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20613
29282128 發表於 2019-4-13 20:06
祭者之章 (完)

  兩個月,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製造了「約翰·史密斯」這個人的死亡。

  我自認為做得非常完美,所有的細節我都想到了,包括聯邦機構的監視能力和他們在事後調查這件事時的執行力,都已被我計算在內。

  我甚至可以說是在過度估計了他們的能力後再來設計方案的。

  這兩個月裡,我逐漸停止了與「約翰·史密斯」有關的所有社會活動:我註銷了空殼公司,退掉了長期租賃的房屋,停繳了所有的稅款,並減少了自己的購物記錄。

  我最後一次在公開場合使用自己的證件,或者說……使用「約翰·史密斯」這個身份的證件,是在一間連鎖酒店裡。

  那天,我非常高調。

  我在入住登記時,衝前台又擺臉色又罵髒話;我不但不讓服務員碰我的行李,還不停向他抱怨這家旅館有多糟糕,最後還拒絕給他小費;我半夜三更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惹得樓下的住客打電話到前台投訴,在被前台警告後我又跑到樓下敲那名客人的房門然後隔著門板恐嚇了對方;我一個晚上叫了三個「技師」來「上門服務」,每來一個我就以「長得比照片差太多」為由將其趕走,並在她們朝我豎中指翻白眼時罵她們醜逼……

  長話短說,我這一晚上至少製造了七八個對我留有深刻印象的「證人」。

  而第二天,我就去搶劫了一家珠寶店。

  這家店我事先踩過點了,每個櫃台下面都有隱藏的報警按鈕,而且是私營的,老闆本人就在店裡,只要搶劫發生,必然有人會按警報。

  我戴著滑雪面罩,拿著手槍,快速地搶了一袋贓物,並在警方趕來前就提著包跳上了車。

  警察趕來的時間我是早就算過的,而且柏林的郊區車也不多,縱然我的駕駛技術一般,也不至於被立刻追上。

  我就這麽猛踩油門,一路飆到了「預定地點」,然後在警車的圍堵下開車衝入了施普雷河。

  車身還沒撞到水面,我就已經給自己戴上了潛水面具,下水後,因為車窗早已被我打開,我只需解開安全帶,就能直接從那兒遊出車外了。

  我還是比較有良心的,把珠寶都放在了一個防水的袋子裡且緊緊拉好了拉鏈,所以當警方把這個袋子從河裡撈起來時裡面的東西一件也沒丟失。

  至於劫匪,也就是「約翰·史密斯」這個人……被找到時,「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警方們得到的這具屍體,是我花了不少錢才弄到的,簡單地說……那是我的克隆人,只不過他一被克隆出來就立即被淹死了。

  在這個宇宙、這個時代,克隆技術無疑也是政府明令禁止的;但依然有人在搞,而且根據搞這些生意的人所說,他們的技術……也都是從聯邦內部買出來的。

  聯邦內部秘密進行的研究到了什麽程度我不清楚,反正在地下世界裡流通的技術,僅限於做出生理上完全一致、但沒有異能、沒有變種基因、也沒有記憶的克隆體。

  也就是說,做出來的成品,雖然和被克隆者的年齡、血型、體型、髮色等完全一樣,但醒來時腦袋一片空白,既不認識這世間的事物,也不會說話;除了呼吸、吮吸和抓握這些本能動作之外,連翻個身都不會。

  要讓這樣的人冒充本體進行日常活動自是不太可能的,但充當一具屍體肯定是足夠了。

  可能有人會奇怪,這種克隆人又有什麽用呢?在這個時代,絕大部分內科病都可以非手術治癒,外科方面的器官損傷也都可以用仿生材料修補,所以也沒必要用克隆人作為器官供給體;拿他們來做人體實驗也不合理,因為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實驗方法多得是……

  難不成克隆人是專門用來當假死道具的?

  其實你們稍微再想想就會明白了,主要是色情業在用。

  做這門生意的人一般都會想方設法去搞到一些名人的唾液、頭髮、或指甲之類的東西……也並不難搞,只要買通一些高檔地方的清潔工就能搞到……然後做出這些名人的克隆體,賣給那些「有需要的人」。

  當然,價格很貴,有時候甚至比本體還貴。

  你們要是疑惑……有錢人連本體都能「買來用」,為什麽還要找克隆體呢?那就是你們想像力太匱乏了……

  正因為是克隆體,是白紙一張,所以可以去「定制」,可以根據要求去更改一些生理或非生理上的細節,還可以按某種癖好進行「教育」。

  再細的我就不說了,連我都覺得他們太噁心了;總之,這門生意仍是給有錢人服務的,即使撇開買賣者賺取的差價,光是克隆一個人的基礎成本也高得離譜的,窮人還是去「用」合成的照片或者換臉視頻吧,消費不起的。

  作為一個穿越者,在使用克隆人作為自己的「替死鬼」時我也有過對自己的道德審問,但在我了解了他們這一行後,我也就麻木了。

  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想我會把所有從事這行的人趕盡殺絕,但現在,我也是他們的消費者。

  言歸正傳……

  由於我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還不長,所以可以規避掉絕大多數的「克隆破綻」,比如牙科記錄、動手術留下的疤痕、體內的鋼釘等克隆無法複製的痕跡都不需要去考慮。

  於是,官方很快就確認了「我」,也就是「約翰·史密斯」這個人的死亡。

  即使PUT-OID對此有所懷疑,要追查我「生前的」行動軌跡也無妨,他們能查到的就是:一個穿越者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後,脫離了平淡的生活,決定去幹一票大的,結果栽了。而這個人在搶劫前一晚的狀態,也有足夠多的證人可以去證明……十分符合亡命徒的人設。

  當然,一般來說,即使是PUT-OID,也不會查到這個份兒上的,因為「克隆屍體」太有說服力了;和那種「找不到屍體」或「屍體被搞得面目難辨」之類的情況不一樣,很少有人會用這種辦法假死,而會用這種辦法假死的人……也不太可能是我這種小人物。

  綜上所述,做到了這一步,我基本就可以安心了;此時,只要我再換個身份,且今後不中彩票也不繳稅,PUT-OID也不會再盯上我。

  但我這個人比較謹慎,我也不著急……

  我決定,再躲半年。

  這對我來說不是難事,因為我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一間「安全屋」,就是那種處於市井之間、看起來十分普通、但你連入口都找不到的房產。

  屋裡有非常充足的食物和飲用水,以及大量的衛生紙,水電氣皆有,並且在一個很大的公共WIFI覆蓋之下,屋裡可以聯網的設備在無數連接著這個WIFI的設備中也沒什麽與眾不同之處。

  我只要關上門,在這安全屋裡宅上半年,風頭肯定就徹底過去了,就連道上的人沒準都會開始傳「祭者已經死了」的消息。

  想是這麽想的,然而……

  又過了兩個月,某天早上,我剛上完廁所,準備坐下看看新聞,突然,安全屋的門竟然開了。

  這門即使是從內部也是得用密碼才能開的,何況是外面?但密碼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所以這絕對不對勁兒。

  我想都沒想就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支手槍對準了門口,然後……他就進來了。

  被槍指著,似乎並未讓他感到任何的不自在。

  只見他隨手帶上了門,面帶微笑地來到我的面前,盤腿坐下,問了我一句:「祭者?」

  我看得出來、也聽得出來,他這是明知故問。

  「你是?」所以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他一聲。

  「我叫詹姆斯·蘭斯,你也可以叫我……『判官』。」他這樣回道。

  「你找我有事兒?」我又問道。

  他知道我的安全屋在哪兒,知道我的綽號,關鍵還知道我安全屋的密碼,那他自然沒找錯人,因此剩下的問題就是他找我幹嘛了。

  「呵……別緊張。」結果,他笑著說道,「其實我和你有很多共同點,比如我也很喜歡讓一些沒有受到應有懲罰的罪人吃點苦頭……」他說到這兒頓了頓,似是在觀察我的反應,「你以前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很出色,是個謹慎、靠譜、且值得信任的人……

  「我呢,最近想搞個真人秀,其形式和內容,應該很合你的口味,目前我還缺個助手,不知……你有沒有興趣試一下?」



4/4三天微博:
給自己設個難關。
這個月《紂臨》更新如果不到六萬字,我就去看《逐夢演藝圈》。
更新如果不到五萬字,我就去完整地觀看《紫禁之巔》。 ​​​​


4月至本章為止進度18690字。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8-24 10:45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4-21 12:38
判官之章 (完)

  從5月13日的晚上算起,雷蒙德已經一周沒睡好覺了。

  他倒也不是擔心自己會被枕頭或是別的什麽日用品裡彈出的刀片給殺死,只是單純的心情沉重、壓力巨大。

  當一個人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自己的事業是有意義的時,他不會這樣。

  所有的壓力都會在完成一些階段性的工作後轉化為一定的成就感,人的心情也會在這些節點上得到舒緩。

  但是,當一個人發現自己做的事情是無益的、無謂的、甚至是錯誤的時候,對自身的質疑會讓他痛不欲生,積攢下的壓力將無處宣泄,直到這個人的認知、底線或者精神崩潰為止。

  雷蒙德現在就處於這個階段。

  自13號那天起,蘭斯每天都會給他一條新的信息,每一條信息都涉及一名從網戒中心失蹤的孩子,和一件與雷蒙德相關的案子。

  與「格林案」不同的是,他後來給的,都是雷蒙德在「學會妥協」的五年後經手的、具有一定爭議、且存在幕後交易的案例。

  這些案件的結果走向,每一樁每一件,都和雷蒙德有直接的關係,因為他在那些案件中扮演的角色是「主導者」,而不是像格林案時那樣在幾乎必敗的前提下被動做出選擇的情況。

  那個時期的雷蒙德,正處於事業的急速上升期,可謂年少氣盛、春風得意;他得到的高評價和收到的律師費都在以非常誇張的速度增長,他也是到了今時今日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已完全不在乎當事人的想法了。

  還是學生時,雷蒙德覺得學法律可以幫助人,但成為名律師後,「人」成了他在一個案子中最不關心的一項要素。

  他在接手一樁案件後,僅僅通過現有的證據和資料,就能立刻用自己的一套邏輯算出這件案子大致的審判結果,以及一套最優的解決方式。

  有些案子勝券在握,便可以窮追猛打、爭取更大的利益;還有些案子證據不足、起訴/辯護困難,他就找漏洞、帶輿論、談交易……

  這些解決方案或許是沒錯,因為雷蒙德真的很出色,他的計算幾乎不曾失手過,他給當事人的承諾、預測的結果,也全都成真了。

  但是,他已徹底忽視了那些「人」的感受和選擇,他把一次次關乎別人人生的審判,變成一道道公式和流程,當成了自己的法庭實踐課。

  而他,也堅信自己的抉擇和做法是對的,直到……現在。

  …………

  5月21日,下午一點。

  雷蒙德又一次來到了蘭斯的牢房,這幾乎是他最近半個月的日常了。

  坐下後,他一言不發。

  「你好像很累啊。」蘭斯看著滿眼血絲、臉瘦了一圈的雷蒙德,戲謔地言道。

  「今天的信息是什麽?」雷蒙德沒接他那話,只是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呵……」蘭斯笑道,「你是不是覺得,等到那些小鬼全都被找到了,我的手頭也就沒什麽籌碼了,你也就不用再從我這兒拿信息了?」

  「或者……」雷蒙德低聲接道,「等你把所有因我的原因而產生的不幸和悲劇,全都擺到我的面前時,這事兒一樣也會告一段落的,不是嗎?」

  「哦?」蘭斯道,「聽這意思,你已經無所謂了?」

  「對!我就是無所謂了!」下一秒,雷蒙德忽然暴怒,他提高了嗓門兒喝道,「我就是個訟棍!通過自我說服和狡辯活得心安理得的人渣!怎麽樣?」他站了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瞪著那雙血絲滿滿的眼睛,用手指著蘭斯道,「知道嗎!就是我這種人,會繼續這樣活下去!並且成為聯邦大法官!而你……離死已經不遠了!」

  蘭斯靜靜地望著雷蒙德,待他吼完,精疲力盡地坐下後,蘭斯才慢悠悠地開口道:「看來你壓力很大啊……」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這是好事兒,這正說明了你這人還有良心。」

  「別廢話了,今天的信息是什麽……」雷蒙德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又問回了剛才的問題,因為他著實不想再和蘭斯多聊什麽了。

  儘管雷蒙德直到現在也不怎麽了解蘭斯這個人,但只有一點他可以確定——和他聊得越多,就離被逼瘋越近。

  「今天的信息,並不需要你再去解讀,你只要『照辦』就可以了。」數秒後,蘭斯如是回道。

  「哼……我要是拒絕呢?我也會死於刷牙嗎?」雷蒙德毫不客氣地應道。

  「呵呵……那倒不會。」蘭斯回道,「但你會失去一個『重拾初心』的機會。」

  「哈!」雷蒙德也笑了,「你這是在幹嘛?搞傳銷?還是說你覺得我倆的談話是類似戒斷者互助會之類的性質?」

  他的態度在蘭斯的意料之中,所以蘭斯沒有理會,只是接著說道:「你一會兒從出去之後,就跟他們說,我今天沒有給你任何信息,但提出了一筆交易——『只要他們同意給我一次真實的全球直播、公開審判,我就會在庭審後一口氣把我知道的一切……包括失蹤孩子的信息、逆十字的情報、全球各路反抗組織的秘密等等,全部供出來』,你就說,我給他們三天的時間考慮,這三天裡我不見任何訪客,三天後你們討論出了最終結果再來找我。

  「至於你嘛……請你以自己壓力太大、身體欠佳為由,請三天假,待在家裡等著,就行了……」

  雷蒙德聽完他這段話,思考了片刻,接道:「所以你要我做的除了傳話之外就是請三天假?」

  「是的。」蘭斯點頭。

  「你覺得我會相信事情真就這麽簡單嗎?」雷蒙德又問道。

  「你當然不會信,而連你都不信的事……卡門就更不會信了。」蘭斯說著說著,又露出了一個猥瑣的笑容,「所以,在你把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些話告訴她和其他那些傻瓜之後,她肯定會讓你將計就計、按我說的辦,隨後暗中把你監視起來……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三天裡,哪怕你去拉泡屎都會被至少三個FCPS的監視人員密切圍觀。不過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是跟我還是跟卡門打交道,你終究還是只有一條路可以選,除非……你隱瞞一部分今天我對你說的話。」

  「我知道你在幹什麽了……你不用打這種主意,我告訴你,我一個字都不會隱瞞的,包括你最後這幾句幫我算賬的話,我也會和莫萊諾他們說得明明白白。」雷蒙德說著,已轉身敲了敲牢門,並呼喊了看守。

  待他離開牢房後,蘭斯悠然地癱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道:「此地無銀三百兩,說得就是你這種人了吧……」

  …………

  5月14日,雷蒙德開始了他為期三天的假期。

  出於安全考慮,雷蒙德的家人、以及與此案相關的幾位海牙市大佬的家人,早在呂特分部長死亡的後一天就已全部被轉移到了別的郡去,所以這幾天雷蒙德的家裡就他一個人在。

  昨天,在離開蘭斯的監室後,雷蒙德並沒有對別人說「假期是蘭斯要我休的」,事實上,他把昨天蘭斯所說的關於讓自己休息的內容全都隱瞞了,只說了交易的事,但最終,他還是請了三天假。

  就連雷蒙德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是直覺、或許是逆反心理、又或許是蘭斯在談話中潛移默化地給了他一些心理暗示……

  但其實,從結果上來看,沒有什麽區別,因為卡門依然是派人監視了他。

  對於卡門來說,即便不知道「是蘭斯讓雷蒙德休假三天的」這條信息,也不妨礙她對雷蒙德的行動產生懷疑。

  卡門從一開始就清楚在這場遊戲中雷蒙德是一枚極為關鍵的棋子,他看似是站在聯邦這邊、且絕無背叛的可能,但若是不盯緊點,很難說蘭斯會利用他去做些什麽。

  再加上雷蒙德最近一周的精神狀態確實已不太穩定,這就讓卡門更加重視了。

  就這樣,兩天半過去,什麽都沒發生。

  也正因為什麽都沒發生,卡門把雷蒙德「請」到了當地的FCPS分部裡去。

  假如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麽,卡門反而會安心些,但現在,她很不安……她覺得不是什麽都沒發生,而是發生了些什麽,但自己沒有察覺。

  因此,她給雷蒙德上了測謊儀……

  卡門實在太了解蘭斯了,所以她問的第一個問題,就讓自己掉入了陷阱中:「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麽從蘭斯那裡得到的信息?」

  雷蒙德只能回答「是」,他畢竟不是什麽受過訓練的特工,他沒能力騙過測謊儀器。

  於是,卡門自然就接著問他:「你隱瞞的是什麽?」

  雷蒙德也只能照實說,隱瞞了請假三天的事是蘭斯讓他做的。

  這個回答,過了測謊儀,但過不了卡門。

  對卡門來說,這裡存在兩個疑點:其一,人說謊是要有目的,雷蒙德為什麽要在這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上說謊?其二,僅此而已嗎?不可能吧?沒必要吧?他是不是還隱瞞了別的事?現在這個答案是不是蘭斯教他用來應對測謊的煙霧彈?還是說他本來就具備騙過測謊儀的能力,可以隨意控制結果?

  卡門陷入了邏輯怪圈,太多的假設和無法驗證的可能性讓她的推理能力反而成了一種負擔,她也徹底失去了對雷蒙德的信任。

  而雷蒙德……正如前文所說,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要隱瞞那種事,本就已經壓力巨大的他在測謊儀前焦頭爛額,最後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發怒和胡言亂語的狀況,這也讓他的口供全都變得不可信了。

  …………

  5月17日的上午,經過了一宿的折騰,雷蒙德提著自己的西裝和領帶,一臉倦容地走出了FCPS尼德蘭郡的分部基地。

  儘管卡門已不再相信他,但他畢竟還是聯邦的首席檢察官,也積極配合了FCPS的調查,僅僅是因為他在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上沒把話說清楚,也不可能定他什麽罪,所以他們也只能把他放了。

  當然了,對他的監視仍會繼續,這點也跟他本人講清楚了。

  只是,那些負責護送他回家的探員們,包括卡門,都忽略了一件事——從5月16號的晚間到17號的早上,當雷蒙德被請去FCPS分部「喝茶」的時候,對於他家的監視,是中斷狀態。

  儘管那些監視用的設備都還開著,但那段時間屏幕前是無人監看的。

  假設,這天晚上,有一個或幾個準備得十分充分的人來到了空無一人的雷蒙德的別墅,悄然地在沒有任何人監視的別墅周圍裝上一些隱蔽的信號遮斷和收發裝置,那會造成什麽後果呢?

  …………

  當天下午兩點。

  雷蒙德吃完了飯洗完了澡,正準備去臥室補個覺。

  不料,他剛走進臥室,就看到自己常坐的那張沙發椅上竟多了個人。

  「你好,福克斯先生。」那是個白人男子,看著三十出頭;儘管他穿得很休閑,但依然能看出其身上的肌肉輪廓和矯健的體型。

  「怎麽?都裝了那麽多攝像頭了,你們還要派個人在屋裡直接看著我?」雷蒙德的第一反應是——這人肯定是FCPS的探員。因為這整棟別墅連廁所都已在別人的監視下,可謂毫無死角,這會兒若是有不相干的人摸進來,在外監視的探員早就一擁而入把人抓了。

  可是,面對他的提問,對方的回答卻是……

  「監視你的人,此刻正在循環觀看你泡澡時的監控錄像。」那個男人不緊不慢地應道,「一會兒等我們聊完了,他們才能在畫面中看到一分鐘前你走出浴室、來到這個臥室的片段;當然,隨後他們將看到的,就不是我坐在這兒和你聊天的這段了,他們只會看到你走進臥室,到床上躺下睡著的畫面……

  「而等到我離開後,只要你真的去睡一覺,我們的畫面替換系統便會自動找一個合適的剪輯點把你睡著的實時畫面接回去的,不會有人發現我來過的。」

  聽到此處,雷蒙德的神情已然數變,他迅速意識到了眼前的人絕不是在開玩笑,也大致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和立場。

  「你是蘭斯的同夥?」這是雷蒙德的第一個猜測。

  「不敢當……鄙人赫爾·施耐德,充其量算是個跑腿的而已。」如今的赫爾,和當初那個蝸居在柏林的小職員判若兩人,無論生理還是心理層面,他都已今非昔比,「但是你……福克斯先生,你不一樣,你是個大人物,你很重要。」

  「這不用你告訴我,誰都知道我是聯邦的首席檢察官。」雷蒙德一邊冷冷地回話,一邊在用餘光確認轉身逃跑的路線,並在考慮自己能否來得及從眼前這個人的攻擊範圍內逃脫並成功獲救。

  「但那不是你重要的原因。」赫爾知道雷蒙德的盤算,但他沒有說破,只是接著說道,「這半個月裡,通過蘭斯先生,你應該也已經了解到了,所謂的聯邦檢察官,也不過就是一群寄生在腐朽制度下的奴隸……

  「你日復一日地去搜集一堆很可能根本無從獲取的證據,然後跑到一個充斥著虛偽和腐敗的地方跟一群西裝革履、趾高氣昂的偽君子扯淡,順便還要去討好十幾個自以為自己很重要實際上屁都不是的傻逼(——判官卷第十三章)。

  「這樣的人,真的算重要嗎?」

  雷蒙德頓住腳步,盯著赫爾看了幾秒:「那……我為什麽重要?」

  赫爾微笑:「因為你有能力做得更好,不是以一個聯邦檢察官的身份,而是以另一個身份……

  「你可以捨棄掉那些你早就不信了的玩意兒,去追尋那套制度之外的正義。

  「你可以去審判那些聯邦的法律不管、或管不了的人,去懲罰那些本就被制度保護著、或是因為沒有威脅到制度本身所以就被無視和放任的人……

  「你可以成為在你所知的那套標準之上的、之外的……一種新制度。」

  此時此刻,雷蒙德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動,一種強烈的興奮感伴隨著恐懼和一絲期待,正在催動他的血脈奔流,他接著對方的話,喃喃念道:「就像是……一名神話故事裡的『判官』?」

  「對。」赫爾點頭,肅然應道,「就是……判官。」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4-21 18:28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4-25 09:27
審判前後

  對蘭斯的公開審判,被定在了五月的最後一天。

  因為蘭斯給出的交易條件實在是非常誘人,最終聯邦方面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全球直播。

  這次,就不再是假直播了,而是貨真價實地面向多個媒體平台,對全世界所有的地區公開播放。

  當然了,聯邦那邊,也是知道怎麽鑽空子的;蘭斯提出的交易只是「全球直播」這四個字,其他的具體細節他可是隻字未提,這就意味著聯邦方面在操辦此事時有著很大的操作空間。

  首先,要播放,並不代表要宣傳;FCPS可不會在庭審之前先為這事兒宣傳幾個禮拜、打各種廣告、甚至放個預告片啥的……恰恰相反,他們極盡低調之能事,幾乎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放出去。也就是說,在開播前,除了一些和此事相關的當事人之外,一般民眾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場公開庭審存在——既不知道播出時間,也不知道在哪裡可以收看到。

  其次,只要滿足「全球」和「直播」這兩個條件,那在什麽時間段放、在什麽電視頻道或網絡平台放,都是可以靈活選擇的。

  於是,他們把庭審時間定在一個工作日的晚上十一點。

  海牙當地時間的晚上十一點,大約就是全球人口相對最為密集的亞洲地區的清晨五點、和北美地區的下午五點,這個時段,有些人還沒起床,有些人還沒下班,有些人在邊吃晚飯邊看新聞,還有些家庭的電視剛好被小孩霸占了觀看晚餐檔的動畫片……

  至於播出的頻道嘛,就精挑細選出各地區在此時段收視人數最少的地方電視台,以「插播法制類節目」的名頭臨時替換掉原有的節目進行放送。

  就以尼德蘭郡為例:比如說,在海牙這個地方,一名普通的電視用戶通常可以收到上百個電視台,其中有二十個是覆蓋全球的,那這二十個就先排除掉;然後剩下的八十個裡,有四十個是覆蓋好幾個洲的,那這四十個也排除掉;以此類推,把那些覆蓋全歐洲的、或多個郡的也逐一剔除,最後剩下一些只覆蓋尼德蘭一郡乃至只覆蓋海牙這一個地方的電視台,然後從中挑一個晚上十一點收視率最低的頻道出來,海牙的直播……就由這個台負責了。

  其他地區,也如法炮製 ;其實也不是多難的事,只要把全球所有時段的電視收視數據匯總起來,再換算一下時差,很快就能完成篩選。

  綜上所述,說是「覆蓋全球」,其實並不是在某個全球都能收得到的大電視台播放,而是在無數個基本沒人看的小電視台分別播出。但理論上來說,的確是全球每個地區都能收看到……只要你能在完全不知道有這個節目的前提下恰好掃到某個平時從來不看的冷門電視台、並在看到乏味的法制類節目標題後堅持不轉台……你就有機會知道這節目到底在放什麽了。

  而網絡直播這塊,空子就更好鑽了,因為「互聯網」上的東西,除了暗網那種需要一定技術和知識才能進的地方,絕大多數公開不設限的網站和內容,本來就是覆蓋全球的,問題只是……直播發生的時候有沒有人看到而已。

  如果蘭斯這場審判是在全球最大的視頻網站上直播的,那即使網站方面不做任何推廣,甚至限制其熱度,故意不讓這內容上首頁,也一樣會有很多人看到——這是用戶基數決定的。

  但如果……這場審判是在一個開庭前一周剛剛註冊的、網址又長又亂不靠複製黏貼根本記不住的不知名網站上直播,又會有多少人看到呢?

  恐怕,答案有很大的機率是零。

  但理論上……請注意是理論上,全球任何一個地方的人,只要是能上網的,都可以搜到並進入這個網站,免費觀看這場直播;至於前提嘛,自然就是「能在完全不知道有這場公開庭審、也不知道會在幾點播出的情況下,輸入一個你從來沒聽過的網站的複雜冗長的網址」。

  …………

  引擎聲逐漸變弱,直至熄火。

  5月31日,晚,十點四十分。

  「聯邦海牙法庭」,「某候審室」。

  「你這張臉,真的是無論看幾次都讓人火大呢。」此時,卡門正坐在蘭斯的對面,用一種彷彿要看穿對方靈魂般的眼神盯著蘭斯。

  「呵……看到我這勝券在握的表情,有點不安對吧?」蘭斯則是老樣子,對卡門笑臉相迎。

  「勝券在握?」卡門將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順手撩了一下自己的瀏海,接道,「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我有信心的理由和你是一樣的……」蘭斯回道,「……因為我有一幫值得信賴的同夥啊。」

  卡門明白對方這話的弦外之音——憑蘭斯的智謀自然能推測到,真正為這場全球直播的公開審判開綠燈的,不是大法官、也不是聯邦司法部,而是「茶宴」。

  像這麽大的事情,在考慮時間非常充裕的前提下,即使是卡門也不會獨斷獨絕的;她會向上匯報,然後和茶宴的人討論商議後,再由「龍井」做出最終的決定。

  「哦?在知道了這場審判背後由茶宴監督後,你依然有信心可以在直播中作妖嗎?」卡門道。

  蘭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們煞費苦心地在不違反『全球直播』這四個字的條件下最大限度地限制了觀眾的數量,僅看這次審判的時間安排,我就能猜到你們全盤的做法……」

  呼——呼——

  他話音落時,候審室一側的天窗上,兩道車燈晃過,隨即就有兩陣車輛快速駛過的噪音傳了進來,稍稍中斷了他倆的對話。

  「那又如何?」幾秒後,待窗外的車聲遠去,卡門才說道,「這並沒有違反交易的要求,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有交代細節。」說著,她又撩了一下自己的瀏海。

  蘭斯又道:「我也知道,你們已經不再信任雷蒙德。這些天來,你們對他的監視從未中斷過,而且他寫的開場陳述稿也已被你們多次『審核』過了。」

  卡門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神情,說道:「我可以直言不諱地告訴你,不止是『開場陳述』,今天,他只要在任何一個環節中突然開始說一些與他立場不符的話,我就立刻掏槍把他斃了。」

  蘭斯歪頭道:「哼……真不愧是茶宴的『祁紅』大人,不但能帶槍上法庭,還能在全球直播的庭審中開槍殺人噢。」

  卡門不為所動,語氣堅定地應道:「你放心,我開槍前直播畫面就會以『信號故障』為由中斷的,不會有平民看到什麽血腥場面,至於雷蒙德的死,事後我們會以『反抗組織成員衝入法庭進行自殺式攻擊,首席檢察官不幸遇害英勇犧牲』為『真相』進行新聞宣傳的。」

  蘭斯輕笑:「想得挺周到嘛。」

  卡門道:「我今天在這裡,就是為了監督這場庭審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完,一旦發生任何可能超出我們承擔限度的狀況,我有權自行裁度處置的方式,並先斬後奏。無論是中止和你的交易,還是就地處決一些頭銜聽起來很唬人的聯邦官員,都不是問題。」

  「這倒有趣……」蘭斯舔了舔嘴唇,「既然茶宴都做到這個地步了,那為什麽不乾脆就拒絕這次交易,直接找個借口把雷蒙德也處理掉,順手撕毀我簽署的那些法律文件,然後對我『來硬的』呢?」

  「因為我說服了他們。」卡門撩了下瀏海,回道,「我告訴他們,嚴刑逼供對你毫無意義,事實上,你只要『自殺』就可以簡單地脫身了。

  「你的被捕,毫無疑問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你提出的交易一定是布局的一部分,你必然會試圖在審判中做些什麽……

  「所以,這件事說白了就是一場公開的博弈,是你我之間的又一場遊戲,如果你能在庭審中做成你想做的那件事,那就是我輸了;而如果我能阻止你做成那件事,並且讓庭審流程順利走完,那就是你輸了。」

  蘭斯點點頭,又道:「光是這些,說服不了他們吧?」

  卡門也點點頭:「是啊,所以我還為你做了擔保。」

  蘭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你是不是向他們擔保,如果我輸了,我一定會按照交易內容,把之前承諾的那些情報和盤托出?」

  「是的。」卡門回道。

  「呵……」蘭斯笑了,「你就這麽相信我?」

  「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我之間關乎遊戲勝負的承諾,我無條件相信。」卡門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如果我耍賴呢?」蘭斯說到這兒,頓了頓,再道,「如果我輸了遊戲後,不遵守約定呢?」

  呼——

  窗外,又有一輛車呼嘯而過,遠光燈的光通過天窗的玻璃折射在了卡門的臉上。

  「呵……」卡門在那一閃而過的光影下,露出了一個病態、可怖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那我反過來問你,假設有這麽一個人,她自出生以來唯一的樂趣、或者說唯一能夠激起她鬥爭心並讓她覺得有趣的活動……就是她自己發明的一種對局遊戲。

  「但是這世界上除了她以外只有一個人會玩這種遊戲,且只有這個人能和她玩得一樣好。

  「然而,某天,她的這個對手在輸了以後居然開始耍賴,拒絕付出失敗的代價,從而讓這個遊戲失去了意義。

  「這個時候,你說這個人會怎樣?」

  蘭斯想了想,回道:「我想,這個人會立即變成一個『混亂中立』陣營的擁躉,不顧社會的限制或道德勸說,用自己的能力肆意玩弄並踐踏這世間的一切秩序,尤其是對那個曾經的對手,她會無所不用其極地破壞對方珍視之物,直到將對方逼至崩潰……並將上述這些行為視為自己新的樂趣。」

  待他說完這句,卡門又恢復了平常的表情,剛才那恐怖的笑容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只見她撩了下瀏海,悠然接道:「你很懂嘛。」

  蘭斯聳肩:「儘管那樣的你也同樣很迷人,但我覺得你還是維持現狀更可愛些,所以……今天,我還是讓你輸了吧。」

  「輸?」卡門疑道,「怎麽輸?」她往前湊了湊,瞪著蘭斯,「我剛才應該已經解釋過了,今天只有兩種結果,第一就是你輸,第二就是我中止直播、我們一起輸,沒有第三種可能。」

  「真沒有嗎?」蘭斯問道。

  「有我在,絕,對,沒,有。」卡門言之鑿鑿地回道。

  「你真的『在』嗎?」蘭斯的這個問題,讓卡門的心中猛然一驚。

  「你什麽意思?」卡門說著,又想伸手去撩自己的瀏海。

  「你今天為什麽老是在撩瀏海?」蘭斯卻好似答非所問。

  「我……」卡門這會兒也意識到了這一異常,她若有所思地念道,「因為我這半邊臉……」

  「你是不是總覺得那邊臉有點癢,所以本能地就去撩頭髮?」蘭斯接過話頭道。

  卡門聞言,微蹙秀眉:「你怎麽知道?」

  蘭斯又沒回答她,而是接著問道:「現在幾點了?」

  卡門掃了眼墻上的鐘:「十點五十三分,距離你出庭還有……」

  「你確定嗎?」蘭斯打斷道。

  「我……」

  還沒等她說出第二個字,蘭斯又搶道:「你是怎麽來到這裡的?」

  這一瞬,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在卡門心中急速升騰,因為……她想不起來。

  …………

  6月1日,凌晨三點。

  海牙市,某條馬路旁。

  一輛汽車靜靜的停在那兒,車裡有三個人。

  駕駛座上的男人,名叫車戊辰,這會兒他貌似在閉目養神;車的後座上,還有一男一女,兩人都在熟睡中。

  由於卡門在睡著時,頭無意識地往側面倒去,靠在了蘭斯的肩上,所以她有半邊臉一直都被瀏海壓著,呼吸時氣息吹到瀏海,會讓她產生些許癢癢的感覺。

  當然,這種程度的不適,是不會讓她醒的;在「白日夢」中的人,很難自行醒來,即使附近有很大的噪音,比如有車輛從他們這輛車旁邊高速駛過,一樣沒用。

  好在,這條路半夜裡車也不多,從昨晚十點四十到現在,總共也就過去三輛……

  …………

  「你現在是不是忽然覺得有點奇怪,候審室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連個看著我的法警都沒有?」夢境中,蘭斯繼續問道。

  「你到底做了什麽?這是哪兒?我怎麽來的?」卡門已推測出此刻自己的大腦受到了某種精神系能力的干預,故而直接問道。

  「別著急,聽我慢慢說,說完你就明白了。」蘭斯娓娓言道,「昨晚十點,你親自來到監獄門口,上了那輛負責載我去法庭的押運車,但上車後沒多久,你就『消失』了。」

  「怎麽個消失法?」卡門又問道。

  「就是變成了『無』的狀態……」蘭斯道,「在那種狀態下,就算你站在別人面前,大聲喊叫,別人明明也看得見或聽得見你,可就是會無視你。」

  「是莉莉婭嗎……」卡門念道。

  蘭斯並沒有對卡門報出這個名字感到驚訝,以茶宴的情報能力,在九獄事件後調查出莉莉婭的身份和異能不是什麽難事。

  「是的。」蘭斯接道,「按照計劃,她是和你一起上車的,當然了,押運車上沒有任何人能察覺到她的存在;十點十五分左右,今天早些時候莉莉婭當著你的面放進你晚餐裡的特製延遲安眠藥開始生效;幾分鐘後,你還沒來得及察覺到自己犯睏就睡著了,同時,你的存在也被莉莉婭抹除……接著,她只要等到押運車抵達法庭後,光明正大地把你扛走就是。」

  卡門聽到這兒,已稍稍恢復了平靜,其心中大體已接受了自己已淪為階下囚的事實,故而語氣也變得有些釋然了:「然後我就被帶到了這兒?」

  蘭斯接道:「莉莉婭把你帶到了一輛車上,隨後就離開了;那輛車上呢……有兩個人,一個是車探員,另一個就是我。」

  聽到「車探員」這三個字時,卡門立即明白了自己此刻是身在「白日夢」中,畢竟車戊辰以前是她的下線之一,其能力她還是清楚的。

  「等等,你不是被押運到法庭去了嗎?為什麽你會出現在車上?」卡門緊接著問道。

  「呵……一周前我就已經不在監獄裡了。」蘭斯伸了個懶腰,停頓了幾秒再道,「你以為,我為什麽要『給你們三天時間去考慮』?」

  「那三天裡,你利用雷蒙德把我耍得團團轉,趁我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時,從監獄裡逃了出來……」卡門幾乎是瞬間就跟上了對方的思路。

  「沒錯。」蘭斯道,「讓他傳話之餘請假三天,並誘導他隱瞞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這番舉動背後的含義,主要就是為了應付你,也只有你這個過分聰明的人會上鉤……」

  「那你逃獄之後,待在監獄裡的那個『蘭斯』又是……」卡門又問道。

  「是個叫『隋變』的傢伙,你們茶宴應該有他的資料吧,畢竟他是珷尊的人,又是世界上僅有的幾名易容能力者之一。」蘭斯回道。

  卡門想了一秒:「我知道他,但他為什麽會給你們逆十字效力?」

  「被修改記憶了唄。」蘭斯給出了一個情理之中的答案。

  「讓我猜猜……」卡門道,「他變形成那個每天來給你換藥的護士,趁換藥的時候把你替換了出去?」

  「沒錯。」蘭斯道,「不過我可不能像他一樣變出胸前那兩坨肉和一頭長髮來,所以在穿上全套女式內衣加護士裝、戴上口罩之餘,我還需要用到他藏在藥箱裡的矽膠墊子和假髮……

  「好在白人女性的骨架比較大,而我也比較瘦,再加上過去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觀察這名護士的走路姿勢和一些動作習慣,冒充她並不算難。

  「如果你們給我多安排幾個護士輪班換藥,或者找一個身材特別嬌小的來,也許我的逃跑計劃還得微調一下,但實際情形還是蠻順利的,有驚無險。」

  「所以,之前被我發現機械義眼,也是你計劃好的……」卡門沉吟道,「就為了能每天換藥。」

  「那是當然,難不成還能是為了每天都能視姦護士小姐姐嗎?」蘭斯說到這兒,忽地想到了什麽,「對了……話都說到這兒了,有個問題我想問你一聲,你平時都是怎麽去腿毛的?我那天為了穿絲襪不露餡兒,讓隋變把除毛的蠟和膠帶也帶了點進來,結果差點兒遭重了……你們女人平時都要忍受這種比自戳雙目還疼的破事兒的嗎?」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卡門面無表情地應道。

  「好吧……」蘭斯攤了攤手,「那之後的事情,你大致也應該猜到了,夢中的時間是不準確的,可以是一念一年,也可以是一年一念……因此,當我倆在這兒做著『白日夢』的時候,法庭那邊的審理早就已經結束了,也就是說……這回又是你輸了。」

  「你這個『又』字用得還真是刺耳呢。」卡門冷冷道。

  「你不喜歡我刺你的耳,我可以刺你別的地方哦。」正事兒聊得差不多了,蘭斯的黃腔也就來了。

  「哼……」卡門沒理他的汙言穢語,而是冷笑道,「但在這裡和我周旋的你,又如何能確定那邊的事情會按照你所期望的那樣進展呢?難道你認為今晚就只有我一個人在監督著這場審判嗎?

  「即使現場現在沒有人會開槍殺人了,但能夠掐斷直播信號的人,除了我之外,世界各地都有,他們絕不會讓你們的人在直播中為所欲為的。

  「再退一步講,就算你們真的把想傳達的信息在直播中說了,全世界範圍內能收看到這場直播的人也只是極少數而已……事件的影響完全在聯邦的輿論控制能力之內。」

  吱——

  卡門話音未落,候審室的門被打開了。

  車戊辰,走了進來。

  「抱歉打斷了二位玩《兩小無愛》(一部2003年的法國電影)……」車探員也是槽點精準,且不接受反駁,「莫萊諾長官,你的這個問題,蘭斯的確還不知道,但我可以回答你……」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5-15 10:1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4-25 09:34
尾聲 守法公民

  聯邦最具公信力的五家世界級電視台,突然掐斷了他們正在播出的節目,開始插播一則「法制節目」;全球最大的視頻網站首頁上,也出現了一個直播間,開始播放相同的內容。

  儘管聯邦方面在發現了這一緊急狀況後立刻想了很多辦法去阻止直播繼續進行,但直到他們成功之前,該節目已經播放了二十多分鐘。這二十分鐘裡,其全球範圍內的收視人數,據事後統計,至少已在十五億以上——比看世界杯決賽的人還多。

  在這場直播的最初的兩分鐘,首先進入觀眾們視線的,是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白人男子;他穿著西裝,將髮型打理得油光鋥亮,拿著麥克風,站在鏡頭前,自稱是一名「祭者」。

  雖然長了張白種人的臉,但這人說得卻是一口非常地道的漢語,反倒是他偶爾提到的幾個英文單詞,念得不太標準。

  而當他宣稱要為大家播放一場公開審判,並曝光「本世紀最大最惡的聯邦陰謀」時,收視率開始攀升……

  與此同時,海牙市,在法庭外駐守的,來自FCPS、聯邦軍、海牙當地警署等各部門的大量武裝人員突然發現,自己找不到「法庭」了。

  或者說,在他們的腦海中,「聯邦海牙法庭」這棟建築物是什麼、在哪兒、該怎麼進去等等,這些概念忽然都消失了。

  而身在法庭內的那些人,對這些情況則渾然不知,潛伏在人群中的探員們通過通訊器對外確認情況時,得到的反饋一律都是:「審判繼續,不要輕舉妄動。」

  就這樣,十一點零五分,庭審的相關人員皆已完成了入場。

  因為要直播,開庭前的步驟一切從簡,也沒有挑選陪審團的步驟,反正那十二個托兒幾天前就已經確定下來了。

  不多時,聯邦首席檢察官雷蒙德·福克斯,站到了聚光燈下。

  大法官羅伯茨按照「預定的劇本」,讓雷蒙德宣讀案件陳述,雷蒙德也和事先排練好的一樣,攤開了那份早已被多方確認了很多次的稿子。

  「被告,詹姆斯·蘭斯,因犯有……」

  但他只念了一個開頭,就停住了。

  這一刻,羅伯茨看著他,庭上的探員們看著他,偽裝成蘭斯的隋變看著他,全球十幾億的觀眾,也都看著他……

  終於,在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後,他接著說了下去,但此時,他已把手中的紙捏成一團、扔到了一邊。

  「……因反對聯邦的暴虐統治、質疑聯邦的司法公正……」

  雷蒙德剛起了個頭,羅伯茨就感到了不妙,他本想敲法槌打斷對方,但他藏在耳朵裡的通訊器卻在此時傳來了「讓他繼續」的指令;於是,羅伯茨猶豫著,又把法槌放下了。

  「……被告被送到了這裡。」另一邊,雷蒙德的陳述還在繼續,「在過去的一個月裡,儘管被告受到了各種不合乎規定的關押和虐待,他還是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遭遇,並和我做了非常多的溝通。

  「我,雷蒙德·福克斯,在成為一名檢察官、一名律師前,在踏入這個司法殿堂前,曾在正義女神像前宣下誓言。

  「我將牢記法律執業者的職業意義在謀生意義之上。

  「我將把時間和精力貢獻給公眾、為各階層的民眾提供平等的專業服務。

  「我將同法制體系中的其他參與者一同促進聯邦法制體系更加完善和高效。

  「我將在作出影響委托人的決定時確保他們的知悉、並尊重他們的意願和選擇權。

  「我將謙恭對待在工作過程中所接觸到的所有人。

  「我將尊崇規範本人權限的職業行為可適規則或守則的精神、意向和要求,並帶動其他人同樣尊崇。

  「我,會忠於法律、忠於人民,維護法律的尊嚴,制度的廉潔,和社會的公平正義……

  「因此,今天我在這裡,拒絕去念一份被審查和安排好的虛假陳述。

  「也拒絕為聯邦去控訴這樣一名守法公民。」

  他在說謊。

  他人生中說過無數謊言,但從未有一次,能讓他感到如此興奮和滿足。

  他言至此處,停頓片刻,在肅然、靜謐的法庭上,默默抬頭,仰望著頭頂那精雕細琢、高高在上的天花板。

  那片曾遙不可及的天空,如今似已近在咫尺,只因這整個腐爛的司法殿堂,已在他的頭頂崩塌。

  而他,將會成為一名新制度下的裁決者。

  他,將成為新的「判官」。

  片刻後,雷蒙德轉頭看向了法庭的入口,再度開口說道:「今天應該走上被告席的,另有其人,但他……他們,那些兇手和懦夫,並沒有來。

  「這個被告席,也站不下那麼多人。

  「不過,一名關鍵的證人,今天還是勇敢地來到了這裡,他將在庭上,揭露他們的罪行。」

  幾乎在他說完最後那個字的當口,法庭的門被應聲推開。

  接著,前鐵血聯盟副司令帕維爾·扎伊采夫,即聯邦臥底特工馬豪斯·普拉托,穿著他的聯邦軍裝,走了進來……
29282128 發表於 2019-4-30 11:32
〈無恥混蛋〉  第一章 八惡人 (上)

  在南太平洋某處,有著一片神秘的海域。

  這塊海域常年被厚實的雲層籠罩,氣候變幻無常。它不與世界上任何一條空運或海運的航線有交集,就連聯邦的觀測衛星都無法看清這塊地方。

  當然,也沒有人對這樣一塊本來就「什麽都沒有」的地方感興趣,因為在人類已知的所有記錄上,那裡一直就是一片空蕩蕩的大海而已。

  但實際上……是的,你們也應該猜到了……那裡的確是有些東西的。

  畢竟站在文學角度上來說,如果那裡什麽都沒有,我上述那些就全是毫無功能的廢話了。

  …………

  2219年,某時,某地。

  「喂,醒醒,你還活著吧?」

  這陣不太客氣的呼喚聲,和巴掌輕輕拍臉引起的疼痛,讓一個看起來年近五十的大叔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嗯?啊?」大叔醒來後完全是懵的,他本能地扶了扶已經掉到自己鼻梁下段的黑框眼鏡,皺眉瞇眼。

  緊接著,一條壯碩的身影就進入了他的視線。

  「受傷沒有?能說話不?」那壯漢見大叔睜眼,劈頭蓋臉就先問了兩個問題。

  「呃……好……好像沒受傷。」大叔木訥地回答了對方,在這個過程中,大叔的視線也慢慢向對方的身後移去,看清了周圍的狀況。

  他發現,此時自己正身處一片叢林之中,腳下是還算堅實的泥土地,頭頂則是高聳、茂密的林蓋。朝遠處望去,最多只能看到幾米外的景物,因為再遠的地方都被林木和植被遮擋起來了。而朝近些的地方看,便能看到,此刻,在這塊林間的小空地上,連同他自己在內,已聚集了八個人。

  「那好……現在大家都醒著了。」還沒等大叔完全緩過神來,壯漢就已站起、並轉過身去,攤了攤手,「先來互相認識一下如何?」

  很顯然,在大叔醒來之前,另外那七人之間已經有過一些交流了。從這壯漢的隻言片語、以及周圍那些人的神情來判斷,這些人彼此間應該都不認識,而且也都是剛醒來不久的樣子。

  「那你先來啊。」壯漢話音未落,蹲在大叔右手邊的一名青年就接了這麽一句。

  那一瞬,所有人都朝他看了一眼,有些人是轉頭盯著看、有些是瞥一下、還有些則是乾脆轉過身正臉瞪著他。

  「哼……可以啊。」壯漢就屬於瞪著他的那種,「我叫賈馬爾·查韋斯,三十歲,是個職業格鬥家。」說罷,他就直接衝著青年道,「你呢?」

  青年不知為何長籲出一口氣,擺出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停頓了幾秒,才不緊不慢地應道:「燕無傷,比你年輕幾歲,雇傭兵。」

  他說完後,眾人又一次陷入了尷尬的沈默。

  「那個……」數秒後,還是大叔開口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氛圍,「我叫何懷,四十八歲,是個公務員。」

  何懷在說這話時,像個課堂上的學生一樣禮貌地舉起了一只手,邊說還邊把脖子微微朝前伸、並輕輕點了幾下頭;這一看就是一種習慣動作,說明他平日裡就經常要點頭哈腰、附和別人,而他自己則是隨便說句話都要先伸手請示一下。

  「丹尼爾·韋斯特,三十六歲,造型師。」或是因為何懷大叔做了個銜接,在他說完後,他左手邊的丹尼爾便順著說了下去。

  就這樣,八人便按照這個順時針的順序逐一做了自我介紹。

  他們的情況大致如下:

  賈馬爾·查韋斯:拉丁裔男性,留著寸頭,長了張電影裡常見的「打手臉」,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這些練格鬥的經常要擺出那種殺氣騰騰的表情來增強氣勢,久而久之就變成這樣了……其身高在一米九五左右,體型健壯,上身只穿了件白背心,所以其身上的肌肉和胳膊上的大片紋身一目了然。

  燕無傷:亞裔男性,身高一米八左右,雖然穿著長袖的夾克和長褲,但從臉型和身體輪廓便能看出其體型也是肌肉型,只是沒有賈馬爾那麽魁梧。

  燕無傷的髮型很有意思,那姑且算是短髮,但非常……非常亂,以造型師丹尼爾的專業眼光來看,這傢伙的頭髮絕對不是理髮店裡修出來的,甚至都不是用剪刀剪出來的,結合燕無傷下巴上那參差不齊的鬍渣,基本可以確定他的頭髮和鬍子至少在過去幾個月裡都是用匕首或砍刀之類的東西在修剪。

  何懷:亞裔,總體來說就是個你在公交車或地鐵上隨處可見的普通大叔,穿著廉價的西裝和白襯衣,黑色的西褲上還圍著一條一看就是假名牌的皮帶;他的體型偏瘦,也沒什麽肌肉,一副弱不禁風受氣包的樣子,黑框眼鏡下的雙眼有明顯的黑眼圈,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則都在透出「毫無主見」和「強作鎮定」這八個字。

  丹尼爾·韋斯特:白人男性,他說自己是三十六,不過在場其他人都覺得他至少把自己說年輕了五歲;不知道是不是時尚圈裡有什麽潛規則,很多男造型師或時裝設計師即使是直男都喜歡把自己弄得GAY里GAY氣的,丹尼爾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

  雖然在自我介紹時,丹尼爾並沒有特別聲明自己的性取向,但粉色的緊身長袖T恤配上一條挺直修長、剪裁合身的長褲,以及一條能給褲子加分不少的亮色皮帶,已經讓他和一般直男的穿衣風格漸行漸遠了;再加上他肩上還圍了件毛衣、單側有耳釘、光頭……這一系列特徵,讓人對他的第一印象就在往彎路上走。

  體型方面,他的身高也有一米八五,緊身衣下的肌肉輪廓顯示他有在健身,但他的腹部卻不算平坦,總體來說身材有些微妙。

  Kunny:自稱「Kunny」的亞裔女性,儘管根本就沒有「kunny」這個詞,但她堅持這就是她的名字,如果別人追問她公民ID上用的名字是什麽,她肯定會立即翻臉。

  kunny說自己今年剛滿二十歲,身兼模特、主播、歌手、網紅、coser、演員等多種職業,但很遺憾大家都沒聽過她這號人……形象方面,她倒的確是膚白貌美、胸大腰細,她那領子開得很低的短袖T恤和熱褲也將她那不合邏輯的身材展現得淋漓盡致,另外她還有著一頭質感極佳的淺金色長髮,且從頭到腳每個地方都散發出不一樣的高級香味來。

  毫無疑問,這個是很「假」的女人,從名字到年齡,從內心到身體,都充斥著虛假和虛榮;她的浮誇和自我物化之下無疑是自卑和扭曲的,但這並不妨礙她在那些被她胸前深溝和白皙大腿所吸引的男人面前保有一份傲慢和一份隨時可以動用的曖昧。

  說到底……這種把自己物化到極致的、外表看起來膚淺至極的人,實際上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們中的大部分並不蠢;她們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也很清楚自己需要付出什麽、以及能夠得到什麽。

  昆特·溫博爾:白人男性,身高一米八不到,自稱大學生;他沒有特意提自己的年齡,不過看長相確是貨真價實的二十歲上下。其身材中等,長得還算帥氣,衛衣、牛仔褲和運動鞋的裝扮看起來也很普通。

  昆特說話的腔調不卑不亢,對周圍的人也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戒備,總體而言,他的反應是八人中最沒什麽特點,也最正常的了。

  梅爾·平托:印度裔女性,身高一米六出頭,其實長得也挺漂亮,但在Kunny那種比較極端的顏和身材對比下就顯得不太起眼了;她說自己今年二十五歲,是一名廚師,無論言談舉止上,她都顯得非常低調,甚至是不自信,連說話的聲音都很輕。

  冉向天:黑人男性(在這個時代,亞裔之外的人種有「冉向天」這種三個漢字組成的姓名也是很正常的事),身高和賈馬爾差不多,但身材更偏向運動型,其身上的肌肉並不是那種注重爆發力的形態,而是更注重耐力的樣子。

  冉向天今年四十一歲,是一名野外生存專家,在他做完自我介紹後,就有好幾人都想起來似乎在某些電視或網絡節目上曾看到過他,看起來……他至少比Kunny有名一些。

  而在這八人之中,也只有冉向天一個人的身份真實性是受到所有人認可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對彼此透露的信息抱有一定的懷疑。

  …………

  「那麽……」在所有人都完成了自我介紹後,賈馬爾又一次開口,開始主導這次對話,「……有人知道這是哪兒?或者還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裡的嗎?」

  「你先說啊。」燕無傷又在對方提出問題後,適時地墊了這麽一句。

  賈馬爾被他搞得有些惱火,但還是壓著沒有發作,只是回道:「我最後記得的事,是我打完比賽後去一家酒吧裡喝酒,我應該沒有喝醉,但不知什麽時候起就斷片兒了……」

  燕無傷這次也沒等對方再問,直接就接道,「和我差不多嘛,我是在酒吧裡和人打架,被打得失去了意識,醒過來就到這兒了。」

  「什麽酒吧?打你的人是誰?」賈馬爾即刻追問道。

  「底特律的一家小酒吧、沒有名字,打我的人我也不認識。」燕無傷隨口應道,「和你喝斷片兒的地方應該不是一處吧?」

  「切……」賈馬爾啐了一聲,顯得有些失望,因為燕無傷提供的信息基本沒用。

  「那其他人呢?」數秒後,賈馬爾又轉頭去掃視其餘的六人,並接著問道,「有人對眼下的狀況有什麽頭緒嗎?」

  還沒等有第三個人說出自己最後記得的事,冉向天就接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倒是想先問問……」他頓了頓,用一種略帶敵意的目光看著賈馬爾,「為什麽我們要不停回答你提出的問題?什麽時候你變成這裡的老大了?」

  賈馬爾還沒把這句話聽完,就露出了冷笑:「哼……我只是看剛才沒有人願意站出來主持局面,所以我才站出來的,如果你想接管,也可以啊,你就出來問唄。」

  這話說的,好像是冉向天跳出來要「奪權」似的,但實際上根本也沒有人賦予他任何權力。

  然而,冉向天還是被帶進了這種邏輯中,並圓滑地接了句:「大家都是文明人,誰說了算,該由所有人投票選出來,而不是看誰先站起來,或者簡單地由塊頭最大的兩個人來決定。」

  「是嗎?」賈馬爾依舊冷笑,「呵,行啊……」他依然站在人群正中沒挪步,張開雙臂道,「那就來投票吧,我提名我自己,還有誰想來選?」

  他問這個問題時,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再把視線停在了冉向天的臉上。

  而眾人也是面面相覷,有些低頭不語、有些面帶戒備、還有些一笑置之;十幾秒後,還是只有冉向天一人起身,站到了賈馬爾面前。

  「好,那麽想選這位生存專家當領頭的,請舉手。」待對方站定後,賈馬爾退後兩步,看著周圍的幾人說道。

  結果,沒有人舉手。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

  畢竟現在這八人只是互通了姓名和職業而已,且不說這些信息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突然讓他們這樣舉手表決,誰都會猶豫的……因為你只要舉了手,就會得罪人,再說你也不怎麽了解自己選的那個人,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兩邊都不選,等他們自己去撕。

  「哼……」賈馬爾見沒人舉手,便接道,「那麽,生存專家零票。」他頓了頓,又道,「選我當領頭的舉手……」沒想到,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就把手舉起來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冉向天看著他皺眉問道。

  「剛才是你自己說‘該由所有人投票選’的不是嗎?」賈馬爾得意地回道,「你和我自然也包含在‘所有人’之中啊,難道你不是人嗎?」雖是詭辯,但他說得理直氣壯,且也的確有一定道理,「你剛才自己都不選自己,怪得了誰?」

  冉向天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又朝四周看看,發現其他人裡沒有一個要起來替自己說話的意思,甚至有幾人露出了認可賈馬爾言論的神情。

  於是,冉向天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只見他用挑釁的眼神瞪了瞪賈馬爾,又悻悻然地點了幾下頭,嘴裡碎碎念著:「好,算你狠。」之類的話,隨即就重新坐下了。

  「既然大家都默認了暫時由我來主持這局面,那也希望你們好好配合。」賈馬爾沒讓眾人有太多時間去回味和思考眼前這一切,他立刻就重新開始主導對話了。

  事實上,他心裡還挺感謝冉向天的,正因為那傢伙來了這麽一齣,才讓他鞏固了「自己在這群人裡是領頭者」這一概念。

  但其實,除了他和冉向天之外,根本也沒人提出過「應該有一個領頭的」這種提議。

  也就是說,原本這八個人都是平等的「無政府」狀態,可是這麽一鬧,賈馬爾這個「合法政府」般的存在就自說自話地上線了。

  「咱們還是按照剛才的順序來吧。」賈馬爾緊接著就找上了最懦弱的何懷大叔,順勢說道,「何老哥是吧,你有什麽頭緒嗎?」

  …………

  大約十分鐘後,這幫人又把自己最後記得的事情交流了一下。

  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以及自己是怎麽來的,而他們最後記得的事情,也都算不上是線索:何懷最後的記憶是在辦公室裡打瞌睡,丹尼爾是在做SPA,Kunny和梅爾都表示在家睡覺,昆特則是在宿舍睡覺;只有冉向天有些特別,他用不太客氣的語氣告訴賈馬爾,自己最後記得的事情是在健身房裡做熱身,然後突然有人用針管從背後紮了他的脖子……可惜的是,儘管他知道了自己是被別人弄暈抓來的,但還是完全不清楚行兇者的相貌,更不用說對方的人數和動機了。

  賈馬爾想了想,覺得繼續追問這些人的隱私也未必有助於搞清目前的狀況,而且現在立即問下去也不太合適,得等他們之間再熟一些才有可能進一步查探,否則就算問了也八成會得到虛假的情報。因此,他暫時停止了信息收集,並提議大家一起展開探索。

  這時,他和冉向天又一次產生了分歧:賈馬爾認為應該所有人一起行動,而冉向天則表示他們應該分組行動,以擴大偵查的範圍。

  在這件事上,冉向天無疑更有權威性,稍微想想也能明白他的方法更好,故而大部分人都支持了冉向天的方案。

  於是,賈馬爾也做出了讓步,但他隨即又以領頭身份強行安排了分組:八個人分成三組,第一組是賈馬爾和Kunny,第二組是冉向天、燕無傷和何懷,第三組則是丹尼爾、昆特和梅爾。

  賈馬爾號稱自己的分組是考慮到成員的體能而平均分配的,乍看之下似乎也沒錯兒,但其實誰都能看出……他就是想自己和美女獨處、「搞好關係」,然後把「刺兒頭」燕無傷和廢物何懷丟給了對自己領導地位有威脅的冉向天,最後剩下的三人就隨便了。

  儘管冉向天對這分組頗有微詞,但因為Kunny表示這樣分沒關係,而其他人也都沒什麽意見,所以他也只能作罷。

  很明顯,Kunny……也想和賈馬爾搞好關係。

  她自然不是喜歡這個男人,她只是明白,討好、並利用賈馬爾,可以讓她得到不少好處。

  在叢林法則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優勢資源,如何利用好這些資源爭取最大的利益,就能體現出這個人的生存策略是否高明。

  至少目前看來,這群人中的話語權和主導權基本都在賈馬爾這邊,所以和他搞好關係是沒錯兒的。

  就這樣,三組人,在約定好了沿途做下的記號、以及會合的地點後,分別朝著三個方向,對這未知的密林展開了探索……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 14:28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4-30 12:00
第二章 八惡人 (下)

  根據太陽的位置來看,眾人分開的時間是在上午,由於這八位身上除了衣物之外啥都沒有,生火又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所以他們說好了無論探索的進展如何,都要在下午就開始返程,盡量在日落前就返回。

  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黑夜,可能並非他們需要面對的主要問題……

  嗡——

  「那是什麼?」冉向天的神經始終都繃得很緊,因此,當一陣巨大的蜂鳴聲自空中響起時,他不禁嚇了一跳、渾身一怔。

  跟在他身後的何懷也是一臉驚懼的樣子,循聲抬頭,慌張地東張西望。

  唯有三人中走在最後的燕無傷,還是一副很淡定的樣子,好像對這狀況已經習以為常。

  【DAY1,野豬30,冷兵器35,輔助工具與消耗品35,開始空投】

  緊接著,這樣一段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電子語音從遙遠的高處傳來。

  身在叢林中的每個人都聽到了上述這段話,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朵朵降落傘的傘花已在空中綻放,每個降落傘下還都掛著一個大小不一的箱子。

  詭異的是,這些箱子被「投下」時,並沒有飛機飛過的聲音,那萬里無雲的蒼穹也不見半點飛機的影子;這些「空投箱」下落時分布的軌跡也不是呈線狀的,而是平均分布……

  「這該不會是什麼非法的網絡真人秀吧?」冉向天做過不少電視節目,所以他這會兒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真人秀?」何懷將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邊想邊喃喃念道,「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未必。」但燕無傷的回答立即又給他潑了盆冷水。

  冉向天隨即也轉過身來,點頭接道:「燕小哥說得對,未必……」他頓了頓,解釋道,「假如是合法的電視或網絡節目,那自然會盡量保證參與者的安全;因為像那種節目,參與者都是主動報名的,事先還要簽署很多法律文件、了解清楚各種風險。

  「但我們現在則是在本人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直接就被綁架並扔進了叢林裡,像這種搞法……我說是『非法網絡真人秀』已經算比較好的猜測了,就算有人告訴我這是某種變態的集體虐殺遊戲我也信啊。」

  他說得可能有些危言聳聽,但基本是事實。

  何懷聽到這兒,本來就很差的臉色在驟增的心理壓力下變得更加難看了,下一秒,他的手還下意識地抬起,捂住了自己的胃部;當然了,這也不奇怪,很多基層公務員由於飲食不規律加上長期壓力大,都患有慢性胃病。

  「行了,我們在這裡瞎猜也沒用,有個空投就掉在前面不遠處,先去看看再說吧。」燕無傷淡定如故,立即說了個很有建設性的提議。

  「呵……不愧是雇傭兵,心理素質真不錯啊,我看你從頭到尾,無論見到什麼狀況,都沒露出過驚訝的表情。」冉向天見狀,即刻接了這麼一句。

  燕無傷聽得出來,這是在試探自己,但他不為所動:「因為『驚訝』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驚訝』只會把你變成『腦殘』,或讓你陷入窘境。」

  「說得對,保持冷靜總沒錯兒。」冉向天可不知道燕無傷的話並不僅僅是比喻或舉例,他只覺得自己沒試探出什麼來,於是就聳聳肩,再次去前面開路了。

  燕無傷也輕輕拍了拍僵在原地的何懷,示意後者跟上去。

  就這樣,三人再度出發。一路無話,十幾分鐘後,他們便抵達了燕無傷剛才所說的那個「前面不遠處的空投」所在地。

  說是「不遠」,但在叢林裡,要抵達一個「不遠」的地方,所花的時間可能比你在一般道路上要多好幾倍,因此十幾分鐘已經算是快的了,要不是有冉向天這種野外生存專家開路,他們可能會用更久,甚至是錯過目標。

  「運氣不太好呢。」當那個箱子進入視線的瞬間,燕無傷便脫口而出,道了一句。

  冉向天和何懷也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為那個箱子是空的。

  那是一個長逾兩米,寬和高都在一米二左右的金屬箱,箱體所用的材料是一種非常沉重的合金,當然了……並不是「淨合金」那種高級貨,但也足夠堅固並可起到一定的緩衝作用。

  當三人趕到時,這箱子的其中一面已經打開了,從那一面往裡看,可以看到箱內除了些許動物的排泄物之外空空如也。

  根據之前的廣播推斷,這個箱子無疑是用來投野豬的,應該不包含什麼武器或補給品。

  「奇怪,降落傘怎麼沒了?」幾秒後,冉向天便立即意識到了一個異常。

  此前這些空投箱在空中飄落時,即使是從林蓋的縫隙中,他們也能很清楚地看到一個個打開的傘衣,但這會兒,這個空投箱頂部除了一個原本用來固定傘繩的金屬扣外,傘繩和傘衣都不見了蹤影。

  「難道有人搶先我們一步拿走了?」對冉向天這種專家來說,降落傘可以被做成很多種對野外生存非常有幫助的東西,故而他對此十分在意。

  「是自動消解式傘包吧。」燕無傷很快就給了他另一個答案,也是正確的答案。

  早在這個宇宙的二十二世紀初,「自動消解式傘包」這一發明就已出現了,如果是對軍事感興趣的人,對這個詞不會陌生。

  這種傘包發明的初衷是為了增加那些涉及跳傘的軍事或間諜行動的隱蔽性,其原理也很簡單,就是用一種在一定條件下會自動消解並氣化的材質來當傘衣和傘繩的織物:在開傘前,該材質處於相對穩定的狀態,並不會產生化學變化,開傘後也不會消解;但是等降落傘停止了滑翔並落地處於靜止狀態後,氣壓的變化、織物表面空氣流速的變化、以及溫度的變化這三項因素都達到一定數值時,這種降落傘就會開始氣化,並在幾分鐘內就完全「消失」。

  可惜,該發明在被投入實戰的幾年後,就淡出了歷史舞台……

  按照設計時的預想,這種傘包可以解決掉「跳傘者被纏在樹上無法脫身最終被發現擊斃」、「跳傘者被纏在樹上活活餓死」、「跳傘者落地後不小心被降落傘拖延而被抓獲」、「跳傘者落地後因收傘浪費太多時間被抓獲」、「跳傘者在黑夜中秘密跳傘落地後順利跑路了,但遺留的降落傘暴露了行蹤」等諸多問題。

  但這種降落傘卻也會在某些情況下變成雙刃劍,比方說,「跳傘者下落時剛好被掛在了懸崖邊上」的狀況下,要是用的正常降落傘,這人還能撐相當一段時間甚至自己爬上來,但要是「自動消解式」的……你可以想像這個人在那幾分鐘裡有多絕望。

  另外,當影響傘體消解的三因素中有一項數值在半空就過度超標了,也可能造成提前消解的情況,像火山口附近或者沙漠地帶都是意外高發地。

  綜上所述,再加上昂貴的造價、和同類產品相比不算低的事故率,都成為了雪上加霜的因素,使其變成了時代的眼淚。

  沒想到,今天竟會在這裡看到有人用這種降落傘來放空投,結合那沉重到根本搬不動的空投箱來看……組織這場「秀」的人想得十分周到,完全不打算讓這些參與者們利用任何額外的東西。

  「居然做到了那種地步嗎……」聽到燕無傷的想法後,冉向天立馬也反應了過來,他沉吟了一聲,幾秒後,忽又神色一變,「等等,那你們聽到了嗎?」

  他那個「嗎」字剛出口,一頭野豬已從其右側的一處草叢中竄了出來,一邊嗥叫著一邊就衝向了冉向天。

  那電光石火之間,冉向天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將自己的右手握成了虎爪狀、收向了腰間,並以右腳足尖劃出了一個半圓,變為了面向野豬、準備「出招」的架勢。

  但就在野豬即將撞上他之際,他卻又失了架勢,並大喊一聲,用一個頗為狼狽的姿勢滾到了一旁,堪堪避過了這次衝撞。

  「小心!」待冉向天回頭喊出這句時,反應慢半拍的何懷也已抱著頭縮到了一棵樹下,嘴裡還發出「咿咿呀呀」的怪叫,渾身都在發抖。

  而燕無傷卻站在原地,面沉似水地看著那頭野豬從眼前橫著跑過,就好似這一幕和自己並無什麼關系。

  突嚕——突嚕——

  那頭野豬的蹄聲在遠去、放緩後,又慢慢回轉,並調過頭來,這一次……儼然就是朝著燕無傷衝去了。

  「唉……」而燕無傷只是輕嘆一聲,站在原地,默默等著那龐然大物襲來。

  噗——

  兩秒後,伴隨著一記略沉的悶響,一道黑影飛了起來。

  那黑影……是野豬。

  從何懷和冉向天的視角來看,這一幕大致就是:燕無傷雙手插袋站在那兒,用一個類似踢開地上小石子的動作,一腳就把一頭直衝而來的野豬踢上了天。

  那幾百斤重的野豬宛如一個被踢飛的橄欖球一樣在天上翻轉了好多圈,最後轟然落地;野豬那本就已經被踢歪了的頭部,落地時又重重地砸在了一塊凸起的石塊上,這自是當場斃命了。

  短暫的抽搐後,那野豬就不再動彈,些許鮮血從其頭部的傷口和嘴裡流了出來,血腥味也迅速在潮濕的林間彌漫開。

  「哈……哈……哈哈哈!」不知是不是腦子裡有根弦斷了,待塵埃落定之時,上一秒還在抱頭蹲防的何懷,下一秒就大笑出聲,並用自己那雙還在打顫的雙腿邁開步子,激動地走向燕無傷道,「原來如此!你是改造人吧!太厲害了啊!」

  蹲在另一邊的冉向天則是神色微變,也不知暗暗思索了些什麼,片刻後才起身道:「燕兄……」此時,他對燕無傷的稱呼都變了,「……莫非是能力者?」

  「沒錯。」燕無傷知道這事兒瞞不了,所以他也不打算瞞。

  事實上,此前野豬衝向冉向天時,燕無傷便看出了冉向天也是能力者,這貨明明也可以用能力搞定野豬的,但卻故意不用,還裝出普通人的反應……就為了再度去試探燕無傷。

  而燕無傷心想:既然這傢伙這麼拼,那我還是順勢而為算了,跟他「互演」下去沒什麼意思,不如就讓他覺得自己得逞了,這樣他反倒會放鬆些警惕。

  「冉先生果然是大人物,見多識廣。」燕無傷隨即也開始說些場面話,一副秘密被人識破,故而要和對方交好的態度,「不過恕我不能把能力類型告訴你,這也是道上的規矩,相信你也略知一二。」

  「呵呵……理解,理解。」冉向天也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點頭稱是。

  只有何懷一臉疑惑,還是冉向天跟他解釋了幾句,他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了那兩人在說些什麼。

  長話短說,經歷了這次野豬襲擊後,三人……哦不……三人中的兩人稍作商議,便決定返程了。

  理由很簡單:他們現在已經弄到了足夠八個人吃的食物,把這些食物扔在原地繼續探索不太保險、而帶上食物繼續探索效率又太低,所以乾脆就拿上能拿的部分回去吧。考慮到那些空投是平均分布的,他們在回去的路上沒準還有機會撿到些可以處理食物或生火的東西,再退一步講,就算他們沒找到,還有另外兩隊人在呢,他們肯定也聽到廣播並看見空投了,多半也會嘗試去撿東西的。

  …………

  回到會合地點時,太陽還沒落山,但也已經是下午了。

  回去的路走起來比來時慢許多,因為燕無傷拖著一整頭野豬……

  冉向天也沒想到,當自己說「拿上能拿的部分」後,燕無傷就把整頭野豬都拿上了;畢竟燕無傷是擁有「無限體力」的男人,只要拿得動的,就能帶到底。

  不出意外,他們仨是最早回來的一組,且回來的路上順利發現了一個「消耗品」的空投箱;那箱子比裝野豬的「籠箱」小很多,大約就是個熱水器的尺寸,也是一落地就會有一面自動打開的設計,裡面共裝了五瓶飲用水。

  而這五瓶水……最後他們只拿回來兩瓶,因為冉向天提議在回去之前他們每人先喝掉一瓶,並跟燕何二人事先通好氣,回去就說「一共只找到兩瓶」。

  他這手,無疑是在拉攏人心;按說這水的分配權本來也不是他冉向天一個人說了算的,但他就這麼慷他人之慨地安排了一下,好似是他給了燕無傷和何懷一些便宜。

  可惜,他比較想拉攏的燕無傷對此並不感冒,只是「哦」了一聲就把水喝了,也沒說句謝謝;倒是冉向天覺得可有可無的何懷喝完水之後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並表示自己一定不會洩漏一共有五瓶水的秘密的。

  …………

  又過了幾個小時,當太陽漸漸西沉,丹尼爾、昆特和梅爾那組人也回來了。

  這三人顯然對叢林跋涉沒什麼經驗,由於缺乏冉向天這種老司機的帶領,他們仨這趟走得很狼狽,回來時個個兒精疲力竭、灰頭土臉的。

  但一到會合地點,看到了一整頭野豬,也讓他們的精神為之一振;一想到晚上可以吃個飽、而且是吃烤肉,任誰的心情都會好些的。

  冉向天隨即就跟他們說了燕無傷是能力者的事,燕無傷也沒有讓他隱瞞,畢竟「徒手擊殺野豬」這種操作必須有個合理的解釋才行,再者,就算燕無傷要求冉向天和何懷保守這個秘密,也難保那兩人不會私下裡偷偷跟別人說。

  而丹尼爾他們三人在得知燕無傷是能力者後,接受度也是蠻高的;或許在他們熟悉的文明世界裡,聽到這事兒還會覺得驚奇和懷疑,但在這個類似真實版生存遊戲的古怪叢林裡面,你跟他們說有外星人他們沒準也會信。

  眾人交流之餘,丹尼爾他們也拿出了自己此行的收獲:兩把砍刀、一把匕首、一把短鋸、一把木弓、五支箭、一卷細繩和三瓶水。

  這三位顯然比較老實,他們直說找到的補給箱裡有五瓶水,且三個人在路上就分著喝掉了兩瓶,所以只帶回了三瓶。

  聽到他們的說辭後,冉向天也沒跟燕無傷和何懷商量,馬上就自作主張地表示他們仨找到的也是五瓶水,並喝掉了三瓶,所以只帶回兩瓶。

  冉向天的這種行動,燕無傷也理解,原本冉向天敢撒謊是因為他覺得不會被揭穿,那會兒誰也不知道這種空投的水源每箱瓶數是不是一樣的,但眼下從丹尼爾他們透露的信息來看,極有可能所有裝水的空投箱都是五瓶一組,假如冉向天在這裡撒謊了,或許能暫時蒙混過去,但只要以後他們再找到更多五瓶裝的水源空投,他今天的謊話遲早會被揭穿。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本就是脆弱的,在極端環境下,任何一個輕微的謊言都可能導致難以預計的後果,所以冉向天權衡之下果斷說了真話;反正他們這組今天已經帶回了一頭野豬來,算是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喝掉三瓶水別人也不會有什麼微詞。

  就這樣,這已經回到會合點的六人在休息、閑聊了片刻後,便不緊不慢地開始了「晚餐」的準備工作。

  由燕無傷負責用砍刀來對野豬的屍體做初步處理,他切下的那些大塊的肉再由廚師梅爾來做進一步分解,並做些烹飪的事先準備。

  丹尼爾、何懷和昆特三人一起去附近撿柴禾了,冉向天還特意告訴了他們應該選擇哪種類型的樹枝才不容易燒出濃煙。

  而冉向天自己則負責用匕首、木弓、細繩和一些木頭去生火,對他來說這是他在鏡頭前都已做過無數次的事情了,可謂駕輕就熟。

  不知不覺,他們就忙活到了太陽下山。

  在冉向天的指揮和調動下,一個簡易的「營地」已被建立起來;火堆裡的火燒得很旺,火堆的周圍也已擺好了一圈當作椅子用的大石塊,足量的野豬肉已串在了一根根樹枝上烤了起來,那些多餘的肉也已被粗略地烤過一遍並用樹葉和細繩包了起來。

  正當太陽即將完全落山,眾人也開始有些擔心時,賈馬爾和Kunny終於也回來了,但是……他們的樣子有點奇怪。

  賈馬爾看起來也是灰頭土臉的,其身上那件淺色背心都快成土黑色的了,而且背心的正面還多了幾道狹長的破口,破口下可以看到他的皮膚也被什麼東西劃開了,就好像有人用指甲抓了幾道傷痕一樣。

  另外,不知為何,賈馬爾顯得火氣很大的樣子,一到營地,他就悶悶不樂地坐下,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自說自話就抄起一瓶水,擰開蓋子,一口就喝了三分之二。

   Kunny的樣子看起來倒比他好些,雖然她的T恤、熱褲、還有露出的大片白花花的皮膚也都髒了,但至少看著沒受什麼傷。她跟在賈馬爾後面,刻意和對方保持著幾米的距離,來到營地後,她就一個人跑到梅爾旁邊坐下,用雙手摟住自己的雙臂,低頭不語。

  梅爾拿了塊烤熟的肉給Kunny,並遞給了她一瓶水,稍微猶豫了幾秒後,又低聲在其耳畔問了句:「你還好嗎?」

  「我沒事。」Kunny說話的語氣和白天很不一樣,其聲音變得很低,嗓子好像都有點啞了,她接過了肉和水,側抬起頭,用泛著淚光的眼睛看了梅爾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下垂的金髮再次把她的臉遮了起來,她也低聲地跟了一句,「只是有點累了。」

   Kunny本就是個惹眼的人,她這一舉一動,在場的其他人自然也都看在眼裡。

  幾位男士看到後,面面相覷,除了燕無傷之外,其他人所有人都產生了同一個猜想,且都不約而同地齊齊看向了賈馬爾。

  「你們看我幹嘛?」賈馬爾當然知道這些人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他本來就有火,被眾人用這種眼光盯住,當時就用非常不快的語氣反問道。

  「你們遇到什麼事兒了嗎?」冉向天可不怕他,直接就問道。

  「我撿到一個工具箱,花了半天時間,用裡面的東西做了個陷阱,想抓一只野豬。」賈馬爾回道,「結果不但沒抓到,還在引野豬上鉤的時候受了點傷,工具也都毀了。」

  聽他說完,冉向天想了想,又道:「你胸前的傷是野豬弄的?」

  「你傻嗎?這是樹枝劃的,野豬怎麼可能弄出這種痕跡?」賈馬爾道,「我主要傷到的是肩膀,在摔倒時扭傷的。」

  「那麼……」冉向天說著,又瞥了Kunny一眼,「在你做這些的時候,Kunny在幹什麼?」

  「什麼都沒幹!」賈馬爾這時也望向了Kunny,並提高了嗓門兒,「她就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忙活,什麼忙都沒幫。」從他的口氣中,可以聽出明顯的不滿。

  「他說得是真的嗎?Kunny?」冉向天又去問Kunny。

  「你什麼意思?」Kunny還沒回話,賈馬爾就站了起來,大踏步地走到了冉向天面前。

  冉向天也順勢起身,兩人劍拔弩張,怒目相視,臉幾乎都要貼到一起了。

  「我什麼意思你看不出來嗎?」冉向天並不退縮,他知道此刻除了賈馬爾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老子帶著個累贅忙活了一天……」賈馬爾邊說邊轉頭,用兇狠的目光掃了眾人一圈,「回來之後你們還要像審犯人一樣問這問那的,我倒想知道你們算什麼意思?」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這大熱天的,大家都消消氣,消消氣……」何懷像個勸架的居委會大爺一樣走了過來,輕手輕腳的想把那兩人分開。

  「沒你的事!別碰我!」不料,賈馬爾在被何懷抓住胳膊時,大臂一擺,只是隨手這麼一揮,就把何懷推了出去。

  何懷的背後,是火堆,火堆旁,此時立著許多用匕首削尖的、用來串烤肉的長樹枝;何懷身體孱弱,眼瞅著他就要後仰著摔倒在上面,說時遲那時快……丹尼爾一個箭步就上前揪住了何懷的衣服,愣是用一股蠻力把他拉了回來。

  「謝……謝謝。」何懷驚魂未定,趕緊給丹尼爾道謝。

  丹尼爾則瞪著賈馬爾道:「別太過分了,打黑拳的,你還真把自己當領頭的了?」

  聽到「打黑拳的」這四個字時,賈馬爾頓時一個激靈,他的神色忽然變了,注意力也從冉向天那邊移開,轉而放到了丹尼爾的臉上。

  也不知在那一息之間賈馬爾思考了些什麼,總之,在數秒的沉默後,他竟是退後了兩步,停止了與冉向天的對峙,並用不太情願的語氣衝何懷說了句「對不起」,隨即又坐回了原處,朝Kunny那邊抬了眼,沉聲道:「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們可以問她。」

  說罷,他就開始低頭吃東西,直到晚上眾人都入睡了,他也沒有再說過幾句話。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 14:41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5-1 10:48
第三章 天生殺人狂 (上)

  至第一天結束時,冉向天基本算是奪權成功,成為這個小群體的頭領。

  當然,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他本來也不認為像賈馬爾那樣的傢伙可以壓著自己太久。

  且不說冉向天還隱瞞著自己是個能力者的事,單憑他那個人人皆知的「野外生存專家」頭銜和各種生存技能,便足夠讓他在這特定的環境中獲得絕對的話語權了。

  反觀賈馬爾,雖然他在眾人剛醒來的時候靠著大嗓門兒和大塊頭搶先扮演上了主導者的角色,暫時鎮住了場面,但不到半天大家就發現了,他這個「格鬥家」能給這個團體帶來的貢獻甚至不如廚師梅爾;更不用說,如今還有個公開的能力者燕無傷在,所以武力方面賈馬爾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了……眾人沒有理由繼續去容忍一個像賈馬爾這樣既不招人喜歡也沒什麽用處的強權角色騎在頭上。

  於是乎,另一個對「領頭」地位有興趣的冉向天,在這時接過領導權,也是順理成章。

  冉向天比起賈馬爾來,顯然要更有城府,儘管他也不算很高明,但論那套言辭虛偽、拉攏人心的把戲,他玩得要比賈馬爾好上不少。

  即便心裡一直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但在表面上,就算只是擺擺姿態,冉向天也會盡量保持住一副為了集體利益而行動的樣子。

  而客觀上來說,他也的確為大家做了不少事……

  比如晚飯後,冉向天就親自到營地的周圍去布置了一些簡易的「警報裝置」,這類裝置是多種多樣的,只需就地取材,用一些植物和重物,加上少量的細繩就能做好;若晚上有野獸或者別的什麽東西靠近,便會觸發這些裝置,發出一些比較明顯的動靜來。

  另外,他還教了大家如何利用樹葉、雜草和藤蔓製作臨時的床鋪,並科普了睡在地上的種種風險。

  最後,他還提出了晚上大家睡覺時應該安排人輪流守夜,並自告奮勇地表示可以站第一班崗。

  其實,守夜站崗這件事,燕無傷一個人來做就行。

  在必要的情況下,燕無傷每七十二小時中只要能保證有三個睡眠周期(一個半小時算一個),就能讓自己在其餘時間裡精力充沛了。

  不過燕無傷沒有主動跟別人提這事兒,因為他可沒打算去刻意討好這群人,更沒打算為了討好他們而進一步暴露自己的能力,所以他悶聲不響地接受了冉向天的安排——由冉向天、燕無傷、丹尼爾和昆特四人輪流值守這第一夜。

  至於剩下的人,自是不用守夜,可以隨意睡到天亮。

  某種角度來看,冉向天在這個時候,已經給這八個人分出了階級……他自己是最上層的「領袖」,接下來就是燕無傷、丹尼爾和昆特這類「可以利用的人」,隨後是Kunny和梅爾兩位女性,即他「可能會用到的、不可替代的、且需要討好的對象」,而最底層的就是何懷這種「廢物」以及賈馬爾這種「最好能趕緊除掉的反對派」。

  …………

  時間慢慢流逝,晚飯後,眾人基本都在準備自己的「床鋪」,也沒怎麽休息。

  叢林裡的夜晚,是很漫長的。

  住在大都會的人可能會覺得六七點還早得很,八九點精神還好著呢,十一點以後才是真正的夜;但在叢林裡,假設六點多天色已開始暗了,那麽,直到日出之前,接下來大約十一個小時全部都算是「夜晚」。

  好在,常年的都市生活,已經讓人類這個種族的生物鐘發生了變化,至少在現代社會中,絕大多數成年人早已習慣於晚上十一點以後再睡眠的模式了。

  因此,儘管累了一天,但還是到了時近午夜,眾人才在火堆的附近陸續睡下,「守夜」的工作也才算正式開始。

  按照冉向天的設想,四個守夜的人,每人守一個半小時,差不多天也就亮了;不過,怎樣計算時間是個問題,畢竟這八人身上都沒有手錶之類的東西。

  於是,冉向天又在睡前給另外三個守夜的兄弟說了種利用月亮的位置來判斷時間的方法……

  半夜無話,不知不覺,便到了凌晨時分。

  在過去的一個半小時裡,冉向天說是在守夜,其實更多地是在做計算;他看星星、看月亮、算日期……他甚至拿一片大樹葉做了個漏斗,觀察水流下去時產生的漩渦是順時針還是逆時針,以此去推斷地理位置。

  但他只得到了一系列自相矛盾的、和他所知的天文地理知識對不上號的反饋。

  這讓他感到十分費解,但他又不是那種會聯想到「我是不是被綁架到地球之外的什麽地方了」的人,所以,到了最後,他也只能用「這塊地方的磁場和星空不太尋常」這種沒什麽意義的結論來搪塞自己。

  就這樣,冉向天懷著一堆疑問和失落的心情,去叫醒了燕無傷,自己去睡了。

  而燕無傷,剛才也的確是睡著了一會兒,因為他判斷「至少今晚」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被叫醒後,燕無傷跟冉向天隨意說了幾句,就開始「接班站崗」。

  別看這片叢林白天潮濕悶熱,到了晚上卻是有點陰冷的,當然,也沒有冷到一定要蓋點東西否則就會凍醒的程度。

  有一點比較詭異的是:無論白天還是晚上,眾人竟然都沒有遭遇蚊子,這事兒絕對不正常,但姑且也算好事吧。

  燕無傷默默地在火堆旁坐了十幾分鐘,時不時往火堆裡添上一兩根柴、保持火焰不滅。

  他看起來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和當初在基奇納搶劫時不同,如今的燕無傷,眼神中充滿了滄桑感,其渾身上下也透出一種他這個年齡的人多半不會有的沉斂和灑脫。

  「嘿,我可以坐這兒嗎?」片刻後,Kunny的聲音自他側面響起。

  燕無傷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繼續撩撥著火堆,並低聲應道:「可以。」

  接著,Kunny便緊挨著燕無傷坐下了。

  燕無傷很清楚對方是什麽時候起來的、什麽時候靠近自己的,他也猜到了Kunny大致要幹嘛,只是,他並不想多說什麽,也不想去揭穿誰,所以就順其自然。

  「我有點兒睡不著,你可以陪我聊會兒天嗎?」Kunny坐定後,稍稍沉默了幾秒,然後開口說道。

  「我更喜歡聽,而不是說。」燕無傷想了一個可以讓自己在接下來的對話中少費點神的回答。

  「噗……」Kunny聞言,噗嗤一笑,「這是我聽過最棒的聊天開場白,沒有之一。」她聳聳肩,「你知道的,我平時跟人說話,聽到的第一句通常都是誇我漂亮或者身材好。」

  「是嗎,跟我說說,你平時都和哪些人聊得比較多呢……」燕無傷有氣無力地接道。

   Kunny順勢打開了話匣子:「你知道的,就是經紀人啦、攝影師啦、化妝師啦、投資人啦……」

  她開始喋喋不休地聊起了自己的網紅人生,說的全都是些沒什麽營養的話題,且大部分內容都經過明顯的粉飾;她把自己描繪成了一個美麗勇敢善良堅強又從未失去自我和放開底線的女神,還反覆暗示自己很喜歡燕無傷這種類型的男生——儘管她根本不知道燕無傷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越說越來勁,伴隨著時不時蹦出來的「你知道的」習慣性口癖,她的身體也慢慢貼了上來,她的右手很自然地挽住了燕無傷的左臂,就差把頭也靠到後者肩上去了。

  此刻,燕無傷只要稍微往左邊瞥一眼,就能清楚地看到兩團正在有意無意地蹭著自己胳膊的白花花的東西,那本就不科學的形狀,在受到擠壓後,仿佛隨時會從Kunny那T恤的低領中跳出來一般,堪稱驚心動魄。

  但燕無傷就是不看,他給Kunny的回應也頗為敷衍,因為他對這當下這種狀況的本質一清二楚。

  雖然燕無傷並不知道白天時賈馬爾和Kunny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毫無疑問的,那兩人之間並沒有發展成彼此利用或互相依靠的關係;再加上現在賈馬爾明顯已經失勢了,Kunny的策略自然是再找一個人去依附,那麽……這個人是誰呢?

  目前看來,冉向天和燕無傷都是可以優先考慮的對象。

   Kunny也確實在這個問題上猶豫了許久,最終她還是決定:先去討好燕無傷吧。

  她這樣選擇的理由有二:其一,晚飯時她也聽說了燕無傷是能力者的事,儘管冉向天這個生存專家也很有利用價值,但和能力者相比,普通人的實力果然還是不牢靠;其二嘛……從性格和外形來說,她也的確更喜歡燕無傷一些,反觀冉向天,處處都顯出一股她十分熟悉的虛偽氣息……說來諷刺,這種同類的氣味,讓她很厭惡。

  當然,Kunny也並不是沒留後路;她一面討好燕無傷,一面也沒完全斷絕自己以後再去利用別人的可能,因此,她才特意等到冉向天睡著了才起來跟燕無傷聊天。

  「無傷啊,我突然想上廁所。」在搔首弄姿、並用刻意甜膩的嗓音絮叨了半個小時後,Kunny見燕無傷還是無動於衷的樣子,終於采取了進一步的行動。

  「哦。」燕無傷歪頭應道,「那你小心,別觸發了冉兄設置的那些警報裝置。」

  「誒?你不陪我去嗎?」Kunny疑道。

  「需要嗎?」燕無傷幾乎不假思索地反問道,問完後一秒還補了一句,「方便嗎?」

  「當然需要啊,這麽黑,我一個人去才不方便呢。」Kunny的答案是早就思考過的,「拜託了,你拿根點燃的柴禾過來幫我舉著就好,當然你得轉過身去不許偷看,順便幫我守著防止別人偷看。」

  「行……」燕無傷點點頭,一臉不耐煩地拿起了一根火堆中的樹枝,跟著她去了。

   Kunny愣是帶著他走出了幾十米距離,才找了個草叢蹲進去,在燕無傷轉過身後,她還反覆用欲拒還迎般的口吻叮囑了幾遍「別偷看」,完全就是一副在引誘對方做點兒什麽的架勢,搞得燕無傷在背對她時也直翻白眼,無奈搖頭。

  幾分鐘後,Kunny等了半天,也沒見燕無傷朝自己撲過來,這讓她很是失望,其心中已經在暗罵這小子是不是某方面無能了,然,就在此時,黑暗中……忽生異響。

  一陣若有似無的喘息聲傳來,那還不是一般的喘息,而是粗重渾濁的、聽著就感到猥瑣的那種動靜。

  「誰在那兒?」燕無傷是十分機警的,連Kunny都聽到的聲音,他肯定也聽到了。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燕無傷一邊問話,一邊已舉著那根點燃的樹枝朝著聲音的源頭走過去了。

  不料,下一秒,只聽得那片黑暗中傳出「呲呲」的一陣疾響,緊接著就有一道影子在樹叢灌木的掩護下竄了出去,那速度比兔子還快,轉瞬之間就「呲呲呲」地到了極遠的地方,並快速消失了,就連燕無傷也沒看清那到底是什麽。

  「怎麽了?」幾秒後,Kunny也過來了。其實她早就把褲子提起來了,只是裝模作樣地蹲那兒而已,所以真有動靜她來得也很快。

  燕無傷轉頭看著她,回道:「剛才那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現在跑了,可能……是什麽小動物吧。」

  「小動物?」Kunny皺眉道,「不對!我剛才分明聽見有喘氣聲,而且肯定是人的……還……還好猥瑣……」她說到這兒,突然就上前一步,摟住了燕無傷的胳膊,隨即開始裝模作樣地假哭,「討厭,肯定是有人偷看我。」

  燕無傷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她表演。

   Kunny假哭了一會兒,忽然又抬頭,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我知道了!一定是姓何的!」她把矛頭指向了何懷,並言之鑿鑿地說道,「之前我睡覺的時候,他就故意睡在離我很近的地方,而且還越湊越近,我睡著以後感覺到有人摸我腿,然後我回頭看,就發現他剛好翻身把手收回去……現在想想,他那時肯定是裝睡揩油!」她說到這兒氣得一跺腳,罵道,「這老色鬼!一定是他,白天他就老實色瞇瞇地看著我,剛才肯定是他在偷窺!」

  她說的這些,燕無傷有九成不信,即使她並非信口開河,僅憑這一面之詞也不足以作為證據。

  在她哭訴之際,燕無傷乘勢脫離了她的摟抱,緩步上前,用火光照亮了方才傳出喘息聲的地方,結果……他還真就在地上發現了——一灘液體。

  那灘液體無疑是新鮮的,量不多,基本都滴落在一塊石頭上,沒有排泄物的刺鼻氣味,也不像是植物的分泌物或露水。

  幾秒後,Kunny順著燕無傷的視線,也看到了那一小灘液體,她頓時露出極其厭惡的神色,還發出:「咿——」的一聲。

  「應該是口水。」燕無傷又湊近看了看,確認了一下,接道,「人類的口水。」

  雖然真相和Kunny剛才那幾秒間想像的情況不一樣,但一樣讓她覺得渾身發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

  沒過多久,他們兩人便返回了營地。

  一眼望去,其他人都還睡著,全都沒挪動過的樣子。

  燕無傷讓Kunny沒什麽事就去睡吧,自己再守一會兒也該換班了,Kunny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惡狠狠地瞪了眼正在睡覺的何懷,然後換到了一個遠離對方的區域繼續睡。

  對於剛才發生的那些事,燕無傷有些能想通,有些卻也想不通,但他並不著急、也沒有感到困擾,因為他知道……這還只是「第一天」罷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燕無傷看差不多該換班了,就去叫醒了丹尼爾,然後回到自己原本躺的地方再度躺下。

  但這次,燕無傷沒有再睡了,他只是閉著眼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暗中聽著……

  果然,在他睡下後二十分鐘左右,他就聽到了賈馬爾起身的聲音。

  然後,就是賈馬爾和丹尼爾一同離開、走進叢林的聲音;即使不用眼睛確認,燕無傷也大致能推測出,是賈馬爾起來之後給了丹尼爾一個眼神或手勢,把他叫走了。

  待他們走得遠些了,燕無傷……也動了起來。

  這一刻,燕無傷稍稍認真了一下,從起身、到移動、甚至到步入叢林,他都沒有發出絲毫的響動,即使是他自己,如果在閉著眼睛的情況下,也無法察覺這種「無聲動作」。

  他並不擔心在自己離開的時候營地裡會有人起來並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了,像那種狀況,只要他說自己是起來撒尿的就能蒙混過去。但若是被賈馬爾和丹尼爾發現他偷聽,事情就複雜了,所以他才隱匿了自己的聲音。

  一步,一步……燕無傷跟蹤那兩人時,每一步都踏得非常謹慎,以防對方在路過的地方留了什麽偵測的手段——這類手法他見得太多了,燕無傷自己也是箇中好手,比如說,在烏漆嘛黑的地方悄悄撒把碎土,然後從那兒路過,過會兒折返時若是看到上面有鞋印,立馬就能知道剛才有人跟來過。

  「我叫你過來是為什麽,你應該清楚吧?」不多時,賈馬爾和丹尼爾就停住了腳步,賈馬爾也不出意外地率先開口發問了。

  燕無傷一看那兩人停步,便也立即找了個安穩的地方藏好,同時把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壓了下去,整個人都靜若磐石。

  「因為我叫你『打黑拳的』?」丹尼爾聽到了賈馬爾的問題,將下巴一揚,淡定地回了一句。

  此前,丹尼爾在人前說話一直都是種GAY裡GAY氣的樣子,措辭也比較文雅,他唯一一次用直男感十足的口氣說話,就是他救下何懷,並呵斥賈馬爾的時候。

  但眼下,丹尼爾一開口就是這種口風,好似這才是真實的他……

  「你認識我?」賈馬爾又問道。

  「哼……」丹尼爾冷笑一聲,「我確實認識一個叫賈馬爾·查韋斯的格鬥家……如果你把一個沒什麽天賦更沒什麽名氣的落魄拳擊手也稱為格鬥家的話。」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我這人對於那種『兩個男人光著膀子互毆』的運動也沒什麽興趣,但我對賭博還是蠻有熱情的,所以我偶爾也會去看幾場地下拳賽。正巧,在我看過為數不多的黑拳賽中,其中一場便是由賈馬爾·查韋斯,對陣當時的地下拳王『猛虎泰格』,也就是……你。」

  泰格的臉沉了下來:「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

  「是的。」丹尼爾回道,「但我也懶得揭穿你,其一,我覺得『泰格』也不一定就是你的真名;其二,揭穿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還會讓我蒙上『一個和黑市拳有關的人』的負面印象。」

  「但昨晚,你在扶那個廢物的時候,還是把我的身份說出來了。」下一秒,泰格瞪著他,用責怪的語氣接道。

  丹尼爾攤了攤手:「我也是一時嘴快,等我回過神來,話已經出口了……

  「不過,你那時也的確有點兒過分了不是嗎?

  「我倒也不是在乎那個廢物何懷的死活,但真要因為你那一推,導致有人當場身亡了,那接下來冉向天肯定會借機發動對你的聲討,讓你償命。而你……也絕不會坐以待斃,繼而就會引發打鬥乃至廝殺。

  「考慮到你是能力者,那個燕無傷也是能力者,你們真要打起來了,那局面不好收場啊……到時候你倆殃及池魚,你說我是出手好還是不出手好呢?

  「綜上所述,我在瞬間做出的判斷,讓我選擇救下了何懷,大事化小、息事寧人。」

  泰格聽到這兒,接道:「看來你也不是什麽造型師呢……」

  「呵呵……」丹尼爾笑了,「我是啊,我的綽號就是『造型師』,因為我最喜歡的就是在別人坐著、背對我的時候,把別人弄死……」

  「呵,變態殺人狂是嗎?」泰格斜視著對方念道,並本能地側過身、遠離了丹尼爾半步。

  「不不不,這就是你誤會了。」丹尼爾舉起右手,輕輕擺了擺食指,「心理學家們早已經總結出了歷史上所有知名變態殺人狂的心理訴求,比如『為了達到自己所無法達到的某種期望』、『將殺人當成自己的使命與工作』、『為了某種宗教信仰』、『為了克服來自心理的陰影』、『為了滿足某種扭曲的貪欲或理想』、『歧視心態』、『變態娛樂』、還有『政治目的』等等。」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幾秒,深吸一口氣,再道:「而我不一樣……我每次殺人都是有十分充分、且合乎邏輯的理由的。比如那個真正的賈馬爾·查韋斯,在他和你比賽完的當天晚上,我就去宰了他……明明是個垃圾,明明應該在第二回合就倒下的,他竟然還死撐著站起來那麽多次,愣是拖到了最後計算點數才輸,害我賠了那麽多錢,所以,我才連夜去把他幹掉了;用的是一根鋼線,快速勒斃、乾淨利落……

  「你瞧,他都讓我那麽生氣了,我在殺他時也沒讓他吃什麽苦頭,證明我不是個變態吧?

  「後來我還去查了下,那個垃圾死後,由於根本沒人來認領屍體,他的屍體沒多久就被聯邦軍帶走了,據說他的遺體還有一部分捐給了一位在戰場上負傷的斷臂士兵,這就是物盡其用啊!要是沒有我,那個士兵下半輩子或許只能用義肢生活了,所以我其實還幹了件好事不是嗎?

  「再說了,雖然我殺了很多人,但我是可以隨時停下來的,並沒有什麽內部驅動力在迫使我不停地殺下去……就好比我在這兒和你們待了一天了,也沒動手不是嗎?」

  他說到最後,神情和語氣也越來越像個變態殺人狂了,儼然就是一副隨時會動手的樣子。

  泰格見狀,滿頭的冷汗,其汗痕在月光下因反光而顯得相當顯眼。

  「呵……別緊張,我說了,我不是什麽變態,只要你別主動去做些對我不利的事,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丹尼爾看對方不接話,便又說道,「我趁此機會跟你把話說開,就是為了顯示我有誠意跟你合作。」

  「哦?」泰格還是將信將疑,「為什麽是我?我現在可是過街老鼠了。」

  「過街老鼠也沒關係,情勢總會有變化的。」丹尼爾道,「至於跟你合作的原因嘛……因為其他人的底細我不清楚,也無法判斷他們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以在識破他們的老底之前,他們每一個在我看來都很危險。

  「但你……泰格,我見過你,我知道你在外面是幹什麽的,所以我寧可和你結盟。」

  他說著,上前一步,一手拍在了泰格的肩上,「兄弟,好好想想吧,這個『生存遊戲』背後的水怕是比我們想像中還深。孤軍奮戰,肯定不如互相利用,再說以你現在的處境,也沒什麽好失去的不是嗎?」

  泰格吞了口唾沫,又撇了眼自己肩上的手:「好……可以。」

  「嗯。」丹尼爾收回了手,滿意地點點頭,「那麽……既然我們已經是合作關係了,那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今天白天,你和那個女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三天微博:
趕在11點58把一個七千多字的大章發了,所以上個月成功突破了五萬,不用看紫禁之巔了,但還是要去看逐夢演藝圈。
5月定個新目標八萬字,不然我去把看了兩遍都沒能堅持過一個小時的富春山居圖看完。 ​​​​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 14:5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5-9 11:13
第四章 天生殺人狂 (中)

  第二天清晨,大部分人都是一早就起來了,只有何懷和泰格(即假的賈馬爾)還在睡著。

  何懷是因為身體本身就孱弱、年紀也偏大,所以儘管他昨天付出的勞動並不比別人多,但還是累得起不來。

  而泰格則是因為凌晨的時候起來和丹尼爾密謀,導致少睡了一段時間;又由於兩人密謀後達成了「結盟」的協議,所以他重新睡下後睡得特踏實。

  看到那兩人沒起,冉向天也沒多說什麽,他乾脆讓負責守最後一班夜的昆特也去睡了個回籠覺,並讓已經醒來的人自由活動,直到兩個小時後,太陽完全升起,時間也大約來到上午八點,他才把所有人都叫醒並聚集了起來。

  此時,其餘七人似乎都默認冉向天就是這個小團隊的領頭者了,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已習慣了聽他發號施令。

  「各位,雖然昨天是平安過來了,但我直說,還是有很多問題沒解決……」冉向天以這樣一句話作為開場白,先是秀了一大堆他的專業知識,隨後就提出了一個建議——改變紮營地點。

  改到哪裡去呢?其實他現在也不知道,但目標是明確的,就是找個離水源不算太遠的地方。

  這無疑是正確的做法,因為僅靠那些從空投箱裡找到的礦泉水,是很難維持這八個人的生存的;昨天是他們來到叢林的第一天,所以他們的身體狀況都還不錯,即使少喝點水、只吃一頓飯,他們也都能忍受,但隨著他們在這裡待的時間變長,對水和食物的需求很快就會變得更加緊迫。

  冉向天作為一個知名的野外生存專家,對此自是非常了解的;他很清楚一個人在饑渴交迫的情況下會產生哪些生理和心理上的變化,也知道那些變化會在多短的時間內對個人和團隊造成毀滅性的影響。因此,他必須得在事情變糟之前,解決掉這些基本問題。

  可能有人會奇怪,冉向天為什麽要這麽盡心盡力地去領導這個團隊?如果他一個人行動,應該會更輕鬆才對,找到的資源也都可以獨享。

  誠然,那是事實,冉向天的確也考慮過那個方案,但那並不是他的最佳選擇,只能算「備用計劃」。

  一個人自然是有一個人的好處,但也有相應的風險:比如遇到意外時無法求助他人;又比如睡覺時沒人守夜,只能靠警報裝置,導致心理上壓力很大睡不踏實;最關鍵的是,現在冉向天還不清楚這個「生存遊戲」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出於什麽目的……把自己抓來的?自己怎樣才能逃出去?要逃出去又需要冒怎樣的風險?付出多大的代價?

  考慮到以上這些因素,在那些未解之謎有結論之前,和團隊待在一起還是很有必要的;畢竟……七個人,就相當於七個炮灰,正因有他們存在,很多行動便有了容錯率,冉向天只要保證當某件事「出錯」時犧牲的不是自己就行。

  …………

  討論沒有持續太久,冉向天只花了十幾分鐘就說服了眾人。

  接著,他們就收拾了一下,帶上了現有的物資,出發了。

  今天他們暫時沒有再分組行動,因為決定了要換營地,大家一起走,就不用再「折返會合」,浪費體力了。

  一路無話,八人走了一個多小時後,來到了昨天泰格和Kunny所到過的最遠處。

  之所以選擇了這兩人走過的路線,原因有二:其一,他們倆昨天探索的距離是最短的,他們回來得最晚只是因為泰格花了大量的時間去製作捕野豬的陷阱並埋伏了很久,所以,往他們那個方向去,很快就能進入一片未探索的區域。

  其二,既然已明確知道那塊區域附近出現過一頭未被捕獲的野豬,那就可以作為線索,跟蹤動物留下的痕跡,就算找不到水源,至少也能找到動物……

  「還真有陷阱啊……」當泰格昨天挖的那個陷阱進入視線時,丹尼爾用不置可否的語氣念叨了一句。

  泰格馬上就用憤怒的語氣回懟道:「什麽意思?難道你覺得我在騙人?」

  丹尼爾聳聳肩,不屑地瞥了泰格一眼,沒有回話。

  泰格頓時做出火冒三丈的樣子,上去就揪住丹尼爾的領口:「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你到底什麽意思?」

  這兩位的演技挺逼真,但就算他們能騙過其他人,也騙不過燕無傷。

  燕無傷知道他們這齣就是故意演給大家看的,越是這種暗中勾結在一起的人,越要讓別人覺得他們關係不好,這樣才不會被懷疑。

  「好了好了,別這樣,大家都讓一步。」幾秒後,竟是冉向天上來勸阻了二人。

  按說這種和事佬的角色更適合何懷,但由於昨晚差點兒被泰格推到火堆上,導致何懷現在完全不敢靠近對方。

  而其餘幾人,在看到陷阱之後,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則都是:「所以賈馬爾說的其實是真的?Kunny真就是在賈馬爾抓野豬的時候什麽忙都沒幫,然後回到營地時還故意擺出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誤導大家?」

  當然,他們都沒有把這疑問說出來,只是默默在心裡嘀咕著……

  不多時,泰格和丹尼爾的爭吵就停止了,兩人本來也就是做做姿態,沒打算真的鬧出事來,所以看到有台階就趕緊下。

  冉向天在勸住了他們之後,便再度發揮他專家的特長,先是過去指出了幾個泰格做的陷阱的毛病,隨即就找到了野豬留下的痕跡,開始帶領眾人追蹤。

  …………

  他們又走了半個小時,期間還找到了兩個空投箱,第一個裡面裝了三個罐頭、兩小包巧克力和一小包鹽,第二個裡面有一口鐵製的吊鍋、三個加厚的行軍水壺、和一個長柄湯勺。

  這些餐具和加工過的食物讓眾人的士氣為之一振,這一上午的叢林跋涉所積攢下的勞累似乎都因此減輕了不少。

  終於,在接近中午之時,清晰的水流聲傳入了眾人的耳中。他們加快步伐,撥開密林,一條五米多寬、水深大約到膝蓋的小河便映入了眼簾。

  看到河的瞬間,Kunny第一個歡呼著衝了過去,她倒不是要喝水,而是想洗把臉……

  「別忘了這水不能喝啊,只能用來清洗。」冉向天見狀,提高了聲音提醒了對方一句。

  這話,他在來的路上已經跟眾人說過一遍了不到萬不得已,野外的水是不能直接飲用的。

  雖然我們在《西遊記》裡經常能看到師徒四人「用紫金缽盂從河裡舀起水來就往嘴裡送」的神仙操作,但請記住,人家真的是神仙,或者就是神仙轉世。

  正常人要是這麽幹,那八成是要出事的……

  未經處理的野外生水裡全是細菌和寄生蟲,肉眼可見的雜質也不少,很多動物還會在河裡排泄……直接飲用這類生水,拉稀跑肚算輕的,嚴重點就是急性腸胃炎、寄生蟲病、霍亂等等。而在野外你一旦生病,在缺乏抗生素、衛生條件又差的情況下,很容易急病致死。

  當然了,這道理,即使冉向天不說,另外七人裡也有好幾位是知道的。

  但無論如何,找到水源這事兒還是讓大夥兒狂歡了一陣,尤其是兩位女士,她們對清潔的需求無疑比邋遢的男士們更加迫切。

  就這樣,眾人在河邊滯留了片刻,隨後就移動到了離河稍微有些距離的一處空地上,開始安營紮寨、起火做飯。

  他們現在有鍋了,能做的東西也豐富了不少,食品衛生方面也更安全了。

  水源已經不是問題,除了今天撿到的鍋和水壺外,昨天喝空的礦泉水瓶他們也沒扔掉,都可以用來儲水;另外,所有從補給箱裡找到的工具、武器,還有那些被烤完包好的野豬肉,他們也都帶著。

  說是「六位男士各拿幾樣東西上路」,但其實負重最多的還是燕無傷,畢竟他是「能力者」,能者多勞嘛……他倒也不介意,因為他體力無限。

  這天中午的夥食,就比昨天更豐盛了,用魚罐頭做的湯,撒上鹽重新烤熱的野豬肉,都是由梅爾這個專業廚師製作的,這已經不是生存,更像是野餐了。

  就在八人開開心心地吃著這野味時,突然……

  那巨大的蜂鳴聲,又一次自空中響起。

  伴隨著一輪新的空投,那個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電子音又開始廣播了:【day2,北極熊35,冷兵器25,熱兵器15,輔助工具與消耗品25,開始空投】

  「什麽?」

  「北極熊?我沒聽錯吧?」

  「喂喂……這種嚴禁走私的瀕危物種,居然能弄到三十五頭?」

  當其他人還在因廣播的內容而驚訝時,燕無傷則是很淡定的在心中念道:「第二天就來這個嗎……照這個趨勢,明天就該放恐龍出來了吧……」

  「各位!冷靜點兒。」數秒後,冉向天提高了嗓門兒,吸引了大家的註意力,「就算這廣播是真的,也沒什麽好怕的。」他頓了頓,接道,「昨天投下的三十頭野豬,我們八個人分頭也只遇到了兩頭,說明這空投的區域非常大……而今天的北極熊只比野豬多五頭,除非我們刻意去找,不然遇見的概率也不會多高的。再退一步講,今天的空投裡還包含了二十五件熱兵器,只要我們能找到其中一件,就足夠在熊的面前自保了。」

  「有道理。」Kunny這時點點頭,並朝燕無傷投去一道獻媚的目光,「何況我們這兒還有個能力者呢。」

  話說這麽說,但……冉向天自己也不信自己說的那套。

  冉向天這個專業人士,又怎麽會不知道北極熊是一種多麽可怕的掠食者,和北極熊相比,野豬就像是吉娃娃般的存在。

  北極熊不但是體型最大的陸上食肉動物,還是極少數會主動攻擊人類的熊類之一;近八百公斤的體重,可以撕碎骨頭乃至金屬製品的牙和爪子,以及超越人類奧運冠軍的百米衝刺速度,都是人類難以抗衡的戰力。

  即使是能力者,在實力達到一定程度前也很難在成年北極熊的攻擊下毫髮無傷;若是沒有異能和武器的普通人,被攻擊時幾乎是十死無生的局面。

  這些事……冉向天全明白,但他選擇了報喜不報憂,因為他覺得沒必要把這些人搞得人心惶惶,以免有人整出什麽幺蛾子。

  只要眾人還維持著冷靜和秩序、擁護著他的領導,一會兒找到「熱兵器」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進行優先分配。

  …………

  四十分鐘後,眾人吃完了午飯,他們稍作休息,便再次分隊展開了探索。

  如今有了新的、可以長期使用的營地,大部分人的心態也起了些變化,他們尋找物資的熱情也更高漲了。

  為了能盡可能多地增大探索的範圍,冉向天這次安排了非常大膽的分隊方式:由Kunny、梅爾和昆特三人留下來看守營地,其餘的五人,除了丹尼爾和何懷一同行動外,冉向天自己、泰格和燕無傷這三人各走一路。

  這樣分的確也很合理:兩名女性本身就無法幫忙搬運太多的東西,還會拖慢探索的節奏,所以她們還是留在營地比較好,再考慮到營地本身也可能遭到動物襲擊,所以還得再留下一名男性作為保險。

  泰格肯定是首先要排除的人選,經過昨天的事,讓他留下和兩位女性獨處顯然不妥;丹尼爾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冉向天轉念一想,如果讓丹尼爾留下,何懷又成了個問題……因為何懷在冉向天眼裡就是個廢物,需要有人帶著他才行,昆特還是個半大孩子,恐怕帶不動他,所以還是讓丹尼爾帶吧。昆特就留在營地保護兩名女生,看他這一天半的表現,大家對他也都比較放心。

  至於冉向天自己、泰格、還有燕無傷,都是能獨當一面的人物,自然是各走一路最有效率。

  這樣的安排,眾人也沒什麽意見,於是,大約在下午一點左右,分成四隊的五人,分別朝著四個方向進發了。

  這個時候還沒人想到,到這天晚上吃晚飯時,營地裡的活人,就只剩下一半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5-12 11:06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5-15 10:10
第五章 天生殺人狂 (下)

  不知不覺,已是下午三點。

  當然了,身在叢林中的眾人並不清楚具體的時間,最多猜個大概。

  在過去那兩個小時中,燕無傷共找到了三個空投箱,第一個箱子裡裝了一把斧子和一把砍刀,第二個箱子裡有滿滿一桶橄欖油,而第三個箱子是空的,看體積就知道是用來運送北極熊的。

  很可惜,燕無傷並沒有遇到那頭熊,畢竟他來到箱子邊上的時候距離空投的時間已過去很久,熊肯定已經走遠了;至於武器和補給,燕無傷也只拿上了一把砍刀用來開路,斧子和橄欖油他都沒拿,反正回程時還會路過的,到時候再拿上也一樣。

  他就這麽按照自己的節奏穩步前行著,不快、也不慢,並時刻戒備著周圍,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的危險。

  又過了一會兒,危險……果然是找上門來了。

  「嘿!燕無傷,是你嗎?」丹尼爾的聲音,忽然從燕無傷後方數米外傳來。

  燕無傷聞言,不動聲色地停下了腳步,並轉過了身。

  其實,早在幾分鐘前,他就已經聽到對方接近的聲音了;即使丹尼爾身手不凡,但想在叢林中無聲地追上並靠近燕無傷,很難……

  「還真是你啊。」此刻,丹尼爾已站在了距離燕無傷只有兩米左右的地方,其左手摸著自己的腦袋,臉上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而其右手中……拿著一把斧子。

  「你怎麽會在我後面的?」其實燕無傷這是在明知故問,但在對方亮出底牌前,他決定還是配合著演一下,「咱們走的應該是不同的方向吧?」

  「是啊,我也納悶兒呢。」丹尼爾道,「我記得你是往西走的,而我和何叔是往北走,怎麽走著走著就遇到你了呢?」

  「這就怪了……」燕無傷淡定地接道,「就算走得不是直線,你們也不至於偏得那麽離譜吧?以及……說起何叔,他人呢?」

  「啊?」丹尼爾被他這麽一問,當即回頭看了眼,「誒?人呢?剛才還在我後面呢,怎麽一轉眼人就沒了?」

  他裝得還是挺像的,彷彿自己說得就是實情一般。

  「怕不是他走得慢,被你落下了吧。」燕無傷接道,「不過沒關係,沿途都有我留下的記號,他順著記號應該就能找到我們,我們可以在這兒原地休息等等他。」

  「嗯……有道理。」丹尼爾點點頭,但就在他那個「理」字出口後一秒,他猛然睜大了雙眼,舉起左手指著燕無傷後方驚呼道,「小心!」

  呼聲未盡,燕無傷已扭頭回望。

  也正是在燕無傷轉過頭的剎那,丹尼爾陡然暴起,掄斧便劈,斧刃直奔燕無傷的天靈蓋而去。

  噹——

  燕無傷的視線雖然沒有落在丹尼爾那邊,但他還是在那千鈞一髮之際舉起了砍刀,在自己的頭頂上方準確地格擋住了落下的斧子。

  擋住這一擊後,他才緩緩把臉轉了回來,再度看向丹尼爾,並用平靜的語氣說道:「謝謝提醒啊。」

  「呵……」丹尼爾冷笑,拿斧子的手施力未斷,下盤已是變換了支撐腳,拔腿就踹。

  燕無傷見狀,不慌不忙地輕挑左腳,後發先至,用腳底迎上對方的猛踹,並在接招後借用對方的力道順勢朝後躍出,擺脫了壓制。

  「不錯嘛,比我想像中還要強些。」丹尼爾見狀,也沒怎麽驚訝,只是笑著言道,「『郵差』名不虛傳啊。」

  「知道我的綽號,說明你也是道兒上的囉?」燕無傷聽到此言,即刻反過來試探道。

  「是倒是,只是我不如你那麽有名。」丹尼爾一邊說著,一邊目光微動、視線遊移,試圖去找出燕無傷的破綻,「昨天中午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時,就覺得耳熟,而且你還自稱雇傭兵……這就更讓我在意了;可惜你報的是本名而不是綽號,所以我一時間也沒想起你是哪位,再加上我對這地方的狀況也一頭霧水,所以就沒輕舉妄動。直到傍晚,我看到你扛回了一頭野豬,並明確知道了你是個能力者時,我一下子想起來了……你就是『郵差』。」

  燕無傷回道:「我和你有什麽仇嗎?你今天特意繞個圈子追過來也要殺我?」

  「呵呵呵……」丹尼爾發出了病態的笑聲,「為什麽我非得是為了仇恨而殺人呢?就不能是為了什麽別的原因嗎?」

  「別的原因?」燕無傷將那四個字重複了一遍,然後用詢問的語氣接道,「錢和女人?」

  丹尼爾的笑容突然又消失了:「雇傭兵就是雇傭兵,太庸俗了……」

  「那是為什麽?我倒真想請教一下了。」燕無傷又道。

  「是因為恐懼啊。」丹尼爾頓了頓,再道,「因為你這兩天來的表現,讓我覺得害怕。」

  「何出此言?」燕無傷又問道。

  丹尼爾舔了舔嘴唇,應道:「在這個小團體裡,其他人有多少斤兩,我大致上都能看得穿,可只有你……縱然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依然感到不安;你的種種言行,都讓我隱隱感覺到你知道了某些我所不知道的秘密,你看我、以及看其他人的眼神,還有你對我們的態度……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說是生物本能也好,直覺也罷……我覺得你的存在對我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和壓力,我必須找個方法讓自己舒服一些,而殺掉你……就是最直接的方法。」

  他說到最後,臉上已是不自覺地露出了猙獰之色,眼神中又充斥著一種強烈的渴望,活脫脫一個變態。

  「啊……我理解你。」不料,燕無傷竟是用一種有氣無力的語氣回道,「我剛來這個地方的時候,也有過和你一樣的感受,我也遇到過那種讓我覺得恐懼的人。」

  「什麽?」幾秒後,丹尼爾好像從這話裡推測出了一些事情,他喃喃念道,「難道你……」

  「沒錯,我並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生存遊戲』了。」燕無傷道,「你們自然也不是我遇到的第一批人。」

  「原來你是老手……」丹尼爾接話的同時,腦子也在飛速運轉。

  得到這一情報後,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燕無傷下巴上那些看起來像是用小刀刮出來的鬍子茬兒,還有他那頭亂七八糟的頭髮;又比如燕無傷無論在什麽情況前都能處變不驚的那種狀態……這些都是燕無傷已在叢林中生存了很長時間、並且對各種事態都有經驗的證明。

  「我是這裡唯一的老手。」燕無傷接道,「因為這個遊戲的規則是只有當生存的人數僅剩下最後一個時,才會宣告結束。所以每一次,都只剩下我一個人。」

  「每一次?」丹尼爾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再問道,「你到底玩了多少次了?」

  「我已經記不清了。」燕無傷回道,「我只知道,每次『結束』後,我都會不明原因的失去意識,然後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的面前又會出現七個新人,而我在上一次『遊戲』中積攢的物資全部都會消失,唯一能留下的就是一套乾淨衣服。」

  「你就沒試過在『結束』前逃離這個地方嗎?」丹尼爾又問道。

  「我當然試過。」燕無傷道,「我還試過從一開始就跟其他人攤牌、分享所有的信息,並誠懇地要求他們與我並肩戰鬥,一起活下去,找尋逃出去的方法。」他說到這兒,眼神中透出了一絲無奈、幾許滄桑,「我記憶中最久的一次,我帶領著一隊人堅持了整整一個月;到第三十天時,我們還剩下三個人,且至少已經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出了幾百公里,但周圍的景色依然毫無變化。爬到林蓋頂上往遠處眺望,四面也仍是無邊無際的叢林……

  「每天中午,空投還是會按時來,也還是會均勻地分布在我們的四面八方;最可怕的是,不管我們走了多遠,依然會遇到在之前的某天裡投下過的動物或怪物……就好像,我們始終都在同一個區域裡、從沒有走遠過一樣。

  「而那些空投的物資,也是有一定規律的,每次空投都包含怪物、武器、輔助工具與消耗品,這幾類東西相加的總數永遠是100件,且每個種類的數量通常都是5的倍數,多了少了看運氣。

  「由於前一天投下的空投並不會消失,所以食物和水是絕對夠的,關鍵還是在於怪物……

  「每天投下來的怪物和其他物資一樣,並不會憑空消失,且每天投下的怪物都會比前一天的更強。你可以想像,幾十天以後,這裡會變成怎樣的人間煉獄……」

  他說到這裡,丹尼爾基本也想到了之前燕無傷帶領的小隊是如何團滅的了:「明白了……到了第三十天,比起繼續去面對這片叢林,你的兩名隊友寧可選擇殺死同伴、重置遊戲,因為他們覺得那樣還簡單一點,就算失敗了,也不可能比死在怪物手裡來得更痛苦。」

  「就是這樣。」燕無傷接道,「因此,在幾次漫長且痛苦的嘗試過後,我只能放棄了逃離的想法,開始渾渾噩噩地在一次又一次的遊戲中輪迴,慢慢去習慣這樣的生活。」

  「難怪你對別人都是那種態度。」丹尼爾道,「因為你覺得其他人不用太久就會死光,沒有必要深交對吧?」

  「是的。」燕無傷道。

  「哼……」丹尼爾冷笑,「照你這麽說,我也是個快要死的人了?」

  「或早或晚吧,反正我並不急著殺你。」燕無傷聳肩,「你應該也能推測出,每次『重置』後的頭幾天,局面都是相對穩定的,來自怪物方面的壓力也不大,所以一般在頭五天裡我都不會考慮主動讓隊伍減員。」

  「聽起來你很有自信啊。」丹尼爾道,「你就從沒想過自己會被殺嗎?」

  「是的,我從未想過我會被殺。」燕無傷用很隨意的語氣承認了。

  「你就這麽有把握……不會死在我手上?」丹尼爾道,「還是說,剛才那一堆,全都是你胡編的,是你的緩兵之計……」

  「你不信?」燕無傷挑眉道,「好吧,不信我也理解,像你這樣的人,很難讓你接受自己時日無多的現實。」

  「呵……」丹尼爾再度冷笑,「假設你說的是真的……那這個『遊戲』簡直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啊。」他說話間,又重新邁開了步子朝前逼近,「對你來說,這裡也許是煉獄、是輪迴,但對我來說,這種規則下的生活就是天堂!」這顯然是丹尼爾的真心話,他的面目都因為興奮而扭曲了起來,「只要我取代你,成為這裡唯一的『老手』,我就能過上想殺誰就殺誰、想幹誰就幹誰、且完全不用擔心會被追究責任的日子……每一次遊戲重置後,都會有七個新鮮的活人來讓我玩弄,等過幾天我玩夠了就殺光他們再換一批……哈哈哈……能過上這種日子誰還會跑啊?」

  「你不覺得你離這種日子之間還隔了些什麽嗎?」燕無傷接道。

  「是啊,可不就是你嗎……」丹尼爾道,「所以能不能……請你趕緊去死呢?」

  話音未落,丹尼爾已發動了自己的異能——死國之贄。

  該能力只能作用於人類,且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只能生效一次;該能力的發動不需要任何代價或準備動作,心念一動便可施出,施術範圍大約是半徑五米;中了這個能力的人,會在能力生效的瞬間立刻死亡,一分鐘後再復活。

  毫無疑問,在一對一且沒有旁人干擾的情況下,死國之贄是近乎無敵的。

  「死亡」這種狀態和「被凍住」、「被定住」、「被能量束縛住」等任何一種情況都不一樣,「死亡」狀態下,能力者的能力、能量,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的性質的,都會徹底消失,其思考也會停止……也就是說,受術者在那一分鐘裡,就是一具普通的死屍而已。

  丹尼爾只要在對方復活前的一分鐘內將對方的頭砍下來,那過會兒對方就會在身首分離的狀態下復活,其結果,無非就是在十幾秒內再度死亡。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人在這能力面前都必死無疑……

  比如變種人,他們的能力是源自DNA的,所以有些變種人即使是「死亡」了,身體也會保留諸如「硬化」、「液化」甚至「自癒」的能力;又比如一些在砍頭狀態下也能生存的自癒能力者,他們復活後縱然身首異處,也不會死;還有就是榊這種具有「因果律能力」的特殊個體,他的能力可以在對方施展「死國之贄」的瞬間引發某種異常,導致對方此刻或後續的行為失敗或無果。

  但眼下,燕無傷確是被「死國之贄」將了一軍。

  在他「復活」前的一分鐘裡,丹尼爾用自己強級能力者的力量和速度,做了以下這些事:

  一,砍下燕無傷的頭和四肢。

  二,踩碎、踩爛燕無傷的頭蓋骨以及裡面的腦仁兒。

  三,快速把燕無傷的四肢切成一段一段。

  四,用剩餘的時間狂剁燕無傷的軀幹部分,盡可能的將其剁碎。

  一分鐘後,燕無傷……或者說地上那堆東西復活了,然而,這會兒他復活或不復活,看起來也就是一地的碎肉罷了,沒什麽區別。

  很顯然,丹尼爾已經防備了對方有可能具備自癒能力這件事,他也絕對有過對付這種能力者的經驗。

  「呵……」看著地上的那灘傑作,丹尼爾笑了笑,將斧子扛在肩上,轉身就走。

  他沒有去掩蓋現場,因為他身上沾的血跡太多,本來也無法掩蓋了,而且他也已經想好,一會兒回到營地就去殺光所有人,直接就開始玩「下一輪」。

  按照丹尼爾的設想,他至少得先快速玩個兩三輪,過過自己控制了多年的「殺癮」,才會考慮放慢節奏。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6-7 10:33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5-19 08:37
第六章 金剛不壞

  丹尼爾走了許久,終於回到了營地附近。

  他本以為,自己至少能見到留守在那裡的三個人,但一股從風中飄來的血腥味,讓他感覺到了事情不對頭……

  果然,他一踏入營地,就看到了滿地的血汙,和兩具屍體。

  那第一具,是昆特,他的身體被分成了兩部分,腹部以上的部分趴在一棵樹邊,腰部以下的部分則倒在距離那棵樹五米遠的地方,其腹部那一截已經不見了,或者說……灑了一地;從傷口看,昆特好像是被某種生物用蠻力強行撕開的,斷氣前他的上半身還往前爬了幾下的樣子。

  而另一邊的第二具屍體,則是Kunny,雖然她沒有被分屍、只是仰面朝上平躺在地上,但其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被「剝爛」並「挖空」了,要形容的話,就像一盒被吃空的人形竹筒飯。

  如果說昆特的死狀看起來還有那麽一點像是野獸襲擊所致,那Kunny的死狀就絕對是「怪物所為」了,因為這世上沒有一種已知的動物會把獵物弄成那樣,即使是人類……這也不是正常人做得出來的。

  Kunny的屍體甚至讓有著「造型師」之稱的丹尼爾都覺得不寒而慄,儘管他已是一個經驗非常豐富的殺人狂了。

  「居然還有活口……」丹尼爾掃視了一下現場,很快發現,留在營地的第三個人梅爾,還活著。

  這位身形矮小、性格有些內向的印度裔女廚師,本是丹尼爾覺得會比較早死的一個人,他認為,除了廢物何懷之外,梅爾應該就是這群人裡最弱小的一個了;沒想到,她如今卻是比具備體力優勢的昆特和「一直在充分發揮自身特長」的Kunny活得更久。

  「嘿!嘿!快醒醒。」丹尼爾在確認了周圍沒有埋伏後,大步流星的來到了昏迷在地的梅爾身旁,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欲將其喚醒。

  雖然丹尼爾在返回營地的路上是打算一回來就殺光所有人的,但眼下情況有變,他決定還是再演一下,先問出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再做計較。

  「唔……」在丹尼爾的呼喚下,梅爾迷迷糊糊地呻吟了一聲,甦醒了過來,接著……她就看到了地上的屍體。

  「啊」在一段短暫的反應時間過後,梅爾就雙手抱頭,大聲尖叫起來。

  她這反應,基本已經告訴了丹尼爾,她是在昆特和Kunny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前就昏過去的。

  「冷靜點兒!你現在很安全!」丹尼爾這會兒已經把斧子丟在了一旁,他用自己那雙有力的大手抓著梅爾的肩膀搖了兩下,沉聲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麽,或者告訴我你最後記得的事也行。」

  聽到「安全」兩字後,梅爾的淚水便奪眶而出,隨後她又一邊顫抖一邊調整呼吸,花了幾分鐘才讓自己的呼吸平復,到這時,她才堪堪能開口說話。

  「我……我只記得我們三個坐在那兒聊天,然後……我聽到了嗥叫聲,那不像是動物的嗥叫,更像是……」梅爾說到這兒,似乎因恐懼而陷入了某種痛苦之中,其表情變得很扭曲,「……總之,那聲音非常可怕,直接就灌進了我的腦子裡,那個瞬間我覺得我的頭都快炸了,接著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她不像是在撒謊,至少丹尼爾看不出任何撒謊的跡象,而且也想不到她撒謊的理由。

  現在擺在丹尼爾面前的問題是以下幾個:一,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麽?二,那吼聲的源頭會不會是某個使用聲音異能的能力者?會不會就是冉向天?三,不管行兇的是人還是怪物,他為什麽只殺了昆特和Kunny,但留下了梅爾?

  在喚醒梅爾之前,丹尼爾已經對現場和周邊做過一些簡單的勘察了,他並沒有找到野獸的腳印;人類的腳印卻有不少,但因為這營地到中午為止還有八個人在,來回走動很頻繁,所以他也無從分辨下午有沒有別人來過。

  梅爾昏倒的地方就在火堆的邊上,離那兩具屍體比較遠,其身上也很乾淨,完全沒沾到血跡。

  那殺人的東西……無論是什麽,反正在他離開這個營地的時候,儼然是連一滴血的痕跡都沒留下,所有的血汙都集中在兩具屍體的周圍。

  這種狀況,站在一個能力者的角度去思考,可能的解釋就是:那個兇手殺完人之後直接「飛起來」離開了現場。

  「你別怕,深呼吸,休息一會兒。」丹尼爾見問不出太多有用的東西,就隨便敷衍了梅爾兩句,然後又去撿起了斧子,「我現在就去沿著標記找冉兄,如果他還活著,這會兒肯定已經在返程中了,我過去接應他一下,以免他也遭遇不測,你在這兒等著,如果有其他人回來……」

  「不!」丹尼爾話還沒說完,梅爾就起身走向他,「別丟下我!別讓我一個人待在這兒!」

  「總得有個人待在這兒,不是你,就是我……」丹尼爾道。

  「你跟我一起等在這裡吧!」梅爾道,「你也說了,冉先生他肯定已經在返程了,我們再等一會兒就……」

  這回,是丹尼爾打斷了梅爾的話,而他用的方法是一斧子劈在了梅爾的頸側。

  丹尼爾畢竟是能力者,他都沒怎麽用力,斧刃就輕易地割裂了梅爾的脖子,並斜著斬斷鎖骨、深深嵌了下去。

  下一秒,大量的鮮血從梅爾的傷口處噴了出來,丹尼爾像是淋浴一般站在那片灑落的血雨中,用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望著梅爾道:「唉……讓你等在這兒,多活一會兒不好嗎?」

  梅爾沒能再發出什麽聲音,她一臉震驚地看了丹尼爾幾秒,接著就兩眼一翻,栽倒在了血泊中。

  剛才丹尼爾不殺她,是想問她話,但當丹尼爾問完並發現她提供不了什麽有用的信息後,就覺得她沒什麽用了,留著她也行,因為殺死昆特和Kunny的兇手沒殺她這點或許可以利用,但眼下她試圖去妨礙丹尼爾的行動,丹尼爾便失去了耐心,隨手就將她砍了。

  「呼……」丹尼爾收回了斧子,將其丟在腳邊,然後看著還沒死透、仍在地上抽搐的梅爾,長籲了一口氣,再道,「可惜啊,你不是我的菜,要不然我怎麽著都能找到個理由讓你再多活一段時間。」

  說到這兒時,他轉身從旁邊的地上拿起了一瓶水,擰開蓋子,用水沖了沖自己臉上的血,又喝了一口。

  「其實你應該感謝我,給了你一個痛快,畢竟……像你這樣的老實姑娘,本就不可能活太久的。」丹尼爾說話時,饒有興致地俯視著正在大出血梅爾,彷彿在看欣賞一幅動態的、鮮艷的油畫,「和你相比,那個自稱Kunny的女人可狡猾多了……」

  他頓了頓,接道:「你知道昨天她和泰……哦不……和賈馬爾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嗎?」由於對方不知道泰格的真名,他還是用了賈馬爾這個稱呼,「呵……其實真的什麽也沒發生,賈馬爾說的句句是實話;Kunny不但沒有幫他挖陷阱抓野豬,還在回到營地時故意裝出好像被賈馬爾給欺負了樣子,賈馬爾壓根兒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只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他又喝了口水,「……我卻是一想就明白了。」

  他瞥了眼Kunny的屍體,繼續說道:「其實理由很簡單,那個女人很精明,她不會從一開始就把賭注全都押在一個人的身上,雖然昨天下午她同意了和賈馬爾同行,但在確認對方有多少利用價值前,她並不打算讓賈馬爾嘗什麽甜頭。

  「結果……通過觀察,Kunny很快就發現,此前在眾人面前表現很強勢的賈馬爾,實際上是個連頭野豬都搞不定的男人,而且他也沒有展現出別的什麽過人之處。

  「與之相比,冉向天這個『野外生存專家』無疑是個更有用處的存在。

  「得到這一結論後,Kunny便改變了策略,於是就有了後來晚餐時的那齣戲碼。Kunny成功地用這種方法把賈馬爾從『領導者』的地位上拉了下來,換成了自己的下一個目標冉向天。

  「只是,她也沒料到,沒過多久她就得知了燕無傷是個能力者的事,這一變故,讓她原本要去討好冉向天的計劃又產生了變化。所以今天上午,你看她一直都在往燕無傷的身邊湊。」

  丹尼爾說話間,已喝完了整瓶水,他把瓶子一扔,又道:「在我看來,你能比那種心機深沉的女人多活上這一時三刻,已經算是走運的了。」他微頓半秒,皺眉道,「話說……你還真能撐啊,怎麽還沒死啊?」

  此刻,梅爾的雙眼已經翻白,身體也不再劇烈抽搐,就連傷口的血也都不怎麽流了,但她的胸膛還在有規律的微微起伏,說明她仍在呼吸。

  「算了……我就當做做好事,幫你早點解脫了吧。」丹尼爾也沒多想,他順勢就抬起右腳,打算踩爆梅爾的頭送其歸西。

  丹尼爾好歹是個強級能力者,以他的身體能力,不用斧子殺人也是沒什麽問題的。

  然,就在他準備把腳跺下的當口,忽然……他察覺到了什麽。

  這一變故,讓他急忙轉身,看向了自己左前方的那片叢林。

  一息過後,一道人影從密林中走了出來,現身在丹尼爾的視線中。

  「哼……」看著冉向天身上的血跡,丹尼爾發出一聲冷笑,「看樣子,泰格終究是沒能把你搞定啊。」

  冉向天沒有急著回話,他先是快速觀察了一下營地裡的狀況,才用冷冷的語氣應道:「是你殺了他們?」

  「呵呵呵……」丹尼爾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用陰惻惻的笑聲給對方施壓,並接道,「這個嘛……誰知道呢……」

  而此刻的冉向天呢,除了手上拿著一把砍刀,腰間還藏了一把匕首和一把手槍外,其精神狀態,也早已進入了戰鬥的節奏。

  因為,就在一個多小時前,冉向天在叢林裡受到了泰格的突襲……

  起初,冉向天還以為泰格突襲他是為了奪回這個小團體的領導權,但由於泰格也是那種喜歡在打鬥中叨逼叨來顯示自己遊刃有餘的傢伙,所以冉向天在和泰格交手的過程中,不但知道了對方的真名,還得知了丹尼爾和泰格已經結盟。

  丹尼爾和泰格無疑是計劃好了的,由丹尼爾去對付燕無傷,而泰格去突襲冉向天;只要把燕冉二人殺死,剩下的人對這兩人便構不成任何威脅。

  可惜,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同為並級能力者,泰格卻在占有先手優勢的情況下被冉向天反殺,這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你這瘋子……」冉向天又看了兩眼地上那慘不忍睹的屍體,以及生死不知的梅爾,怒道,「雖然我自認也不算什麽好人,但你居然連沒有抵抗能力的女人都殺,而且還把屍體弄成那樣……你根本就不是人!」

  「呵呵……隨你怎麽說吧。」事到如今,丹尼爾已沒有必要再去掩飾自己的本性,他獰笑道,「總之,你能自己出現在我面前,倒是替我省了不少事兒,我還真怕你利用你那所謂生存專家的技能躲進叢林裡去,那樣我還得費力去找你。」他舔了舔嘴角殘留的鮮血,一臉猥瑣地接道,「當然了,看到回來的是你,而不是泰格,我也是有點小失望的……呵,我本來還想欣賞一下泰格被我偷襲時的表情,現在是看不到了……」

  丹尼爾自信滿滿,他認為在一對一的前提下自己就不可能輸,別說是冉向天這種一看就不超過並級的傢伙,即使面對更上位的能力者,丹尼爾也絲毫不虛。

  事實上,在冉向天現身的那一刻,丹尼爾就已經在腦子裡謀劃如何將對方剁碎了。

  誰知,和剛才他想踩爆梅爾的頭時一樣,就在他準備對冉向天使用能力時,又有異變發生了……

  「哦?還有三個人呢,看來我走得還是有點快啊。」

  這句話,從丹尼爾的身後傳來。

  和冉向天不同,說這句話的人,並未讓丹尼爾提前察覺到任何動靜,直到其話音響起前,丹尼爾都不知道有人靠近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恐怖的,真正讓人頭皮發麻的是……丹尼爾聽出了,說話的人是燕無傷。

  「你……」丹尼爾木訥地轉頭回望,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而進入他視線的,是個上半身赤膊,下半身穿著條短褲(原本是長褲,但褲腿在砍腿的時候也被砍斷了)的男人。

  人如其名,此刻的燕無傷,其全身上下……至少在他露出的那些皮膚上,看不到任何傷痕;這個在不久前分明已經被剁成雜碎的男人,這會兒卻不可思議的、完好無損的站在了這裡。

  「還好,難纏的傢伙只有一個,估計也不會太費勁。」燕無傷淡定如故,念叨完這句後,他便抬手朝丹尼爾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們繼續吧,我保證不在你們分出勝負前出手偷襲。」

  丹尼爾和冉向天都不是省油的燈,燕無傷這麽一說,那兩位反而不會動手了。

  局面,陷入了僵持。

  但很快,稍稍冷靜下來的丹尼爾,似是想通了一些事……他當即又露出一絲笑容,暗忖道:「呵,原來如此,差點兒就被這小子給唬住了……

  「其實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中了我『死國之贄』的人是瞬間死亡的,所以他理應是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的狀態。

  「退一步講,就算這小子聰明絕頂,成功猜出了我這能力的施術範圍和即死效果,但也絕不可能猜到其限制(對同一個人只能使用一次)。這樣考慮的話……他覺得我很『難纏』也就很好理解了。

  「雖然暫時還不清楚他是怎麽『活過來』的,但也沒什麽好怕的;他現在故作鎮靜地旁觀,無非就是想通過我和冉向天的戰鬥來觀察我的能力原理,這就足以證明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贏我……」

  丹尼爾正這麽想著呢,燕無傷卻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般,衝他說了句:「哦對了,順帶一提,我指的『難纏的傢伙』,不是你,也不是冉先生,而是她。」

  其話音未落,躺在地上的梅爾竟猛然站了起來,她那起身時的動作宛如提線木偶、極為詭異,而她起身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嘴長大到一個十分誇張的幅度,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恐怖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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