鳴給他的信中寫道的幾條『規勸』,裡面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切勿遙控指揮』,坐在魯山將軍府的陳惠是不清楚前線的具體情況的,越到大戰的時候就越要有耐性,別給前線的部隊指揮官太大的壓力,更不要給前線的指揮官下死硬的目標、死命令。

    陳鳴無法給自己父親舉常凱申的豐功偉績,但是安史之亂時哥舒翰守潼關之敗卻是有史書記載的,雖然這裡頭有各種複雜的原因內在,李隆基強令哥舒翰出擊卻也是最大的原因。

    陳惠在收到陳鳴的那封書信後,還專門找來新舊兩版唐書,狠狠地研究了一陣。現在他能按下心頭焦慮,腦子裡還能記得規勸,只能說在坐上大將軍位置之後,陳惠自身素養也是有所長進的。

    當然,陳惠忍住了嘴巴,但在心裡頭他還是給陳二寶的能力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好。在陳鳴襄陽分兵之後,將軍府留守的營官級大將就成為了戰爭中的骨幹將領。在復漢軍兵力大擴張以後,這些人一個個都升任了旅帥,還被授予了校尉軍銜。

    後者,陳鳴很早時候就提了出來的,但當時復漢軍兵少將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真的搞出軍銜來。而偏偏他帶兵離去之後,復漢軍的兵力暴增到了五萬人。

    常規建制從最初的營一級升格為旅級,軍銜制度也被正式確立。

    以兵、士、校尉、將、帥為稱呼,一共分五級。

    兵就不用多言了,一等兵、二等兵和三等兵,清朝這個時候的老百姓很容易理解這個,因為滿清自己都搞出了一等侍衛、二等侍衛、三等侍衛,還有那什麼一等公、一等候啥的。

    軍銜這個東西在設立的時候,要結合老百姓的一些思維,和時下的社會環境,不能一味的去剔除某些異味。

    事實上,復漢軍士兵現在對於一等兵、二等兵接受的就很快很自然。並且很快的將之推廣擴大化,比如軍中的勛章,就慢慢被士兵們自己按上了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四等功的稱謂,而不再用金質勛章、銀質勛章來形容。

    而『士』這個字眼也很容易被官兵理解,士兵麼。一樣分三級,稱呼上就不用一等二等了,而用』上中下『。在解釋裡,將軍府用『自古以來』詮釋,就是華夏人在兩千多年前的春秋時候就已經有這麼的稱呼了。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而且上中下等級清晰明了,不存在任何疑慮。

    至於『校尉』,若是按西方的軍銜體系看,那就是校級軍官,是軍隊裡的中層。

    將軍府的設置是:加號校尉,左校尉、右校尉。

    陳二寶現在的軍銜就是校級軍官中最高一級的加號校尉,他的『號』是橫野,橫野校尉。除他之外的將軍府干將中都是左校尉、右校尉,這事兒左為尊也很容易理解。

    整個復漢軍裡,唯一被授為『將軍』軍銜的只有陳鳴。這也是將軍一級中最低的一等。

    自家長輩最懂得自己的孩子,陳惠對天發誓,他的寶貝兒子從來沒學過兵書策問。但在復漢軍的崛起過程中,陳鳴成為了戰神的化身,百戰百勝。連陳惠自個都用『天生』這個詞來形容這件事,陳鳴在打滾河之戰的時候,形勢比現在的郾城戰場更有風險性,陳惠卻覺得內心穩穩地。他就是放心,覺得陳鳴不會打敗仗。不像現在將軍府的這些『校尉』們,打防禦作戰時,他還能安心等待;打野戰和進攻戰的時候,則總是出亂子,那少則五六個,多則一二十的營頭,他們就是捋不順溜,調兵遣將的時候手忙腳亂,讓人看著心理打顫,就提心吊膽,就一百個放不下。

    說句題外的話,陳鳴好歹讀了那麼多年書呢,看過電視電影,玩過戰爭遊戲,先天上他就強過陳二寶這些土著。當一個個營頭、隊在戰場上列好站定,舉起戰旗,陳鳴看他們就是看一個作戰單位。要排出怎樣的陣列,前方放幾個單位,中間有幾個,後方留幾個,各單位之間的調動要留下多大的空隙,能夠在緊急調動的時候不忙中出錯,不堵塞,21世紀的陳鳴在協調能力上當然能甩開陳二寶這種土包子三條街了。

    這東西要有長進,只有靠歷練。就像紅朝那些沒上過學的開國將軍【戰爭期間會有抗大啊之類的】,不就是打仗打出來的麼,戰場上不也照樣打的常凱申手下科班出身的軍官抱頭鼠竄?

    事實上,陳二寶也是一條被殃及的池魚,他被陳鳴百戰百勝的光輝殃及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37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內訌【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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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前,江南就進入了梅雨季。

    細雨瀝瀝淅淅多日,就像貓尿尿一樣,不大卻連續不斷。陳鳴棉布質地的中衣早就不穿了,在這個潮濕又有點小熱的季節,涼綢單衣是他的第一選擇。

    清晨一覺醒來,睜開眼就看到了一頭烏髮,柳挽雲正依偎在陳鳴懷裡,睡的正香,身上蓋的細紗薄被褪到了肩膀下,露出胸口好大一塊白脂。一件月白色的肚兜掛在床頭。

    慢慢下床,陳鳴已經比較小心了,但柳挽雲還是被驚醒了。看到陳鳴起身,她自己也立刻就要爬起。一席淡黃色的長袍遮住了嬌嫩的身子,陳鳴覺得自己早晚有一日會被這個時代的女人慣得一點都不『愛惜』她們。

    你說他剛才小心翼翼的下床圖的什麼啊?

    陳鳴並不在乎柳挽雲多睡一會兒,不覺得這是對自己的冒犯,但事實是柳挽雲很在乎自己的『多睡一會兒』,甚至覺得自己睡的比陳鳴還沉,醒的比陳鳴還晚,都是一種罪過。陳鳴最初的時候也說過她兩次,可沒用啊。

    陳鳴現在正一點點不在乎這一點,他覺得自己早晚有一天會一睜開眼,想起身的時候就大大咧咧的起身,根本不在乎身邊的女人是不是睡的正香正沉。這都是她們自找的!

    浴房裡,一個大大高高的木頭浴盆已經灌滿了水,溫溫發熱,冒著單單的熱氣。陳鳴進來的時候,四個丫頭乖乖的退了出去。他就抱著柳挽雲直接下了浴盆,淡黃色的長袍扔到了地上。

    梅雨天,行軍不便。他現在的日子是難得的安逸哦。

    三天前,復漢軍水面戰船試探著往江陰探了探,暗營傳過來的消息,清軍水營防禦鬆懈。結果清軍岸防炮台上一二十門大將軍炮,只打響了六尊。具體是什麼情況呢?清兵的火藥受潮了,梅雨麼。這是暗營後來傳出來的消息。當時的復漢軍不知道啊,水面隊伍真真就是去試探試探,帶隊的陳岱並沒有做什麼真切的準備,白白浪費了那一大好機會。

    不然他們劃著小船衝進了清軍水營,光扔炸彈,看看就能創傷擊毀多少船隻?

    福建的綠營已經抵到杭州了,沒有繼續前往蘇州,而廣東的綠營隨著廣東水師的戰船,有一部分抵到了松江。豫東皖北的混元教起義了,淮安的兵力沒有減少都是好的,增加就不可能了。四川的第二批出川部隊抵到了荊州,湖廣清軍在提督阿爾雅江的帶領下,連同四川提督馬銘勳正在與留守九江的陳永生交手。

    而桐城的江南提督黃正綱在劉松、楊集、樊明德舉旗反清之後,立刻棄桐城,返回了合肥。留在安慶的高平山也不存在緊急危險,還向陳鳴打報告,要調一部分人去九江或者南京來呢。

    皖北那地方不是缺糧麼,復漢軍卻不缺糧,高平山在安慶招攬的流民是常州的十幾二十倍,其中只要有一成青壯加入復漢軍,安慶復漢軍的人馬就能打著滾的向上翻一翻。

    現在復漢軍人馬是越來越多了,披甲兵的比例也越來越低,魯山鐵甲產量再高也沒辦法跨過幾百里的清軍控制區,大批量的送到陳鳴這裡。還有那火槍兵的火槍使用壽命問題,復漢軍的槍管可不是現代的鍍鉻鋼管,那是卷鐵打造,外頭裹著鐵箍,一些火槍射擊強度已經超過了四位數,彈簧都換了倆換,但隨軍的兵工廠改造清軍鳥槍的速度相當緩慢,陳鳴只能把火槍的耐久強度不停的拔高再拔高。

    陳鳴還逐漸抽調火槍兵的戰甲來武裝新兵。

    復漢軍現在用不著火槍兵刺刀衝鋒,每個火槍隊裡留下一個排的士兵著甲即可,剩下的甲衣全換主人了。所以說啊,陳鳴手中的兵力大漲,但隊伍的實際戰鬥力遠沒有兵力的增長看來的那麼大。

    待到陳鳴走出住處往原兩江總督府的大堂走去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辰時。柳挽雲送走了陳鳴,一人獨坐窗前,不去管晨鐘暮鼓,也不去問滿院落花。她現在就繾綣在自己的世界裡,聽聽雨聲,哼哼嘰嘰,或是寫兩首意境平平的詩詞。品一杯茶,溫一壺果酒,一人獨坐任遐想萬千,思緒翩翩。

    這事實上是一種逃避。而對於柳挽雲來說,她也沒辦法不逃避。她在滿清的『鐵打』江山,盛世謊言中生活了十七年,柳挽雲很佩服陳鳴掀起的這般波濤,真真的驚動天下,可她還是不敢想像陳鳴坐江山的樣子。

    她不敢去無法無天的暢想,她不是李小妹,說不出「這外面的大事是男人們的事兒,咱們女人,嫁狗隨狗嫁雞隨雞。他們男人要是有本事,能一舉打進北京城,咱們就跟著去享享這天底下最尊貴的福。他們男人要是沒本事,被官軍捉到了砍頭,那咱們就陪著一塊死」這樣的話。做不到一個人帶著剛出生的孩子,燦爛地笑著送自己的男人上戰場。

    柳挽雲就是一個很正常的大家閨秀,膽量實際上已經破掉的她,就只能把自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就像是一隻把頭插進沙子裡的鴕鳥。

    所以這些天的相處中,別看陳鳴只要了她一人,除了戰爭打仗外,天天抱著她睡覺,而柳挽雲的長相也確實漂亮,陳鳴卻總會不自覺的想到李小妹。

    這人,不作對比不知道,一做對比,差距就顯露了出來了。

    別看李小妹不如柳挽雲漂亮,可李小妹全身心的依賴陳鳴,她還很自然的將自己的感情完全表露了出來,對於戰爭中精神也高度緊張的陳鳴,能有這麼一個全身心依賴著自己的妻子,相信著自己的妻子,可不是沉重的負擔,而是一種身心的甜蜜。柳挽雲這兒,呵呵。陳鳴都能理解朱元璋與馬皇后的感情了。這不是相貌問題,也不是什麼報恩不報恩。

    ……

    滸墅關前。流民比之半個月前已經減少了很多很多。梅雨季節的到來是難民變少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相當數量的難民已經從蘇州繼續往南逃去了,整個杭州灣全有他們的身影出現。而還有一部分人,這些人是逃難群體中最貧窮的一部分,當初恐懼讓他們做出了衝動的選擇,帶著自己僅有的儲蓄和糧食,甚至只是一部分的糧食,就匆忙的逃往南方。現在缺衣少食的他們也只能在連連的梅雨之中向著來路返回去了。

    因為江蘇布政使蘇爾德恐懼復漢軍細作混入蘇州城,很早就對城外的難民閉而不納了,雖然這根本就沒攔下暗營在蘇州城的活動。可蘇州的官府對於那二三十萬難民,卻連糧食都只稍稍的接濟一二。這樣的『強硬措施』把一部分難民逼的不得不南下,也把一部分難民逼的不得不回頭。

    據說蘇州城裡已經有上萬旗人匯聚在那裡,這等於讓蘇州官府多出了上萬張嘴照料,還要盡心盡意的照料。據暗營傳來的消息,只這短短半個來月裡,蘇州城內就已經有幾十起輕重不等的漢旗糾紛發生。蘇州城內的老百姓對旗人的看法是一日比一日差。

    陳鳴還特體指示蘇州的暗營,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活動活動筋骨,貼貼大字報,散播散播謠言、流言,再或明或暗的襲殺幾個民憤最大旗民,最大限度的挑動漢旗矛盾和糾紛。只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啥進展傳來。

    吳熊光已經被高晉保舉為丹陽知縣,雖然丹陽還在復漢軍的手裡,但吳熊光也算是七品官,也有官身了。北京回覆的旨意還沒有到,但蘇州上下都已經用『大人』稱之了。他實際上是兩江官府豎起來的一個招牌,是高晉、容保對所有人說的話:只要忠誠我大清,大清是不會忘記他們的。

    吳熊光父子很為這個還沒有確切落實的『知縣』而振奮和高興。但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一樣的人不一樣的命。同樣出身蘇州的陳子鋌,一樣是舉人出身,一樣是毀家紓難,舉起保衛鄉梓的大旗,一樣是名滿蘇杭的風流人物,雖然年齡大吳熊光不少,已經三十了,現在卻變成了清廷的通緝要犯。不得不逃到江陰來尋浙江提督段秀林,因為段秀林手下有一文案,雖然是紹興人,卻與他同出蘇州紫陽書院,二者交情極好。

    段秀林打量著陳子鋌,陳子鋌則很放得下舉人身段,在段秀林一介武夫面前跪下,大哭道:「軍門,救學生一條性命!學生真的冤枉啊……」痛哭流涕。

    「這是從何說起?」段秀林讓陳子鋌那至交好友將他扶起。

    「軍門,小生姓陳,名子鋌,字心惟,蘇州舉人也。」自我介紹罷,陳子鋌抖抖衣衫,言辭慷慨,面上展露出一股凌人的盛氣。「子鋌只一芥文士,但心識大義。處此動亂之世,亟思報效君國。陳賊西來,盜賊縱橫,江南糜爛。蘇州藩台大人蘇爾德不善用兵,屢屢調度失措;手下兵將以劫掠為能事,遇賊則膽怯,一失京口、瓜州,二失常州,三失無錫,蘇州委矣。蓋因守衛兵將屢屢不戰而退。

    陳賊氣焰囂張,兵鋒直指蘇州,小生聯合城鄉紳上書藩台蘇大人,請求獎賞有功將士,嚴懲臨陣脫逃者,如此士氣才得振奮,民氣方能申張。誰知蘇藩台不唯不納,反而是百般呵斥。為保衛桑梓家園,小生等賣盡田產,老父老母愛妻孩兒月半不知肉味,興辦團練,屢與陳逆作戰,雖無大勝,亦盡己力也。可藩台大人誤信小人之讒言,以小生通賊,下令逮捕。小生一片忠誠,性命卻不能保,妻兒父母鋃鐺下獄,只得連夜逃出蘇州,求軍門庇佑……」

    陳子鋌為什麼這個節骨眼上跑來段秀林這裡?不是因為他的那至交好友給他打包票,而是他知道段秀林跟蘇州城鬧得很不愉快。在反撲鎮江戰敗以後,段秀林就像蘇州索要錢糧撫卹軍隊。這很正常,清軍綠營麼,眼睛朝錢看,有了錢糧撫卹,段秀林才能更好的收拾手下浙兵的士氣鬥志啊。

    但蘇州的蘇爾德卻以段秀林部系客兵,隸屬浙省,而江蘇深受戰亂之苦,銀根緊縮,於是拒而不應,只給了五百石糧食和一千兩紋銀,那糧食還是蘇州官倉的陳糧,讓段秀林深恨之。而據蘇州地面的傳聞,蘇爾德在用陳米換新米,不管是戰前還是戰後,不管是給當兵的吃糧還是給難民賑濟,用的都是舊米陳糧,只是程度好壞罷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那中間過手的糧食可是幾萬石十幾萬石的數字,如果傳聞屬實,蘇爾德就發大財了。

    這才是陳子鋌來找段秀林哭訴的底氣,因為他們都站在蘇爾德的對立面。

    段秀林默默地聽著,心裡卻沸騰起來。他痛恨復漢軍,也痛恨那些高踞要津,腐敗無能的文武大員。在他看來,復漢軍之所以攪動起天下風雲,河南湖廣的大員人人有罪,個個該殺。這才多長時間啊?起於魯山的復漢軍就打到江南來了,連續攻破荊州、武昌、安慶、南京等要害重地,這簡直匪夷所思。如果不是河南與湖廣的文武大員們太過無能,怎麼可能糜爛至此?甚至於陳家在打造槍炮兵甲的時候,河南地方官員就該早早的察覺了。如能早日報於朝廷,何至於有今天之禍事?

    天下就是有了蘇爾德這樣的官,國勢才會驟然而崩!

    段秀林打定主意,說:「如不嫌棄,就請陳先生暫留敝軍。是非曲直,自有澄清之日。」

    作為浙江提督,段秀林背後靠的是閩浙總督,杭州將軍,不比兩江的差勁。尤其是眼下這般情形裡,兩江的文武大員還如何能跟閩浙的相比?官司鬧大了他也一點都不怕。

    江陰的福興號糧行,從武漢大大賺了一筆的陳繼功【化名童力】,打正月之後那就是江陰的風雲人物。這為他福興號的擴張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復漢軍龔襲漢口可沒有網住陳繼功的船】但太過耀眼的個人光彩對他自身的隱蔽也帶來了很大的不方便,還好三月裡陳鳴直插南京城下,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陳繼功這才松了一口氣。

    現在福興號糧行的小客廳裡,陳繼功拿著一張大報,這是蘇州紫陽書院的老山長沈德潛所書的《討陳賊檄》:……我朝四帝盡為聖賢之君,深仁厚澤,涵濡百二十年。今上承嗣大統,憂勤惕厲,兵威四海,治具畢張,田不聞加賦,戶不聞抽丁,以敬天恤民之主,興聲罪致討之師,孰順孰逆?孰曲孰直?不待智者而決矣。

    …………在昔唐有范陽之亂,肅宗卒能中興;明有土木之變,英宗終能復辟。天心屬,危而復安,從未聞君無失德而反至於滅亡者也。

    「沈德潛這該入土的老頭子,也不怕把整個沈家都填進去……」陳繼功突然的對整個紫陽書院都厭惡起來了。這個以『朱熹號』為名的著名書院,名頭可大的很,在蘇州這人文薈萃之地,也能佔據書院中的頭把交椅,絕對是人文精華之地啊。陳繼功作為一個讀了十年書的後進子弟,雖然今生注定跟科舉無緣了,但還是很敬仰的。結果現在……

    沈德潛這個出生於康熙十二年,至今已經九十有六的老壽星,老祥瑞,江南士林的翹楚,讓他心裡突然想殺人。

    但他覺得自己的堂兄肯定會對此嗤之以鼻,陳鳴很不耐煩『士林』和『清流』,而且陳繼功還知道,復漢將軍府現在正準備把儒家的『文治』分開。當然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兒。可這也證明了一個態度,將軍府的大將軍和大都督,對於儒家都很呵呵。(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37
第二百二十九章 如虎添翼【求訂閱】
    【感謝『150826120607839』的588打賞,繼續大章,4500+,求訂閱】

    淮安的漕運總督衙門已經迎來了自己的主人,高晉在逃到蘇州之後,很快就振作精神從松江乘坐海船抵到黃河口【這個時代的黃河還沒有改道】,然後一路行至淮安。至於蘇南之地有江寧將軍容保在,他身上兼任著漕運總督之職,更適合來到蘇北督戰。

    淋淋漓漓的梅雨讓兩邊都沒有大軍出動的意思,南通州、海門廳等州府被黃捷派兵掃蕩之後,大片的州縣處於無政府狀態,可以說每拖一天,滿清在當地的影響力和控制力就消弱一天。當地的民生和社會秩序受到的衝擊就越大。這些日子裡,復漢軍的水面船隊光水手水兵就招募了兩千人,大多數是從蘇北來的失業水手船伕。

    復漢軍釘在高郵州,淮安城裡已經堆積了五六千山東綠營和一兩萬蘇北綠營、漕丁民團,卻也只能窩窩囊囊的守在城裡不敢出擊,這就導致了清廷的威儀和對地方民生政治的控制力日漸消弱。

    當然,對此淮安城裡的各部清軍,上上下下都是振振有詞的:「誰讓復漢軍在高郵州內外佈置的大炮太多呢?京城裡要送來的大炮不到位,這讓他們怎麼跟復漢軍打?」後者在高郵州城裡城外加上城頭佈置了大大小小六七十門火炮,這還不連飛雷炮。如此之火力,在彈藥充足的情況下,清軍就是有十萬人來攻城,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德公,陳逆還在收集銅鐵錫鉛……」高晉的心腹幕僚拿著新到的細作口錄,匆匆趕到。

    「細作回報,陳逆把江寧、揚州等地的寺廟都搜刮了一遍,用金銀換銅器,什麼銅佛銅鐘銅香爐等等,全拉回了內城。還高價收購錫鉛鐵料……」

    復漢軍沿途收攏殘疾聾啞人,尤其是手腳健全的聾啞人。最初江南地界流傳陳鳴是拿這些聾啞人血祭做法的,保佑復漢軍百戰百勝。那當然是赤果果的污衊,高晉聽到的時候都不以為然。而隨著復漢軍在九江的造船廠和槍炮分局開張,隨著南京城裡的第二處槍炮分局開張,隨著復漢軍軍中的大炮越來越多,那些殘疾聾啞人的作用也就一點點顯露出來了。原來復漢軍是拿他們當槍炮工人!

    這確實是個妙招。

    只要用腦子轉上一轉,就能猜出復漢軍為什麼要這麼做。復漢軍槍炮犀利,那鑄造製造之法必有革新,陳氏也當然不會讓這秘密暴漏出去,他們竭盡最大可能的保守秘密。而這方面上,殘疾聾啞人顯然是比健康人更值得信賴的。因為他們本來是整個社會中最受歧視的底層人,現在被覆漢軍好吃好喝的供養著,他們對復漢軍的忠誠比健康人要高很多,有了忠誠,自然不會暴漏復漢軍的秘密。

    更惡毒的猜測是,復漢軍一遭兵頹,處理起來他們也比健康人容易。

    自從打下南京城以後,陳鳴在滿城開辦槍炮局,除了大肆的收攏殘疾聾啞人進去,另一個非常顯露的做法就是收集銅鐵,儘可能的去收集銅鐵。在火藥儲量有了保證之後,想大肆提升復漢軍現有的戰鬥力,那當然要靠炮兵。

    軍中的炮營從最初的一個,變兩個,然後變四個。大炮也從一開始的三十門,慢慢擴展到現在的200門以上,而且這還只是陸軍炮。四個炮營已經全部淘汰了兩斤炮。炮營之中全部是三斤炮及五斤炮,虎蹲炮更是成為了排隊一級建制的標準火力配置。

    炮兵的大肆擴建最受影響的就是騎兵營了,復漢軍從江南等地得到的馬匹,大部分添進了炮營,到現在騎兵營的人馬還停留在900+,不足千騎的地步。只不過對於吃過了復漢軍大炮虧的清兵來說,他們眼睛裡看的還是炮兵。

    除非是神仙,在南京誰也不能空手變出幾百門大炮來,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以一個比較快的速度在增長,因為高郵州城頭的大炮,還有城裡城外的炮壘,數量一直在增加。高晉綜合各方面的情報,不得不得出一個讓他驚悸的結論來:復漢軍的大炮是在江寧城裡鑄造的。

    他們竟然有辦法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裡鑄成一門大炮?

    高晉覺得自己頭頂一片烏黑。

    江蘇綠營和山東綠營的軍官都認為這不可能,堅定的認為大炮不可能在短短幾日內造好的。清軍的大炮都是泥模,一門大炮的鑄造週期長達數個月,而且成品率堪憂。這些綠營軍官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堅決不信高晉的『猜測』。然後清軍的細作就進出南京和揚州等地了,反正復漢軍不關大門的。除了滿城作為軍機重地,閒雜人等不能靠近,現在的南京城與戰前沒啥區別。乃至南京城裡的一些店舖、酒樓都相繼開張了。只要清軍細作膽量足夠的大,往來長江兩岸,進出南京城中,很方便的。

    現在一切的矛頭指向,都在說明高晉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復漢軍真的在鑄炮!

    高晉腦仁子疼起來了,真的疼起來來,眼前的這局勢讓他如何辦啊?

    打仗他不在行,但皇帝已經來了旨意,要盡快將復漢軍逐出江北,然後要調山東綠營去進剿混元教匪。皇帝對混元教的起事非常惱怒,嚴令江北各省進剿,限期兩個月。皖北蘇北,這都是兩江總督的轄區,所謂的江北各省就是兩江總督與直隸總督搭班子,合力進剿之。

    這讓高晉傷透了腦筋。他當然不怕烏合之眾樣兒的混元教義軍,而是頭疼怎麼才能將復漢軍打回江南?

    要知道,高郵州靠著的可是高郵湖,那是一座「懸湖」,湖水水面以及部分湖底比運東里下河地區的地面還高,對湖東地區也就是高郵州有洪水之威脅;並且高郵湖東傍大運河,其湖的東堤便是大運河的西堤。

    復漢軍在進攻淮安不克之後,就沒有再對北邊大打出手過。控制線連寶應都不到,以子嬰溝為線,就是怕清軍在高郵湖堤上動手腳。如果大軍進攻淮安城,清軍把高郵湖東堤給扒了,湖水氾濫,復漢軍的後勤線就沒有了,連退路都斷了,那隊伍還有心打仗麼?

    清軍也在戒備著這一點,而且復漢軍對於高郵內外的守備做事森嚴,清軍付不起那麼大的傷亡,也沒有付出巨大傷亡的決心意志。

    「你去寫個摺子,交我過目。此事需報於皇上知曉。」高晉的聲音裡都帶著三分虛脫。這樣的摺子抵到乾隆面前,那完全就是高晉自己的怯戰的『藉口書』了,乾隆即使也會為這一『事實』震驚,也定會對高晉大感失望和不滿。做出這個決定對於高晉來說,是很不容易的。

    但高晉覺得自己只要能保住一條命,那就比定長要強。反正高家少了他也有別的頂樑柱在。

    幕僚撰寫了一份奏摺後,高晉看了一遍,自己親手抄擬了一份,交給人快馬報於北京。然後整個人回到睡房的時候,就恍如大病了一場,渾身的力氣、精氣神都被抽走了,神色渾渾噩噩。

    失去了權利的官場之人就是如此。特別是高晉少年得意,平步青雲,權傾一方幾十年,驟然放棄了官途,放棄了權利,人頃刻間就衰老了好多。

    天下間沒有人知道,這一天兩江總督,兼江蘇巡撫,兼漕運總督高晉,臨陣做了逃兵。全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安徽、河南、江蘇、山東四省交界處的徐州。

    五天前混元教義軍用穴地之法炸塌了宿州城牆,攻破了宿州城,現在大軍直進徐州。這個時候的徐州城是在黃河的南岸,彎曲的黃河水在徐州城這裡扭了個『幾』字,那『幾』字兜在中間的地方就是徐州城。清軍打河南戰場調集的步騎兵也追到了義軍的背後,其中的馬隊更是早早就與義軍展開了戰鬥。

    黃正綱在安慶復漢軍北進合肥的情況下,依舊抽調了三千人北上,還有黃河對岸的山東綠營民團,背後殺到的河南清軍,清廷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在黃河邊上一舉將混元教義軍剿滅。

    高平山得到陳鳴命令,全力牽制皖北清軍,他自己親自提兵打桐城北上,攻佔了廬江,直逼廬州府城合肥。可是這一路之上行軍迅捷的復漢軍卻一門大炮也沒攜帶,高平山殺到了合肥城下也只能對著城池內外的清軍束手無策。至少短期內他打不下合肥。

    現在南京的復漢軍與對面的清兵處在一個暫時『均衡』的態勢,揚州、高郵的的復漢軍也是如此,甚至安慶和豫西將軍府扣除了郾城戰場外的全部戰鬥,都處在一個暫時『均衡』的態勢。復漢軍整個體系裡,就只有郾城的大軍和九江的陳永生部,在現在這個時候還與清軍在激烈戰鬥之中。

    郾城的戰鬥沒什麼好說的。整體上復漢軍佔著很大的優勢,清軍調集了大批兵力去絞殺混元教義軍,而且郾城戰場清軍的後勤補給也沒有了,軍心士氣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復漢軍的左副都督陳二寶,不分日夜的指揮著隊伍對著清軍的沙河聯營發起一次又一次的進攻,炮聲轟鳴。

    當然,這樣的進攻也不是不顧惜士兵死活的死沖硬打,而是憑著優勢兵力和炮火力量一點點啃下清軍沙河一線的一座又一座營壘。郾城戰場的清軍的人數並不少,而且處於守勢中,有著一定的優勢。但復漢軍的優勢更大,尤其是飛雷炮和近戰搏殺,穿著甲衣的復漢軍太有優勢了。

    所以,郾城戰場上勝利的天平在一點點向著復漢軍偏移,只要河南戰場其他各部清軍騰不出手來幫陳輝祖一把,郾城戰場的清軍是敗定了。就是損失有多大的問題。

    雖然陳二寶的攻勢在陳惠眼中一點也不犀利迅捷。他調集兩萬大軍到郾城,圖的可是一個迅若雷霆般的速勝,然後大軍就可以趁著清軍露出的缺口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掃蕩了陳州城,牽制歸德的清兵,進一步為混元教義軍的轉移製造有利條件。結果陳二寶根本沒做到。郾城之戰被他打成了磨嘰仗!

    復漢軍各部戰場中只有九江之戰處於絕對的劣勢。清軍兵分兩路,一路拿下了北岸的黃梅,另一路在瑞昌登陸,一路東進,迫使兵力不足的陳永生先後放棄了城子鎮和瑞昌縣城。

    鄱陽湖內,臨靠著梅家洲的一個湖灣中,被覆漢軍收攏來的,成百上千的船工、木匠正在這裡辛勤勞作著。這裡就是復漢軍設在鄱陽湖中的造船廠了,除了往來送用料糧食的運輸隊外,禁止任何人進出。每一組船工木匠大師傅都有屬於自家的任務和船塢,如限時完不成造船任務,他們白白勞動一個子的工錢也拿不到。進度拖延過後,還要受懲罰。如果木料被燒,或船隻質量有問題,所有人都處死。嚴厲的法度是催動造船廠準確人數超過三千的船工木匠辛勤勞動的鞭子,是一艘又一艘有質量保障的內河戰船接連下水的保證!

    復漢軍把這些船工木匠和造船師傅從武漢、安慶待到九江、湖口,從揚州、南京送到九江。湖口,為的可不是讓他們磨洋工的,而是要確確實實的出效率,見到戰船下水。

    「五天,最多五天。南京過來的水兵、船炮已經到了彭澤,用不了兩天咱們的水師營就正式成立了。」九江的知府衙門裡,陳永生對著下方一幫帶著硝煙氣的營官興奮的說道。

    九江造船廠已經成立兩個月了,幾千工匠和復漢軍沿江收集來的船料、桐油、帆布、繩索等等,這可是一個巨大的負擔,甚至於九江的復漢軍面對上游清兵的進攻,兵力不足,也是因為相當一部分士兵被拖在造船廠的緣故。

    現在兩個月的辛苦終於換來成果了。水師營就要成軍了。楊世金、陳岱和許友若帶著兩三千轉職為水兵的水手船伕,以及數百門大小船載炮,和海量的彈藥,已經進到了彭澤馬垱。最多兩天,南京過來的水兵、船炮就都能到位,之後三天的時間足以讓水師營成軍。

    然後裝備著六十艘大舢板的水師營主力,就能配合著十二艘一個月前就已經下水的快蟹船、長龍船,橫捲長江水道,把江面上配合著湖廣、四川的清軍一塊殺到九江來的那數百艘雜船一掃而光。

    陳永生自然感到振奮了。水師營成立,造船廠肩負的重任就能卸下了七八成,他佈置在造船廠裡的兩個老營,就能抽調來戰場,頂多再還回去一個新兵營頭。手中的戰力會有一個明顯的提升,兩個老營的生力軍啊,他當然精神亢奮。雖然水師營的統轄不會歸到他手中,在解了九江之圍後,這批戰船還要迅速回到南京一線。

    梅雨季不會一直都在,等到雨水停下,江南的大戰也就要上演了。復漢軍橫跨江南江北,可卻不得不戰船助陣。

    大舢板,梭型,槳十二人,柁二人,頭篙一人,炮手六人。炮置船首尾,旋而發之。速度疾快。

    長龍船,槳二十人,櫓四人,炮手八人,載一大兩小船炮。速度要慢上很多。

    快蟹船體積最大,長及七丈,槳三十人,兩桅,一大一小,櫓八人,頭、柁各二人,炮手十二人。載兩斤炮、三斤炮各兩門。

    有了這水師營,陳鳴和復漢軍,如虎添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38
第二百三十章 窮途末路【求訂閱】
    一盞油燈,黃豆大的火光,照亮著半間臥房。

    頭髮已經大半銀白的李老漢坐在床頭,手中煙桿煙鍋裡的煙絲早就燒完了,李老漢那緊緊地握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抽著。他額頭上的皺褶很深,皮膚黝黑,年紀已經六十多歲了,時間抽走了他的強壯,但李老漢的精力很不錯。在九江造船廠裡,他是負責長龍船的兩個大師傅之一。

    在床的另一頭,坐著李老漢的大兒子和三孫子,這兩個人是傳承了李老漢腦子裡的造船知識的下一代李師傅和下下一代李師傅。如果不是復漢軍,李家的小日子過的多麼舒坦啊。靠著這門手藝李家人吃喝不愁,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可吃喝不愁已經是多少普通百姓夢寐以求的生活了。

    是復漢軍改變了這一切。他們的到來讓李家祖孫三代,不得不走進船艙,讓李家的祖孫三代不得不為他們效力。李老漢在造船廠裡倆個月拿到的錢財比往年兩年拿到的銀子都多。就是他的三孫子,一個最普通的船工,一個月也有兩塊銀元。

    可是這錢,李家老少三代人,都覺拿的燙手啊。

    復漢軍能在九江堅挺多久呢?日後朝廷捲土重來,如李家這般『從賊』者,那就是大禍臨頭啊。特別是復漢軍的水師營成軍,來日必會殺去江上,這場大戰要是失敗了,呵呵,李家這般船工木匠家庭的罪過還算不大,但那可能嗎?

    從湖北殺過來的船隻都是些什麼船啊?民船、漁船,看似有幾百艘,黑壓壓一大片,真的打起來,就九江船廠下水的戰船,撞也能撞碎掉一半。

    復漢軍對於時間和質量要求很急,船料也讓儘可能的選良材好料用。比如木桅用端直杉木,人家是長不足則接,其表鐵箍逐寸包圍。復漢軍這邊是太長了話,截掉;梁與枋檣用楠木、櫧木、榆木、槐木。樟木不用,因為樟木裡頭有一部分是春夏時伐的,會有粉蛀;棧板本是不拘木料的。復漢軍則要求儘可能以楠木、柚木,極端的浪費。

    李老漢感覺的出來復漢軍的緊迫,他們這般揮霍使用自己打武漢和九江繳獲的船料,那明擺的就不是長久的樣兒。這又怎麼能給李老漢者信心呢?

    「不得妄動。」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老漢終於說出了這四個字。通風報信的事兒,風險太大,李家不能干。「復漢軍一直把咱們關在船廠,還定下酷法,為的就是保密。戰船的消息別人可以暴漏,咱們不能去做。」

    九江船廠裡也不知道從什麼開始,有人在鬼鬼祟祟的搞地下工作,最初的時候船廠裡的船工和木匠就有幾十人被牽連,有五個人在搞事的時候更是被當場擊斃,剩下則被覆漢軍全部帶走,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死是活。但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消停了幾天後,卻再度活躍了起來。復漢軍對官場的監管已經十分嚴格了,可就是抓不住那些人的根兒,將之一網打盡。

    現在復漢軍水師營成軍,水戰眼看就要打響,那些鬼鬼祟祟的暗影也跟過年一樣,異常活躍的蹦跳著。李家三人全都收到過紙條或背後傳話一類的東西、把戲,隨著水師營的成立,這些個船工師傅們每一個都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作為船廠裡一等一的大師傅,李老漢有自己單獨的房間,今天吃過晚飯,他大兒子、三孫子找上門來,談論起這個事情,二人卻已經被『朝廷來日怪罪』六個大字嚇破了膽。

    老實本分的中國『勞動人民』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釣魚執法』這四個字,萬幸啊,李家人沒有被釣走。

    當復漢軍的水師營駛出湖口的時候,沒人知道,九江船廠裡,一場清洗也在進行中。

    那些吃鉤的船工木匠,陳鳴倒不至於把他們全殺了,但他們身份只能從工人變成了勞改犯,很是為復漢軍節省了一筆開支。

    也大大震懾住了所有人!

    水師營的存在只是一個開頭,復漢軍要往來大江上下,如論如何也少不了戰船。陳鳴還需要第二個、第三個水師營,將來更需要能縱橫大洋的戰艦,九江的船廠還需要繼續存在下去。

    事實上,『釣魚執法』算是一個殺威棒。狠狠殺了殺這些船工木匠大師傅們的傲氣和心勁。

    陳鳴要的是能縱橫大洋的風帆戰艦,可不是中國傳統式的福船。他也知道,造船的技術需要一天天的積累,可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要造船的匠師們的技藝不停地去進步。否則任由他們抱殘守缺,那進展可跟不上陳鳴的期望值。現在的這一幕『大清洗』,就是給所有的船工木匠大師傅頭上懸賞一把刀,身後加上一根荊鞭,時刻提醒著他們的『卑微』。

    ……

    「轟轟轟……」

    橫寬不超過五里的江面上,雙方數百艘大小戰船交織在一起,完全是以民船為戰船的清軍,面對大舢板船、長龍船和快蟹船轟出的鐵彈、霰彈,根本沒有抵抗之力,也沒有反手之力。

    開始的時候清軍還想仗著船多勢眾,仗著自己處在上游,順江而下速度有優勢,打算貼近了跟復漢軍水師營打肉搏戰,或是用火球、火油燒船,但是復漢軍火炮和手榴彈讓他們的想法化作了虛妄。雖然清軍最初時候的猛打猛衝也確實讓當頭的幾隻大舢板船受了點輕傷。

    清兵射出的箭,放出的槍,還有丟出的火彈,都給那幾隻大舢板造成了傷害。可是這點傷害還遠不能造成大舢板船的沉覆。而大舢板船上放出的火炮,每一炮都能很輕鬆的掃清一船清兵。那些民船船板薄弱,只要被霰彈命中,無不成為蜂窩一樣。

    ……

    在水面上大反擊的同時,陳永生自船廠裡抽出一直駐守那裡的兩個營的兵力,現在的船廠,一個更換的新兵營就足以照顧周全,還外加拿人。

    而兩個營頭的生力軍加入到長江南岸九江府的戰場之後,外加一塊被楊世金他們送到的三十門火炮和充足的彈藥,呵呵,清軍立馬就hold不住了。

    幾十門大炮使著勁的猛轟,像是要把自己之前一個多月裡受到的鬱悶全部發洩出去。

    連連的炮聲映紅了南天的半邊天空,爆炸聲從不遠處的赤湖傳出來,阿爾雅江是心痛如絞。赤湖是清軍在城子鎮之後向九江進攻的主要戰場,之前的時間裡他們廢了多少心血才逼的復漢軍一步步退出赤湖地區,可現在清軍卻如此輕易地丟掉了它。

    靠著大炮助陣,復漢軍在陸地上的戰鬥完全有如神助,輕鬆的打破了赤湖東部清軍的防線,然後戰火就被他們燒到了赤湖的西面。阿爾雅江眼下已經是欲退不能了,江面上的戰鬥結果還沒出來,但他能夠想像的出,這對清軍十分不利。

    如果他現在選擇後退,待到復漢軍的水軍打贏了現在的戰鬥,封鎖城子鎮,兜襲富池鎮,阿爾雅江的隊伍那立刻軍心渙散了。因為沒人願意去翻越那連連小百里的大山,逃去興國州。

    現在太陽已經偏西,黑夜裡混亂並士氣低沉的大軍,被水戰失利的敗訊一驚嚇,隊伍就真的能完了。他只能盼望著陳永生也能顧忌天黑不便再大戰,好歹將今夜給拖過去。

    「軍門,軍門,徐家嘴丟了……」

    然而戰爭中怎麼能一廂情願的往自己好的結果去想呢。黃昏時分,阿爾雅江連接到兩個壞消息,先是火王廟後是徐家嘴,清軍在赤湖以西地區的防禦被覆漢軍徹底撕開了。而這個時候城子鎮已經被覆漢軍得勝的水師營封鎖了碼頭。

    一種不能抑制的心痛讓阿爾雅江只想昏過去,而還沒等他回過身來,他現在所處的張家莊就能聽到復漢軍的槍炮喊殺聲了。然後沒多久,飛雷炮那巨大的聲響就在他耳邊響起了,阿爾雅江落腳的張家莊已經要變戰場了。

    「快帶軍門撤出莊……」

    阿爾雅江耳朵都要被飛雷炮炮聲給震聾了,人也跟木偶一樣被手下的戈什哈簇擁著,不顧張家莊裡集結著的兩千人馬,直線向著西路逃去。

    阿爾雅江腦子一片混亂,他想不通,復漢軍怎麼會有那麼強大的炮隊。不僅陸地上的大炮完全壓過了清軍的炮火,還有水面上,幾十艘戰船,每艘戰船上或多或少都有大炮小炮,這可是幾百門之多啊,匪夷所思。

    而這只能怪阿爾雅江級別太低,且清軍各省軍隊之間也並不怎麼注重配合和軍情消息的溝通,阿爾雅江埋頭在九江南北打仗,面對著火炮力量沒有大變化的陳永生不顯困難,愣是不知道江南的復漢軍已然鳥槍換炮,火力飆升。

    「轟轟轟……」

    「轟轟轟……」

    復漢軍的炮彈像不要錢一樣,雨點樣兒打下,砰砰飛上半空的飛雷炮密密麻麻,兩刻鐘都還不到,張家莊就全成了一片廢墟。再堅固的房屋也擋不住飛雷炮的猛轟,再多的士兵也擋不住炮彈的洗禮。兩千湖北綠營,多數是阿爾雅江的提標,或死或傷,還活著的則完全放了羊,徹底崩潰!

    等前方的信息反饋回來,陳永生一點也不在乎天黑,立刻指引部隊繼續向西面的城子鎮進發,顯露出近乎魯莽的自信。痛打落水狗,在他看來或許自己的進軍只是毫無威脅的趁勝追擊。

    清軍白日裡連連敗仗,赤湖以西地區零零散散流落著到處是清軍的殘兵,夜間復漢軍繼續攻殺,而且水戰失利,城子鎮江面被覆漢軍封鎖的消息也全面傳開,這些敗兵更沒有一絲的鬥志了,一個個向著西面逃去。夜色的籠罩下阿爾雅江麾下湖廣綠營全軍都混亂了。一個個都掉頭向西逃去,一直向西……

    甚至幾個擋在復漢軍進兵道路上的軍寨,都被清兵扔掉了。復漢軍小心翼翼的來到軍寨前,裡頭卻一個人都沒有。

    從張家莊到城子鎮也就七八里的路程,白天行軍的話,半個時辰都不用就能奔到。現在是黑天瞎火的,阿爾雅江一行速度慢了不少,但是再慢城子鎮也就在他們眼前了。阿爾雅江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環看身後人馬,自己的親兵隊還在,還有沿途聚攏的殘兵,以及一塊逃出張家莊的隊伍,一共七八百人。但每一個人都是滿臉淒惶。閃動的火把光亮照射在他們的臉上,你就看不出一絲光彩。他們對這一戰已經失去信心。復漢軍突然爆發出來的戰鬥力,已經嚇住了他們。

    「事不可為。本將這一敗,是把湖廣綠營的顏面給徹底敗沒了。某愧對湖廣父老,也愧對大夥兒啊。」阿爾雅江嘆息一聲,兩眼淚水橫流:「諸位,我為朝廷大將,世受朝廷大恩,屢戰屢敗,今唯有一死爾。你們卻沒必要隨我玉石俱焚。你們都走吧。陳逆之禍非短日內可除,今後朝廷還多有用到爾等的地方。還請屆時盡忠報國!」

    「城子鎮就是我的埋骨之地,諸位能護我至此,已經對得起我了,你們都走吧,往西走,自己保重,自求多福!」

    他這番話說得與平日裡的意氣風發完全不同,當真是虛弱至極。旁邊諸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一人才嘆息道:「軍門何出此言。軍門是國族,我等也世輩享受朝廷恩德,這條命自然就是朝廷的。且從去年秋冬開始,屢戰屢敗還能保全性命官身,全賴軍門的厚恩。這個時候若是棄軍門及走,見危而逃,那還是人麼?」

    「軍門如願在城子鎮拚死一戰,某願隨左右。」這人言語很是勸慰,卻隱隱也有心灰意冷。

    「是啊軍門,一死而已,何懼之有?某願隨左右。」

    「某也是。」

    一幫跟在左右的軍官紛紛進言,不管心裡是不是真這麼想的,口中大抵這麼說的。

    阿爾雅江感動的熱淚都流出來來,真的沒想到身邊的人走到最後能如此回報他,哽嚥著道:「我這敗軍之將,無能之徒,連累你們一起赴死……」一股只有窮途末路的悲哀而沒有悲壯的哭泣聲在城子鎮外響起。(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38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冒天下之大不韙【求訂閱】
    【感謝書友『q007_007』588打賞】

    四月下旬,中國發生了兩件大事。

    首先,九江的復漢軍在李永生的指揮調度下,水陸齊齊反擊,一舉將自上游而下的清軍水面船隊和登陸長江南岸九江地面上的清軍殺的大敗而逃,潰不成軍。清湖廣提督阿爾雅江戰死城子鎮,把總以上軍官授首被俘近百人。

    清軍水面『戰船』六七百艘,只有不足二百艘逃回湖北,南岸萬餘湖廣綠營逃至興國州者,十不存三。

    其次是河南的郾城戰場,四月二十六日,清軍無力支撐沙河防線,被迫退到西華、商水一線,陳輝祖移大營於周家口鎮。清軍死傷萬人,不得不放棄了經營多日的沙河聯營。

    兩場勝仗,復漢軍的聲勢在中原、長江沿線更見威隆。但連陳鳴自己都想不到的是,在四月的月底兩天,更加轟動的一件大事將復漢軍的兩場局部決戰性質的大勝風頭全都蓋過了。

    混元教扒了徐州的黃河大堤!

    進入到四月下旬,整個天下的局勢,不在於江南,不在於安慶,也不在於九江的戰事和郾城的戰局,而在於徐州。

    混元教義軍來到了黃河邊上,前有堅城阻路,後有追兵殺來,已經陷入了難地。而清軍如果能一舉在黃河邊上將號稱五萬人的混元教義軍一舉殲滅之,則官軍士氣必然大盛。清廷上下都會有打一劑強心針的效果。

    結果所有的籌謀都在這滔滔大水中都化為了烏有。

    雖然這個時候的黃河還沒有進入發洪期,但混元教扒了黃河大堤,也一下子把徐州府黃河北岸變成了沼澤汪洋。他們自己倒是早早的在徐州城的西側山頭高地上紮了大營。

    清軍游弋在徐州城邊上的馬隊是直接倒了大黴,還有在蕭縣【徐州城西南】展開的大部隊,滔滔洪水之下全部泡了一個冷水澡,大水直接的死傷倒是不多,可武器、輜重的損失就大了去了。他們辛辛苦苦從前線拖到這裡的大炮,以及沒有了這東西槍炮都不如燒火棍的火藥,全打了水漂。要清楚,現下的清軍火器化比例可是不低於五成,蕭縣清軍的戰鬥力一下子低落到了谷地。

    如果不是大水也一樣阻住了混元教義軍自己的道路,讓他們只能『就近取材』把掙紮在齊腰深的泥水裡一夜時間的馬隊吃掉,劉松他們現在揮兵向清軍的大部隊衝殺去,清軍停在蕭縣兜底的大部隊也一樣要倒霉。

    而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混元教的無所不用其極。他們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直接扒開了黃河大堤,此舉要讓多少生靈慘遭塗炭啊?中國人潛意識裡都是講報應的,混元教這下子作孽大了。大水之下,不管是就要夏收的糧食,還是徐州百姓的家當房屋這個時候的房子可不是21世紀的鋼筋混凝土房,甚至不是磚瓦房,而是土坯房、土磚房,鄉下大部分的房屋都是如此。連一些小地主家的房子也只是最下面的兩三尺是青磚,再上面一樣是土磚土坯。被水一泡,房倒屋塌。

    混元教這下子真的是作孽很大很大的。

    「好魄力!」陳鳴都不得不對劉松、楊集和樊明德豎起大拇指,道一聲『佩服』,這三位真的很給力,這樣被人戳脊樑骨的事兒,陳鳴反正是不敢幹的。

    但是混元教的這把『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卻一下子為他們打開了生路,更給清廷招足了麻煩。

    就在混元教義軍千百張木筏突破黃河,進入黃河北岸的時候對岸的山東綠營人數並不太多,在混元教義軍突破黃河防線的時候,他們既得不到對岸清軍的支持,也得不到對岸徐州守軍的支持,一下子就扛不住了。

    而混元教義軍卻士氣沸騰,鬥志高昂。清軍在黃河對岸的守軍不戰而逃,讓號稱五萬眾的混元教義軍一舉逃脫了絕地。並且就在他們踏足黃河北岸的第二天,天空就下起了雨,還是暴雨。這對徐州官府和蕭縣的清軍就宛如雪上加霜,卻被劉松大肆宣揚成『無生老母法力無邊』,宣揚成滿清遭了天厭,混元教義軍的士氣由此更加的沸騰,在民間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當然,這種『影響』傳到陳鳴耳朵裡的時候,五月上旬都要過去了。

    楊世金帶領著水師營主力掩護著兩個營的復漢軍步兵已經順鄱陽湖抵到了瑞洪鎮,那裡在南昌城東,擺出了一副要進攻南昌的架勢。可是把吳紹詩這個無能的江西巡撫給嚇了一跳大。

    水師營沿鄱陽湖南下,一路掃蕩鄱陽湖大大小小的碼頭,將船隻或是拖走或是砸沉。他們的此舉南下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拿下南昌,而是製造恐慌,還有短期內清楚水面上的威脅。

    此番打南昌這裡返回,水師營就要離去江南了。

    陳鳴要打江陰。因為他相信這個時候駐防江陰的閩浙水陸清兵不會有太強烈的鬥志和戰意。因為吳必達、段秀林兩部與兩江本地官府的關係搞得不是多愉快,四月裡段秀林更因為一個叫陳子鋌的舉人與江蘇布政使蘇爾德撕破了臉,直接把管事都打到北京城去了。

    陳鳴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大局進攻江陰,閩浙水路大軍一定會愉快的後撤的。反正這江陰又不是閩浙的地盤。吳必達和段秀林一邊跟兩江官府打官司,一邊又為兩江拚死力戰,如果真的這樣他們的節操就太高尚了。

    「傳消息給江陰,讓陳繼功、何華章見機行事。」

    陳鳴在南京城裡對下一步的江陰之戰打出了『伏筆』。江陰城中的何華章和陳繼功是暗營機密最高的幾個伏子,倆個人現在已經小有名氣,尤其是陳繼功,能在危機之中看到機會,還能不貪有節,保持冷靜,及時抽身,被那些武漢被坑進去的江南商人和大賺了一筆的江南商人視為人才俊秀。現在他和何華章,完全可以二度利用復漢軍的攻勢為自己營造出更大的名氣來,讓自己成為世所公認的『好眼光』。更主要的是,他們要在復漢軍發起進攻前全身而退,帶著自己的『家當、人手』避去松江和蘇杭。

    嗯,以後他們倆的活動區域就分開了,不再一起了。一個在松江,另一個在蘇州。

    ……

    江陰城裡,市井冷冷靜靜,就像外頭飄落的雨絲兒,涼涼的,感覺不到一絲往日的繁華。

    今天一大早,福興號裡就開始了叮叮噹噹的響動聲。童二爺也要搬家了。這不稀奇,兩天前福興號就決定搬家了。童二爺對江陰城裡城外的閩浙大軍信不過,兩天前特意請來熟識的當地士紳富商大賈,在江陰最好的酒樓興澄樓,大宴賓客。他與自己那堂兄倆,就在宴席上宣佈了要『走人』的消息。

    原因是什麼呢?吳必達、段秀林兩位軍門跟蘇州城置氣呢,兩邊矛盾重重,無可調解。南京鎮江的復漢軍如果這個時候打過來了,童二爺和何大爺不相信閩浙的水陸大軍會拚死血戰,力保江陰城。所以童二爺和他的表兄,倆人都要走了。他們還言辭誠懇的邀請宴席上的人等跟他們一塊避走,這江陰城很難保住。

    昨天還有人踢出來,這閩浙的水陸大軍在與蘇州發生了齷齪之後,童二爺和何大爺曾邀請城中的士紳大戶捐獻錢糧,犒勞閩浙水陸大軍。結果應者寥寥,二人心灰意冷。於是人們相信了:童二爺和何大爺這是真覺得江陰再無希望了,遂決心走人的。

    這事兒一被曝光,陳繼功和何華章的走人就顯得合情合理,毫無突兀的了。甚至還贏得了不少江陰本地人的好感。

    自從復漢軍進逼南京開始,江陰縣本地的團練就組建了起來,人數有兩千許人。一個個民丁都孔武有力的,卻只肯窩在江陰這一畝三分地,對於江陰縣境以外的情況不聞不顧。段秀林和吳必達反撲鎮江的時候,都曾邀請江陰民團一塊行動,結果被民團的主事人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江陰民團只維繫鄉梓,其外之事,與他們無關。這也夠奇葩的了。

    陳繼功站在二樓,打量著被雨水澆濕的街面,腳下的這處產業他住了好幾個月,還有了點感情了。如今要離它而去,心還有兩份不捨。

    從江陰到松江,新的環境,新的情況,新的征程。

    現在陳繼功是不捨這處房產,還是不捨這裡已經被他適應了不少的環境,亦或是躲避、恐懼新的挑戰新的社會?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經過這幾個月的歷練,陳繼功腦袋中那些不合時宜的東西已經被打消了很多很多。

    這差事真心是刺激的,讓人有種刀鋒上跳舞的感覺。如果陳繼功能早早明白暗營的危險和驚悸,去年的他未必就會選擇進入暗營,現在的他是退也退不得了。

    他必須頂著『童力』的身份走到任務完結的那一刻。

    此時的江陰城,不止一個人為陳繼功、何華章的離開而嘆氣。就連吳必達和段秀林,說起陳繼功、何華章來也讚歎一聲『眼光不錯』。當初陳繼功、何華章沒能從江陰本地人手中籌措來多少錢糧,『自己』就出了一千兩銀子,還準備了幾十頭肥豬、水牛,幾百尾大魚,二百罈好酒送到了水陸清兵營地。吳必達和段秀林對之都比較欣賞的。

    也真心覺得這兩位沒有杞人憂天。如果這個時候復漢軍打鎮江大張旗鼓的殺過來,他們二位是絕對要走的。否則便是打,隊伍也提不起鬥志。

    「這兩人都是人才啊。投身商賈銅臭之事,真是埋沒了他們。」段秀林一直都在唸著那筆『一千兩銀子』的好。當時他跟蘇州鬧得整不愉快,陳繼功和何華章的『一千兩銀子』,量雖不大,卻如同一股溫流暖了他的身心。

    吳必達呵呵笑著,陳繼功、何華章送來的『一千兩銀子』,大頭是段秀林的陸軍,小頭是他手下的水師。他自身職能算跟著喝了點肉湯,可正所謂『千里送鵝毛,禮輕人意重』,吳必達本人也是領情的。但對於陳繼功和何華章的『厲害』,卻僅僅覺得這倆人頗有眼光,還不至於真將他倆看的有多麼高。

    「我等一軍將耳,舉官這種美事,非我等能為啊……」舉官,那是封疆大吏才能做得。(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39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奇貨可居
    江西南康府城,星子縣。

    厚重的城門已經完全被炸開,城門樓塌陷了一半,女牆城垛霍霍牙牙,遍佈缺口殘碎,清軍在城門洞中填塞的石塊、土袋正一點點被覆漢軍驅使的戰俘搬空。楊世金已經回到船艙裡,在椅子上靠著背坐下。他的傷勢是已經好了,可後背也留下了後遺症,站的時間長了就會背酸背疼。

    今天的這一戰是清軍完全意想不到的,復漢軍打了星子縣的守軍、民團一個猝不及防,現在清軍敗勢已經不可挽回。水師營都有一部分水兵加入了攻城。江西按察使吳虎炳落荒而逃,很快隊伍就能愉快的享受豐厚的勝利果實了。

    楊世金非常高興的笑著,自從水師營成軍之後,先是九江反擊戰,然後是南下南昌,掃蕩鄱陽湖沿岸,水師營出了一次又一次的風頭。現在水師營又作為主要參與者,會同兩個步兵營頭拿下了自從九江府被覆漢軍佔據了後,被江西清軍當成重點來經營的南康府。

    「真的是再漂亮不過了!」

    楊世金覺得這一戰之後,水師營在復漢軍中的地位會得到徹底的鞏固。要清楚,復漢軍打贏九江反擊戰後,因為水師營要被調走,為了短期內清掃水面威脅,陳永生派出兩個步兵營頭配合水師營南下掃蕩鄱陽湖沿岸,把一個個汊港碼頭和蘆葦蕩裡藏匿的漁船、貨船全部清理。而且水師營伴著兩個營頭的復漢軍往南昌城外這麼一插,慌張無措的吳紹詩急調南康府的清兵和民團南下回援,然後有著水利之便的復漢軍又殺了星子縣一個回馬槍,這仗贏得乾脆利索。他們以極小的代價拿下了星子縣這個江西清軍的主要基地。

    一個時辰後,楊世金跟陳彥學走進了南康府衙,後者是這一戰陸軍總指揮。他本是坦克營的營副,在復漢軍總兵力迅速膨脹的情況下,坦克營的一些軍官也被陸續外調了出來,比如盧虎,比如陳彥學。這兩個當初的二把手、三把搜,和坦克營的第一把手石猛,是陳鳴早期時候手下攻堅克險的三大猛將。但現在陳彥學和盧虎的被外調,就是明確的在說明於坦克營內他們與石猛的競爭失利了。坦克營這個復漢軍第一王牌營的營官,陳鳴最終還是選擇石猛,而不是盧虎,或陳彥學這個自家人。

    南康府衙的官吏已經逃亡一空,不要說南康知府,同知和教諭也都沒人見著他們的屍體。

    不知不覺間風向已經在轉變了,最初時候頻頻自我了斷的『守節』滿清地方官員,現在一個比一個溜得溜兒。這不是說這些人的道德水準在飛快的下降,而是滿清對於失地丟城的地方官員的『追究力度』在一步步的放寬。

    或許南康知府本人會被砍頭,但也有不小的可能只是免掉他的官,甚至降級留任。當必死無疑的局面變成了一絲生機,呵呵,那些地方官的『節操』就神仙也擋不住的往下掉了。

    ……

    一群人向著南康府的大牢撲去。為首之人甲衣胸前綴著三顆紅銅五角星,這是復漢軍中上士軍官的標誌,這人就是鄧雲。去年滾河之戰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小兵,但半年多過後,他已經是上士隊官了。而且是資格很深或是戰功卓著的功勛隊官,否則他不會戴上第三顆紅星。

    一支急速擴張中的隊伍就是如此,上下官兵們都有著和平時期的軍隊所無法想像的充裕機會,雖然軍官的軍事素質會與軍隊數目擴張的速度成反比。太多作戰勇敢的士兵被提拔為基層軍官,而基層軍官則變成了中層軍官。在這樣頻繁的大洗牌中,軍隊經受著一場場戰爭的磨礪,五場戰鬥會讓一個士兵變成合格的基層軍官,十場戰鬥會讓一個基層軍官懂得中層軍官應該有的一切。

    這是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無數的人,出人頭地;無數的人,倒在了戰場上。

    鄧雲就是很幸運的一個人。現在已經站到了復漢軍基層軍官階層的頂峰,再上一步就是前景遠大的營官在等待著他。

    「鄧隊,你來看看這個,這還是個韃子官……」

    士兵帶著驚愕的聲音讓鄧雲快步趕了去。就見一個仰面躺倒在乾草上的中年人,三四十歲,臉上帶著血跡,嘴唇則白的乾裂了一樣,人已經完全昏迷了。他確確實實是一個當官的,雖然他的官袍已經被拔了下來,但他腳踩著官靴,下身穿著綢褲,這就能讓人斷定他是吃公家飯的。白色的中衣是上好的南京布,上遍佈著一道道血痕,十指也被夾棍夾過,血肉模糊。

    「喂他點水,把人抬出去,送醫護營。」

    只要是大牢裡的人,幾乎都可算是復漢軍的天然盟友。劃分陣營的話,他們是一國的。只不過陳鳴很清楚清朝的牢獄內有多麼的骯髒,裡頭是真有不少該千刀萬剮的貨色的。他可不願意要這種人。

    復漢軍攻破州府縣城,打開牢門,對於裡面在押的犯人必然要一一核實。

    一個衙門當官的跑了,衙役不可能全跑掉,何況還有案底留檔,更有同一個牢房的人做人證。一一核實之後,該殺的就殺,該罰的就罰,剩下的才是復漢軍的人。

    這個當官的鄧雲很輕鬆地就從牢裡的其他人口中問出了那人的身份:德化知縣謝瑚!

    但這個謝知縣具體犯了什麼事,那就不是牢裡的犯人所知道的了。即使是牢裡的獄霸,也只從牢頭嘴裡聽得一言半語,說是得罪了按察使大人。

    鄧雲沒有想太多,只是本著滿清要死的人復漢軍就要救。讓瀕臨死亡的謝瑚最終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了一條性命。可是這對於謝瑚來說,人生的遭遇就太過神奇了。幾個月前他還和鄭文直帶著九江殘兵外加贛南民團逼近九江,雖然被覆漢軍的反擊打的立不住根腳,但經過他和鄭文直的努力,還是從九江城周邊接應出來小千人的清兵的。他是站立在復漢軍的絕對對立面的。可現在呢?他的命是被覆漢軍從閻王爺那裡奪回來的,而送他去見閻王的恰恰卻是他一百個忠誠的大清王朝。

    吳虎炳能代表滿清吧?畢竟他是按察使一級的大員。如果他都不能代表滿清,難道只有乾隆皇帝親自下令斬殺的人,才算滿清殺人?

    次日在醫護營的二號醫療船上醒來的謝瑚,看著陌生的環境,先是迷惑不解,隨後在搞明白了自己身處何方之後,整個人都沉默了,一言不發。

    從南康到九江府,從醫療船轉入陸地的傷兵營,謝瑚始終一言不發。但他也沒有求死的苗頭表現出來。陳永生對謝瑚很感興趣,他從星子縣收攏到的情報瞭解,謝瑚是在一個月前被吳虎炳從廬山地區召回軟禁起來的,當時謝瑚的最大支持九江參將鄭文直剛剛被調去南昌。吳虎炳以謝瑚涉事洩露軍機為名,暫時將之軟禁,因為吳虎炳對外宣傳還沒有拿到確鑿的證據。他不是在軟禁囚禁謝瑚,而是在保護謝瑚。

    這件事在當時的清軍內部並沒引起什麼轟動,謝瑚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知縣。而他最大的支持者鄭文直也只是一個參將,還是一個沒有了大部分士兵的參將。

    就在五天前,復漢軍的船隊打星子縣外的鄱陽湖湖面南下,直插南昌的時候,吳虎炳猛地發作將謝瑚打入大牢,日夜拷打,然後得到了一份謝瑚『確實』洩密的供詞。陳永生不知道吳虎炳為什麼這麼做,謝瑚之前在廬山的一些舉動,吳虎炳還是十分支持的,怎麼突然就翻臉了呢?

    可不管怎麼樣,吳虎炳是要置謝瑚於死地。他屈打成招,給謝瑚按了一個洩露軍機的罪名,那要的還不止謝瑚一個人的小命,整個謝家都可能要完。謝瑚心裡不可能一點怨恨都沒有,他也不可能對於滿清繼續百分之百的忠誠,不然他早就尋死覓活的了……

    陳永生對謝瑚視為『奇貨』,他覺得復漢軍聲勢這般浩大,也該到『招降納叛』的時候了。這謝瑚完全可以作為一面旗幟。

    ……

    就在江南梅雨不斷,徐州一片汪洋的時候,豫西南的南陽和汝州地區,夏收來到了。

    太陽已經十分火辣,空氣中麥香撲奔,大片大片的麥田金黃金黃的,像一塊大地毯,顯得平平展展的,讓人感覺無比寬廣。當滾滾熱風吹動麥田的時候,金黃設的小麥隨風而舞,象潮水般起起伏伏,整個麥田像是金子的海洋。對於河南的大部分地區來說,今年是一個收成不錯的年份。只是今年他們的日子,會比往年收成差的時候還要艱苦。

    河南的糧價因為夏收的到來有了一個大跌幅,但糧價依舊是往年這個時節的兩倍。誰讓混元教扒開了徐州的黃河大堤呢,黃河水淹半個徐州,這個消息讓糧價想繼續往下掉都掉不下。

    徐州的那場大雨波及了徐州府本身和周邊的河南、山東、安徽十多州縣,一場大雨不知道讓那些地方的夏收減產多少呢,糧價掉到現在這個價位,已經不可能繼續下跌了。

    清軍因為殲滅混元教義軍的策略徹底失敗,開了一個口子的黃河加上那幾日的暴雨,把整個徐州府淹了一大半【南部】,糧食絕收,幾十萬百姓一無所有,嗷嗷待哺,等待救濟。如此情況下,徐州的清軍只能繼續待在那裡,安定地方,並且還要組織兵力繼續向混元教義軍追去。河南戰場上的清軍受到了最直接的影響。被抽調出去的隊伍不能按時回來了。阿里袞面對如此情況是眼冒金星,直接向乾隆上表請辭,他都被混元教的那重重一棒給打暈了。在北京的處罰到來之前,阿里袞無奈下只能把西安將軍福祿手下的一萬多甘肅綠營撒胡椒面一樣,從許州到郾城,均勻的攤開舖平。讓這支精銳敢戰之軍,分散在了各個戰場。

    自打福祿帶領兩萬甘肅綠營抵到河南,吳達善要去了五千,阿里袞調走了三千,剩餘的一萬兩千人一直窩在福祿的手心中,就籌謀著在合適的時候行雷霆一擊之策,結果……

    福祿所有的心思化為烏有也。(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40
第二百三十三章 暴風雨前的……【求訂閱】
    豫西的將軍府現在根本不缺糧食,陳鳴當初掃蕩了半個河南,外加湖北的襄陽、鄖陽。不管是陳州汝寧,還是襄陽鄖陽,任哪一個方向掠走的糧米都是過百萬石的。

    所以將軍府今年的夏收更多是考慮民間糧食的儲備,軍隊所需的糧食是絕對不缺的。明年可能就難說了,但今年將軍府依舊可以放寬心。這點上,倒是要為滿清拘上一把辛酸淚。他們太苦逼了,徐州之禍讓滿清糧食缺口更大,坐鎮鄭州的阿里袞也被剝奪了一等公的爵位他是滿清開國五大臣之一額亦都曾孫、太師遏必隆之孫、內大臣尹德第四子、大學士訥親之弟。當然,滿清那特殊的體質,讓阿里袞一等公的爵位雖然被奪了,卻也不是徹底的抹去,而是被乾隆轉手給了阿里袞他三哥愛必達。一如當年阿里袞他大哥策楞被囚,解京途中遇準噶爾騎兵被殺,他二哥訥親栽在了第一次大小金川之亂之後,這一等果毅公的帽子落到了他阿里袞頭上,現在阿里袞犯了事,這頂帽子就又從阿里袞頭上轉到了鈕鈷祿氏老三愛必達頭上了。

    這就是滿清的體制。雖然打雍正開始滿清就達到了中國中央集權制的巔峰,但是八旗的內部,卻如股份制一般,阿里袞這一支出自鈕鈷祿‧額亦都,他們是滿清的小股東。股東犯錯了,可以殺可以貶,但股份你不能直接給人剝奪了。

    滿清中前期的興盛是離不開這些股東的犬馬之力的,也就是中後期的時候,大小股東都漸漸給養成了混吃等死的米蟲,愛新覺羅氏乾坤獨大,滿清卻也衰敗了。朝野中漢員的實力和人數都大大增多。

    陳鳴遠在南京,也知道根據地的糧食是夠吃的,他並沒有因麥收時節的來臨而注意力有所轉移。水師營已經打九江東下了,快的話三天時間就能抵到蕪湖一帶,安慶方面會派出隊伍配合水師營二度掃蕩皖南,從蕪湖到南京,順流而下一天時間就夠了。等到復漢軍在皖南大打出手的消息傳到江南,傳到江陰,南京城裡的復漢軍就可以發動了。

    現在陳鳴如同一隻無害的兔子,靜靜的待在南京城內,可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陳鳴這次準備打到松江去,以他現在的兵力,佔據松江是很吃力的,或者說是不現實的。但打到浦西大撈一把,問題還是不大的,並且這樣一來也能把戰爭的影響擴散到蘇南最後一塊淨土松江府。

    陳鳴如今都不知曉自己還要在南京城裡呆多久。淮安方面的清軍太不給力了,至今也沒能奪取高郵州,進攻揚州城,這樣的話,北路的清軍就完全不能給南京以壓力。陳鳴在南京城裡自就坐的安安穩穩了。虧得他當初攻取南京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南京城裡一個月也待不下去呢。

    廣東的水陸綠營倒是在海門廳靠岸了,但他們也沒出擊南通州的意思。

    如今來看,清軍的兵力是很龐大很龐大,但質量完全不行。就像當年的明軍對八旗兵一樣,人數再多,戰鬥力差,也形不成優勢。而在18世紀這個交通落後的年代,當滿清的大軍無法利用水路相對快捷往來時,他們的集結就顯得尤為緩慢。更不要說,江南正趕上梅雨季。

    種種原因造成了現在滿清在大江南北集結了十萬大軍,卻對陳鳴毫無壓力,而他們比較能戰的隊伍,比如廣西的綠營,則還在趕來的路上艱苦跋涉。

    南京現在根本沒有直接的威脅和壓力,江陰的閩浙水陸綠營也好,蘇州的兩江殘部也罷,最直接的進攻方向都是鎮江而不是南京。陳鳴待在南京城的這些日子,過的是難得的安生太平。

    「繼功那裡暫時消停一些。」陳繼功已經到了松江,陳鳴要他暫時低調,盡快熟悉環境。而已經到了蘇州的何華章不能停,「何華章不能停,不僅不能停,還要更高調。要是能把蘇爾德熱鬧了,讓清兵把他抓緊大牢裡,那就更好了。

    你去告訴他,只要這一票完成的漂亮,我讓他帶著家眷去廣州。」這酬賞重要的不是離開了戰爭的江南去到平安的廣東,而是讓何華章帶著他的家人去做事。

    暗營,作為復漢軍現在一支已經不可缺少的臂膀,何華章這些重要的棋子,他們的家人全部都在魯山供養著呢。何華章應該有小一年的時間沒見過他的爹娘妻兒了,陳鳴覺得自己的這個許諾會讓他動心的。雖然在蘇州城裡不停地撩撥江蘇布政使蘇爾德的神經,那危險性是無可預測的巨大。

    陳鳴承認這件事上自己有私心,如果處在何華章的位置上的人是陳繼功,他是絕不會下這麼絕的命令來的,但事實是何華章在那個位置上。他的性命在陳鳴眼中可遠不如陳繼功重要,是屬於能夠犧牲的類型,只要換來的利益夠大。

    ……

    「你現在的任務很明確,就是不停地抨擊蘇爾德,將兩江官府與閩浙水陸援軍產生矛盾的因由、緣故全部推到蘇爾德頭上……」

    「……最好讓蘇爾德惱羞成怒的派兵把你抓了……」

    屆時,復漢軍奪取江陰,等到江陰城裡的閩浙水陸綠營『一觸而退』的消息傳到蘇州,呵呵,閩浙與兩江官面上的裂痕就再也摀不住了。這不僅僅是官面上的裂痕,在民間也能掀起一股當官的以私怨而廢公的輿論,這不是搞掉一兩個蘇爾德這般的官員可比擬的事兒。連吳必達和段秀林這倆人也會挪挪位置,前者不說,後者要是乾隆給換了個旗人頂替,呵呵,浙江綠營也是人吶。之前已經說了,段秀林在浙江是比較得人心的。

    「大都督有言,這趟差事如果辦的好了……」

    蘇州城內一處何華章剛剛置買下的小院內,昏暗的房間中,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正對著何華章說道。他就是何華章要與上級聯絡時唯一的聯絡員。

    昏暗的房間中只有一根蠟燭在燃燒,跳動的火焰照的何華章臉上忽明忽暗。

    ……

    豫西南,南陽。

    將軍府所有的工作全部給夏收讓路。各地的新兵、童子軍除了必要的守備外,全部充實到第一線去,各級官員官吏也充實到第一線去。徐州的大雨嚇得黃河一口一發而不可收拾,雨勢來的那麼突然,讓將軍府覺得今年的麥收也最好趕早趕快。

    這次夏收是將軍府治下第一次田畝上的收穫,是將軍府過去半年時間『政治』的檢驗。

    將軍府這般隆重的迎來夏收,讓南陽、汝州的老百姓都有些始料未及,要知道過去滿清官府只會『隆重』的去迎來夏稅糧稅。這個年代的農民對於災年災難歉收的接受程度很高。大家會咒罵災難的降臨,就跟二十一世紀的人罵天氣預報瞎掰一樣。可罵歸罵,只要人還活著,天氣預報依舊是必看的。那時的人們就要有接受各種『不準確』的情況,就如同現在的農民必須接受各種原因的歉收突然降臨一樣。

    所以夏收要的就一個『快』字!

    天有不測風雲,萬一一場大雨嘩啦啦的下來,麥子一發芽,那就什麼都完蛋了。

    爭分奪秒的收割,爭分奪秒的把糧食打曬儲存起來。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紀,每年的夏收前,都是農民工返鄉的一個高峰期。

    復漢軍這裡也是如此。隨著夏收時間的臨到,幾處工地的勞工數量嘩啦啦的往下掉。除了被將軍府直接控制的人力外,從鄉鎮農村走出來的勞工健婦,一個個全回家收麥子了。

    弓著腰收割麥子是非常辛苦的工作,身體的負擔很大。

    在往年時候,為了節省鐵料,如何把生鏽的鐮刀磨得更利,而又要少耗鐵,在農村都成了一件技術活。可現在不一樣了,復漢軍鋼鐵產量連連爆發,加上水力鍛錘,這外賣的鐮刀、鏟子、鐵叉、鐵耙等農具,都是過去了攔腰價,且質量更好。

    在此刻的豫西南的大地上,除了勤勞的農民抓緊時間收割每一顆小麥以外,還有那些軍屬和傷殘士兵家庭,以及烈士遺屬,貼別是後兩者,大批的新兵、童子兵甚至是駐防軍隊,開到他們那裡,帶著鐮刀鏟子,招呼一打就是埋頭苦幹。這是將軍府收買人心的舉動,可事情落在普通的烈士遺屬和傷殘士兵的身上,卻絕對能讓他們感動的淚水橫流。

    再說了,田間地頭,這樣的事兒傳播的最快,對於將軍府來說,這場夏收收割的就是人心。

    南陽被覆漢軍抓到手裡也有半年了,這半年時間裡南陽府最大的變化除了一個接一個修築起的碉堡外,就是被覆漢軍花大力氣修整的大路小路,以及水路河運。當然,還有最初時候那令萬千農民十分不習慣的鄉下官吏。

    皇權不下鄉從前明時候開始,至今幾百年時光了,重工的老百姓和鄉紳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政治』。現在被覆漢軍一遭廢除,那最直接的的『效果』就是復漢軍的鄉鎮官員官吏與地方上的鄉紳地主開啟的連連碰撞,在復漢軍的法律法規下,地方族權受到的極大地限制,這當然會被利益受損一方大為的不滿了。也就是復漢軍的戰鬥力強大,表現的又無比強勢,用一種強壓的模式在根據地內施行著自己的那一套。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復漢軍現在掌控的地盤不大。一有風吹草動,發現有不對的苗頭了,將軍府直接可以下令干涉事情的發展。

    從去年年末開始,脫胎於辮子戲的宣傳戲,漸漸在豫西南大地唱響。這種百姓民間喜聞樂見的『宣傳』形式,比之官府的公文告示,或是宣傳面相對狹窄的報紙,更容易讓百姓記憶深刻和理解。

    就像將軍府治下最為基本的體制結構,那些與明清時候完全不同的官名,如果空口白牙的對老百姓宣傳,十遍他們也記不住。但配合著戲劇情節,配合著人物畫面,兩三場大戲,百姓再說起糧食局、交通局,什麼法院、武裝部、財政局就朗朗上口了。

    從最初的宣傳體制結構,到後來進一步詮釋每個機構的作用,和一些對老百姓好的政策。反正是『說話』麼,又不是讓百分之百落到實處,如此的詮釋只為了降低敵方百姓的牴觸抗拒。將軍府這幾個月的做法很不錯,很有效果。

    即使地方上殘留的地主鄉紳對於復漢軍政府依舊抗拒,但老百姓慢慢接受了復漢軍這一套跟往日『朝廷』完全不同的體制。後世的兔子們總說: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這話也有幾分正確。老百姓知識不多,很多人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不會認,但他們有一個自己的心,也能看得出來那些政策好與壞。

    「把咱們許給混元教的東西都給他們。」夏收結束後,雖然還沒收到初步的糧食統計,陳惠還是相當高興的,於是面對劉之協的又一次登門相求,很大方的就把自己當初的許諾兌現。

    混元教真的是幫了將軍府大忙了。不是他們牢牢吸引住了清兵的注意力,這幾日的戰場哪裡會那麼輕鬆呢。所以混元教的名聲再臭,再被人齷病,陳惠也不願意賴皮,翻臉不認賬。

    後者已經穿過黃河,走出徐州府北境,進入山東境內了。這些混元教義軍一路所過,烏煙狼藉。不要說到來的夏收還能緩解多少當地的糧食急切了,被混元教義軍這麼一過,劉松他們又給滿清官府製造出了十幾萬難民。加上已經絕收了的黃河南岸諸州縣,山東地界就不說了,光整個徐州是被混元教糟蹋的只剩一張張嘴了。徐州府可是有百萬人口的……

    而且混元教現在所處的位置直接影響了大運河安全,北京城裡造出的大炮,想要盡快運到蘇北和河南戰場,大運河依舊是他們必須依賴的生命線,可現在幾萬混元教義軍就盤踞在運河邊兒上,你讓北京怎麼來運?乾隆怎麼敢運?(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40
第二百三十四章 復漢軍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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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夏收的結束,將軍府各級官員官吏的工作就更加忙碌起來了,因為老百姓交稅交糧食的日子到了。在稅制這一塊上,復漢將軍府有『師承』明清的,象徵商、鹽鐵、榷酤、榷茶、坑冶及雜征等,這些『好』的稅制都是需要繼承下來的。復漢軍唯一改動的就是田稅,也就是21世紀中國被取消了有幾年的農業稅。

    康麻子當初玩了一手『盛世滋丁,永不加賦』,可以說收攬了大把大把的民心,在後世也被不少人吹捧為『第一德政』,是康麻子『千古一帝』的最直接表現,但實際效果是怎樣就讓明眼人齒冷了。因為這政策並不是絕對的平均,1000人收1000兩銀子,現在人口變成了2000人,就每人收半兩銀子了,不是那麼回事。而是『抵補』。即按人派丁者,一戶之內開除與新添互補,不足以親族丁糧多者抵補,又不足以同甲丁糧多者抵補。「裡頂裡,甲頂甲,戶頂戶」:「某戶開除,必須某戶頂補;倘戶有十丁而九丁死、逃。又無新丁報補,即以一丁而供九丁之徭。戶絕則累甲,甲絕則累裡」。如此,包賠引起逃亡,逃亡導致更多的包賠,引起的惡性循環,讓在籍之丁日少,丁徭日重。

    蓋因為滿清入關沿襲明朝制度,地稅、丁銀分征。清廷雖然多次實行蠲免錢糧,但田賦蠲免不等於丁銀減輕。雖然丁銀也屢有蠲免,顆清廷對人丁一直都沒能進行一次徹底有效的清查。康熙年間,人丁增長很快,可他們大都不入戶籍。這樣,國家對這些人無法進行控制和管理,地方官吏豪紳由乘機壓榨,使貧苦百姓不得不遷徙、流亡。流動人口日益激增,必定要干擾社會安寧,引起社會動盪。康麻子甩出「盛世滋丁,永不加賦」這一大幌子,控制了人口,穩定了社會的秩序,鞏固了滿清的封建統治,算是把全國丁銀總額基本固定了下,使廣大農民負擔相對穩定,逃亡人口減少,有利於滿清國力的發展。最重要的是,它為以後的雍正朝實行『攤丁入畝』政策奠定了基礎。

    【吹捧康麻子的永不加賦真的有點過了,但是雍正的『攤丁入畝』,對最普通的農民的益處還是值得肯定的。】

    【康雍乾三帝,雍正才是最厲害的一個】

    將軍府稅制不同於滿清,將軍府把人頭稅是徹底廢除了,連攤丁入畝都不用了,且把糧稅定的爺很低很低,只十五去一,農民只繳納糧稅,至於家中有多少人丁,將軍府一概不管。

    這事實上是將軍府在拿好處來收買治下的萬千農民,還包括鄉紳地主大戶們。將軍府的糧稅比之滿清的稅銀徵收的要少得多,不管是對農民還是對士紳地主們,那都是大好事。

    而且復漢軍在各縣還設立了糧庫,專門收購糧食。價格定的相當之高,一石小麥兩塊銀元,相信若不是滿清封鎖了整個豫西南,肯定會有士紳大戶從外面賣糧食來倒手。

    而這次夏糧夏稅後,地方上的農民對復漢軍似乎信心更充足了一些。很快的,一個個工地上又充斥了百姓們的身影。

    張福生趕著一輛馬車慢悠悠的到了家。

    他家在南陽府城南關,好大一片地方全都是張福生這樣一類的復漢軍家屬的居住區。

    每家每戶的大小格局完全一致,從高空上往下俯瞰,能夠清楚地發現,一個小胡同十家,十個胡同一片,這裡一共有著五片地。

    馬車進了胡同,在第一家門口停了下。這裡不是張福生的家,而是一名復漢軍退伍兵的家。但見他跳下馬車拍響這家的大門,很快從裡面出來了一個老人。「周大爺,我給你們買了塊肉,還有條魚。」

    張福生提著魚肉就往門裡進,老人家攔都攔不住。

    「哎呀,福生啊,這些俺家都有。軍裡頭沒忘了俺家柱子,前天補貼就給送來啦……」

    老人攔不住張福生,只能跟在後頭。他的大兒子周鐵柱是一名傷殘退伍兵,周鐵柱的弟弟受他大哥的光,現在在南陽府法院當一名法警,一個月回不了家幾趟。灶房裡的人聽到動靜,一老一少兩個婦人出來看。年紀大的那個沾水的手正在腰間的圍裙上攢著。

    「大娘,弟妹,做飯呢。」張福生跟兩婦人熟悉的打著招呼,一邊把手裡的魚肉遞了過去。

    「家裡面有。部隊前天送來的時候,你不也見到了……」周鐵柱這樣的傷殘退伍兵,每月除了一筆為數不小的退伍補償金外,還有能享受一輩子的傷殘軍人津貼,比普通的退伍兵要更多一些,另外還有三年的生活補助。米鹽醬醋,肉禽蛋糖,各種各類的,每月都有,逢年過節時還要另加。

    老婦人說什麼也不收,年輕的也在一邊附喝著。他們家作為復漢軍軍屬,還是傷殘軍屬,每個月收到的生活補貼足夠他們吃上半個月,不是一般的豐厚。

    張福生正跟老兩口推讓著,屋裡頭一個拄著枴杖的年輕人走了出來。軍人脾氣就是不一樣,周鐵柱不在乎的揮了揮手,「爹,娘,福生哥拿來了,你們就受著。到晚上好好做倆菜,整上一桌,叫我跟福生哥好好的喝兩盅……」

    告別了熱情送出門來的大爺大娘,張福生趕著馬車又陸續拍響了胡同裡另外兩家的大門。這卻不再是好意的幫助了,而是鄰居托他在外頭買的東西。誰讓張福生是糧食局運輸車隊的人呢,還是有資格把馬車帶回家的老手。

    當然,這也是因為張福生是個熱心人。再說了,這一片全是復漢軍的軍屬和機關系統的人。他今天幫人一把,處出一條關係,日後就多條路。

    張福生回到自己家裡,婆娘懷裡抱著個小的女娃,手裡牽著一個四歲大的男娃迎了上來。

    有老婆有家,有兒有女,還不愁吃喝,張福生的生活至少超過了現今中國九成以上的人。

    把給青菜、白面,豬肉活魚,搬進廚房,再把給兒子買的撥浪鼓拿出來逗著孩子玩,給老婆扯的幾尺新布也拿出來表表功,看著妻兒喜滋滋的臉容,張福生心裡跟吃蜜了一樣甜。人活一世,圖的不就是這個。

    所以啊,張福生對於加入復漢軍一點都沒不滿。要知道去年這個時候,他們一家還有一頓沒一頓呢,是復漢軍讓他家吃飽了飯,讓他妻子保住了懷著的孩子。哪怕這二胎是個不帶把的賠錢貨。

    解下馬套,張福生牽著那匹老馬,到了院子西南角搭起的馬圈裡用心的喂養著。這匹馬算起來跟他已經有七八個月時間了,很有感情的。

    或是說自從他在復漢軍系統裡【最初的後勤部隊】徹底安穩住後,這匹馬就跟著張福生了。

    只不過現在的整個根據地,整個復漢軍系統,是不可能家家戶戶都如張福生家過的這般幸福的。一些傷殘和陣亡將士的家庭裡,也是淒冷窘迫的。但是至少有那麼一部分人的生活與原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沒到郾城,就是到了葉縣。」夜晚,周鐵柱家,張福生跟周鐵柱還有周老爹坐到一塊,三人跟前有酒有肉,聊天侃搭起,張福生說道起了他之前跟著車隊往前線運糧食的事情來。

    對於周鐵柱這種復漢軍的既得利益群體,他們家是很關心前線的戰局的。

    「那地兒,完全沒有受半點的影響。清兵別看有那麼多的馬隊,一個人都闖不過西平。」

    「咱們這地兒,碉堡都說多是不是?到了葉縣才知道,多字該怎麼寫。那西平比葉縣還多的多……」

    將軍府下屬的地方糧食局,其運輸車隊一定程度上就是後勤部隊的外編。軍隊所需糧食的一部分由他們打地方糧庫直接運到地方,或是運到碼頭裝船。這些人就像18世紀的老司機,見多識廣。而嘮起話來,也滔滔不絕。

    周大娘和兒媳婦在東屋里納著鞋底,一道牆壁擋不住她能聽得到隔壁的聲音。張福生的那些話究竟有沒有誇大其詞,周大娘不去想,聽了這些話她只要自己安心就好了。

    現在的日子已經是周大娘想都不敢想的『天堂』了,她知道周家過這樣的日子依靠的是誰,當然不願意這樣美好的生活離她們家而去。所以根據地裡最最支持復漢軍的人不見得是那些當官的,而是如周家這樣的家庭。

    日子過的是好是壞,老百姓心中最有數,最明白。

    復漢軍將軍府控制了豫西南以來,最吃苦受累的是當地的商賈,因為滿清對根據地是施行封鎖政策的,將軍府現下除了禹州還有些不能上檯面的線路往來,在其他的方向完全沒有大規模商業交流的可能。所以將軍府治下的商業是真真的遭受到重創的。

    沒有了外面的廣闊市場,只豫西南這狹窄的市場空間,並且戰火紛飛,如此情況根本沒有商業發展的餘地。再加上將軍府在穩定住地方的控制權以後,對於鹽鐵施行專銷,並且進入布匹、紙張、桐油、蠟燭、陶器瓷器製作等方方面面,更大大的擠壓了市場空間。

    但是『官辦』企業的市場進入,在最初的時候卻能極大緩解根據地百姓對各類物資的需求,還能讓某些人們的生活必需品始終保持在一個靠譜的水準線上。

    這樣的情況也不止豫西南的根據地一處,陳鳴所部眼下控制的江西九江府,安徽安慶府,江南的南京到江陰長江沿線和江北的揚州府、南通州一部(向北一直到高郵州),商業都在一定程度上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因為滿清對於復漢軍控制區施行的是絕對封鎖,別說大宗貨物的流通,就是一張紙一袋鹽,滿清也不會放入復漢軍轄區裡的。

    復漢軍現在難就難在一個『多階層的利益集團』的形成,他們現在的支持著除了自家人外,頂多是一部分大膽的農民,而鄉紳地主和商賈富豪,對於復漢軍全都持著比較大的排斥。(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42
第二百三十五章 地無分南北,人無分滿漢【求訂閱】
    「轟轟轟……」江陰黃田港口外,復漢軍幾十艘戰船,百炮齊鳴,股股白色的硝煙瀰漫江面。

    「混蛋,混蛋!」吳必達指著港外痛罵,他在黃田港向西的沿江設立了哨卡,一里地一個,一里地一個,足足幾十里,竟然沒有一個向港內發出警報者。現在船隊被覆漢軍水師營堵在港內,這讓吳必達如何不氣不惱呢?他都恨的咬牙切齒了。而事實是,吳必達根本就不知道陳鳴對於這一戰準備的有多麼的充分!

    在水師營順江而下的同時,陳鳴手下直屬的狙擊隊和偵察大隊,就對江陰城黃田港口以西的一二十個沿江哨所進行了全線的突襲。絕對保證水師營對黃田港的襲擊之突然性和隱蔽性。

    「廢物,都是廢物」吳必達破口大罵。他真的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黃田港被覆漢軍給封住了,他手下一半的戰船可在港口內的啊。這些戰船現在沖都衝不出去。等到復漢軍的步隊從陸上殺到……,就全完了。

    「軍門息怒。」中軍副將向吳必達道,現在不是吳必達發火罵人的時候,而是要吳必達迅速發令他們指揮他們怎麼辦的時候。

    一半戰船被堵在了黃田港口裡,剩餘的戰船在江陰城和更下游的地方,完全指望不上。黃田港是福建水師的一個先頭堡,是福建水師的前線停泊地,現在港內的水師戰船是立刻向復漢軍發起進攻呢?還是讓港口的水兵立馬走人,從陸路撤退呢?

    雖然黃田港的另一頭是澄錫運河,福建水師的戰船也可以通過澄錫運河,往內河水網中躲避。可誰都知道這是死路。

    復漢軍既然發起了攻勢,就不可能只是水面進攻,他們的陸軍殺過來能用多長時間?江陰水網是很縱橫交錯,直上直下橫貫東西的河流很多,但也水面狹窄,因為那是通行漕船的,可不是為外洋水師戰船準備的。福建水師的戰船如果進入其中,速度大減是必須的,而且水道直上直下則多,福建水師要嚮往東去,就跟跑田字格的一樣,必須把一段向南的水路距離走完,走到河流交匯的地方,然後再轉向。一句話,就是向南向東,再向南再向東。這樣的話,船隊東行的實際速度並不快的。他們幾乎不可能逃過復漢軍陸軍的追捕,後者可是有馬隊的。

    復漢軍的水軍既然已進攻港口了,那他們的陸路部隊也很快就會殺來。吳必達的提標中軍副將很明白現下隊伍的鬥志,不管是福建的水師還是浙江的陸勇,沒人願意為摳門的兩江搭上自己的小命。士氣低迷啊,鬥志低靡啊。

    黃田港港口佈置的有一隊清軍炮兵,但配備的都是小炮。面對突然殺到門口的復漢軍水師營戰船,這隊炮兵上上下下可都沒有誓死抵抗的決心。但也不至於一下就落荒而逃,這個時候的清軍綠營還沒有晚清時那般爛。你至少要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才會抱頭而竄。

    「讓炮兵立刻撤離。所有的水兵也都撤離上岸。」吳必達撐著單筒望遠鏡,打量著江面上復漢軍的戰船,與湖廣傳來的消息倒是符合。體積比福建水師的要小,速度和靈巧也確是比外洋戰船要高。

    不要說黃田港的戰船被困在了港口,就是雙方擺開架子,正面交鋒,後者也未必會是對手。長江太窄太窄了。

    至於港口炮隊,他們已經完全陷入了劣勢,再不撤,自己也該潰了。

    五月二十六日,復漢軍猛攻江陰。駐守江陰的閩浙水陸守軍,士氣低迷,一觸而退。復漢軍兵鋒破江陰下常熟,劍指松江。

    而此時的蘇州城裡,一片鴉雀無聲。茶館曲園,酒樓飯莊,你再也找不到幾天前那副眾口激昂議論聲聲的畫面了,滿城士紳商賈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情景一去不復還。為什麼?蓋因為江蘇布政使蘇爾德將江陰避難來的何華章給下進大牢裡了。

    於是,滿城寂靜,鴉雀無聲。

    江寧將軍容保顯然不會因為這點事就跟坐地虎蘇爾德撕巴臉,而蘇爾德呢,不管是為了自己的聲譽,還是為了自己的官威,都必須給何華章一個厲害瞧瞧。

    「等著吧,等到廣東的綠營殺進南通州,老夫一定讓你吃足苦頭!」蘇爾德知道,自己要無所非議的處置何華章是不行的,但江南之戰如果有了轉機,那自己或殺或重懲何華章就能把誹議壓制個差不多了,他在自己內心中這麼的下著決心。何華章在江陰抨擊他,到了蘇州還敢肆無忌憚的屢屢口出惡言,把蘇爾德搞得很是尷尬難看,蘇爾德恨極了他,豈能輕易地就放掉何華章?

    「陳逆坐大,兵威江南,禍害大清錢糧之基。今時戰端開啟,實地無分南北,人無分滿漢,皆負守土抗匪討逆之責,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心,為國建功,為國立業也。此安危絕續之交,睢賴舉國一致,眾志成城,萬眾一心,始能成大事。豈可厚此薄彼,結怨於輕微小節,輕怠客省兵丁若間無干係……」何華章這幾句打蘇爾德臉的話中,明顯有陳鳴插手的痕跡。他把某公廬山講話裡的幾句話加了進來。但你別說,『地無分南北,人無分滿漢』這句話直搗蘇爾德的心窩,真的比何華章自己想出來的那些言辭要犀利許多倍。在抨擊蘇爾德的『地域之分』破壞了大局之餘,還隱隱的諷刺了滿漢之別。但就是讓人抓不住把柄,因為那話可以向正面意思理解。

    這就是何華章初登蘇州舞台時,高調宣揚的『憤意』,飛快的就傳遍整個蘇州城,其中那一句』地無分南北,人無分滿漢,皆負守土抗匪討逆之責『尤為震人心,傳播極廣,自也傳入了蘇爾德的耳朵中。第一次,他就被蘇爾德在小本本裡狠狠地記了一筆。而當第二次、第三次短短時間中又相繼而來到的時候,何華章這就是自己在作【第三聲】死。

    陰暗的大牢裡,屎尿的噁心氣味瀰漫整個牢房,潮濕的地面上臭蟲蟑螂頻頻,都在無時無刻餓侵蝕著何華章繃緊的神經。自從投效了復漢軍後,何華章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就是當初陷害陳繼功、高彥明之前,何家清貧是清貧,卻也整潔。眼下的一幕著實把享受了好一陣富貴的何華章給噁心壞了。萬幸監獄的牢頭把他看做了死人,看做了重犯,按著慣例沒有把他跟別的犯人關押在一處,而是單獨的關了一個小單間。否則何華章要受的罪比現在會更大。

    何華章成功的把自己作死到了大獄內,成功的完成了陳鳴交給他的任務。他來到蘇州的時間雖短暫,卻在蘇州留下了濃重的一筆。那幾天裡,他在酒樓飯莊裡,他在士林文會上,用一次次犀利的言辭的抨擊著蘇爾德,無視高晉、容保兩個大佬,把閩浙綠營與兩江官府之惡劣關係之因由罪過盡數推到蘇爾德頭上,指點江山,抨擊大吏,那樣的爽快感卻真的將何華章給征服,令他痴迷其中。

    士林清流,士林清流!

    何華章恍然,怪不得這四個字被大都督視為賊寇頑疾,怪不得大都督對於清流嗤之以鼻。原來清流真的能只憑一張嘴就掀起如此大的風浪,就具備如此大的能量。操縱輿論,謀取私利,果然不抑制不行。

    何華章知道,自己被捕入獄之時,就是復漢軍大舉進攻江陰之始。現在算算,江陰城怕都已經被覆漢軍打下來了吧。

    隔著一層牆壁,何華章已經能聽到外面滴答滴答的雨點聲。他被捕下獄的當天,老天爺就重新下起了雨。何華章不會覺得這是老天爺在為自己叫屈,畢竟他現在還沒死呢。

    獄吏提著木桶,一邊用木勺子敲著桶邊:「吃飯了,開飯啦……」聲音老遠的傳過來。

    何華章不情願的坐直身子,拿起手邊的粗瓷大碗走到柵欄前。大牢裡的飯食實在不堪入口,乾硬粗糙的雜糧饅頭,帶著一股霉味的清粥,還有味道古怪的鹹菜。何華章真心的沒胃口。可何華章一開始身上的銀子配飾就被捉拿他的清兵給搜刮的一乾二淨,他就是想通過獄吏買點堪堪入口的事物也做不到。而他手下本來的夥計、管事,至今也沒有一個人過來露面。何華章不知道他們是被獄吏攔在了外頭不讓探監,還是怎麼了,但他也不太操心。反正那家當不是他的,那是復漢軍的,除了他自己外,夥計中還有兩個人手始終在盯著。要真被官府沒收了,或是那兩個人被大雁啄了眼,財貨被其他的夥計卷跑了,他也不心疼。沒了也就被沒收了。

    「咦?」

    打飯的獄吏動作嫻熟,在何華章這裡耽擱的時間不超過三十秒,可何華章卻呆住了。他手中拿的是什麼啊?那軟綿綿的觸感,白白的顏色,就像娘們胸口的兩坨那玩意。可為什麼呢?獄吏為什麼會突然的扔給他兩個白白的大饅頭?還有那醬菜,也不再是味道古怪吃下去直噁心的東西了,而是兩根帶著醬香的醬黃瓜。也就是粥,還是那帶著霉味的沉米清粥。

    何華章握著白饅頭的手都要把倆饅頭給抓破了,心中激動的直想嗷嗷大叫。為什麼自己的生活突然被改善了?即使這是外頭有人再給獄吏使銀子,事情發生在今天也一定有原因的。那只能說外面的情形變了,風聲變了,是復漢軍拿下江陰了嗎?

    何華章這一刻一點也不肚子餓了,他直想大聲的對獄吏問出來,吼出來,叫出來。胸口中就跟裝了二十五隻老鼠,百爪撓心。

    他好不容易把心裡的激動給壓制下去,天色都已經全黑了。白饅頭變成了冷饅頭,熱粥變成了冷粥,但何華章吃的那叫一個香甜。

    ……

    此時的布政使衙門。

    書房裡的蘇爾德坐在文案後一言不發,屋裡也沒有一盞燈。自從打容保下腳的拙政園裡回來後,心情極度惡劣的蘇爾德一動不動的坐在書房內,這都一個多時辰了。連晚飯也沒有吃。

    可外頭蘇爾德的長隨、師爺、幕僚等等,誰也沒在這個時候來勸他,就是蘇爾德的妻妾也不敢過來觸碰蘇爾德的眉頭。自家老爺顏面這會丟大了,明日消息傳遍整個蘇州城,蘇爾德就臉面掃地,就再也沒臉繼續留在蘇州為官了。

    要知道蘇爾德之前還存著借此機會上位巡撫的念頭,兩江總督高晉被乾隆調回了北京,總督的缺由江寧將軍暫領,那江蘇巡撫的缺就像一根紅蘿蔔,吊在蘇爾德的眼前,誘惑著他不斷地使勁,使勁,再使勁!

    可是現在呢?

    一個何華章,他的一次次抨擊,他的『先見之明』,蘇爾德的『惱羞成怒』,讓蘇爾德幾乎斷絕了自己繼續在江蘇為官的可能。

    因為,江陰真的丟了了啊。

    福建水師和浙江綠營稍戰即退,士兵軍心不振,江陰本地的民團也鬥志不高。要知道滿清的經制大兵都掉鏈子呢,他們也不想被覆漢軍殺成血葫蘆,所以一哄而散,讓復漢軍近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江陰城這個長江沿線的戰略重地。也證實了何華章的判斷!

    是的,現在蘇爾德可以上書彈劾吳必達和段秀林,狠參他們一本,給他們扣上一個避敵怯戰的大帽子。但這對於他蘇爾德於江蘇北地的名聲、聲望有個鳥作用嗎?沒用。

    現在的問題是何華章有『先見之明』,屢屢提點了閩浙水陸援軍與兩江官府衙門間的矛盾,對於戰局可能造成惡劣之影響。而蘇爾德卻不聽良言,知錯就改,反而『惱羞成怒』,把何華章抓進大獄關起來了。這還讓他能咋辦?神仙也回不圓這個『話兒』。

    蘇爾德如果不抓何華章,那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現在蘇爾德抓了何華章,那就證明他對於這件事上自己的『錯誤』是一點認知都沒有。

    蘇爾德現在臉皮還在發熱發燙。在拙政園裡,當江陰發來的緊急軍情送到的時候,容保正在廣邀蘇州官員士紳,蘇爾德作為布政使,作為蘇州城裡的二號人物和坐地虎,自然是列席作陪。當容保大驚失色一屁股坐下板凳,當軍報上的內容在酒宴上傳播開來,那真的是晴天一道霹靂,把蘇爾德都要打懵了。

    在容保凶狠的目光惡狠狠的怒視著蘇爾德時,蘇爾德真的如墜入了萬丈冰淵,寒意滲透了骨髓,同時也尷尬羞惱的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諸位請……」

    「藩台大人先飲……」

    前一刻還熱熱鬧鬧的宴席,蘇爾德還是萬眾矚目的焦點,眾人恭維討好的對象。下一刻……,呵呵。

    蘇爾德現在還記得那個大堂裡的在座的官員士紳們,那一道道盯著自己的目光,都是那樣的戲謔。那些目光中就看不到一絲有『嘆息、哀嘆』意味的,而淨是嘲諷、嗤笑與幸災樂禍。即使那些個當官的人中有很多都是自己的直接下屬,那些士紳中的很多人都曾經在他面前跪的像一條狗。

    蘇爾德的臉如同被人噼裡啪啦扇了幾記響亮的大耳光一樣,當時他整個人都懵了顏面無存,官威掃地。他的臉皮漲紅漲紅,手指抓著座椅扶手,指節骨都是白白的,手背上青筋暴漏。

    為官數十年,人生數十年,蘇爾德從未遭受過今天這般的羞辱。

    這羞辱來的是這麼的突然,來的是這麼的猛烈。猝然一擊,就撕裂了他全部的防禦,讓他認栽認的無話可說。

    何華章人還被他關進大牢裡呢,殘酷的現實卻幫著他毫不留情的羞辱了蘇爾德這個從二品布政使大員的人格尊嚴。

    可恨的還有容保。後者是江寧將軍暫領兩江總督之職,按理說是主官軍政一切大權的。可是蘇爾德在江蘇為官多年,根基深厚,人脈深厚,手中又握著藩庫,握著蘇南的民團練勇,是一個絕對的實力派,容保短期內根本搬不倒他。

    容保於是就選擇了容忍,選擇了跟蘇爾德『傾力合作』,蘇爾德作為江蘇的二號人物,這些天一直跟一座山一樣屹立在蘇南滿清的權利場上。但是容保真就對蘇爾德手中握著的錢糧大權放棄了嗎?那可是整個蘇南的錢糧啊,說是金山銀海也不為過。對於打南京突圍出來,傾家蕩產的容保來說,那是不可抵禦的誘惑。

    容保當然不會放棄。緩過神來後的容保在酒宴之上就立刻選擇了落井下石,把江陰失守的罪責說的模糊兩可,這就很直接的把責任從吳必達、段秀林兩提督身上牽扯到了蘇爾德身上,他還妝模作樣的問蘇爾德接下來該如何辦才好?他自己方寸已亂矣!

    容保自己放出了個狗屁,然後問蘇爾德意下如何?這手段太明了了,一下子就讓滿堂士紳心中有數了。

    蘇爾德現在都記不得自己那時是怎麼回答的,當時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虎死不倒架,自己再丟人也不能把尊嚴徹底的丟在容保和這群狗東西面前。哪怕回到了布政使衙門後的蘇爾德,坐在書房內一個多時辰都一動不動。

    「老夫竟然敗在了一個白衣書商手中?可笑,可笑!」為官數十年,多少坎坷蘇爾德都闖了過去,卻在人生最緊要的罐頭因為一個帶著銅臭味的書商,而落得顏面無存。

    「來人……」

    「老爺!」

    「帶我的命牌去大牢,把何華章……」

    「老爺,我親手宰了他。」

    「把他放了。」

    「放了?老爺,不能放第二百三十六章 都是不爭氣的奴才【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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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景山。

    炮廠內炮聲隆隆,這是在試炮當中。當朝的軍機處領班大臣一等忠勇公,富察‧傅恆,今天親自到場督看。要求比之上一回的試炮,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打康熙朝中葉滿清的火器發展達到巔峰以後,隨後的五六十年裡滿清的槍炮製造水準都在逐步消退中,尤其是在火炮的鑄造工藝上。景山炮廠之前出產的一批新炮,廢品率很高很高。沒辦法,做的少了,工匠們就是把老祖宗留下的文字書籍翻個稀爛,手生,那也造不出好炮來。世事變幻,誰能想到乾隆朝三十二三年天下會亂成這樣?

    亂世才是炮廠的興旺之時,在進入了乾隆朝三十三年的時候,北京城裡的三處炮廠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沒辦法,復漢軍炮火上的優勢太大了,防禦工事也太堅固了。清軍多處戰場上都缺少能打開局面的重型火炮。

    而復漢軍呢?不管是守著老巢不缺煤鐵的將軍府本部,還是遠征在外,掃蕩長江中下沿線的陳鳴所部,都在快速的爆著各類火炮。比如陳鳴那裡,大軍沿途繳獲的清軍一門門銅炮、鐵炮、鐵料、銅器、刀槍甚至是大批的銅錢,都成為了復漢軍鑄造大炮的資本。陳鳴手心裡的青銅炮數量都快比得了鐵炮了。這讓滿清很被動,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滿清的火器製造始於後金天聰五年(1631年)。到康熙中前期,頻繁的戰爭,巨大的外來壓力,迫使清廷無比重視火器的製造和發展,不管是在平三藩,還是滅鄭明,亦或是三征葛爾丹,清軍中大炮的身影都無處不在。其火器的規模、質量、工藝都達到了中國古代火器發展的頂峰,有些火器在當時的世界上也處於先進水平。這就要感謝湯若望和南懷仁了功勞不全是他們的,但功勞中肯定有一部分是他們的。當然還有戴梓這個大才!

    而隨著康熙中後期滿清在中原江山的穩固,大的隱患漸漸消去,與西北蒙古的戰爭中,隨著清軍由守轉攻,沉重的火炮也漸漸退居到了次要地位。遼闊的大西北,實在不適合清軍帶著沉重的大炮行動緩慢的去堵截蒙古騎兵,等到了乾隆朝的時候,不管乾隆的武功有多麼的『十全十美』,滿清在中國的統治已經根深蒂固,中原安寧,國家承平日久,武備發展就更加鬆懈,火器的發展漸趨停頓,槍炮的質量十分堪憂。

    如果歷史不出現變化,如此的腐敗衰頹還會持續上一百年,直到讓中國徹底的沉淪深淵。

    但在這裡時空中,陳鳴的穿越讓歷史長河流入了另一個岔道。中原響起來一聲雷震,復漢軍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豫西南,在中原腹地崛起。當一支支清兵被覆漢軍打的抱頭鼠竄,當一支支清兵在復漢軍堅固的防禦面前撞得頭破血流,滿清的懈怠已久的槍炮製造不得不被乾隆皇帝重新重視起來。因為清軍越來越多的戰報裡都提到復漢軍犀利的槍炮和刀兵戰甲。

    乾隆皇帝是不會給綠營披甲的,以滿清現下的製造力,也很難短期內給戰場上的幾萬、十幾萬綠營披甲。乾隆現下更關注的是槍炮!這是個技術活啊,是要講究技術、經驗積累的,可朝廷怎麼會輸給一幫亂民呢?

    當吳達善在北路受阻,當京旗、山東、直隸的綠營在東線受阻,當成千上萬的東北馬隊、蒙古馬隊都突不破復漢軍那看似簡單的防線的時候,深宮大內中的乾隆最初是深深地懷疑戰報的真實性的。他看阿里袞的眼神都有些猙獰了。他嚴厲斥責前線軍將流露出的怯戰情緒,重重訓斥了督戰的阿里袞,卻也派出人手秘密查探前線的戰事,結果發現前線軍將上奏的摺子裡說的話,並非胡編亂造,不能說都是真實的,卻也大都是真實的。

    而這對於乾隆來說卻是最大的噩耗!

    還有復漢軍中那越來越活躍的『神槍手』,搞得現下清軍的高級將領都不敢輕易的在前線露面了。那些領軍大將,也把安全線擺到了一百五十丈以外。

    清廷只能發展槍炮,尤其是大炮,已經不再是為了平匪平亂,而更是為了重整天下。

    乾隆盛世已經一去不復還了,復漢軍也好,流傳到山東的混元教義軍也好,安徽河南百萬難民也好,乾隆勇敢的面對這一切,他必須承認他的太平盛世就此終結了。他在後世的史書中和文人的毛筆下,很可能會與唐玄宗相提並論,皆王朝中衰啊。

    乾隆眼皮子底下的北京城內外有三處炮廠,在南懷仁之後,滿清於紫禁城內的養心殿造辦處、景山和鐵匠營設立炮廠,專門制槍炮專供皇室和滿八旗之用。這三者中間以景山炮廠最為出色。

    打去年年末就接到了乾隆皇帝的命令的景山炮廠不敢懈怠,顧不得冬季裡泥模不容易陰乾烘乾,快速上馬了上百餘具之多。等到春天裡正式鑄炮,上百具泥模成型了九十餘,鑄造了九十多尊大炮,但真正合格的卻連二十門都不足。也怪不得南懷仁在北京城裡呆了十幾年才鑄造了五百多門大小火炮。這泥模的侷限性太大了。

    這泥模雖然說在鑄炮之前經過了烘乾陰乾,但裡面依然有水分,很難將之徹底清除。在鑄炮時灌入鐵水,高溫必然讓那些水分變成水蒸氣,進而水汽進入鐵內,造成鑄造出來的火炮膛內多有蜂窩之象,這樣的炮容易炸膛。所以清軍的火炮為了減少炸膛的可能性,在鑄造火炮時通常都是加厚炮壁。如此,相同重量的火炮,清軍火炮壁厚而彈孔徑小,威力就遠遠要小了。

    而且泥模造炮還有個特點就是一次性使用,每一具泥模在鑄造完畢後,都是將泥模打碎取出炮筒,沒有重複使用的可能,如此不僅工期長,而且還造成鑄造出來的大炮口徑不一,從而沒法形成規模化生產炮彈。

    可以說,復漢軍的鐵模鑄炮法,即使存在一定的質量缺陷,比之泥模也是劃時代的進步。

    要說滿清的造炮官員匠師會不知道泥模的壞處,那也是不可能的。然他們已經習慣了泥模,後者用在造炮上那就是天經地義,他們根本就想不到去改良工藝。

    景山炮廠從去年年底開始抓緊火炮鑄造,到現在為止,也才剛剛出產了兩批。這兩批鑄造,第一批是九十多門,第二批則有百餘門,但頭一批新炮能成功通過試炮的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

    今天這第二批新炮的試炮,傅恆親自駕臨景山炮廠。這些大炮都是要立刻運到戰場上去的,滿清高層對於大炮的質量尤為關注,那些濫竽充數的大炮,很多過去能夠通過試炮的新炮,現在都被幹淨利索的劃入了廢炮中。場地內一門門大將軍炮威武雄壯,打磨的光亮的炮筒在眼光下閃爍著懾人的寒光。粗大的炮口斜著指向天空,這都是一門門利器啊。

    傅恆的目光更多關注在武成永固大將軍炮上,這次試炮的一百三十多尊大炮中,成永固大將軍炮只有十二尊。這種當年由南懷仁監製的大炮,是滿清火器史上最優秀的炮式之一。

    銅質大炮,五千斤,前合廾後微豐,底如竹節,用藥五斤,生鐵炮子十斤,星高六分三釐。

    「中堂大人……」

    「繼續!」傅恆面若冰寒。

    ……

    整整一天時間,景山炮聲遠颺。傅恆黃昏時離開景山趕去宮中的時候,倆耳朵都嗡嗡的。

    而當傅恆在養心殿見到乾隆的時候,乾隆手中正把玩著一支十喜花膛鍤子槍。這是在原有基礎上改良後的十喜花膛鍤子槍,線膛槍,燧發的,所以它現在就是一桿有著世界先進水準的燧發線膛槍。槍筒與槍托還是用四道鐵箍連結,因為不是皇帝用了,金銀箍變成了鐵箍,前後也沒有了那些精美的雕飾,但在槍筒的後部還用黃銅留了一個『喜』字,槍托就是一個簡單的棗木托。

    乾隆的能力和魄力都不是後世的道光、咸豐可以媲美的。當認識到槍炮的重要性之後,很果斷的重啟了滿清的槍炮製造流程,陳鳴可能都不知道,眼下滿清的火器營裡已經有一部分八旗兵拿上了燧發鳥槍。

    乾隆不是道光那個無能之輩,挨了一頓胖揍之後,就直接把頭紮進了沙子裡當鴕鳥。乾隆的選擇是直面困難,迎難而上。

    朝廷現在的大炮不足,那就抓緊時間鑄造大炮,還放手讓地方的官府也來鑄造大炮;鳥槍性能太差,那就改進鳥槍,提高其性能。對於乾隆來說,已經知道了自家某方面的不足,還不去改正,那是傻瓜蠢材。

    「……新炮一百三十六尊,合用者僅只二成。廢炮之眾,耗時之長,為其兩難耳。」

    乾隆手裡的十喜花膛鍤子槍已經放到了案上,整個人在房間裡踱來踱去,臉上剛剛還有的一點喜色,已經全部消失了。

    大炮!大炮才是關鍵。對於清軍來說,大炮比火槍重要多了。可是滿清要保證質量的大炮,又要提高大炮的產量,真心很困難啊。

    「聖祖爺當朝,四十五年間鑄炮九百餘門,其中南懷仁十餘年裡就鑄炮近六百門。西人雖不敬祖宗,無有法度,但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乾隆想走康麻子的老路,請外國傳教士來主持鑄炮事宜。這是他在景山炮廠第一批炮合用率不足兩成的時候就生出來的一點心思,隨後照辦處和鐵匠營炮廠的新炮也是合用率極低,這就更讓乾隆心中的那點心思壯大了。

    北京城裡的這三個炮廠可是滿清技術水準最高的所在,他們這兒都這麼艱難,地方上的鑄炮之效用就可想而知了。而國家局勢正在一點點惡化,乾隆迫切的需要大量的重炮投入到各處戰場去。他已經密令廣東方面向西人購入火炮,但自己造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他心中那個念頭是越來越大,越來越強了。

    「南懷仁、湯若望處理槍炮事,大清受益匪淺,則也讓彼輩人名留史書,以供其後人詹懷,此皆聖祖皇帝之英明也。彼輩西人無父無君,以教為天,殊是可笑。但彼輩於奇淫技巧之上甚有研究,頗是可圈可點。「傅恆不愧是與某人君臣相得了二三十年的小舅子,乾隆話剛剛張嘴,他心裡是什麼意思傅恆就琢磨個差不多了。

    乾隆滿意的心中頷首,傅恆不僅是他小舅子,還是他的軍機處領班大臣,君臣二人相得幾十年,相互間的心思摸的很透很透,果然是個好奴才。傅恆聽到乾隆那兩句話已經心領神會了。

    乾隆看著傅恆退下去的身影,他相信過個幾天時間的醞釀,肯定會有如他心意的奏摺源源不斷的飛到龍案上來的。那個時候他就正好順水推舟。

    只是……,煌煌盛世,愕然變得如此江山危危,「都是魯山陳逆!」乾隆狠狠地一跺腳。

    如不是起了大亂,炮廠怎麼會顯得這麼不爭氣?竟然讓他這個富有天下的萬乘之尊去向著一幫無君父祖宗的傳教士低頭。在乾隆皇帝看來,局勢迫得他去請傳教士來介入清廷炮廠的工作,那就是在向傳教士低頭。這讓他自尊心很受傷,很難堪。

    還有山東巡撫富尼漢發過來的急報,從徐州進入了魯西南的混元教匪軍,一分為三,打著劉楊樊三面大旗,在三個賊酋的帶領下鑽進了魯西南的群山峻嶺之中,不僅讓追兵迫不得已的分兵追擊,他們自身還似乎是極為熟悉魯西南的地理地勢,從一處處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鑽了出來,頻頻攻擊魯西南各地州府,尤其是濟寧,他們攻擊大運河一線。山東清軍是焦頭爛額,而來自河南戰場的清軍又被阿里袞急著調回中,富尼漢急求援兵。

    「都是不爭氣的東西,無能,無能!」

    乾隆氣的晚飯都不想吃第二百三十七章 士林眼中的復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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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滸墅關外。

    復漢軍夜間拿下的蘇州民團營地裡,地面潮濕滑溜。蔣魁一腳踩下,一哧溜,險些給摔了一跤。這要怪半夜時候下的那場小雨,正趕在廝殺前,而這座營地的廝殺完結後,這雨也就停了。

    蔣魁也從坦克營裡被調出來了,他現在是一個排長。

    陳鳴這次指揮大軍打破江陰城,然後復漢軍席捲半壁江南,得到了一部新兵營支援的常州復漢軍也對蘇州發起了反撲,一舉把戰線推到了滸墅關外。

    蔣魁穿著鐵甲,這讓他身手顯得笨拙些,他費力的穿行於屍體中,其實其中有很多人並沒有死,從昨天早上一直打到晚上,當官的指揮著士兵將戰線一舉推到了滸墅關下,他們是爽了,可下面的小兵就累慘了。清軍民團營地裡的這場廝殺結束後,很多士兵累得精疲力竭,不少人幹脆就乘著戰後的間隙躺在屍體堆裡打個盹兒,能夠將他們與屍體的區分開來的只有起伏的胸脯和鼾聲。

    蔣魁疲憊的一屁股坐在一具屍體上,脊背靠上柵欄的時候禁不住發出一聲痛苦又舒服的呻yin聲。他也累啊,累得骨頭架子都要散了。但他要在隊官找自己要具體的傷亡報告之前,把自己手下的兵都找齊啊。

    於此同時的滸墅關清軍營壘壘牆上,吳熊光手指扒著垛口,脖頸間血管暴露,雙眸中如燃燒著熊熊烈火,怒視著關外的營地。復漢軍不顧疲勞的夜間一次猛襲,讓他這陣日子裡好不容易拉攏籠絡起來的兩千民丁,只剩下了六七百人狼狽的逃回關中。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老爹,也丟在關外了。

    眼下的情況糟糕透了。

    復漢軍出乎意料的打了出來,尤其是常州進攻蘇州的這一路人馬,根本不攜帶大炮,也看不到幾個火槍兵,就是用飛雷炮和甲兵以及手榴彈,打的蘇州方面一敗塗地。

    因為自從氣候進入梅雨季後,清軍後勤方面的失誤,以及自身士兵軍事素養的不及格,讓軍中很多很多的鳥槍都變成了擺設,火藥受潮,火繩受潮,槍管進水,反正就是打不著。之前復漢軍一直不進攻,又讓蘇州方面得到了一個錯誤的『自認為』,覺得復漢軍遇到了跟他們一樣的麻煩。而且梅雨季裡大炮行動不便,復漢軍沒有了自己最厲害的大炮,如此情況下的復漢軍當然只能龜縮了。卻根本沒有想到,在復漢軍主力部隊進攻江陰,劍指松江的時候,一支偏師也從常州城裡殺出,以兩千出頭的兵力,一路橫推,一日內就奪取了無錫,然後馬不停蹄的繼續南下,昨日傍晚抵到滸墅關外都要再打一個夜襲。

    吳熊光在夜裡時候也不是在睡覺,他帶著一部分人在巡營,查看各處值夜民丁有沒有偷懶。可當復漢軍殺到的時候,炸藥包被扔到營地土牆柵欄下的時候,他還是毫無還手之力的敗了。

    吳熊光不能怪坐鎮滸墅關城堡的京口副都統傅良見死不救,復漢軍殺來的時候,是吳熊光自己提議在北線擋上一陣的,為了好提升一下蘇州清軍的士氣。否則大軍完全縮在運河兩岸的滸墅關鎮中,太敗人心氣了。

    所以啊,吳熊光現在把老爹丟了,也怪不著人家傅良。傅良已經算有良心的了,大晚上的冒險開門放吳熊光殘兵敗將入城堡。不然,吳熊光本人就是不死在城下,他的隊伍也要全完蛋。

    明清時候的滸墅關並不是人們傳統認知裡的城關,那本身更是一個稅務所,是一個大鎮集,是卡著大運河的關口,而不是卡在陸路通道上的要隘。滿清時候這裡本沒有駐軍,前明時候的城堡成為了衙門所在地,境內下轄著三次巡檢司,全天下也獨一份。

    隨著復漢軍對蘇州的威脅,在無錫清軍不敢多駐兵,滸墅關就成為了蘇州最近的一道屏障,屯駐的兵力是越來越多,大批的清兵和民團都紮營在大運河兩旁的鎮集中,反正現在的滸墅關商舖酒樓旅館也全都歇業了。吳熊光部駐紮在更北邊些,而傅良帶著一部分旗兵和綠營親自屯駐在城堡。

    「乖乖的給你兒子寫信,讓他帶人反正,配合我軍進攻滸墅關,我饒你們父子不死!」蔣天放惡狠狠的盯著眼前一身員外裝扮的吳父,這人只是個秀才,在民團裡也只是跟著自己兒子混飯吃的廢物,蔣天放覺得吳父不會在自己的逼視下保持鎮定的。他在打南京的時候,臉上被砍了一刀,留下了好大一個疤,紅芽芽的傷疤掛在臉上,讓他的面相凶惡了許多,眼神也由此變得十分的凶狠犀利。

    但吳父偏偏就是那少數一部分不為蔣天放的凶惡所動的人,他只是微微偏過臉,臉上留露著鄙夷的笑容。蔣天放似乎被對方的行為激怒了,他猛地一把撕開吳父的袍子,袒露出無有一絲肌肉的白淨胸口來,拔出匕首抵住對方的心口。

    「龜孫子的,跟老子擺硬氣,信不信我活剮了你!」

    「罷了!」魏秀志喝止住蔣天放:「這些對他沒用的。來人,把他押下去。」小花招不頂用,還是花些心思怎麼把滸墅關拿下來才是正經!

    魏秀志作為遠征軍後勤部隊的副手,並不是進攻蘇州的復漢軍總指揮,陳鳴才不會拿一個後勤管物資錢糧的人去帶兵打仗呢。魏秀志到常州,帶來的是兩個月的新兵和兩個營的俘虜兵。

    復漢軍擊潰高晉、容保那一陣可是抓了一些綠營和民丁的,在南京城的一個來月,這些人被整理成了新的俘虜兵,但並沒得到復漢軍內部的認同,也沒有得到陳鳴的信任,這次來到常州,蘇州之戰乃是他們的投名狀。

    「便宜你了!」蔣天放氣呼呼的將匕首插回腰間,待親兵將吳父拿下去後,怒色消退,蔣天放轉過身對魏秀志道:「滸墅關可不好拿下。韃子在這裡還有兵丁練勇不下五千人。距離蘇州城也很近,就咱們這點人手,也就打清軍一個措手不及。」蔣天放手下本有一個營頭,他們在常州就是一個『哨卡』的存在。現在魏秀志帶著兩千人來到,那麼總兵力也只不過兩千五六百人,且常州還要營副帶一部分人防守。

    「不如,就讓俺帶著人馬沖一回。不行的話,咱就不打了。」蔣天放道。反正他們這一路人馬的作用就是牽制蘇州,是為了防止蘇州的清兵在復漢軍大局進攻松江的時候,進攻復漢軍的後路。現在他可以說圓滿完成了任務。很給力的牽制住了蘇州清軍。

    魏秀志看了看天色:「那還要不要等天亮?是現在就沖,還是天亮了再衝?」

    「天亮了就沖不動了。」

    蔣天放手中還有一個隊的本部士兵,之前的一天裡,他們只是在趕路,並沒有投入作戰。跟這個隊有著一樣待遇的還有一個營的俘虜兵,現在正好他們能派上用場。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震天的喊殺聲將蔣魁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雙眼,發現天色已經亮了,而滸墅關方向,幾桿紅旗在揮舞著,一支復漢軍正在對著清軍的堡壘發起猛攻。

    一槍扎穿一名旗兵的胸膛,蔣天放眼睛都不帶再看那必死無疑的清兵一眼的。丟掉手中的槍,拔出腰刀迎著對面殺到的清兵就一刀劈下。

    「啊!」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那被蔣天放一刀砍掉了半個手臂的清兵,臉上痛苦猙獰的扭曲著,伸出手指向蔣天放,口中想要說些什麼,但蔣天放已經將刀一橫,劃過了那人的咽喉。鮮血從脖子間湧出來,將聲音堵住了。

    「殺!」蔣天放大聲吼叫著,揮刀向最近一個清兵撲去,在對方做出反應前將其砍倒,他一邊砍殺,一邊大聲叫喊著,引導著手下的士兵向著清軍攻去。

    「瞄準,給我瞄準了打……」吳熊光帶人堅守在城樓。他對身邊的鳥槍兵叫道。

    蔣天放沒有理會便易進攻的營寨,而把兵鋒直指那城堡,想吃肉就先把骨頭啃了,而遭到進攻的清軍表現的也相當驚慌失措,不少人紛紛丟下武器倉皇的轉身逃走。如果只看眼下的場面,這一次強攻,蔣天放還真有可能啃下這塊骨頭。

    可是……

    「砰砰砰……」隨著一陣槍聲響起,一股股硝煙從城樓二層冒出。勇猛的蔣天放噗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廢物,一群廢物!」

    復漢軍營地裡,魏秀志兩眼通紅的看著眼前的敗兵,一拳砸在桌子上:「戰場上丟棄長官逃走,把這些孬種全部都抓起來,打一百鞭子,插箭游營!」他恨不得砍了他們,但這需要憲兵隊來出發。魏秀志並不意外這次進攻的失敗,可蔣天放本人陷在了城堡裡,這就是復漢軍的奇恥大辱了,哪怕他已經是一具屍首。

    魏秀志的命令很快被堅決的執行了,在陣前傳來一陣皮鞭抽打皮肉的悶響和哭喊聲。但這些挽回不了蔣天放『失手』的事兒所帶來的影響。

    「對城裡的韃子說,吳熊光他老爹在我們手中,老子要跟他們一人換一人。」無論蔣天放現在是死是活。只要清兵肯換,魏秀志就換。想來清兵應該還不知道蔣天放的身份吧。

    正當此時,一個偵察兵快步跑到魏秀志身旁,說道:「魏主任,清兵一部分從太湖廳坐船,準備繞到無錫去。」無錫也到了太湖的最北點了。

    「什麼?」魏秀志一愣,厲聲問道:「此事當真,清兵出動了多少人馬?」

    「大致有三千人。徵調了一二百艘漕船,還有幾十艘運船。」

    魏秀志心裡沉甸甸的,揮退那偵察兵,他立刻派人向陳鳴送信,另一邊再讓人請來新兵營和俘虜兵的四位營官。這個情況必須讓他們知道,眼下的局面也必須靠他們了支撐。

    陳鳴這個時候是絲毫感覺不到蘇州方向的問題的,他已經進兵到了嘉定。這個地方在一百二十年前就發生過赫赫有名的『嘉定三屠』,但陳鳴早就部隊江南的現在百姓反清意志抱有多大的希望了。那江陰,以硬朗著稱的江陰人,以排斥滿清著稱的江陰人,在復漢軍攻克南京後的一倆月裡也沒見他們閉市不賣給閩浙水陸綠營糧食、吃食、藥材之類的,也沒見有多少個江陰人跑到南京來參加復漢軍的,雖然確實有那麼一些江陰人來投奔了復漢軍,可對比江陰二三十萬人口,那點人也太少太少了。

    還有被殺了十日的揚州,然後是被屠了三遍的嘉定,投奔復漢軍的當地人並不多,倒是大運河沿線的船伕水手投奔者甚多,其中一些人甚至還架著漕船。

    陳鳴的bug並不是戰場雷達,能夠掃瞄所有的地方,他現在在嘉定,眼前的這支復漢軍高昂的鬥志還能感觸的到,但外面的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看不到的戰場上,復漢軍打成什麼模樣,那就鬼知道了。

    陳鳴現在的目標就是掃蕩浦西黃浦江以西,東面就不去了。浦東那個地方有一定地理優勢,但眼下時候卻是窮的一逼的鄉下。乾隆中葉的浦東可不是21世紀大開發後的浦東,現在的黃浦江以西地區,在整個蘇南都是最窮的地方。而且那裡有退守的閩浙水陸綠營,而復漢軍現在的戰線又拖得過長了一些,單單一個水師營可不足以保護數百里的沿江線的安全,吳淞口這兒屯駐的還有廣東開過來的水陸援軍呢,還有一部分山東水師的戰船。清軍水面上有著不小的優勢。

    這些都是滿清的外洋戰船,配有大炮,戰船質量較好,並且這一代水域開闊,適合體積較大的外洋戰船施展『身手』。復漢軍現在的後路隨時就有可能遭到清軍水師的突擊。

    陳鳴帶著隊伍掃蕩了小半個蘇州府,掃蕩了太倉州,還要奪下松江府的精華區域,繳獲是豐厚之極的,這些東西都需要走水路運回南京去,陳鳴才不會這個時候浪的去進攻浦東,去挑逗清兵敏感的神經呢。

    蘇州滸墅關外的小雨又下了起來,嘉定的小雨也在滴滴拉拉,一直都沒有停。

    在這細雨霏霏的時候,乾隆二十八年科的狀元秦大成,被帶到了陳鳴落腳處。大軍攻略浦西之地,陳鳴不準備自己親自出手,他坐鎮嘉定要防備著清軍水師的突擊。

    但防備歸防備,陳鳴也不至於全身心的都撲倒戰事上。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最初時候的他了,戰爭經歷的多了,氣度也就不一樣了。

    一個最直白的比喻,剛剛拿到駕照開車上路的新手,與開了十幾年車的老司機,那開車時候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前者會整個人恨不得趴在方向盤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全神貫注;而老司機呢?就會像在家歇息一樣,輕輕鬆鬆。

    陳鳴現在也算是一個老司機了,這秦大成就是他找來談天說話的。

    身為頭名狀元,卻不赴身官場,而是早早的無意仕途,辭官回鄉教書育人,侍奉老母。秦大成自從孝道上看,那是完美無缺的。他自小喪父,是母親撫養成人,對母親十分孝順。這樣的人陳鳴是不會殺的。而秦大成這回也因為老母有病在身,無法移動,就留在了嘉定城裡的張馬弄老宅,一家人誰也沒有跑。

    「你怎麼不跑?你不怕本都督殺了你,或是把你綁了,對外宣說你降於我復漢軍?」

    「陳軍起於中原,橫行至江南,幾千里征程,學生聽得貴軍行為暴戾也,也聽得貴軍貪婪好財也,卻從不聞貴軍有殘害於民者。

    學生辭官返鄉,侍奉老母身前,江南盡人皆知。今老母有病在身,需要安養靜養,如因貴軍而至老母危難,學生惟一命之血勇,弗敢惜身。」小五十歲的秦大成在比自己兒子歲數都小的陳鳴面前,謙卑的自稱學生,但說起話來卻十分硬氣。

    陳鳴懂得他這話裡的意思。

    秦大成因為孝道名聞江南,這孝道比他的學問都更受中國傳統的普世價值觀的推崇,在江南之地的影響力也十分的大。如果因為復漢軍,搞得秦大成母子喪命,復漢軍的名聲就多了一層實實在在的污色了。

    至於為什麼復漢軍能讓他病重的老娘『至於危難』,那顯然是在表示,復漢軍如果『強搶』秦大成,他的老娘會用自己的死來解決兒子的後顧之憂。在秦大成被帶進來之前,去帶秦大成這位狀元郎的親兵也報告給了陳鳴一些事,關於秦大成病重的老母的。

    老太太性格很烈啊。

    對於這個時代的一些讀書人來說,名節即使不重要也很重要的。大清朝還沒有露出一點要傾塌的樣子,雖然復漢軍鬧得越來越大,無數人不看好復漢軍還是不看好復漢軍。秦大成如果從賊,在他老娘看來那真的是比死一戶口本都害處更大的事情,是要罵名不絕,遺臭萬年,污名留於史書的。

    「哈哈,這點上你放心。對於你那母親,本都督是很佩服的。」一個婦道人家,早年喪夫,家境貧寒,一個人拉扯孩子有多不容易想像就知道,還能帶出一個狀元出來,這完全就是中國古代婦女的傑出代表。

    雖然秦母在日後的中國一點名聲都不顯。後世一提起來中國的母親,都是孟母、岳母。

    「老太太性格很烈啊,想必你這個大孝子是不會拂逆母意的。本都督不會為難你。今天找你來是想看看什麼是狀元郎。也想聽你來說一說,現在的我復漢將軍府,在你們讀書人心中,是個什麼樣子?

    面目可憎,離經叛道,無一點可取之處嗎?

    真就覺得我陳家沒有一點坐江山的可能嗎?」(未完待續。)了,就算是內宮最得寵的令妃魏佳氏,也沒讓乾隆露出一個笑顏。(未完待續。)他啊,這孫子……」

    「去辦吧。」蘇爾德揮了揮手,然後整個人閉目靠在了椅子內。他不會就此作別官場的,他蘇爾德在蘇州是有功的,皇帝不會看不到的。換了一個地方,大不了繼續當布政使,甚至是按察使。他總有捲土重來的一日,到時候必讓容保還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蘇州士紳好看!(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7-12-22 08:43
第二百三十八章 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民族
    「聽聞貴軍設學校以養官吏,內通庶政雜學,而不以儒家經典為本要,不知此事屬實否?」

    「本督乃倡議之人。」

    「由是,士林斥之。」

    陳鳴剛剛的答話面帶得意,秦大成現在的回話也剛硬有力。

    「士林者,士紳也。」

    「士紳者,天下也。」

    「今國朝雖有八旗在上,然八旗者盡困於京城及天下要害之地,除去寥寥數地,掌理天下地方之法度實權者,皆士紳也。」

    士林當然不能同士紳階級完全重合,但士林中擁有話語權的中上層人物,卻與士紳階層完全重合。所以,『士林者,士紳也』,並不為過。

    這個士紳就是文人階級與地主階級的完全結合物,他們有財力基礎,他們有聲望聲名。他們就像後世的西方政治體系裡,一個個被推選出來的地方議員加強版一樣,掌控著地方實權和民意。

    「貴軍設有鄉官,與大族爭權奪利,士紳尤厭惡。」

    「士紳厭惡,即天下厭惡。貴軍雖廢除人頭銀,畝產十五隻取其一,且別無雜稅,與民生有大利,然生民依舊惡之。」秦大成是狀元郎,真真的一肚子墨水,對於一些事情自有自己見解。他根本不認為復漢軍的那些政策能真正被廣大民眾所認知,因為一百個老百姓裡頭也沒有一個認得百字的,復漢軍的報紙之類,只能在士林士紳富賈之家流傳,消息根本就到不了下面。而復漢軍在自家地盤裡還能編演一些戲劇啊、評書啥的,但這些東西在其控制區以外,就全不成了。

    「今日貴軍,士林斥之,士紳惡之,焉可成大事也?」復漢軍對旗人手段挺犀利的,但再犀利秦大成他們也不會真的感同身受,就要因之與復漢軍勢不兩立。可復漢軍善待平民而苛待士紳地主,這就踩著他們的尾巴了。

    陳鳴眉毛挑了挑,這秦大成說話挺不客氣的啊。而且……,「士林?士紳?秦先生是不是太過看重他們了?」

    「滿清入關的時候,士林士紳也是反對他們統治的,刀口之下不還是跪了?」陳鳴想起了前世自己看到『水太涼』這個典故時的鄙夷,看到『頭皮癢甚』時候的徹底無語,然後對東林黨這個群體的印象就徹底的180°大轉彎,對於明末士林的風骨,乃至對於儒學,都印象徹底敗壞。

    到了後來,各類各種資料評論看的多了,知道了東林黨與江南大地主大商人階級的複雜關係後,陳鳴對於自己小時候很有好感的東林黨就更加的嗤之以鼻。有人說『明亡,亡於東林』,這麼說或許有些太過,朱家乃至整個天下士林、商賈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但要說東林黨於明朝敗亡有重大之關係,是絕對不會差的。

    「大都督此言差矣。大清乃外族而入主中原也,以強凌天下,期間殺戮甚重,蒼生為之受苦,上天憐之,贖學生不敢多言。然此殺戮者,絕非大清江山穩固之重心。大清崇儒尊孔,用漢法以治天下,無蹈前蒙元之舊輒,始是大清破『胡無百年之運』枷鎖之第一大功也。」

    滿清入主中原,迅速的跟內地的漢族官僚士紳勾結到了一起,各地官員只要降清,就可以留在原任,而且很快就開啟了科考。當然秦大成的話把這個過程說的很有文采,還引經論典的。

    陳鳴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直白了,也就是滿清留住了原來前明的官僚,使之兩者迅速結合了起來,而且很快就開科取士,通過科考選拔官吏,又給廣大漢族讀書人入仕開闢了道路,受到了大部分漢族讀書人的擁護。

    漢族地主可以通過科舉、捐納等途徑做官,使鄉紳地主階級與文人讀書人恢復了舊業,與清政府結成利益共同體。這比李自成殺官搶大戶更有利於他們自身的利益。滿清也通過了這些措施,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自身與漢族士紳階層之間的矛盾,爭取到了漢族的合作勢力,擴大了滿清他們自己的統治基礎。

    而現在的復漢軍,在很多讀書人和士紳眼中,離經叛道,一定程度上就是當年的李闖王。」

    陳鳴嘴角上的諷刺和犀利的言辭讓秦大成一時間都無法接口,臉皮微微泛紅起來。「大都督明見。」但在江南的讀書人當中,確實很多人把復漢軍堪稱李闖王第二。

    復漢軍的幹部學校裡重庶政雜學,重律法案例,甚至重『奇淫技巧』之術,而輕儒家經典;官制上又復設鄉官,與世家大族爭奪鄉權民利;從最最根本的兩個基礎點上就深深的得罪了廣大的漢族士紳階層,江南讀書人和大批的地主把復漢軍視為李闖王第二也未嘗沒有道理。

    說到底,人是自私的動物,這些人和當年他們的老祖宗一樣,在面對著民族大義和自家切身利益的時候,都做出了維護切身利益的決定。就像三國兩晉南北朝時候的世家門閥,國家利益沒有家族的利益重,現在就是國家大義沒有自家的小利益重。江南士林士紳只不過做出了與當年自己老祖宗一樣的決斷罷了,而且更輕鬆,更沒有負擔。

    因為,現在滿清才是正統,復漢軍則是反賊。

    陳鳴擺了擺手,不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了,沒意義。乾隆中葉的中國漢族地主階級,不可能跟滿清翻臉,站出來反抗滿清的。什麼民族大義,什麼華夷之辨,對於這個時候的漢族地主階級都是狗屁,滿清入關時候的剃髮易服已經徹底的將漢族的脊樑打斷,將民族的氣節粉碎。現在即使復漢軍輕糧薄賦,用錢去收買他們,但復漢軍另一邊設立的鄉官也在侵蝕著他們家族存在的根基。

    後者對於鄉紳地主的衝擊力很可能比前者對他們的讓利讓士紳感覺威脅更大。

    在利益上,他們跟滿清是真正的一國。復漢軍的『反清復漢』,又算什麼呢?頂吃還是當喝啊?有真金白銀重麼?

    「咱們換個話題,說道說道這做官和做學問的區別。秦先生是狀元之才,也做過幾日官,秦先生以為,這讀書跟做官之間,有……」陳鳴比劃個手勢,「很直接很必須的聯繫麼?」

    「現在當官的,一介知縣而已,一個個都要帶著三四個師爺才能上任。從錢糧、刑名,到對上頭的公文,甚至還有往來接待和對上官的送禮上,都要有師爺對口負責,如此之為官,蠢蟲亦可謂之,秦先生以為於民有益否?」

    陳鳴對這個時代的當官的瞭解很通徹,當初他也是混過幾天衙門的,對於這個時代的官員、官制,他真的非常之反感。當初的魯山縣衙,不管是岳文海還是常瑞那狗東西,一個個處理政務,審理案件,都太多依賴於師爺幕僚了。「秦先生狀元及第,在北京被授職翰林院修撰、掌修國史,沒有下到州縣為官,主政一方。但我想,本督剛才說的那些秦先生一定不會陌生。」

    陳鳴的問話很犀利,而且擺出來的都是事實真相,不容秦大成抵賴。嘉興距離紹興並不多遠,後者興盛的師爺行當打前明時候就傳遍中國。秦大成當然知道這些事了。

    「此系屬官場之弊症也。」

    「也是滿清籠絡人的法門不是?」陳鳴很惡毒的道。

    中國唐宋年間考中了進士也不一定有官做,還要有吏部銓試:身、言、書、判,四事擇人。身,指體貌偉岸;言,指言辭辯正;書,指書法遒美;判,指文理優長。四者皆可,則中選授官。這規格確實過於嚴格了一些,至少那相貌書法沒必要太過於執著,陳鳴個人認為。到了明清兩朝,不僅之前的規矩沒有了,進士做官的官位也一下子提高到了七品縣令這個紅線,這讓唐宋那些打九品小官坐起的科場大前輩們情以何堪啊。

    而且滿清還有『大挑』。這是乾隆定下的規矩。在十七年定製,四科(嘉慶五年改三科)不中的舉人,由吏部據其形貌應對挑選,一等以知縣用,二等以教職用。每六年舉行一次,意在使舉人出身的士人有較寬的出路,名曰大挑。真的好能收攬士林人心。

    「此皇上隆恩浩蕩。大都督既厭儒學,又異科舉,是要罷儒學廢科舉麼?」秦大成堅守底線,對陳鳴的問話閉口不答,反而發起了反擊。

    陳鳴呵呵笑著,滿清,不,還要算上朱明,那些當官的誰能離得開師爺幕僚?離開了自己手下的師爺幕僚,就是那些留名青史的能吏名臣也立刻就要玩不轉。這是大氣候如此。當然,海瑞除外。這傢伙老娘過壽才買了兩斤肉的人,是請不起師爺的。

    秦大成他反駁不得,而反駁不得的秦大成卻堅決不願意看著陳鳴把『無能』的帽子扣到士林儒子的頭上,因為那等於是在儒學經典頭上扣屎盆子。秦大成的反擊也就接踵而來。

    「秦先生何出此言?本督對現在那些無能之官是很不滿意,對四書五經與做官之間有沒有必要聯繫也有很多不清不明,但本督從沒想過廢除科舉。」

    前世的兔子們不一樣是『科考』麼,公務員考試本質上與之是一樣的。只不過級別、規格上降低了很多很多。

    就是原時空稱霸近代的大不列顛帝國,也一樣把考試引入了他們的官員體系之中。所以考試永遠不會落後,落後的只是考試的內容罷了。

    陳鳴與秦大成的這次談話進行了小一個時辰,後半段都是秦大成在引經論典的講述儒學與整個天下的重要性,講述儒學的功績。而對於陳鳴來說,整個漢文明漢文化傳承到今日,儒家那一套,天人合一、天人感應,知行合一,乃至於三綱五常等等,其重要性他也無法否認,因為否認了這些,就等於是否認了現在的漢文化漢文明。

    問問現在的老百姓,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窮苦農民,對三綱五常卻奉為真理。丈夫在妻子面前就是天,老子在兒子、女兒面前就是天。這就是中國的民間民情,陳鳴就是要改變也必須先承認這一切。

    因為一兩千年時光的演變,已經讓中國傳統文化與儒家徹底的融合在一起,讓中國傳統的普世價值觀年成為了儒家思想的最直接的表現。

    否認這個時代的儒學,那就是否認這個時代的中國傳統文化和普世價值觀。

    陳鳴的理想還道阻且遠,還充滿了坎坷和曲折。而最主要的是,陳鳴也不是要全盤否認儒學對中國的貢獻,那些儒學自身為代表的一些中國傳統文化和普世價值觀,還是需要繼承下來的。他只想砍掉犬儒哪一部分,但這幾乎不可能。因為現在的儒家,那就是犬儒。

    所以,陳鳴決定把儒家與官場做一下分割,如此就掘斷了犬儒的根了。用一個很直白的話說:陳鳴就是想把儒家從官儒結合,變回純粹的一門學問,哪怕它成為中國國學中國思想中國文化的代表呢,陳鳴都不會管它。但這很難很難。

    陳鳴要從儒學手中收回『教育』的權利,他要的是西方式的,是面對整個社會作為出口的教育,學校的出口是廣闊的社會,而不是儒家那純粹為了當官的教育。

    未來的中國,社會發展需要的各種人才,大批的人才,必須通過學校系統快速的培養出來。而不是中國傳統的『師徒』教育。

    滿清當年的改革經驗已經告訴了陳鳴:如果一個社會已經設置了諸多的新式學校,但由於傳統科舉的存在,那新學校肯定是辦不好的。無論政府怎樣優待新學堂的學生,發多少補貼,裡面的學子也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因為傳統科舉已經實行了一千多年,因為在中國官本位深入人心。只要傳統的科舉制度還存在,學生們就心向神往,讀書人只有走科舉之途才是正途,才會為人看得起,才會得到更高的社會地位。

    所以,陳鳴面對這一連環式的問題,他必須對儒家下手。把最核心的『官儒』,一分為二,將科考制度一步步演變成為後世的公務員考試。

    全國幾十萬秀才選拔六七千舉人,再從六七千舉人中選出三百進士,這科舉當然耀眼奪目,且進士一出來就是七品官。可要是科舉選拔的目標從縣太爺變成了小官小吏,從中央下到了省府地方,從三百人變成三千,甚至更多,它還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麼?

    陳鳴看著秦大成怏怏退下的身影,也沒有了跟這樣的江南名士談天的心情了,這些人打小就在沒了骨頭的犬儒影響力和環境之下成長,這個時代的中國又沒有受到外來殖民勢力的大衝擊,內心中還洋溢著tian朝上國的自得和自傲,很難幾句話就把他們說服。

    但陳鳴可以很自豪的對任何人說: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民族,而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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