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連載中)

   
29282128 2018-1-1 14:38: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1 2120619
29282128 發表於 2019-8-5 14:20
第十二章 狂笑之泣

  夜,已深。

  咖啡,也已經涼透了,就像人的心。

  穆罕穆德仍舊坐在那個會議室裡,呆滯地望著空蕩蕩的房間。

  白天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

  他清楚的記得,子臨回到這個房間時,那悠然的狀態……那小子就這麽毫髮無傷地回來了,還坐下喝了幾口剛煮好的咖啡;接著,子臨便用很隨意的語氣向茶宴的成員們介紹了一下跟著自己一塊兒進屋的、剛剛被自己給「招安」的三名護衛官。

  那一刻,茶宴的八人,深切地感受到了——何為絕望。

  那一刻,穆罕穆德也明白了,子臨和克勞澤今日來此的目的,從來也不是想從物理上傷害或消滅「茶宴」,而是想摧毀「茶宴」的意志。

  他們做到了。

  喝完一杯咖啡後,子臨和克勞澤就離開了。

  然後,護衛官們也離開了。

  再然後,會議桌旁的八人,也陸陸續續起身,一個一個……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最後,連身為穆罕穆德親信的毛峰,也離開了。

  他們走的時候,都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但每個人看起來都若有所思。

  當會議室裡終於只剩下自己一人時,穆罕穆德明白,「茶宴」,已經完了。

  今天走出這個會議室的人,都再也不會回到這裡,至於他們將來會去哪裡,也已經和茶宴無關。

  當然,穆罕穆德還可以以「聯邦實際權力掌握者」的身份繼續做他這段時間來一直在做的事,比如和那些政客斡旋、和那些聯邦軍高層交易、與反抗軍媾和等等。

  但他也明白,那些,也都已沒有意義了。

  他就像是一個在已經被判負的棋盤上下棋的人,他還活著這件事本身,就是子臨對他的一種羞辱。

  他開始慢慢認識到,自己對「茶宴」理念的誤解,對權力的貪戀,還有沉浸在權謀遊戲中那可笑的模樣……

  他也開始理解,逆十字做的一切,只是加速這時代大潮成型的助力罷了,真正將巨浪變成海嘯的東西,是聯邦自己花了一百多年的時間……慢慢煮沸的民意。

  憑他一個人的心機,是無法改變什麽的,最多只是拖延罷了。

  失敗的屈辱已經不算什麽,失去信念,才是讓穆罕穆德難以面對和承受的。

  終於,他放棄了生的意志,舉起了手……

  身為一個能力者,一擊擊碎自己的腦幹,讓自己無痛苦的死去,他還是能做到的。

  但就在他要動手的時候……

  叱——

  會議室的門開了。

  「啊!先生,抱歉,我不知道您還在這兒。」一個穿著廚房工作人員制服、推著個小推車的中年男子走進門來,並在看到穆罕穆德後露出驚訝的表情,道了這麽一句。

  穆罕穆德見狀,也放下了手;他畢竟還是一個體面人,他不想在自己要死的時候,還在別人面前製造那種誇張的血腥場面,給人留下心理陰影。

  「沒關係。」穆罕穆德從鼻孔裡往外長出了一股氣,接道,「你是來收拾茶具的吧?」

  「對對。」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因為一直沒接到讓我們來收拾的命令,我們也不敢擅自來打擾,但這眼瞅著都快淩晨了,而且我問了清潔工,他們說停車場裡的車都被開走了,我就想著……是不是您們忘記通知我們已經散會……」

  「行了。」穆罕穆德對對方所說的一個字都不感興趣,只想讓對方快點兒離開,故而隨口接道,「你收拾吧。」

  「好……好的。」中年男子諾了一聲,就推著車過來收茶具。

  或許是對方的出現緩解了穆罕穆德自殺的衝動、或許是看到對方收拾茶具讓穆罕穆德突發奇想,幾秒後,穆罕穆德又一時興起地開口道:「你叫什麽?」

  「啊?」被他問時,那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他顯然沒想到像穆罕穆德·薩勒這樣的大人物會來問自己這種小角色的名字,「呃……呵。」他先是給了個尷尬的笑容,隨後才回道,「我叫吉米·萊恩,是廚房的二廚。」

  「二廚?」穆罕穆德道,「怎麽是你來收拾?不該是幫工來嗎?」

  「哦,先生您可能不知道,這棟樓的廚房其實使用率不高,所以不用太多人手,白天也就我們幾個廚師和兩位茶藝師在。」吉米說到這兒,訕訕一笑,「嘿嘿,另外……不瞞您說,一個小時前大家都覺得這邊八成已經散會了,所以他們也都回去了,就留了我一個在廚房等著,收完了茶具再下班。」

  「哦……」穆罕穆德沉吟了一聲,念道,「這麽聽來……你好像是被同事欺負的對象啊?」

  他話音未落,吉米那正在收茶具的手抖了一下,險些打碎一個茶杯,還好穆罕穆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對方的手腕,將其手上的茶具穩住。

  「啊!對不起!先生。」吉米趕緊放好茶具,點頭致歉。

  「小事。」穆罕穆德也不在意,只是接著方才的話道,「從你反應來看,我猜對了?」

  吉米聞言,猶豫了兩秒,露出一絲苦笑:「呵……沒辦法,混口飯吃嘛。」

  聽著他的話語,看著他那苦澀的表情,穆罕穆德的視線不由得慢慢移動到了這個男人的左手上;穆罕穆德很快就看到了一枚廉價感十足、且非常陳舊的結婚戒指。

  「養家不容易吧?」穆罕穆德對自己的推理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故而如此問道。

  這話,讓吉米怔住了,其臉上掩不住地露出了些許哀傷的神情。

  「我明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穆罕穆德說著,隨手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本支票簿,在上面簽了個名字,並撕下一張放到了吉米面前的一個盤子上,「你我今晚相識,也算緣分,這張支票就當是我的見面禮了,想填多少金額隨便你,不過我個人建議你全部兌換成現金,量嘛……能塞滿一個大包的量就差不多了;趁著聯邦的銀行和貨幣體系還在正常運作,你趕緊兌了錢,和家人一起離開這裡吧。」

  他這話剛說到「見面禮」這三個字時,吉米就在搖頭擺手了,看起來是想拒絕,但穆罕穆德用一個下壓的手勢示意對方讓自己說完。

  而待他全說完後,吉米沉默了。

  良久,吉米才重新開口:「讓我為您做點兒什麽吧,不然這錢我不會拿的。」

  他的語氣,和他注視穆罕穆德的眼神,說明他也已經從穆罕穆德的言行中感覺到了什麽……

  「呵……」穆罕穆德笑了,這笑更多是在自嘲,因為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一個小人物同情,「那就……為我泡壺茶吧。」他微頓半秒,補充道,「要上好的西湖龍井。」

  「好的!」吉米挺直了身板兒,正色道,「雖然我不是茶藝師,但我會努力做好的!」

  他很快就轉身出去了。

  而穆罕穆德就這麽靜靜地坐在那裡等他,等著喝自己人生中的最後一杯茶。

  十分鐘不到,吉米就從廚房回來了,並奉上了一壺剛泡好的龍井。

  「先生,請慢用。」吉米將幾樣茶具逐一放到桌上後,恭敬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穆罕穆德不緊不慢地洗杯、倒茶、點茶、看茶……嗅其香,嘗其味。

  當那口茶水入喉時,他不禁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喝得最好喝的一杯龍井,甚至讓他有些沉醉了、恍然了……

  …………

  恢復意識時,穆罕穆德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個陌生的房間內,並被固定在了一張很可能是淨合金製作的、專門用來制住能力者的金屬椅子上。

  視線清晰後,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幾面磚牆、水泥地面、以及一些暴露在天花板角落的沒封好的管道,通過這些東西、以及周圍陰冷潮濕的空氣,基本能推測出這裡是個地下室。

  「哈哈……爸爸!爸爸!」幾秒後,一陣稚氣未脫的童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穆罕穆德循聲轉頭,看到房間另一側,還有一個人在。

  此刻,吉米正坐在一張椅子上,背對著穆罕穆德,在看電視;那電視裡放的,應該是一段家庭錄像,畫面中,一個看起來不過兩三歲的小女孩在奶聲奶氣地喊著爸爸,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女孩母親的女人坐在小女孩邊上衝著鏡頭微笑。

  「你終於醒了。」又過了幾秒,吉米無疑是聽到了穆罕穆德醒來的動靜,他頭也不回地說了這麽一句。

  「你……你竟敢在我的茶裡下藥!」穆罕穆德幾乎是立刻回想起了失去意識前的事情,並推測出了自己遭遇的狀況。

  「是啊。」吉米卻絲毫沒有被對方的氣勢壓倒,只是淡定地回應著,並站了起來。

  隨著吉米轉過身,穆罕穆德看清了:此時的吉米,穿著白背心和牛仔褲,身前圍了條塑膠圍裙、雙手戴了塑膠手套、左耳上懸著一個口罩、額頭上還架著個蛙鏡。

  「我沒有什麽不敢的。」吉米一邊朝穆罕穆德走來,一邊接著說道,「事實上,我真正要做的……還沒開始呢。」

  「你……」穆罕穆德本想去猜測什麽,但他很快意識到這時候沒必要費那腦子,直接問就是了,「……為什麽?」

  「為什麽?」吉米重複了這三個字,然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地面,沉默了幾秒,再道,「因為你導演的那齣『鐵幕之炎』,害死了我的妻子和女兒……讓我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親人、朋友、工作、住所……一切。」

  說到這裡,他又挪了幾步,從房間的角落裡拉來了一輛工具推車,車上放了幾個金屬托盤,裡面除了一些手術用具外,還有幾瓶成分不明的注射劑,和幾件看起來像是木工活才需要用到的器具。

  「我原本是想自殺的,就像你不久前在會議室裡想做的那樣……」吉米說著,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紙,「但就在我打算輕生的時候,有個陌生人,給了我這樣一張紙……」

  說話間,他便展開了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展示在穆罕穆德的眼前。

  這一秒,這張紙上,顯示著穆罕穆德此刻的心聲:「這是怎麽回事?」

  「其實,我以前也算個小有名氣的廚師……」看到對方的表情變化後,吉米就把紙收了回去,繼續說道,「我和妻子一起經營著一家法式料理餐廳,雖然我不是正規的學院派出身,但手藝也得到了不少美食家的認可。餐廳的生意一直很好,我的女兒露西也非常健康可愛……」說到這裡,他似是陷入了回憶中,冰冷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哽咽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呼……」數秒後,吞下一口有些鹹澀唾沫後,吉米喘了口氣,接著道,「簡而言之,我費了不少功夫才混進這克里斯托城,並爭取到了現在這份工作。

  「從你的『心聲』裡,我學到了不少有用的知識,比如如何制伏你這樣的『能力者』,還有如何在保證人不死的情況下讓他受到最大限度的痛苦等等;有些知識的確很難,實施起來也需要相當的成本,不過對一個把全部的時間和心力都用在復仇上的人來說,也不是太難實現就是了……

  「就這樣,我在那個廚房裡,每天都被人欺壓、被惡意克扣工資、做著幫工都不會做的髒活兒累活兒、無償加班……所有這些付出,只為了等一個機會。」

  言至此處,他停頓了一下,這個剎那,一種野獸般的殺意從其眼神中滲出,彷彿在這一瞬吞沒了他最後的一絲人性:「……今天這樣的機會。」

  「別這樣……」穆罕穆德的冷汗已經下來了,他可以接受沒有痛苦的自我了斷,但他不能接受眼前這些,所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有了我給你的錢,你可以有新的人生……比以前更好的人生!」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吉米聽到這話,當即就病態地大笑起來。

  也不知這笑聲的背後究竟是嘲笑、是瘋狂、還是悲傷……

  吉米一邊笑著,一邊走到了電視那邊,關掉了家人的錄像,然後開始播放音樂。

  那是一段穆罕穆德非常熟悉的旋律——巴赫無伴奏大提琴g大調第一組曲。

  「不……不!我不會……不會是在這裡!不會是在你這種人的手上……不可能!」穆罕穆德也開始因恐懼而歇斯底里,他用他那沙啞的嗓音咆哮起來,但這並不能改變他的結局。

  這晚,在克里斯托城的某個地下室裡,一段悠揚的古典音樂反覆循環著。

  但即使是離那裡最近的鄰居也不知道,在那音樂聲之下,還掩藏著一陣陣淒厲的慘叫,和病態的狂笑聲。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8-8 09:58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8-10 12:00
第十三章 召雷

  午夜,大洋城。

  由羅斯、慢哥和葛凝三人組成的偵查小隊很快就將東岸附近的幾棟建築清空了;其過程也沒什麽好多說的,因為那幾棟樓裡只是盤踞了十幾名正在酣睡的普通暴徒罷了,這些人本就是毫無警覺性的酒鬼和癮君子,直到在睡夢中被擊斃……他們都沒有驚醒過來。

  當然了,肯定有人會問,只是做個偵察任務,有必要把這些人全殺掉嗎?這些傢伙又不是反抗軍的人,就算有罪,也不一定該死吧?

  是的,他們或許是罪不至死,但在戰爭時期,人命是最不值錢的;良好市民尚且如此,何況是這些社會的邊緣人?

  在軍事行動……尤其是秘密的軍事行動中……遇到這種有可能給任務帶來麻煩或節外生枝的人,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當作「連帶損失」直接處理掉的,只有在既有條件也有約束的前提下,才會考慮花費時間和資源去妥善安置他們,而眼下這支聯邦的行動隊顯然沒那功夫。

  再退一步講,萬一這些人裡混著幾個反抗軍的探子呢?難道還要花時間和精力去逐一甄別嗎?那這任務怕是到會議開完都執行不了了。

  簡而言之,搞定了這十幾個「生命體反應」之後,潛艇上的主力部隊也迅速從海岸那兒登陸了。

  下一步,他們將會到城中分散潛伏下來,然後靜靜等待那些參與會議的大人物們到來……一旦他們掌握並鎖定了每一個反抗軍首領的位置,就會從各處同時展開突襲,將那些目標一網打盡。

  …………

  另一方面,鮑里斯和漢娜的「鐵血遊騎兵聯軍」此時也已駛過了西側的大橋。

  不過,他們到了橋頭後,便停止了進軍。

  這兩位自然也有自己的算計,反正現在距離會議召開還有整整半天時間,他們也不急著進城;先散出一些探子去探探城裡的情況,萬一裡面已是「十面埋伏」,那他們也還有後撤的餘地。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此刻,不,準確地說是從昨天他們會合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在暗處跟蹤他們的人共有四個,分別是:剛從櫻之府那裡被調回的「老兵」,索利德·威爾森;「槍鬼」,K·R·施瓦茨;前聯邦巡查官,車戊辰;以及「影織」,伊如夢。

  靠著影織的能力,跟蹤和竊聽這種事簡直易如反掌,索利德、K和車戊辰只需要堵在對方的後路上、保持安全的距離慢慢跟著就行。

  逆十字這四位本次的任務是——在對方進入大洋城後,找機會發動攻擊,在保證鮑里斯和漢娜的遺體相對完整、且對方沒有向外發出「受到逆十字攻擊」這類信息的前提下,將對方全員殲滅。

  至於執行這個任務的方法和細節,由他們自行判斷;他們可以選擇暗殺,也可以正面強攻,甚至可以想辦法引發鐵血遊騎兵和其他組織的衝突,然後來個黃雀在後。

  總之,只要最後把事情搞定了,過程不重要。

  …………

  與此同時,大洋城上空,烏維吞馬所乘坐的飛機終於也飛臨了海岸線。

  他也很機智地選擇了保持飛機的「隱形模式」,在高空盤旋,暫不降落。

  因為搭載了最新型的光學迷彩系統和反雷達反熱能偵測設備,所以他有自信,無論面對怎樣的偵查儀器自己都不會暴露。

  不出意外的話,他打算就這麽在天上待著,聽聽音樂、喝喝香檳,悠然地等到會議開始的前一刻再降落;在那之前,如果下面打起來了,他還可以見機行事——進,可派幾個精兵跳傘下去給人補刀;退,可坐山觀虎鬥。

  想得倒是不錯,但「意外」……自然還是有的。

  烏維吞馬的專機的確是搭載了當今世上最先進的反偵察系統,可惜,逆十字那邊可是掌握著比當今世界最新技術還領先不少的「第三紀元」科技的。

  今晚,富蘭克林「博士」早就已經把一座「空中堡壘」開到了大洋城的領空,這會兒正在更高的地方看著烏維吞馬的飛機在下面轉圈呢。

  「你真不考慮用導彈或者主炮解決問題嗎?」

  此時,在那空中堡壘的指揮室裡,孟夆寒正一邊布置著法台,一邊在跟博士聊天。

  博士則是坐在操作台前,一副不是很想搭理小孟的樣子,不耐煩地應道:「都說了……那樣的做法,既不能保證找得到烏維吞馬的屍體,也不能保證他一定會死;最後的結果,要嘛就是他在能力者的保護下生還落地,然後把『受到導彈攻擊』或者『被逆十字給埋伏了』這樣的信息傳送出去,給我們日後的計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要嘛就是他和全機的人直接被轟成灰,我們還要再去花很高的成本去其他地方收集他的DNA……」

  孟夆寒聞言後聳肩,半開玩笑地接道:「那萬一我不小心……『用力過猛』了呢?」

  「什麽叫『用力過猛』?你給我翻譯翻譯。」博士道。

  「就是……」孟夆寒回道,「召來的『天雷』太強,把那整機人都劈成了齏粉之類的。」

  「哦。」博士點點頭,用諷刺的語氣回道,「合著你們這些跳大神兒的……發動的攻擊都是不能準確控制的是嗎?」

  「也不是不能控制啦……」孟夆寒辯解道,「在那之前,『道術』不是跳大神兒好吧?嚴格來說我們這個也是一門科學,只不過沒有你擅長的科學體系那麽嚴謹……」

  「好的好的,你不用跟我解釋。」博士打斷了小孟,沒讓他繼續說下去,「你瞧,『科學』這個詞兒,在我的心裡就像是一條界線,線的這邊是一群滿口相對論、量子力學和弦理論的禿子,而另一邊則是哲學家、地質學家和你這種跳大神兒的……像我這種在線『這一邊』的人,看到你那種在『另一邊』的人時,就覺得很煩,不想跟你廢話,所以你最好趕緊把該幹的事情幹了,盡量別玩兒砸了,也別再跟我bb了,ok?」

  「呃……行吧……」孟夆寒可是深諳道家「不爭」之理,他也沒因為博士的毒舌吐槽而生氣,只是撇了撇嘴,接道,「跟你開開玩笑嘛~像這種程度的法術,又有這麽長時間準備,不難的。」

  話至此處,他的法台也已經布置完畢,緊跟著他就開始掐訣念咒。

  「正一上法造化深,風雷助我渡亡魂……」孟夆寒念咒之際,其雙眼緊盯著前方大屏幕上被堡壘的偵測系統鎖定的那架飛機,同時手中的桃木劍也快速地揮了幾下,「嗯……不過,亡魂可渡三途川,肉身咱還得用一番……」

  「啊?」就連博士都聽出孟夆寒念的東西好像有點問題。

  「還請雷公抬一手,給個面子留活口……」可孟夆寒還是若無其事,「有道是……十分能耐使七分,剩下三分給兒孫……」

  「你這跟誰商量呢?」博士都驚了,「而且神仙有個毛的兒孫啊?」

  他槽聲未落,卻見夜空中突綻一道電光,瞬間將黑夜點亮。

  霎時間,那道閃電的末梢,精準地擊中了烏維吞馬乘坐的飛機,直接就把機上的電路系統全部搞廢了。那機上的人頓時亂作一團,他們也是萬萬沒想到……那麽完美的反偵察和偽裝系統,就這麽被一道雷給破壞了,而且因為操作系統已停止運行,飛機當即就開始墜落……

  「嘿嘿,其實以我現在的道行,只要法台搭好,掐個訣就能搞定這個術法,嘴裡念什麽……不重要。」看著屏幕上的飛機開始向下跌落,孟夆寒訕訕一笑,對博士說道:「只不過念咒這種事屬於傳統藝能,太久不念怕生疏了,所以我這兒隨便編幾句打油詩,就當熟悉熟悉業務。」

  博士聞言,不禁高聲吼道:「你這不就是跳大神兒嗎!」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8-11 02:16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8-14 11:54
第十四章 亂戰開始

  那一道晴空霹靂,突兀地點亮了夜空,讓許多在地面上的人看到了空中的那架飛機。

  不過,並沒有人輕舉妄動。

  因為大多數人也並不知道那架飛機是什麽來頭,以及機上都有誰;再者,無論施救還是攻擊,都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所以,大家就這麽看著……想看看有沒有其他人會跳出來做點什麽。

  而機上的烏維吞馬和他那些能力者保鏢們自然也不會閒著——他們得自救。

  但是,那並不容易……

  首先,他們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是否要離開飛機?

  這個問題的答案,主要取決於「機上有沒有人可以阻止飛機的墜落」,比如像超人一樣利用飛行能力把飛機托舉起來,或至少減緩下墜的速度……如果有那樣的能力者,那他們也就不用棄機了。

  可惜……沒有那種人。

  「飛行能力」其實還真算是一種比較罕見的異能,有些能力者/變種人在實力達到一定層次後,可以靠著對原本能力的高階運用來實現飛行(比如史三問可以御屎飛天),還有些複合型能力也包含了可以飛行這項,但是……純粹的「飛行能力者」,真的極少。

  烏維吞馬的手下中雖然有好多都具備著在戰鬥方面表現不俗的異能,但阻止一架兩百多噸重的飛機下墜這事兒……剛好沒人能做到。

  因此,他們現在的選擇,只能是先逃離出機艙,然後再想辦法避免自己摔死。

  然而,「逃出機艙」這事兒,也很難……

  這架飛機,總共只有兩個出口,一個在客艙和駕駛艙之間,另一個在機尾的貨艙那兒。客艙的出口就是一扇寬度僅可供一人通過的門,而機尾的出口是卸貨用的,有好幾米寬,車都可以從那兒過。

  在電力系統崩掉之後,貨艙的門就等於是廢了,因為那個艙門是沒有純手動開啟方式的,沒電的情況下要開,除非你能在門上轟個口子出來。然而,這架飛機從裡到外、尤其是最外層的裝甲和艙門,做得都極為堅硬厚實……雖然沒有用上淨合金吧,但強級以下的能力者要打破這飛機的裝甲還真不容易,就算是達到了強級的能力者,也得花不少時間和力氣才能搞定。

  另外,要去到那個機尾的出口,還得先從客艙後面的通道進入下層貨艙,而那中間還有兩道門……有那功夫,還真不如直接在客艙上開個洞來得快。

  那麽客艙的那個出口又如何呢?

  開倒是可以手動開,但那個出口一次只能通過一個人。

  從被閃電擊中,到飛機墜地爆炸,滿打滿算,中間也就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而已,而這架飛機上,算上機組人員、保鏢和烏維吞馬自己,足有五十多人。

  這麽說吧……假設現在他們不是在一架傾斜的、急速下墜的飛機上,而是在一個普通的地鐵站裡過檢票口,且這五十多人有秩序地排成一排,一個挨著一個通過,就算那樣,一分鐘也未必能過完。

  現在這幫人正雙腳離地,散在飛機各處,驚魂未定,亂成一團……他們怎麽可能來得及全部從那扇門通過?

  「讓我先走!」

  不得不說,烏維吞馬的反應很快,他吼這句話的時候,手上已然是抓好了一個降落傘包(飛機各處的儲物空間裡都有,平均每個艙裡有十個左右,熟悉位置的話最多移動三米就能找到一個),在雙腳離地的情況下、抓著機艙內的椅背和行李架的邊緣朝著艙門移動了過去。

  但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下,真能做到「讓領導先走」的人……並不多。

  如果烏維吞馬的這些部下是因為某種崇高的信仰或者目標而聚集在一起的,那可能是會有人願意犧牲,然而他們並不是那種關係……

  因為利益而聚集的傢伙們,到了這會兒,自然是要先救自己——命都沒了,還談什麽榮華富貴、揚名立萬呢?

  所以,這一刻,這機艙內沒有什麽上下級,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爭取生的機會。

  烏維吞馬的舉動,更像是一次表率,周圍很多還在懵逼的人被他這麽一吼,也紛紛反應過來,開始搶奪傘包、並爭先恐後地向著艙門擠去……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用擔心高空缺氧或者低溫之類的問題,畢竟是能力者,身體素質擺在那裡;甚至傘包也未必一定要拿,因為有些人雖然不會飛,但他們有自信可以落地不死……當然前提是自己落地時並沒有被裝在一個大鐵罐子裡。

  砰——砰——

  飛機被雷擊後的第十秒,終於有些腦子轉得還算快的傢伙開始攻擊機艙壁了,他們也知道往門口那兒擠怕是來不及了。

  而這個時候,已經湧到艙門附近的那堆人裡,儼然已有七八個死在了同袍的能力之下。他們在雙腳離地的情況下嘶喊著、扭打著……爭奪著彼此手裡的傘包,並向著出口奮力爬去。

  在這掙扎求生的關頭,他們也顧不了那麽許多了,反正沒能及時逃出機艙的人總歸是個死,別人死,總好過自己死。

  能否從這狀況中活下來,就是看你夠不夠狠、夠不夠強、並且還得看點兒運氣……

  當然了,烏維吞馬還是不至於淪落到和部下們搏命的地步的,他好歹也是反抗軍的首領之一,身邊最少最少……也是有那麽一個「心腹死士」的。

  他的副官,也是他這次帶來的所有部下中最強的那位,就是一個願意為他犧牲的人。此刻,那副官一看情勢不妙,果斷地爆發,衝入人堆,攫住了烏維吞馬,奮力將其從那些纏鬥、爭搶的人當中拽了出來,然後回身就是一記側踢,在機艙上踢出了一個巨大的破口。

  下一秒,乘著氣流,他順勢就拽著烏維吞馬一起從那口子竄了出去。

  兩人出了機艙後,因為空氣阻力的緣故,他們下落的速度登時減緩了不少,而那飛機……或者說那塊已經失去了動力的巨型鐵疙瘩,就這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和他們拉開了距離。

  吸進一口冷空氣後,烏維吞馬立即回過神來後,迅速給自己穿上傘包,並在開傘前打了個手勢,示意副官抓緊他的身體,接著,他便拉開了降落傘,與副官一同乘傘降落。

  待這二位在空中穩住態勢、往下看時,他們的飛機已然墜落,並直接從頂部撞入了一棟高層酒店;也不知是煤氣管道還是飛機燃料的緣故,撞擊後兩秒,樓內發生了巨大的爆炸,伴隨著濃煙和巨響,那棟建築發生了結構性崩壞,不消片刻,它便像是一座被籃球擊中的紙牌塔般坍塌散落。

  烏維吞馬和副官都是能力者,視力明顯優於常人,所以,即使是在夜空中,他們也發現了除了他倆之外還有大概十幾人也成功逃出了飛機,其中……有些人搶到了降落傘,有些沒有;有些成功打開了傘包,有些沒能打開;有些人雖然沒開傘也順利落地了,還有些儘管離開了機艙,但終究沒能避免墜亡……

  總之,這場「雷擊事故」,搞得烏維吞馬……很傷。

  眼下會議還沒開始,他的那些「精兵強將」就已死了大半,而且他本人現在在天上像個活靶子一樣飄著,簡直就是任人宰割的狀態;即使他平安落地了,其位置也已暴露,接下來將面臨的也是非常被動的局面。

  不過,對於今晚這場亂局來說,烏維吞馬的這次墜機,卻可稱得上是打開僵局的導火索。

  轟轟轟……

  果然,還沒等烏維吞馬和他的副官降落,那飛機墜落地點的附近又響起了一陣連續的爆破聲;那激蕩的光影和澎湃的能量,都說明這些爆炸是能力者所引發。
29282128 發表於 2019-8-20 12:00
第十五章 私人恩怨

  「一、二、三、四……」

  此刻,就在那騷動的中心,一個身著聯邦軍高階戰鬥人員軍服的高大男子,正一邊數著數,一邊將那些從「空難」中倖存的能力者逐一「引爆」。

  這個男人,名為古薩·威斯特姆,乃是官方認定的「聯邦軍第一猛將」。

  他的形象,也確實很符合一般人對「猛將」的印象:高大壯實的身材,剛毅的相貌,不茍言笑的神情,強悍的實力等等。

  要說他身上有什麽和「猛將」人設不符的東西,那大概只有他那異能的名稱——微波爐。

  其實這個能力和巴德·萊文斯的「死海」有點像,都是那種在級別低的時候有點雞肋、但練高了以後非常恐怖的能力,只不過名稱上一個高大上一些,而另一個……就是家電嘛。

  不過,古薩和巴德最大的區別還是在於:古薩可不是什麽努力家,他是天才。

  儘管他也是到了年近五十才把能力提升到狂級的,但他是在從沒有刻意去鍛煉過能力的前提下達到這個實力的。

  另外,古薩的出身也很高,算是名門之後;所以,縱然他的實力完全可以讓他在「護衛官」中占有一席之地,但他依然被留在了聯邦軍中。

  畢竟護衛官的存在是對一般民眾保密的,但「聯邦軍第一猛將」卻是可以用來彰顯聯邦形象和實力的活招牌——這一職責,讓古薩這樣的「名門子弟」來擔當,也正合適。

  然而……到了今時今日,這「名門」的身份,「第一猛將」的榮譽,全都變成了負擔。

  在一個聯邦倒台後的世界裡,像古薩這樣的人,必定是為人所不齒的,哪怕他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樣會被人釘在恥辱柱上唾罵,一樣會被埋在地裡踏上一萬隻腳……因為人們就是樂於看到這樣的事,他們樂於見到那些以前讓自己仰視的存在跌落到萬丈深淵;因為每當這種事發生的時候,他們就會覺得,彷彿有那麽一剎那,自己也成了可以俯視別人的存在。

  綜上所述,古薩無疑是一個「鷹派」,不管是為了他個人、他的家族、還是為了「聯邦的臉面」這種或許已經誰都不在乎了的東西,他都得頑抗到底。

  他也早已明白,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在這不可逆轉的時代浪潮中,唯有戰死沙場,才是唯一的善終。

  「……十二、十三。」短短十幾秒後,古薩就把落在自己附近的那些「空難倖存者」全都給幹掉了。

  柏柏爾之魂的那幫傢伙,運氣是真的很差,他們飛機墜落時撞到的那家酒店,剛好就是古薩帶領的小隊埋伏的地方。

  古薩這邊也很莫名,心說我剛帶著十幾個部下選了個視野好的建築完成佈防,怎麽突然就有架飛機撞過來了?

  好在古薩他們發現得也早,及時撤離了被撞擊的區域,所以沒有人員傷亡。但由於那些柏柏爾之魂的倖存者在降落時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古薩也就只能出手了。

  「嗯……天上還有兩個嗎……」解決完了那些落地的能力者,古薩便把視線投向了空中,鎖定在了烏維吞馬和其副官的身上。

  「抱歉,那兩個可不能留給你……」而就在古薩準備對那兩人發動攻擊的當口,一個陌生的聲音忽從其身後傳來,中斷了他的行動。

  那一瞬,古薩神情驟變。

  他不僅是驚訝於有人可以悄無聲息地來到自己後方數米之處,更驚訝的一點在於……當他聽到那個聲音時,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感覺不到任何一名部下的氣息了。

  「別找了,全都屍骨無存了。」一息過後,那個聲音好像是猜到了古薩的想法,又補充了這麽一句。

  這時,古薩才不緊不慢地轉身,看向了那個聲音的源頭。

  「我叫萊文,不過這個名字你可能不熟……你們聯邦給我的代號是——『獵霸』。」獵霸從容地站在那兒,面對著眼前的聯邦第一猛將,自報了家門。

  「我知道你。」這會兒,古薩早已收起了驚訝,恢復了鎮定,他一邊打量著獵霸,一邊沉聲應道,「正好……我有筆賬要找你算。」

  「怎麽?」獵霸的反應也很快,「我和你有仇嗎?」

  「傑賽德·紐曼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古薩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問道。

  「哦……那個能把人『送回一天前』的傢伙是嗎?」如今的獵霸,有著一個非常強大的大腦,所以他的記性也變得很好。

  「那個『能把人送回一天前的傢伙』,是我的朋友。」古薩接道。

  「原來如此。」獵霸點點頭,「我殺了你的朋友,所以你要找我算賬,對吧?」

  「是的。」古薩回道。

  「那如果我告訴你,你的朋友並不是我殺的,你信不信?」獵霸又問道。

  古薩想了幾秒,回道:「我信,畢竟他死的時候沒有目擊者,死因是根據他生前最後的任務目標來推定的,再者……無論人是不是你殺的,眼下你我都要分勝負、決生死,所以你也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撒謊。」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但即使他不是你親手所殺,你也有著一部分責任,這點……我想你不會否認吧?」

  「無所謂,你覺得有就有。」獵霸道,「當然了,要讓我說呢……既然他是在履行職務時因公殉職的,那給他委派任務的人,才是間接把他推向死亡的人,而直接責任則在殺他的人身上;我這個從頭到尾都處於被動的人,其實也沒做什麽。」

  「你說的……也有道理。」古薩這人,還真是講道理的,「這樣看來,你我之間,好像也沒有什麽私怨了。」

  「是沒有。」獵霸道。

  「那就讓我們……」古薩接道,「不帶私人情緒的……拼個你死我活吧。」

  …………

  與此同時,城中另一處。

  某條無人的大街上,一個男人,正拿槍指著另一個男人的頭。

  拿著槍的那名男子,看起來四十歲上下,梳著背頭,身穿一襲黑色西服,大半夜的還戴著墨鏡;無人知曉他的名字,人們只知道他的代號是「N」,人稱——特工之王。

  而被他指著後腦勺的那名男子,同樣是四十歲上下的樣貌,同樣梳著背頭,也同樣是一身黑西服,不過他沒戴墨鏡,且其臉上,有著一道斜跨整張臉的猙獰疤痕;他的名字,叫傑克·安德森,人稱——殺神。

  「知道我為什麽沒開槍嗎?」這是N對傑克說的第一句話。

  「你想讓我知道,自己死在了誰的手裡。」傑克也知道對方想要什麽答案。

  「那你現在知道了嗎?」N問道。

  「我只知道,誰會死在我的手裡。」傑克回道。

  「呵……你是想說,此刻的局面,是你有意造就的嗎?」N又道。

  「你明白就好。」傑克回道。

  「你這樣……就未免太難看了吧,安德森先生。」N冷笑道,「我以為,被稱為『神』的男人,至少該具備坦然承認失敗的氣度才對。」

  「我現在就在很坦然地告訴你,你馬上就要死了。」傑克的回應,依然是那麽淡定。

  「唉……」N嘆了口氣,「那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砰——

  話音未落,他便扣動了扳機。

  …………

  另一方面,空中堡壘內。

  「我也差不多該下去了。」博士起身離開了座位,跟孟夆寒打了聲招呼,便向指揮室外走去。

  「博士,您這戾氣有點重啊。」當對方經過自己身邊時,孟夆寒終究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跟你無關。」博士說著,已走到了門口,「這是私人恩怨。」

  說罷,他就走了出去。

  「唉……」孟夆寒也不攔博士,只是暗自嘆息了一聲。

  自從得了張天師傳下的那些衣缽後,孟夆寒的修為可謂一日千里,如今的他,頗有些「窺破天機、不言不爭」的做派;對很多事,他都表現出一種悲天憫人,但又不願插手的模樣,這種「高人風範」,當真是十分欠揍了……

  「花開花落花有時,人去人來人無悔……」待博士已然離去了,孟夆寒才搖頭晃腦、自言自語地念道,「可憐半生恨難已,只嘆一朝命歸塵。」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9-15 02:30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8-24 09:55
第16章  「蘭斯」

  凌晨,大洋城,哈里·W·凱利紀念大橋 西岸某處。

  在這片並未被暴徒們佔領的區域裡,有一間不起眼的汽車旅館。

  此時,有一男一女,正坐在旅館內的一間客房中,圍著一張小桌,吃著夜宵。

  「難以置信。」房間內,卡門一邊把一勺炒雞蛋放進自己嘴裡,一邊說道,「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偽裝成炒雞蛋的分子料理?」

  「不,這就是炒雞蛋。」蘭斯這邊,則在吃著一塊看起來已經發了霉的起司,並在說這句話的間隙喝了口紅酒,「只是用的雞蛋比較考究,且負責料理的人也比較厲害而已。」

  「哦?難道你這次還自帶了個廚師一起來?」卡門道。

  「呵呵……」蘭斯輕笑了兩聲,解釋道,「這些菜都是榊準備的。」

  卡門聽到這句話後稍微楞了一下,才接道:「你是說……榊無幻?」

  「是啊。」蘭斯回道,「這小子在櫻之府待了半年多,說是監視,其實也沒太多正事兒要幹,於是就整天跟著那個合法蘿莉一起去花天酒地,號稱是搞什麽『料理狩獵』;沒想到在這個過程中他意外地發現自己除了賭博以外在料理方面也極有天賦……他那些纖毫入微的手上功夫,用在做菜上可說是一拍即合,結果,半年不到,他就從一個半吊子美食家,練成了一個一流廚師……我昨天早上還在跟他說,以後他也不用再去賭博了,直接開餐廳賣炒蛋都能發財。」

  「你不覺得……你這段話裡透露的情報太多了嗎?」卡門聽罷,語氣神情未變,只是淡淡地說道。

  「聊天不就是這樣嗎?」蘭斯道,「東拉西扯地分享一些知道的事。」

  「就因為我現在和你坐在一起吃飯,你就覺得我們是那種可以隨意透露情報的關係了?」卡門道,「還是說,你和那些爛俗電影裡的反派一樣,喜歡對俘虜囉哩囉嗦地說一大堆,以顯示你的從容?」

  蘭斯聞言,沉默了片刻。

  這期間,他收起了輕浮的笑容,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再度開口:「我就想和你……像正常人那樣聊聊天,不行嗎?」

  「你說呢?」卡門問道。

  「但我記得以前我們也曾那樣聊過。」蘭斯道。

  「以前我還年輕,不懂事。」卡門冷冷地回道,眼神中透出了厭惡。

  「你對我們之間的往事,就只感到後悔而已嗎?」蘭斯道。

  卡門也沉默了,但只有幾秒鐘:「我從不對做過的事後悔,我也想讓那些事變成值得回憶的東西,毀了一切的人……是你。」

  「我怎麽了?我只不過是讓你看到了真實的……」蘭斯道。

  「真實的你,是一個反社會的殺人狂。」卡門打斷了他。

  「啊啊……」蘭斯擺了擺手指,「那個『年輕不懂事』的你,覺得我是殺人狂。」他頓了頓,「難道現在的你還這麽看嗎?」

  「那我該怎麽看?」卡門反問道,「像那些民眾一樣,將你視為一個『英雄』?」

  「不可以嗎?」蘭斯道,「將制度審判不了的惡徒們送入地獄的人,不是英雄嗎?」

  「通過制度將惡徒們送入地獄的人才是英雄。」卡門可不是那麽容易在邏輯上被帶跑偏的,「跳出制度行使暴力的人,同樣是惡徒……無論其動機是什麽。」

  「但你口中的制度,你根本也不信,在法學院的時候你就不信。」蘭斯道。

  「所以我才想要從內部改變它。」卡門道。

  「呵……雷蒙德也是這麽想的。」蘭斯道。

  「我可不像他那麽容易被你洗腦。」卡門道。

  「但你也承認自己曾經和他一樣蠢對吧?」蘭斯道。

  「別逼我用這麽好的紅酒來潑人。」卡門道。

  聽到這句,蘭斯就笑了,並且更加不依不饒:「說到底,還是你的出身桎梏了你,讓你從一開始就限制了自己的道路和陣營,但我……懂你。」他逼視著卡門的雙眼,快速地喝了口酒,再道,「你和我,是同一類人,若不是因為你的血統,你早就和我做一樣的事了,甚至會做得更加極端,我說的對不對……卡門·莫·維克斯托克?」

  叮——

  這一秒,卡門手裡的高腳杯碎了。

  被她捏碎的。

  些許玻璃的碎片扎進了她白皙的手掌,鮮血和紅酒混合在一起,散發出一股獨特的濃郁氣息,簌簌滴落。

  她花了許久才平靜下來,看著蘭斯道:「行……我承認,我就是這種人,我用那些愚蠢的、世俗的包袱捆綁住自己,又一次次在你這個同類的挑釁下露出本性……我就像一個自己把自己關進瘋人院的瘋子,一個逼著自己當好人的賊,你滿意了嗎?」

  蘭斯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伸出手去,把她手拉過來,然後用輕柔的動作,不緊不慢地開始拔那些扎進她手裡的玻璃。

  「這點小傷我自己可以處理。」幾秒後,卡門說道,但她沒有把手收回來。

  「就讓我為你做這最後一件事吧。」蘭斯的回答,卻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卡門思索了幾秒,推理出了一個結論:「這麽說來……我已活不到日出了?」

  「呵……」蘭斯笑了,「要殺你早就殺了,何必把你抓起來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他好似怕對方不信,微頓半秒後,又補充道,「放心吧,你怎麽說也是『維克斯托克』,而且是那位『大總統』僅存的直系後代,天老闆親自打過招呼,無論是聯邦的時代,還是今後的王朝,任何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傷害你……當然,你自己除外。」

  他說到這兒,卡門不但沒有「放心」,反而是露出了更加凝重的神情:「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是已經明白了嗎?」蘭斯道。

  「不可能。」卡門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蘭斯的手腕,讓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為什麽?」

  「呵……」此刻,蘭斯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完全不符合他人設的笑容,「因為我該『回去』了。」

  「什麽回去?回去哪裡?」卡門繼續追問,聲音也漸漸升高。

  「我知道,你以為你很了解我……」蘭斯道,「但其實……我身上有一個秘密,就算是逆十字中也僅有幾個人才知道;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你也不用難過,我說了,我不是去死,只是……『回去』而已。」

  「那我怎麽辦?」這句話,卡門脫口而出,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問。

  「你……」蘭斯剛要回話,忽然,好似有什麽事情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神情微變,「唉……時候到了,本想和你像常人那樣聊聊天的……也罷,是時候說再見了,或許,再也不見。」

  話音未落,他突然就兩眼一翻,整個人癱軟著倒了下去。

  卡門趕緊把他攙扶住,沒讓他倒到地上,但當卡門扶起他的腦袋檢查時,卻發現蘭斯的呼吸和脈搏都已停止了。

  …………

  大約一分鐘前,太平洋某處,深海之中。

  在這人類科技尚無法觸及的深度,在那漆黑的海溝之中,靜靜地躺著一個正方形的黑色物體。

  和南美叢林中的那個相比,這座暗水族的遺跡明顯要小得多,其體積還沒有一棟普通的居民樓大。

  遺跡內部也沒有被牆柱分隔,只有一個一體化的空間。

  在這個空間的正中,有一根直徑兩米不到的光柱,光柱中,懸浮著一個孩子;那是個小男孩,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年紀,而其相貌,基本就是一個縮小版的蘭斯。

  嗒——嗒——

  空闊的空間內,有腳步聲慢慢逼近。

  一個男人走到了光柱前,並緩緩抬起了右手,隨著他手的動作,無數黑色的方形顆粒從地板中湧出、上升,並迅速拼湊成了一個通體黑色、表面密布著一道道青色流光的金屬控制台。

  男人看了眼控制台,然後用手在上面輕輕觸了一下。

  緊接著,他眼前的光柱就緩緩暗淡下來,那光柱中的小男孩也慢慢降下,並在雙腳觸地的瞬間……睜開的雙眼。

  「哦?結果是你來啊。」長得很像蘭斯的男孩兒剛一睜眼,就衝著男人說了這麽一句。

  「說實話。」厲小帆聳肩應道,「當我聽說了你的這個『秘密』後,我也挺震驚的。」

  「知道的秘密太多可未必是好事哦。」男孩兒笑道。

  「我明白,或許某天我會因此被滅口吧。」厲小帆回道,「不過現在……我覺得我們應該重新認識一下對吧?」

  「嗯……」男孩兒點了點頭,正色道,「初次見面,我叫古凊。」

  「幸會幸會,在下厲小帆。」厲小帆應道。

  「呵……」古凊笑了,「說真的,我本來以為來『送我走』的,會是子臨,或者天老闆本人,不過由你來……也的確合情合理。」

  「是啊,畢竟是要使用蟲洞技術,存在著不可挽回的風險,哪怕只有幾萬分之一的機率會出岔子,也該規避掉。」厲小帆回道,「為了防止天老闆本人或者子臨被卷入其他平行宇宙而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讓我來顯然更合適一點。」

  「所以我說很合理嘛。」古凊道,「反正你本身就是平行宇宙穿越者,對我這事兒的接受度比較高,再者……像你這樣的普通人,就算因為意外而再次穿越了,對其他宇宙的影響也不會很大。」

  「但你又怎樣呢?」厲小帆道,「你不是普通人吧?」

  「天老闆讓你來之前沒告訴你關於我的事嗎?」古凊問道。

  「他只說了你也來自別的平行宇宙,另外又說了下讓我做什麽,其他的他讓我直接問你。」厲小帆回道。

  「還真是懶呢,那個大叔……」古凊撇嘴念叨了一聲,然後停頓了兩秒,繼續說道,「好吧,你猜的沒錯,我在原來的宇宙,的確也不是什麽普通人……正因為我太不普通了,所以才會被送到這裡來。」

  「難道你在『那邊』是和天老闆或者子臨一樣的存在嗎?」厲小帆又問道。

  「不能這麽比,那邊有著和這邊完全不同的規則和狀況。」古凊道,「簡單地說……因為種種原因吧,我從一出生,就背負了過多的『業』在身上,如果放任不管,我很可能會在成年以前就把周圍的世界毀掉,所以……我的父母就拜託了他們的一個朋友,讓他帶著我到了這裡,和天老闆進行了一場交易。」

  「什麽交易?」厲小帆作為一個記者,好奇心還是很強烈的,他興致勃勃地追問道,「在此之前,『業』又是什麽?」

  古凊反正也是要走的人了,故而也不介意把這些告訴他,於是理了理思緒,再道:「用這個宇宙的概念來說,天老闆所掌管的『罪』,其實就是不完整版本的『業』——那是一種冥冥之中自然存在的、無法準確測量但又精確得難以置信的高維準則;然而,在這個宇宙中,由於『抹殺者』的死亡,導致只有『罪』的那部分仍在正常運作,而與『因果循環』相關的那部分功能缺失了;又由於神明的惰怠,這部分職能便落到了『傳述者』,也就是現在的『引導者』……天一的身上。」

  「所以天老闆其實是個半神?」厲小帆聽到這兒,又忍不住插了句嘴。

  「其實從生理上來說,他只是個比較特殊的人類。」古凊回道,「但你非要說他是神的話,那他也絕不僅僅是『半神』那種程度而已……因為他本身已經算是這個宇宙秩序的一部分了,他既是推動這個宇宙文明時間軸的變速齒輪,又是『因果律』這一虛數空間變量在物理世界的具象化呈現體和執行者……他所背負的一切,以及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是何等的悲劇,無論是我、還是子臨,都根本無法與之相比,而像你這樣的普通人……更是連想像都想像不出來。

  「至於……我剛才提到的『交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用這個平行宇宙的時間來說,在一個多世紀之前,也就是聯邦剛成立不久的那個時代,我被一個魔鬼……是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魔鬼』,他跟我父母那輩人有點淵源,就是他把我帶到了這個宇宙來。

  「天老闆和那個魔鬼也是舊識,他們很快就談妥了交易條件——魔鬼答應把一個誕生在這個宇宙的十分危險的『AI』帶到我所在的那個宇宙去處理掉,而天老闆承諾會在我的『業』徹底消除之前,讓我在這個宇宙以某種形式生活下去。

  「交易達成後,魔鬼就回去了,他宣稱會在我重新進入時空隧道時,把我拖回原本那個宇宙裡的某個和我離開時相隔不遠的時間點。

  「那之後,我在天老闆的書店裡和他學習了幾個月的時間,了解了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歷史和常識;然後我們倆就都覺得……是時候分開了。」

  厲小帆聽到這兒,疑道:「為什麽?你們鬧翻了?」他說著,朝周圍掃視了一圈,「於是他就把你關到了這裡來?」

  「恰恰相反。」古凊回道,「我們相處得非常愉快,老闆娘也很喜歡我,我要再晚走半個月,她可能就要把我當成親兒子那樣給我穿上女裝拍照了。」

  「嗯……這樣啊……」聞言,厲小帆當即若有所思地虛起了眼,用不懷好意的眼神開始打量眼前這個長得還真挺可愛的兒童版蘭斯。

  「嗯哼!」古凊大聲地清了清嗓子,以此打斷了對方惡意的玩笑,並接著道,「我離開的原因,是因為我和天老闆一致認為,如果我在書店繼續待下去,我和他們夫婦就會產生類似於親情的、非常……非常麻煩的情感羈絆,考慮到我遲早是要離開這個宇宙的,而他們倆可能還要一直待到……呃……永遠,所以我們還是早點兒分開比較好。

  「因此,我就被送到了這裡;天老闆把我原本的身體保存在了這個暗水族的能量容器中,在這裡面待上一年時間,生理上來說也只相當於幾天而已,所以這一百多年過去,我的身體看起來也就長了兩三歲的樣子。

  「另外,他還封印了我作為『古凊』的記憶,並在保留常識的基礎上,加入了『我是一名能力者』的認知,讓我以一種和你頗為類似的、『附身』的狀態,在這個星球上活動。

  「當然,因為我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為了防止我把這個世界搞得天翻地覆,每隔十幾年,他都會把我的記憶再次歸零,同時讓我附身到一個新的身體上。

  「而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了那次『審判』為止。

  「直到那天和你們這些『陪審員』們坐在一起時,我還以為自己是詹姆斯·蘭斯,但那之後,天老闆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解除了我記憶的封印……於是,從一月到現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我作為古凊的記憶、以及這一個多世紀裡的各種經歷,都像是涓涓細流般一點兒一點兒地清晰了起來……」

  厲小帆聽完這些,思索了一會兒,才接道:「那我可不可以認為,時至今日,你的『業』已清除得差不多了?」

  「嗯……」古凊點點頭,眉宇間似是有那麽一絲失落閃過,「就算我想多留一會兒,都不行了……不是嗎?」

  厲小帆很敏銳,他即刻接道:「有什麽讓你放不下的人或事嗎?」

  「你問得太多啦。」但在這個問題上,古凊就不那麽坦率了,「我們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該說再見了。」

  厲小帆也點點頭,眼神中露出些許的無奈:「那……你需要我跟誰帶話嗎?比如天老闆、子臨、或者別的什麽人,誰都可以。」

  古凊也稍微想了想:「好吧……就替我給子臨帶句話吧。」


  P.S. 此處時間在驚悚之後了(驚悚2055年,紂臨2218年)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8-28 10:24 編輯

29282128 發表於 2019-9-6 11:50
第十七章 道別

  鮑里斯,全名鮑里斯·西多爾·莫洛佐夫,生於雙鷹郡一個普通家庭。

  他的相貌平平,智商和體格也都一般,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也從未展現過什麽特別出眾的才能。

  當然,他也並不是什麽能力者。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如今,卻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反抗組織之一——「鐵血聯盟」的領袖,甚至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實現更大的野心。

  實話實說,即便在他自己看來,這事兒都有點不可思議。

  但這就是現實……

  回顧他的人生,如果說非要從他的身上找出某個過人之處,以給他現在的境遇一個必然的成因的話,那恐怕是能是……「運氣」了。

  大部分人認為自己分得出什麽是「好運氣」,什麽是「壞運氣」,其實未必。

  比如說,在鮑里斯十八歲那年,某天,他的父母突然就被一個聯邦官員的兒子飆車給撞死了,而且對方分明是酒駕超速闖紅燈三連,結果在一番運作下,稍微賠了點錢屁事沒有,反而是鮑里斯的父母成了主要責任方……這,看起來無疑是壞運氣。

  但反過來想,若不是因為這件事,鮑里斯也不可能就此輟學並加入鐵血聯盟;他的父母要是沒死,他勢必會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條人生道路。

  又比如說,「交趾戰役」爆發那年,堪堪升到上士的鮑里斯一上戰場就被一發流彈炸成了重傷,更巧的是,那天他剛好遇到一個初來乍到的醫務兵,那新兵蛋子一上戰場就被嚇傻了,繼而延誤了他的治療;本來,在這個醫學極度發達的時代,鮑里斯那傷雖重,但依然是可以在短期內就恢復戰鬥能力的,可他愣是被那貨治得在大後方躺了好幾個月……這,看起來也是壞運氣。

  但反過來想,若非如此,鮑里斯未必能活到戰役結束,即使活到了戰役結束,也可能變成俘虜,最後在別的地方以更加痛苦的形式死去。

  當然,還有一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鐵幕之炎」那天,他又剛好在非洲出差,逃過一劫。

  毫無疑問,他出差的理由也不是因為什麽好事。在當時那種吃緊的戰況下,鐵血聯盟所有的中校之中,只有鮑里斯一個沒有被委以實務,事實上,自打他升到這個位置後,整天就被調來調去的,和其他組織「交流工作經驗」。

  上級不用他的理由也很單純……這人什麽都好,就是能力上真不行。

  他的忠誠是沒有問題的,畢竟他和聯邦是死仇;他的資歷也是足夠的,這麽多年熬下來,和他同期的只要還能喘氣的、哪怕殘了的都已經是將軍了,他當個中校也不過分。

  鮑里斯唯一的問題就是他的能力,用子臨的話來說——平庸。

  然,正是這份平庸,以及一系列的機緣巧合,把他推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如果「歷史」是一個脫口秀演員,那麽發生在鮑里斯身上的這一切,應該算是這個演員最常用的幽默公式之一,我們甚至能在很多帝王的身上看到類似的影子——無論那些帝王在史書上把自己的成就粉飾得何等理所應當。

  總之,鮑里斯以前遇上的所有「壞運氣」,到這會兒看來,似乎都成了「因禍得福」。

  但……這就是最終的結局了嗎?

  顯然不是。

  鮑里斯的傳奇才剛剛開始。

  十一月一日的淩晨,他的運氣又一次幫了他。

  逆十字的「清洗」在這一夜如火如荼地展開,和他結盟的哥薩克遊騎兵總司令漢娜·梅德韋傑娃,柏柏爾之魂的司令烏維吞馬,崖山的首領夏侯延,以及幾乎是聯邦最後一股精銳戰力的一支特別行動小隊……皆在這晚遭到了肅清。

  唯有鮑里斯憑藉著自己「不是能力者」且沒有什麽顯著特徵的優勢,在幾名部下的拼死護送下險象環生地逃出了戰鬥區。

  他喬裝改扮,很容易就混入了平民之中,並在事後離開此地,與組織取得了聯繫。

  這晚過後,他成了除了子臨之外僅存的唯一一個反抗組織領袖,而且他立即就將逆十字的所作所為公之於眾,拆穿了逆十字的「克隆人領袖」把戲。

  一時間,舉世震驚,民憤鼎沸。

  在這聯邦即將倒台的當口,子臨這個打著「第六帝國」旗號的男人竟為了篡奪天下的犯下如此暴行,那些被平民們視為英雄的反抗軍頭領們就這麽被他殺光了,哪裡還會有人支持他?

  就這樣,本就人數稀少,沒有任何實質軍事力量的逆十字成員們變成了眾矢之的;眾反抗組織推舉鮑里斯成為了所有組織「總盟主」,帶領他們和聯邦簽訂了停戰協議,雙方傾盡所有力量,在全世界範圍內展開了搜索和剿滅逆十字的成員的行動。

  大約一年後,子臨和那些逆十字成員們要嘛就死了,要嘛從此人間蒸發,世間再無逆十字活動的跡象。

  而那之後不久,早已在暗中和鮑里斯勾勾搭搭的聯邦高層們,在談妥了雙方的利益後,終於在表面上做出了「無條件投降並歸順」的姿態。

  鮑里斯成為了「新政府」的第一任統領,一些在聯邦高層內部鬥爭中敗下陣來的人被推出去填了民憤,而剩下的那些則靠著輿論慢慢洗白,仍舊保有了自己在新政府中的一席之地。

  天下,再次安定。

  鮑里斯從此走上了人生的巔峰,成為了這個星球上最有權力的人,坐擁無盡的財富和美女,每天錦衣玉食、夜夜笙歌……

  後來……

  後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因為他的「白日夢」到此為止了。

  在他做上述這個夢的時候,K和索利德已經在近乎無聲的前提下解決掉了他和漢娜身邊所有的護衛。

  順帶一提,期間漢娜也在做著一個和鮑里斯類似的夢。

  在確認了已沒有任何倖存或隱藏的護衛後,索利德就離開了,因為早在十分鐘前事先潛入城的影織就已經發來了好幾個坐標,表示她追蹤的那些偵察兵多數都遇到了戰鬥,索利德得跟過去看看情況,免得錯過什麽重要人物的死亡。

  不多時,橋頭這邊,除了在遠距離拿狙架著看的K之外,就只剩下了車戊辰一個人……和兩具在白日夢中死去的屍體。

  車戊辰沒有讓那兩人遭太多罪,以他現在的能力,不但可以同時讓多個人陷入「白日夢」,還可以做到「夢中殺人」。

  簡單地說,他只要讓別人夢到自己被淹死,那個人在現實裡也會窒息;所以,他眼下的做法就是,讓那兩個人在美夢中「猝死」了。

  在確認自己得到了兩具全屍後,車戊辰便從車頂上滑了下來,坐在了引擎蓋兒上,掏出了一盒煙。

  他敲出一支煙,擱進嘴裡,拿起了打火機。

  火,點不著。

  那該死的海風固然是個合理的解釋,但車戊辰卻在這一瞬莫名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的直覺很準,幾秒後,有一隻穩穩的手,從黑暗中伸出,把一個點著了火的打火機,伸到了他的面前。

  車戊辰微微抬頭,在火光中看到了傑克那張滄桑的臉。

  「呵……」他輕笑一聲,用手指夾住煙,把頭往前湊了幾分,讓傑克幫他點著了煙。

  「你做得還挺俐落的,考慮過當殺手嗎?」傑克沒有立刻收起打火機,而是給自己也點上了一支煙。

  「呋——」車戊辰吐了口煙,他沒有回答傑克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該不會是特意過來誇我的吧?」

  傑克也抽了口煙,不緊不慢地應道:「那你覺得我是來幹嘛的?」

  「呵……」車戊辰又笑了,苦笑,「應該是來殺我的吧。」

  「有人要殺你沒錯。」傑克回道,「但不是我。」

  「哦?」車戊辰道,「那是誰?」

  「你說呢?」傑克也是一次次用問題回答了問題。

  但車戊辰還真是被他一問就想到了答案:「嗯……明白了。」

  車戊辰沒有再就這個問題多說什麽,也沒有轉頭看,或者做出任何躲避的動作,因為他知道,既然自己此刻已經身在K的瞄準鏡裡了,那做什麽都沒用了。

  「的確……對付我的能力,遠距離狙擊才是最正確的做法。」車戊辰撣了撣煙灰,接著道,「那麽……你來這兒,是為了和我道別呢?還是有什麽別的要說的?」

  「相識一場,來道個別也是應該的。」傑克道,「另外……你就不想問問,自己為什麽要死嗎?」

  「不必了,我知道原因。」車戊辰說著,又猛吸了一口煙,「呋——我不至於天真到認為自己能活到子臨登基,然後成為第六帝國的『特工之王』什麽的……倒是你,我有點不懂,你為什麽能活得比我久?」

  「因為我還有些事沒做完。」傑克的回答也是言簡意賅。

  「嗯。」車戊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煙霧中,他的眼神變得很複雜,語氣,則變得很疲憊,「也是難為你了……」他扔掉了煙頭,衝傑克笑了笑,「那就祝你好運吧。」

  噗——

  下一秒,一發被消了音的狙擊彈如期而至,穿過了車戊辰的頭蓋骨,瞬間終結了他的生命。

  打完了這一槍的後,遠處的K便放下了狙擊槍,不再去瞄準任何東西——他今晚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了。

  而傑克,也只是默默地抽完了煙,扔掉煙頭,又一次步入了黑暗中。
29282128 發表於 2019-9-11 10:10
第十八章 You know so less

  夜,還在繼續。

  就在車戊辰被爆頭的同時,城中另一處,那個和N對峙著的「傑克」也隨著一聲槍響……被爆了頭。

  看著眼前那具倒地的屍體,N拿槍的手慢慢垂下,他那墨鏡下的眼神,卻顯得有些疑惑。

  「不可能這麽簡單。」

  這是N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反應。

  身為「特工之王」,他的確有殺死殺神的自信,但他並不相信這件事的過程會如此輕鬆。

  「這是怎麽回事?」N在心中自問道,「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危險氣息以及能量強度絕非虛假,而他全身上下也沒有絲毫偽裝的痕跡……如果他是假的『殺神』,那只有一種解釋:這是一個實力不在傑克之下,且經過全身整容的人。」

  他正思考到這兒呢,地上的「屍體」,動了。

  但見,那個腦袋被打得稀爛的「傑克」用一種提線木偶般的詭異姿態站了起來,緊接著,一股黑色的液體迅速從他的傷口處噴湧而出,重新構成了一個頭部。

  這一次,生成出來的那個頭顱,就不再是傑克的長相了,或者說,都已經不是人類的模樣了……

  「這還真是稀罕呢……」N看著在數米之外完成了自癒的暗水,當即用饒有興致的語氣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我所不知道的、且實力如此強大的易形能力者存在。」

  N的判斷顯而易見,他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至少凶級以上、同時具備易形和自癒能力的能力者。

  可惜,他錯了。

  兩秒後,暗水聞言,轉過身來。

  說是「轉身」,其實暗水只是把自己頭部以下的部分從「穿著西裝的人類外觀」液化成了自己的本體外觀,並且在這轉化過程中將前胸變成了後背。

  「You know so less.」這一刻,暗水的聲音也變成了自己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本音,且開口就先來了句英文,隨即再道,「你剛才說的那句『被稱為神的男人,至少該具備坦然承認失敗的氣度』,就是一種很典型的、荒謬的認知。」他頓了頓,說道,「真正的『神』,無論他在承認或否認時,無論他在欺騙還是說實話時,都不會產生任何的負罪感或『是否坦然』這樣的主觀意識……

  「『坦然』這種狀態,是你們人類之間基於自身社會的倫理觀和道德約束所產生的東西,我的種族裡,就沒有這種概念;而那些類似『坦然』的,正面的或負面的各種定義,也皆是由『罪』而生,是你們『第五王國』的生物獨有的認知標籤,是真正的神或者說具備『神格』的生物根本不會在乎的玩意兒……

  「至於你們根據自身面貌以及各種知識所幻想出來的那些『神明』形象,或者是那些因為做到了某些常人所不能之事而被稱為『神』的凡人,比如傑克……他們的處事態度,也同樣沒有必要去迎合或符合你的預期或者說你那淺薄、寬泛的判斷。

  「因為你……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而已,至少在我眼裡,你和你的同類並沒有那麽大的不同;而你那『我不知道的就是稀罕的』的想法,也不過是你基於自身的狂妄和無知催生出的謬誤。」

  在暗水說這些話的時候,N自然也沒閑著。

  「特工之王」,絕非浪得虛名。

  儘管暗水的話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激怒了N,但N並沒有因憤怒而喪失哪怕絲毫的理性。

  N依然在做著最正確的事:對情報做分析,對戰鬥做準備。

  N的情報能力極為出色,那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語言、文字、乃至人的細微舉動等,其背後的含義,在他的面前都會被瞬間看破;因為他不但具備著高超的洞察力和分析力,還擁有著一種名為「數學世界」的異能。

  這個異能,是一種在自己的眼中將周遭的所有物質「數字化」的能力。

  比如,一個蘋果,在我們普通人眼裡是個蘋果,在N的眼裡也是一個蘋果,但是,當N發動能力並將這個蘋果覆蓋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時,他看到的就不是一個蘋果了;他看到的會是一堆數字和公式……質量、熱量、最大周長、化學符號、分子結構式、乃至這個蘋果各個部位的顏色值……

  僅僅是一個蘋果,他就能看到海量的信息,那麽可想而知,在一個人的身上,他能看到什麽。

  換成我們常人,如果被丟進那樣一個滿是數字的世界裡,反而會被撲面而來的大量信息弄得舉步維艱、不知所措,但N在多年的刻苦訓練和實戰經驗中,已完全適應了在「數學世界」中獲取情報並立刻做出反應的能力;非但如此,他還在能力到達凶級時開發出了這個能力更高階的運用方法「提前計算」,即在那些只有他能看到的「數字」產生變化的瞬間,進行快速演算,以此來預測物體的運動軌跡、性質變化、以及會引發的連鎖反應等等。

  說得再通俗一點……他可以預測大約數秒之後的未來。

  說得再、再具體一點……你們可以認為這是一種和「零時差演算」非常相似的東西。

  而要說他這能力有什麽缺點,那大致上就兩個:其一,「數學世界」是一種以他自身為中心向外展開的「領域」效果,在領域範圍外的世界他是看不出數字的;而這領域的覆蓋範圍取決於他花費了多少時間和體力去進行擴張。雖然這能力剛發動時擴張起來還是挺輕鬆的,幾乎瞬間就能把半徑五到十米的範圍籠罩起來,但隨著其領域的體積(覆蓋範圍是按球形擴張的)越來越大,繼續擴張和維持領域也會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吃力。

  其二,他本身的戰鬥能力會在「提前計算」開啟時有所減弱。畢竟預測未來是一種非常耗費心神的高階技巧,N的腦力無法支持他在使用這種技巧的同時再去思考太過複雜的事;也就是說,當他「預測未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基本就是在靠本能戰鬥了,想要靈活運用自身具備的各種格鬥術和槍術,他就得先停用預測能力。

  「我看不出你有撒謊的跡象,我也的確不知道你的來歷。」在暗水說完話的數秒後,N覺得自己的領域已擴張得差不多了,這才不緊不慢的接道,「但據我觀察,你也不過就是個能量強度頗高的矽基生命罷了……」他說這話還是有把握的,因為這些情報他都能直接「看」到,「不管你是被逆十字找到的還是製造出來的,反正在我眼裡,你和那些從『EF』裡出來的怪物也沒什麽區別,只是個生物兵器而已。

  「你的那套認知,於我而言也是毫無意義……

  「誠然,你今天假扮成傑克·安德森來引我上鉤,是個好主意。我本想用『預測未來』去對付安德森的『時間停止』,卻沒想到被你這麽個有自癒能力、且多半還有著極強體術的傢伙給纏上了……你可以說是我最不擅長對付的類型,但是……」

  他這個「但是」出口時,人已經動了。

  但其實……他也不是自己想動才動的,而是由於看到了「未來」不得不動。

  呲──

  下一秒,只見一道黑線從暗水的咽喉處毫無徵兆地飛出,閃電般竄向了N的眉心,若不是N提前做出動作,他的大腦中間怕是要被洞開一條隧道。

  「……但是,你依然認為你有殺死我的機會,對嗎?」暗水一邊攻擊,一邊接著對方的話說了下去。

  而在他道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的身上各處也都在絡繹不絕地射出黑線,且每一道都似一支威力驚人的利箭,即便只是輕輕蹭過,也能將鋼筋水泥都生生撕裂。

  「這傢伙……還可以將身體的一部分像這樣隨意地發射出來嗎……」另一邊,靠著提前預判和本能動作拼命躲閃著的N,內心也開始緊張起來,只因暗水的戰力比他預估得更加誇張,「在自癒力如此之強的前提下,竟還有這麽淩厲的遠程攻擊方式……有點棘手啊。」念及此處,他又是一個後空翻,並用餘光瞥了暗水一眼,「哦?這是……」就這一眼,讓他發現了一些新的情況,「呵……原來是有代價的啊,被射出來的身體部分並不會立刻長出來,所以你相當於在消耗自己的血肉發動攻擊……那我只要再撐一會兒,你豈不是自己就把自己給掏空了?」
29282128 發表於 2019-9-12 10:17
第十九章 兄弟

  N的算計,很快就被現實所打破。

  因為那些被暗水發射出來的黑色細錐在攻擊落空後並沒有消失或是失去控制,它們在暗水的第一輪攻擊過後,馬上又紛紛「返射」回了暗水的身上,並在接觸暗水身體的瞬間重新融了進去。

  這番操作,不但讓暗水的攻擊變得更加複雜難避,還創造了一種循環;就好比一個人用槍發射出的子彈可以按照其意願隨時隨地被吸回槍裡,並在飛回去的過程中照樣對所過之處造成傷害。

  在這樣的狀況下,N別說進攻了,想保證自己不死恐怕都未必能行。

  「不妙……已經四分鐘過去了,他的體力和其他能力值都沒有消耗的跡象,且沒有展現出任何的特定習慣或破綻……這個怪物,簡直就是個無懈可擊的殺戮永動機。」

  「呵……看來你遇到了一個相當棘手的傢伙呢。」

  「你!你是怎麽……」

  「至少有件事他說對了,你知道的事,遠不如你自己想像中那麽多嘛。」

  「有屁快放,我現在沒有餘力和你勾心鬥角。」

  「啊,放心,我也不打算在這種時候逗你玩兒,畢竟……你要是死了,我也一樣會玩兒完;我就直說了吧,其實每次你開啟『數學世界』時,我都會被喚醒,我之所以一直沒暴露這件事,是因為我覺得有朝一日可以利用這個來對付你,但沒想到……你居然在這種地方被逼入了絕境,而現在能救你的,也只有我了。」

  「所以……你是想跟我合作?」

  「沒錯,只有我們聯手,才能擊敗這個傢伙。」

  「『聯手』這種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是有點諷刺呢。」

  「怎麽?非要我和你作對,你才習慣嗎?」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吧?」

  「行了,這種對話我們已經有過無數次了,並沒有什麽意義。在這種生死存亡之際,難道你還要再拘泥於我們之間那些無謂的矛盾和怨恨嗎?我現在可是在救你啊。」

  「你是想自救。」

  「呵……都一樣,誰讓咱們是……兄弟呢。」

  以上那些對話,並沒有被暗水「聽」見,因為這些話本來也沒有被「說」出來,它們僅僅存在於N的腦內。

  相信各位看到這裡也都猜到了,沒錯,在這位特工之王的身上,有著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他的身體裡,存在著兩個人。

  請注意,是「兩個人」,而不是「兩種人格」。

  N是一個在戰爭中出生的孩子,因為種種原因,他的父親身份不明,而她的母親在整個孕期都沒有做過產檢,直到即將分娩時,她才發現自己腹中的是一對連體雙胞胎;但以當時當地的醫療條件,N的母親不可能完成順產,同樣的……也沒有條件讓她做正常的剖腹產。

  最終,偉大的母愛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她用一種十分殘酷的方式,捨棄了自己的生命,將生的機會留給了腹中的兩個孩子。

  N和他的兄弟「Z」,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出生的。

  他們剛出生時的樣子,就像一個「囍」字,兩人的軀幹和頭部都有重合的部分,他們兩個人共用著「一個半」的大腦,各自有一片肺葉和一個腎,同時分享著一片共有的肺葉和一個共有的腎,且其中一人的脾臟和另一人的肝臟以一種奇特的方式黏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個醫學上難以界定的複合型器官。

  毫無疑問,像這樣的一對嬰兒,即使是在設施齊全的大醫院裡,存活下去的概率也非常低,甚至可以說他們仍在呼吸的每一秒,都算是醫學奇蹟。

  但他們活下來了……

  他們在一個衛生條件很糟糕的反抗軍地下設施裡,靠著一些好心的戰士省出來的口糧所調成的米糊,生存了下來。

  更詭異的是,在出生後不到兩年的時間裡,這兩兄弟的身體連接得越來越緊密,就像兩個影子慢慢重合一般……到十八個月大時,他們竟然變成了「一個人」。

  從那以後,N從生理上來看,的確就是「一個人」了,但實際上,他是一個類似於「貝吉特」那樣的不科學的存在。

  他和他的兄弟「Z」,也不知道是基於什麽原理,在生長的過程中互相吞噬了彼此的身體,實現了「合體」。

  但他們兩兄弟的關係並不怎麽和睦,因為在「合體」後,不知為何,N獲得了這個身體的優先控制權;也就是說,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只有N同意,Z才能出來活動……這樣一來,相當於是Z的整個人生都被N奪走了。

  當然,Z也並非完全沒有出來的機會,在成年以前,他經常可以趁著N睡著、過度疲勞、或者昏迷時暫時奪走身體的控制權。

  因為Z所擁有的「時間」非常少,所以他每次出來都會抓緊每一秒鐘及時行樂,做下許多任意妄為的事情,然後把爛攤子丟給N去處理……Z認為,這也是天經地義的,按他的話說「誰讓你占用了我大部分的人生呢?」

  而N也為了不讓Z把他們倆的人生一塊兒給毀了,去進行了許多冥想和心理訓練,以避免自己被動失去身體控制權的情況,但同時N也並不希望將Z消滅掉,他只希望有一天能改變Z,尋找一個讓兩人和諧共存的方式,並盡可能地補償Z所失去的時間。

  N和Z,就是這樣一對奇特的兄弟:他們互相厭惡,卻又無法分開,他們彼此理解,但又都不願退讓。

  放任不管的話,或許他們終有一日會上演一齣兄弟相殘的悲劇,但眼下,面對暗水帶來的生命威脅,他們也是不得不放下恩怨,聯手抗敵。

  「好吧,看來我們都別無選擇了。」N本就是個很理性的人,他沒有糾結太久,便同意了Z的提議。

  「哼……那麽,從現在起,你把全部心思都用來『預測未來』吧,而『如何戰鬥』的部分就交給我。」Z也不跟兄弟客氣,當即就接管了身體的控制權。

  這個瞬間,原本已被打出不少傷口,漸漸陷入頹勢的N,其體勢驟然一變。

  他不再只是靠著一些最基本的本能動作去閃避和移動了,他開始更有效率地運用自己的身體和各種移動技巧,輕鬆流暢地穿過了暗水的持續攻擊,並在這場戰鬥中第一次主動朝暗水衝了過去。

  暗水也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對手的這種變化,他立刻停止了已經失去意義的遠程攻擊,收回了所有射出的身體部分,並改變架勢,抬手一接,剛好迎上了對方揮來的右拳。

  嘭!

  拳掌相接之際,發出一聲震響。

  爆綻的氣流應聲而釋,將兩人周遭的煙塵推散開去。

  「你似乎把大腦的工作效率給翻倍了。」暗水氣定神閒的擋住了攻擊,半步都未退,還用他那冰冷的語氣道了這麽一句。

  砰砰砰!

  N和Z則是根本沒有接話的意思,其右拳還未完全收回時,便向左滑步,做了個側身變式,左手甩槍一指,在近距離上朝著暗水的腦袋又連打了三發。

  N的配槍顯然不會是什麽量產型的普通貨色,他用的槍和子彈皆是淨合金打造,這子彈若是打在一般的能力者身上,對方就是凶級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剛才暗水就被這槍爆過頭,這會兒自然也不能幸免,其脖子以上再次被打散成了液體。

  但Z的攻擊還遠沒有結束,他緊跟著又瞄準了暗水的胸口開了一槍,打出了一個窟窿,同時,其右手從腰帶裡掏出了一枚電漿手雷,順勢拉開插銷、塞進了暗水的胸腔。

  電光石火之間,Z就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並踏地後翻,躍到半空,跳出了那枚「加強型電漿雷」的作用範圍,在高處冷笑著望著暗水的整個身體被捲入了肉眼可見的電潮之中。

  「果然……我們聯手的話,即使是這樣的怪物也不堪一擊呢。」Z一邊在心中得意地念出這句話,一邊用右手抓住了自己左側的衣領,以一種明顯會扯壞衣服的力道發力一拽。

  然,下一秒,他身上的那件西服並沒有被扯壞,而是變成了一種如「流沙」般的物質,從其身體表面「流」過,匯聚到了他的手中,並疾速凝結成了一個金屬質感的球體。

  「別放鬆警惕,快用塌縮炮給他最後一擊,等確定打死了你再得意好了。」而當N在心中對Z的話做出回應時,Z已經把右手上的這個「納米金屬球」罩到了左手所持的槍上。

  數秒之間,那些納米金屬顆粒便在磁力的導流之下和那把淨合金手槍合二為一,變成了一支手炮式的、直接佩戴在胳膊上的噴射武器。

  與此同時,遠處的暗水則還在奔湧的電漿中掙扎著,看上去絲毫沒有要掙脫的跡象。

  這一刻,已穩穩落地站定的N,儼然已在自己預測的「未來」中看到了暗水被塌縮炮擊中的景象,而同樣接收到了這一信息的Z,也在此時瞄準了暗水,完美按照著N呈現出的「未來」,發射了塌縮炮……
29282128 發表於 2019-9-15 02:34
第二十章 宿命(上)

  仍是這個夜裡,北歐某地。

  子臨站在一座孤山之上,借著月光,眺望著遠處的大地。

  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又好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而他等的人,並沒有讓他失望。

  薛叔,來了。

  「這地方可真不好找。」薛叔開口便是這麽一句。

  「我……想在這裡建一座城市,把我們腳下的山炸平了,造一座宮殿,然後在裡面擺上一個大大的鐵王座……」子臨一邊說話,一邊悠然地轉過了身來。

  但薛叔卻打斷了他:「這種連你自己都不信的話,就不用跟我說了吧?」

  「呵……我可是認真的。」子臨笑道。

  「是嗎?」薛叔應了聲,再道,「那為什麽……我從你的眼中,看不到你對自己所說的這些『未來』的絲毫憧憬。」

  「這話說得……」子臨聳肩,「難道我就不能是一個把自己的欲望深藏在心底、絲毫都不顯露出來的人嗎?」

  「你當然可以是。」薛叔道,「事實上……你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真正的心願藏起來了不是嗎?」

  「你想說什麽?」子臨道,「想說你已看穿了我?」

  「我可沒那能耐。」薛叔道,「但有一個人……可以。」

  這一秒,子臨的神情有些變了:「是不是蘭斯告訴了你什麽?」

  「是的。」薛叔回道。

  「哼……」子臨冷笑,「他又覺得他了解我了?」

  薛叔沒有答這問題,只是繼續說道:「他告訴我,你根本不想做『王』,你只是想要一個『暴君』的兇名,並躲在這兇名之下,承擔起這世間所有的仇恨,把那些必須去做的骯髒之事和痛苦抉擇統統做盡,最後再以一種狡猾的方式『死去』,以此把一個安定的王朝交給子栖去打理。」

  「這麽荒謬的說辭,你也信嗎?」子臨聽罷,一臉鎮定地問道。

  「我剛聽他說的時候,只是將信將疑。」薛叔道,「不過隨著我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我便明白,他說的是真的。」

  「你知道什麽了?」子臨道。

  薛叔道:「首先,我知道你的退路……就是莉莉婭,或者說是她的異能。

  「你應該很清楚,『無』這個能力,要比浪客的『誑語無戒』更加高位……

  「這個能力看似只是作用於『某一個事物』上,但換個角度去思考,其實其作用的目標是『整個宇宙』或者說『整個維度』;『無』並不是抹消了某個東西或者人的存在感,而是在蒙蔽整個宇宙中絕大多數三維生命體的認知。

  「換言之,這個能力在並級時,已經具備了月下部光秀那『認知修正』在神級時才能達到的部分效果。

  「也只有靠這個能力,你才有可能在對世間行使過暴君之舉後,重新過上平凡的日子。」

  子臨聽到這裡,仍是保持著鎮定:「不是吧?就憑這點,你就相信了蘭斯那番推測?」

  「其次……」薛叔依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接著方才的話說了下去,「就在今晚,你為了幫子栖掃清未來的隱患和障礙,已經展開了一系列的行動……

  「那些反抗組織的領袖自不必說……殺光他們倒是不難,難的是這種人殺光了一批又會冒出新的一批來,所以你選擇效仿珷尊的做法,利用他們的屍體來製造完全受控且任何檢測都無法識破的『假貨』。」

  「而逆十字內部……車戊辰是肯定要死的,不僅是因為他足夠聰明,更是因為他這個人和蘭斯在很大程度上有相似之處,有朝一日他一定會看破你的計劃,何況,他的『白日夢』又是極少數可以殺死你和子栖的異能之一,這種人……絕不能留。

  「至於我,無疑也是必須要消滅的一個,當然了,殺我的理由就更加單純和充分了,因為我是個能將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推翻掉的、仍篤信著人性和正義的白痴。」

  薛叔話音落時,子臨臉上已絲毫不剩輕鬆戲謔之色。

  「你怎麽知道我做這些事是為了子栖,而不是為了自己?」子臨又問道。

  「很簡單。」薛叔道,「如果是你自己來做『王』,你完全可以在維繫住各方平衡的前提下完成王朝的建立,那樣的話,你便不需要去扮演什麽暴君了,我和車戊辰也就算不上是什麽『隱患』了……只是,那種做法,恐怕要耗費你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時光……」

  「好吧好吧,蘭斯說對了。」話說到這份兒上,子臨也就不再試圖隱瞞了,他搖著頭,面露無奈地念道,「我就是要『逃』,行了吧?」

  「為什麽?」薛叔問道。

  「因為這樣對這個世界更好不是嗎?」子臨回道,「按照我的計劃,只需要很短的時間,第六帝國就能完成正常來說要幾十年才能實現的偉業。

  「然後,我會把一個強盛的王朝、一個安定的治世……直接交到子栖的手上;他是一個比我更適合治世的君王,他可以讓世人過得很好。

  「而我,會帶著變革中所有的痛苦和仇恨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只留下一個反派的形象在史書上,然後去過我想過的小日子。

  「對這個星球上剩下的絕大多數居民來說,儘管他們可能一無所知,但我的做法,會讓這時代變遷帶給他們的陣痛縮短幾十年,難道這不好嗎?」

  薛叔聞言,思索了片刻,反問道:「你沒有努力去試過,又怎麽知道哪種選擇更好呢?」

  「我沒有必要去試任何事。」而子臨緊接著就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回道,「在兩百多年前,有個姓維特斯托克的已經試過了,至於他怎麽試的,你在小學歷史課上應該就學過。」

  薛叔聽到這兒,皺眉念道:「你是說……在聯邦之前的那個帝國,也是天老闆……」

  「沒錯。」子臨沒等他說完就接道,「我和當年的那位『王』是一樣的,你以為我們是什麽?野心家?征服者?呵……我告訴你,我們都只是被人推到台前的小丑,在有限的生命中肆意張狂,燃盡一切,最後……不被任何人所理解的,歸於塵土……」

  薛叔聽到這兒,不禁想起,根據史書記載,前帝國的那位「皇帝」,好像真是在王朝進入平穩期後不久就駕崩了的。

  「你好像想到了啊。」子臨看著薛叔的表情變化,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順勢接道,「你猜得沒錯,像我這樣的人,就連『壽命』也是被設定好的……我不知道過去的那位『王』有著怎樣的能力,但擁有『量子革命』的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自然死亡』的具體日期的……相信我,若我按照你的說的那條路去走,我的結局和過去那位王不會有太大差別。」

  他現在說的這些,確是薛叔所不知道,也沒有想過的了。

  「那你讓子栖成為王,不就是讓他替你……」薛叔又想換個角度質問他。

  但子臨顯然早已有了答案:「根本不一樣。」他又一次打斷了對方,「按你說的『維持平衡』的方式慢慢去施行變革,才需要花費幾十年;而用我的方法,一年之內就能全部結束……

  「我若做個賢王,第六帝國就會是上上個政權的復刻;但我若化身為暴君,將時代更快地推上下一個穩定期,那子栖便可以輕鬆接手,他甚至可以在厭倦後把王位禪讓給他們覺得合適的人,一樣不會有什麽影響。」

  薛叔點點頭,他似乎是理解了對方:「而要實現你的計劃,像我和車戊辰這樣的人……就是必須掃除的,對嗎?」

  子臨也沒有回答薛叔的問題,他只是沉聲言道:「原諒我……我不是你,我沒有你那麽堅強、堅韌……我沒有你的勇氣和意志,更沒有你的信念和無私。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也只想當一個普通人……

  「我不想再裝出一副遊戲人間的戲謔模樣,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我並不僅僅是一個工具而已。

  「我累了……

  「我早已不在乎自己最後會背負著多少『罪』而死去。

  「當下之局,是我從『引導者』所安排的宿命中逃脫的唯一方式,只要從結果上來看我依然完成了使命,讓歷史再入輪迴,他便不會在乎我改變了時間或是形式。

  「所以,對不起……我必須殺了你。」
29282128 發表於 2019-9-21 10:39
第二十一章 宿命(下)

  話分兩頭,在子臨與薛叔對峙的時候,另一方面,大洋城中。

  還是在那個天台上。

  子栖已經將「崖山」的精銳部眾統統消滅,絕大多數人屍骨無存,唯有他們的首領夏侯延……還留了個全屍。

  當然,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全屍」而已,如果切開看的話,會發現其大腦、心臟和肺部全都不見了。

  「呼……比想像中還要費力些呢。」子栖收拾完了敵人,長舒一口氣,然後也不知跟誰念道,「你是來支援我的嗎?謝謝了,不過……看來已經沒必要了。」

  就在他話音落時,傑克從一處陰影中走了出來。

  「抱歉,我不是來支援你的。」傑克的聲音透出了一絲無奈。

  子栖轉身看向對方,沉默了幾秒,再道:「不會吧……」

  「會的。」也不知傑克在回答什麽,反正他的下一句就是,「我就是來殺你的。」

  「這麽說來……」子栖接道,「你和薛叔是一夥兒的?」

  「子臨在和納坎沃對決前就把心之書轉交給你了吧,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傑克回道。

  「我從不看你們的心聲,因為我信任你們。」子栖接道。

  「但我們根本不是你挑選的。」傑克道。

  「我信任我的哥哥,所以我哥挑選的人,就是我願意信任的人。」子栖道,「當然了……我哥也跟我說了,近期內薛叔可能會對其不利,並且有可能拉上一兩個逆十字內部的人幫忙,只是我沒想到……你也會是其中之一。」

  「那你有沒有看過你哥哥的心聲?」傑克又問道。

  「我……」子栖猶豫了一秒,「……看了。」

  「那你準備怎麽做?」傑克又問道。

  「呼……」子栖又長出了一口氣,「我也不必特意去做什麽吧?」

  「也就是說,你支持他。」傑克道。

  「感性上來說,他是我哥;理性上來說,我也認為他的判斷沒有錯。」子栖道,「他的辦法,對他、對我、對這個世界來說,都很好,唯一的遺憾就是……要犧牲掉一小部分人。」他頓了頓,再道,「這其中,逆十字外部的人自不必說,內部呢……有車戊辰、老兵、浪客、薛叔、博士……眼下來看,還得算上你。」

  「嗯……」傑克點點頭,「好吧。」他微頓半秒,接道,「在我們拼個你死我活之前,我能先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問唄。」子栖不假思索地應道。

  「你們就那麽不相信世人嗎?你們就如此確定他們會重蹈兩百多年前的覆轍……不知學習、不知改變,再次帶給自己數十年的動蕩和苦難嗎?你們就不能給他們一次機會去證明自己,而不是急於替他們做主嗎?」傑克問道。

  「呵……」子栖笑了,「是的,我們就是不相信他們,也就是這樣認定的。

  「作為一個超脫於『平庸者』的人,一個見證了『阡冥』之末的傳承者,你理應比其他人更容易理解我們才對……

  「阡冥也好、茶宴也罷,帝國也好、聯邦也罷……這些組織或政權的大小、稱謂和形式其實都不重要。

  「最偉大的英雄也終會死去,最寶貴的品質也終會被淡忘;再崇高的理念也能被歪曲,再卓越的成就也能被泯然。

  「時間終究會把第五王國一次次重新推入輪迴,對人性抱有幻想才是對世人真正的毒害。

  「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不知悔改的鬥爭史,世人所經歷過的最長久、最深遠的苦難,皆是源於內部的爭鬥。君王聖賢也好,制度規則也罷,能平定亂世的,必是『以理示之,以力律之』的『霸道』;而『仁道』……看似美好,實則只是在霸道的基礎上又加上了一條虛偽的界線、一副道德的枷鎖,最終反而給人們帶去更多的苦難。」

  「好。」傑克沒有和他爭辯,只是繼續問道,「我再問你,你覺得子臨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或者說理想,所造成的那些犧牲,值得嗎?」

  子栖搖了搖頭,緩緩言道:「在我看來,這個問題,跟『何不食肉糜』的性質是一樣的;只有你這種曾經在自由、寬鬆的環境中生活過的人才會去思考或討論。

  「我和我哥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工具,我們沒有什麽道德感,甚至有沒有人性都不一定……

  「所以,像這種『人性拷問』對我們來說也沒有意義……我們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說無法站在和你一樣的角度上去看待你所謂的『值不值得』,當然你如果非要得到一個能讓自己感到舒適的答案,那我可以回答你——『值得』。

  「這點,不管你問我,還是問我哥,答案不會有區別。

  「我們不會對所做的事產生任何悔恨,我們只是做該做的事,做那些人們不願去做的、所謂冷酷殘忍的勾當,因為……總得有人去做。」

  傑克聞言,沉默了片刻。

  片刻後,他再度開口:「假設,一切都按照你們的計劃展開,你真覺得你們可以成功地瞞天過海,欺騙世人,以此換來一個安定的盛世嗎?就憑你那張和子臨一模一樣的臉,你就真的確定不會留下任何破綻、遭人懷疑嗎?」

  「只要莉莉婭的能力正常發揮作用,世人根本就不會記得我哥哥的長相,也不會知道他的去向。」子栖回道,「至於我這張臉……有必要的話,我也可以改變它,這都無所謂。」他攤開雙臂,坦然言道,「我甚至可以把自己整成黑人、或者女人……你要明白,欺騙世人是統治者理所應當的責任,對人民而言,更有意義的是我所代表的價值和理念,而不是我真實的面貌。」

  他的回答,已是邏輯自洽,沒有什麽可以再辯的了。

  或者說,旁人再怎麽去辯,也不會改變他的看法。

  於是,傑克說道:「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一瞬,他的眼神變了,一股龐然的殺氣也隨之綻開,將方圓數十米的範圍都籠罩了起來,「如果我今天把你殺了,毀掉了子臨的計劃,你覺得子臨能不能找到一個人來替代你?或者說……接下來,他還有沒有什麽後備的計劃?」

  子栖聽到這句時,神情也變了,不過他還是如實回道:「能替代我的人應該是沒有的,就算有人具備做『王』的能力,也無法像我一樣理解哥哥的意思。所以……他應該會讓薛叔回溯時間,回到我被殺之前,並設法阻止你說的那種狀況發生。」

  「那如果薛叔死了呢?」傑克又追問道,「比如……幾乎在我動手殺你的同時,死在了世界的另一頭。」

  「呵……」聽到這兒,子栖笑了,苦笑,「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的計劃嗎?」

  「是的。」傑克道。

  「那我哥還可以找孟夆寒,把我覆活。」子栖又道。

  「且不說他現在是否還能指揮得動孟夆寒,就算能……」傑克又道,「如果我在殺你的時候,把你的魂魄直接送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孟夆寒怕也無能為力吧。」

  此言一出,子栖立刻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麽說來……你已經『理解』了自己的能力。」子栖接道。

  「沒錯。」傑克道,「而你應該也知道,我的『超維放逐』,只要做到了『完全理解』,立刻就能達到狂級。」

  「那又如何?」子栖道,「在『量子革命』面前,你又能有幾成取勝的把握呢?」

  「如果是對上完整版,那我自然是連一成勝算都沒有。」傑克想都沒想,便用淡定的語氣回道,「但是,如果是對上失去了部分『特性』的量子革命……」

  這個剎那,子栖感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他猛然發現,在殺神那如有實質般的龐大殺氣掩蓋下,有另一個人的氣息,不知何時,已靠近到了自己身後。

  啪——

  就在子栖想要回頭之際,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背上。

  那隻手的主人,名叫索利德·威爾森,a.k.a.——「老兵」。

  早已和傑克商定好戰術的他,以進城支援影織作為幌子,脫離了之前的四人小隊,然後在城中與傑克悄然會合,一同出發。

  在傑克吸引住子栖注意力的時候,索利德便隱匿起自己的氣息,徒手從建築物的外層一路攀上了天台。

  眼下,在這子栖露出的、僅有一次的、不足二十分之一秒的破綻中,索利德成功用手接觸到了對方,並且發動了能力——凡骨。

  儘管索利德在過去的半年中,趁著在櫻之府充當保鏢的大量空閒時間裡努力學習了不少量子物理學知識,但他肯定還是無法徹底理解「量子革命」的。

  不過,憑借他現有的知識,也足夠讓子栖失去一部分的「特性」了。

  「你……」子栖本想說話。

  然,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

  子栖和他的哥哥一樣,本該是不受時停影響的;即使是在面對「時間回溯」時,至少他們的記憶也能保留。

  但此刻,由於其異能失去了部分的「特性」,他也被時停給停住了;儘管子栖的意識仍在運作,但身體已無法動彈。

  他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他立即開始用剩下的那部分能力去攻擊索利德。

  這一招,子栖曾經對珷尊手下的「幽鬼」阿什·拉提法用過;當時的子栖,還扮演著神秘的「鏡先生」,他只需要一次呼吸的時間,就可以用能力把接觸自己身體的人連同衣物一起化為塵埃。

  可是,由於時間停止的影響,他的這個能力,也沒有立刻奏效。

  最終還是傑克搶先一步,一個閃步來到了他的面前,將手掌放在了他的肩上:「或許你們兄弟倆的理念才是對的,但我終究也是個凡人,我能做到的只有問心無愧、盡力而為……」

  嗡——

  子栖並沒能對傑克的話做出任何回應,伴隨著一陣光暈和一聲奇怪的分子加速聲,子栖便原地消失了。

  在他消失前的一瞬,他的眼中也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恐懼或憤怒,有的只是些許遺憾、和幾分悲傷。

  時間,再次流動。

  說時遲,那時快!重新獲得行動能力的索利德不由分說,突然就探左手抽出了腰間的軍刀,用一個快、準、狠的動作,一刀朝著自己右臂的肱二頭肌處砍下,利落地斬斷了自己的右臂。

  而他的右臂幾乎在脫離他身體的同時,在半空化為了塵埃。

  「切……」

  這整個過程中,索利德連哼都沒哼一聲,直到切完右臂,他也只是啐了一口唾沫,然後就面無表情地從腰帶上拿出了一瓶冰凍治療噴霧,把自己那正在飆血的傷口斷面封了起來。

  「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兩秒後,索利德邊掏繃帶邊順口問傑克,「你若還要殺子臨,我可幫不了你了,要不然你去問問孟道長?」

  「不必了……」傑克開始給自己點煙,「呋——事到如今,子臨已沒有太多選擇了。」

  …………

  一分鐘前,北歐,還是那座孤山之上。

  看著薛叔在自己的眼前化為塵埃散去,子臨的臉上非但沒露出輕鬆的神情,反而是驚疑交加。

  他不解的是:為什麽薛叔連一次回溯都沒用就死了?

  據子臨所知,薛叔的能力有一個特性是會在其即死的剎那「被動回溯時間」,也就是說,即便有人想在薛叔睡著時把他暗殺,也會在槍響的瞬間引發時間回溯。

  因此,按照子臨的原本的預估,如果薛叔認真和他對決,最終的結果應該是薛叔在無數次的回溯中「耗盡壽命」而死。

  然,方才,薛叔卻是直接朝他衝過來,並立刻死在了量子革命之下。

  這種情況,唯一的解釋是……薛叔在主動求死,他用自己的意識制止了能力的發動。

  「不對……他為什麽……」種種假設和推演在子臨腦海中閃過,然後他很快想到了最糟糕的那個可能。

  「難道!」就在子臨不由自主地道出這句時。

  他感覺到……時間,停止了。 本帖最後由 29282128 於 2019-9-25 10: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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