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草莽警探 作者:形骸 (連載中)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1
第十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1)

    被害人的家位于鋼鐵廠職工樓。

    三環邊上的老建築,十幾年前鋼鐵廠遷到了市郊工業區,職工樓卻留在了這里,後來鋼鐵廠倒閉,這里的居民都成了下崗職工。

    雖說是下崗職工,居民們的優越感卻越來越強,優越感來源于他們有房子。這些年京北市的房價不知翻了幾十倍,能在三環邊上有棟70平的房子,就等于有了四五百萬的現金。

    最近有傳言說這里要拆遷了,一想到數目可觀的補償款,老鄰居們見了面打招呼都是“拆遷有新消息了嗎?”

    在這樣歡喜的氛圍下,竟然發生了命案。閆儒玉和吳錯趕來的時候,死者家門口的警戒線外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牆,鄰居們從三樓樓道一直圍到了一樓單元門口。

    “讓一讓,警察!大家讓一讓!”吳錯在前面開路,閆儒玉緊跟其後,生怕一個不留神陷入人民的海洋,就再也進不了命案現場了。

    好不容易進入死者家中,吳錯忍不住問道︰“外頭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正在臥室安撫死者家屬的當地派出所警察過來解釋道︰“這家情況比較特殊,兩個女兒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鄰居們自然比較關心。”

    “百家飯?”閆儒玉好奇地向臥室看了一眼,只見一個12、3歲的小姑娘坐在床沿,也正怯怯地看著他。

    “死者李炳雄,是李麗的繼父,”說到李麗的時候,警察向臥室看了一眼,“李麗還有一個18歲的姐姐,叫李美。姐倆的母親嫁給李炳雄不久就病死了,那時候李美才上小學,李麗才剛剛3歲,幸好李炳雄對兩個繼女還不錯,一人掙錢養家,甚至這些年都沒再結婚。鄰居們知道這一家子不容易,經常照應……”

    閆儒玉打斷道︰“李美在哪兒?”

    “已經通知她了,應該……會趕回來吧。”

    警察發現閆儒玉眯著眼看自己,趕緊道︰“那個……李美輟學以後天天泡網吧,不怎麼回家。”

    這時,徐行二的聲音從廚房響起︰“根據尸僵和角膜渾濁程度,初步判斷死者已經死亡8-12小時,死亡時間在今天凌晨2-6點,具體的死亡時間和死因要等尸檢才能確定。”

    徐行二和助手一起將尸體裝進尸袋,一邊費力地向外抬,一邊對吳錯道︰“現場就交給你們了。”

    狹窄的廚房,地面幾乎被血泊鋪滿,讓人無處下腳,一把約15厘米長的水果刀掉在血泊中。

    閆儒玉本想進廚房看一眼,可吳錯已經在里面“舉步維艱”了,他只好暫時放棄這個想法。

    他走進李麗所在的小臥室,環視一圈。小姑娘的視線始終粘在閆儒玉臉上,閆儒玉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只好開口問道︰“你和姐姐住這個房間?”

    “對。”小女孩答道。

    “兩個人?只有一張單人床?”

    閆儒玉不太懂女孩之間的相處,反正要是讓他跟人擠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都寧願打地鋪。

    不等小女孩答話,他已經打開了房內唯一能收容東西的衣櫃,又跪在地上彎著腰去看床底下,自言自語道︰“沒有鋪蓋,說明不是打地鋪。”

    衣櫃門上的鏡子恰好照到李麗,她臉上的一絲慌亂沒能逃過閆儒玉的眼楮。

    看到閆儒玉透過鏡子看著自己,李麗解釋道︰“姐姐的工作包住宿,她不在家住。”

    閆儒玉點點頭,“你昨晚應該也不在家吧?”

    “我昨晚在小姨家住的,小姨包了餃子,叫我去吃,吃完天都黑了,正好是星期六,第二天沒課,我就住小姨家了,可今天早上一回家,卻發現……”

    “所以你是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

    “是……好多血,我看到好多血……”小女孩的聲音忍不住地顫抖,閆儒玉報以抱歉的眼神,默默退出了李麗的臥室。

    死者李炳雄的臥室看起來很整齊,簡易衣櫃的門已經掉了,里面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一條夏天蓋的薄被疊得有模有樣。閆儒玉的第一感覺是︰李炳雄是個十分自律的人……或許,是退伍軍人?

    老式建築,每間屋子的窗戶都不大,這間臥室也一樣。或許因為這是整間屋子唯一朝陽的房間,屋里有一根與窗戶平行的簡易晾衣繩,繩子上掛著一條男人的深色褲子,一雙連褲襪,還有一件校服上衣。

    看來全家的衣服都在這里晾,衣服擋住了本就不大的窗戶,縱然是白天,屋子里的光線也很暗。

    怎麼看都應該是其樂融融的一家。

    可閆儒玉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他也說不上這感覺的由來,或許是李麗太過鎮定,或許是這個家里竟連大女兒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又或許是掛在男人房間的連褲襪太過突兀。

    很快,他又發現了一處不尋常的地方。

    李炳雄的床上有兩個枕頭兩床被子!

    不會吧……難道……

    正思忖間,敲門聲響起,門外的民警道︰“受害人家屬李美來了。”

    閆儒玉開門,只見一個面貌清秀的姑娘站在門口焦急地向里張望,姑娘穿著深色牛仔褲,淺灰色羽絨服,沒有化妝。

    “你是李美?”

    說實話,他很難將眼前這個姑娘與整日泡網吧的問題少女聯系在一起。

    “我是。”

    李美向屋里走了兩步,卻根本不去看血跡斑斑的廚房,而是向小臥室張望。

    李麗撲進姐姐懷里,壓抑了好幾個小時的恐懼在這一瞬間得到了釋放,小姑娘瘦瘦的手臂在顫抖,小小的肩膀在顫抖。姐姐李美似乎受到了她的影響,打了個寒顫。

    “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李美捧著李麗的臉,不斷重復著這句話。

    “咳咳……”閆儒玉站在兩人不遠處道︰“不好意思,我有幾個問題,例行詢問一下。”

    李美依然摟著李麗,連正臉都沒給閆儒玉,“什麼問題?”

    “今天凌晨2點到6點,你在哪兒?”

    “你不去找凶手,卻來懷疑我?”李麗終于看向閆儒玉。

    閆儒玉別過目光,語氣卻很堅定,“我說過,是例行詢問。”

    “我是網吧收銀,昨天夜班,晚上10點到今早上10點一直在網吧,你們可以去查監控,早上一下班就回宿舍睡覺了,睡得太死,你們打了好幾次電話我都沒听到……”

    閆儒玉又道︰“昨天晚上10點鐘之前呢?”

    “在家吃完飯,9點半出門去網吧。”

    “跟你父親一起吃的?”

    “我妹大概7點半去小姨家了,她走以後我就在家做飯,我爸一直在看電視,做好飯,吃完,又洗了碗我才出的門……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妹嚇壞了,你們怎麼能讓她留在這兒?這是小孩子該呆的地方嗎?她要是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全是因為你們疏忽!……”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2
第十一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2)

    幸好兩個女孩的小姨及時趕來。小姨長得瘦瘦小小,站在門口盡力屏住呼吸,似乎這樣就能少沾一點死人的晦氣。

    “美美,麗麗,快出來,跟小姨回家去,這兒有警察,用不著你倆。”小姨對著門里喊了一嗓子,就三步並作兩步下樓去了。

    李麗看向姐姐,李美道︰“你去小姨家吧,我在這邊上班,住宿舍方便,下班了我可以去看你。”

    李麗還想說兩句什麼,李美又道,“放心吧,不會有事。”

    李麗這才出門離開。

    有刑警追上去詢問了小姨一些問題,並要了她的電話和地址,表示後續調查可能需要她的配合,小姨雖滿臉不悅,卻也沒有拒絕。

    小姨和李家姐妹相繼離開,樓道里圍觀的鄰居大都散去了,閆儒玉趕緊下樓,一出樓門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香煙點上,大大地吸了一口。

    抽完半包煙,吳錯終于從單元門走了出來。

    “走,吃飯去。”吳錯一邊招呼閆儒玉一邊朝小區門口走,看見閆儒玉臉色不好,又道︰“現場血跡混亂,我還得一陣子,要不等會兒你先回去?”

    沒想到閆儒玉突然道︰“外圍走訪的時候多了解一下,有沒有跟李炳雄關系密切的女性,一個單身漢床上沒必要放兩床被子。”

    “哦。”

    “另外,仔細搜李炳雄的房間,看他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癖好。”

    吳錯挑挑眉,“你是說……那種癖好?你……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閆儒玉在小區門口一個露天面攤坐下,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希望不是李美。”

    已經過了飯點兒,面攤卻依然有兩名食客,看樣子是附近的一對老夫妻,老夫妻跟面攤老板很熟的樣子,三人有一句沒有一句地聊著。

    面攤老板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們倆舍得出來吃了?”

    兩人並未因為老板的調侃而生氣,反倒頗有優越感地說道︰“你肯定不知道,我們那棟樓里死人了!還是凶殺案呢!”

    “怪不得早上有警車開進去。”

    “可不是嘛,我跟你說,可慘了!警察進屋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見了,一屋子血!連牆都被血涂紅了!那死相就更別提了,嘖嘖嘖,讓人大卸八塊了!……”

    婦女說得眉飛色舞,嘴里還噴出兩小截面條。

    閆儒玉和吳錯就坐在一旁的鄰桌,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幸好今天穿的便服,終于明白一起普通命案是如何被傳揚成連環變態殺人案了。

    婦女的老公嫌不過癮,還壓低了聲音補充道︰“我跟你說,昨晚上我親眼看見凶手了!”

    “胡說什麼呢?!你想讓人查水表啊?!”婦女雖在埋怨老公,卻看不出一點緊張的樣子,反倒像是在炫耀自己懂得一個網絡用語。

    “我可沒胡說,昨晚上起夜你還記得不?”

    “記得記得,哎呦,說起來我就生氣,起夜連燈都不開,害我在廁所撞見你,以為見鬼了呢!心髒病都快嚇出來了!”婦女一邊說,一邊伸手拍了男人一下。

    男人嘿嘿一笑,“你懂什麼,屋里沒開燈,才能看得清外面,我跟你們說,我真看見了,有個人跑進老李家的2單元,速度可快了,我當時還在想,這麼晚跑個什麼勁兒,不會是小偷吧,就在窗戶跟前看了一會兒,結果你猜怎麼著,沒一會兒那人又跑出來了。你們說,那麼晚了不是凶手還能是誰?……”

    “您真看到了?”

    鄰桌,目光如電的吳錯突然插話打斷了三人的閑聊。

    婦女似乎很為他們的談話如此有吸引力而高興,熱情地解釋道︰“我家老王當然不會胡說,看見了就是看見了!”

    吳錯卻只是盯著老王,再次追問道︰“您真看到了?”

    老王有些局促地點頭,吳錯掏出警官證道︰“您昨晚看到的很可能就是凶手,請您配合我們調查。”

    面攤老板被吳錯的身份嚇了一跳,手里的湯勺抖了幾抖。

    婦女倒是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身子向吳錯傾了傾問道︰“我說警官,我們也算是提供重要線索吧?不是應該有獎金嗎?”

    “當然,我們需要先核實您提供的線索,一經核實並采用,會有人通知您領取獎金。”

    婦女還想繼續詢問獎金的事,閆儒玉插話道︰“能帶我們去您家里看看嗎?我們想盡快確定您是從哪兒看到嫌疑人的,我們越快破案,您就能越早拿到獎金。”

    婦女從桌上的紙盒中撕下一截餐巾紙擦了擦嘴,沖老王催促道︰“你快點吃,吃個飯磨磨唧唧的,吃完趕緊帶兩位警官去家里看看。”

    老王嗯了一聲,使勁兒往嘴里塞面條,婦女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去李姐家打牌了,晚上你做飯。”

    看著婦女離開,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幸好沒結婚”的意思。

    吳錯三兩下就吃光了一碗面條,跟著老王往家走,閆儒玉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一邊道︰“派個人跟我一塊去趟李美工作的網吧。”

    老王家和死者李炳雄家在同一棟樓,老王家住4單元一樓,房子的格局和李炳雄家一模一樣。

    一進屋老王就指著衛生間道︰“喏,我就是從這兒看見那個人影的。”

    衛生間只有一扇小窗,為了避免走光,窗玻璃上貼了一層半透明的磨砂貼紙。貼紙已經老舊泛黃,一角翹起,露出巴掌大的一塊玻璃,老王指著那巴掌大的區域強調道︰“就是這里。”

    吳錯走到窗前,彎腰透過玻璃向外看,能夠看到樓前不小的一片區域,包括2單元門口。

    老王繼續描述道︰“那個人是從小區大門的方向過來的,走的時候也是往小區大門方向奔。”

    “您有沒有注意那個人的體貌特征?”吳錯問道。

    “天太黑,我這個老花眼只能看出那是個人。”

    “高矮胖瘦性別什麼的,有印象嗎?”

    “嗯……大概……算不上壯……實在是看不清!”

    吳錯趕緊道︰“沒事沒事,您能想到多少就說多少。”

    他又提示道︰“那個人的衣著呢?晚上如果穿的是淺色衣服,應該比較容易看清吧?”

    “不是淺色的!”這次老王回答得很篤信,“我確定不是淺色衣服,那人給我的感覺……怎麼說呢?……好像要融進夜色里,我懷疑他穿了一身黑……對對對!應該是黑衣服,就算不是黑的,也肯定是深色的!我就說嘛,不然不會看得那麼模糊。”

    “那您記得當時的時間嗎?”

    “時間啊……我沒看留意……不過,你等等……”

    老王一邊說一邊踱到了客廳,看著客廳牆上的掛鐘道︰“那之後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起了一次夜,第二次起夜我看時間了,3點50多,快4點的樣子。”

    “所以肯定是4點鐘之前。”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好的,非常感謝,您提供的信息或許就是破案的關鍵,您還記得其它細節嗎?”

    老王有兩次與吳錯目光交匯,又兩次閃開了目光,看起來欲言又止的樣子,吳錯趕緊道︰“您不要有顧慮,我們會對您的身份信息嚴格保密。”

    “其實也沒什麼,”老王撓撓頭道︰“我就是懷疑,可能是想要買地的開發商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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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3)

    “為什麼?”吳錯掏出煙,遞給老王一根,並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根,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老王道︰“純粹是猜的,你要讓我說,那我就說說,不過我可沒什麼根據。”

    “您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我們這片一直說要拆遷,都說了好幾年了,今年年初總算有確切消息了,大伙也都盼著住進補償的新樓,再拿上一筆補償款。你別看我家這破房子不值錢,可是地段值錢啊,開發商來算過了,就我家這70平的房子,能換兩套100平的,不要房子也行,那就拿補償款。

    大伙一商量,都覺得劃算,只有老李像塊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非要跟開發商談價錢,還獅子大開口。剛開始有貪心的人跟著他一起鬧騰,後來價錢談不攏,鬧來鬧去沒意思,我們小區就剩他一個人還在堅持。”

    吳錯思忖片刻道︰“您的意思是說,開發商跟死者有利益上的沖突。”

    “可不是,反正吧,知道老李被人殺了,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開發商,老李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你想啊,能把兩個不是親生的孩子拉扯大,肯定是好人嘛……”

    眼見老王拿出了閑扯的架勢,吳錯趕緊掏出筆記本,記下老王的聯系方式,留下一張自己的名片就告辭了。

    吳錯回到案發現場的時候,閆儒玉和一名刑警剛離開面攤。

    李美工作的網吧就在附近的城中村,步行得話,距離她家大概25分鐘路程,據同行的刑警了解,網吧給員工提供的宿舍,也就是在城中村里租的兩間房子而已,兩名女性收銀住一間,兩名男性網管住一間。

    兩人走到網吧門口,首先看到的是門上貼的一張寫著“低價處理二手電腦”的a4紙。

    一進網吧,只覺得燈光黑暗,烏煙瘴氣。

    閆儒玉徑直走到收銀台前,對里面的一名收銀小妹道︰“你們這兒的電腦要處理?”

    收銀小妹始終盯著桌上的顯示器,眼皮都沒抬一下。

    “老板!有人問二手電腦!”

    隨著收銀小妹這一嗓子,一個叼著煙的中年人從普通區的一台電腦前站起來,沖閆儒玉喊道︰“你要買?”

    閆儒玉沒回答,而是指著普通區的電腦問道︰“就是這些嗎?”

    “是啊,剛換的機器,速度沒得說,要不是拆遷,我也不會賣,買得多給你算便宜點。”

    閆儒玉這才掏出警官證道︰“跟您了解點信息。”

    網吧老板一愣,隨即拿出一副老油條的表情,社會氣十足道︰“是警察啊,我們這小地方,從開張到現在也沒出過什麼事。”

    同行的刑警見慣了這種有事沒事都先撇清關系的人,單刀直入道︰“你們這兒是不是有個叫李美的收銀?”

    “是啊。”

    “她昨晚夜班?”

    “沒錯。”老板一听事不關己,放心了不少。

    “昨晚上她一直在這兒嗎?”閆儒玉問道。

    “那你們得看監控。”老板走到收銀台前,調取了昨晚收銀台的監控畫面。

    閆儒玉迅速瀏覽了一遍監控,自從晚上10點換班,李美就一直坐在收銀台里面,直到凌晨2︰35分離開了一下。

    看起來李美十分認真負責,離開的時候還叫來了一名男子坐在收銀台里,據老板辨認,男子是網吧的夜班網管,而李美離開時走向了網吧深處,應該是去衛生間了。

    2︰51的時候李美回來了,與網管交談了幾句,網管走出收銀台,李美坐回去,不一會兒,她就趴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

    直到早晨交班,李美再也沒有離開收銀台。

    閆儒玉對同來的刑警道︰“把監控錄像拷貝一下。”

    老板問道︰“她一個小姑娘,沒什麼事吧?”

    閆儒玉低聲道︰“她繼父昨晚被殺了。”

    “啊?!”老板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踢倒了一只垃圾桶,垃圾桶里丟棄的泡面碗倒了,半碗泡面湯流在地上,使得味道更加渾濁詭異。

    老板皺眉,對收銀台里的妹子道︰“收拾收拾。”說完挪了個地方對閆儒玉道︰“她還有個繼父?”

    “你們都不知道?”

    老板搖頭,問收銀的妹子︰“你知道嗎?”

    收銀的妹子也茫然地搖了搖頭。

    老板繼續道︰“李美挺內向的,平時不怎麼說話,我只知道她有個妹妹,她輟學打工是要給妹妹掙學費,從沒听她說起過關于父母的事兒。”

    “那你知不知道她家就在附近的鋼鐵廠職工樓里?”

    “啊?你說那三棟老樓?沒听說過啊!”老板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李美都來了兩年了,一直住宿舍,我還以為她家在外地呢!”

    收銀的妹子插話道︰“怪不得,我跟她住一個屋,她有時候莫名其妙好幾天不回來住,上班倒是準時,我還以為她在外面有男朋友了,問她她也不說,原來是回家去了。”

    “有點意思,”閆儒玉點上一根煙,對同行的刑警道︰“既然李美昨天晚上只去了一趟衛生間,咱們就去衛生間看看。”

    網吧的衛生間很小,男女共用,進來的人在里面鎖上門,外面的人就進不去了。

    衛生間里,白色地磚已經髒得看不出本色了,味道不像網吧里那般五味陳雜,卻更加難聞,那味道簡直辣眼楮。

    閆儒玉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衛生間的窗戶。

    窗戶上落滿了灰塵,窗台卻挺干淨。

    “這窗戶好幾年都沒開過了,我們這片治安不好,一開窗戶掃帚拖把洗手液準得丟。”網吧老板道。

    “窗台有人擦嗎?”

    “我沒注意過,值日是收銀和網管輪著來的,我沒操過心。”

    窗戶的樣式很老,木式帶插銷的那種。閆儒玉拔了一下插銷,出乎意料的竟很輕松就拔了出來,窗戶一開,空氣流通,味道好了許多,擠在狹窄空間里的三人只一下子舒坦了許多。

    “插銷和窗縫好像被人動過手腳,否則不會這麼輕松就能打開,插銷上是……”同行的刑警取出棉簽擦拭了一下插銷,棉簽上粘上了一些黑黃的東西,“這是油!有人為了打開窗子而往插銷里上了油!”

    老板十分驚訝地湊上來,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這……我不知道啊。”

    “拍下來吧,”閆儒玉對同行的刑警道︰“差不多清楚了,還缺關鍵證據,就看尸檢和現場勘察結果了。”

    同行的刑警道︰“可是,從網吧到死者家里,一來一回要將近50分鐘,李美不過離開收銀台十幾分鐘,就算她用跑的也來不及啊。”

    “城中村里小路錯綜復雜,想找一條近路不難,不過,實踐的體力活還是留給吳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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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4)

   晚9點整,市廳會議室,李炳雄被殺案案情分析會。

    法醫科長徐行二悶坐皺眉看著手中的尸檢報告,似乎要將那張紙看穿。

    吳錯道︰“我先說說對外圍的走訪情況吧。有目擊者看到嫌疑人在凌晨4點之前跑進死者家所在的2單元,沒過多久又跑了出來,據目擊者回憶,嫌疑人當晚穿著一身深色衣服。

    另外,死者的社會關系十分簡單,妻子去世以後,他就打點零工,還撿過廢品,周圍鄰居對他印象不錯,都覺得他一個人拉扯兩個繼女不容易,除了近期因為拆遷補償與開發商僵持,就再沒有能稱得上仇家的人了。”

    吳錯話音剛落,閆儒玉就接道︰“嫌疑人穿一身深色的衣服,那天晚上李美也是一身黑衣,這應該不是巧合。”

    說完,閆儒玉就將一台筆記本電腦推到了吳錯面前,筆記本電腦上正在播放從網吧拷貝回來的監控視頻,視頻中李美的確是一身黑衣。

    “所以你懷疑李美?”

    “我不懷疑任何人,只是有線索指向她。”

    “什麼線索?”

    閆儒玉搖了搖頭,“還差最關鍵的一環,有個問題我始終沒想清楚,先說你們的信息吧。”

    吳錯繼續道︰“今天對現場的勘察有一個發現,也是一處疑點。”

    投影儀投射出現場拍攝的照片,局促的廚房,廚房地面上大片暗紅的血泊,有刑警起身關了會議室的燈,血跡越發生動。

    “死者被人接連捅了數十刀,現場卻幾乎沒有噴濺狀的血跡,這不符合常理。

    從現場的血跡來看,死者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反抗能力,直接倒地不起,然後凶手居高臨下地又補了數十刀,整個過程中死者幾乎沒有掙扎。

    所以……還是徐科長先說說尸檢情況吧。”

    徐行二終于開口道︰“死者後腦部位有一個鈍器擊打所至的創口,不足以致命,但有可能使人昏厥,結合現場血跡來看,死者似乎是先被凶手擊打頭部至昏,後被凶手在胸腹部捅了24刀致死。但是……”

    徐行二的目光掃過,與閆儒玉、吳錯短暫交匯,“死者並不是死于胸腹部的24處刀傷。”

    “什麼?”

    會議室內,眾人短暫地交頭接耳了一下。

    徐行二繼續道︰“對尸體內髒及胸腹部表面的創口進行檢查,除了6處位于肝髒、心髒、肺部的創口有較弱的生活反應,其余創口都沒有生活反映……也就是說,被捅24刀的時候,李炳雄應該是……剛剛死去。”

    “你是說……他先死了,然後才被人捅了24刀?那他的死因是什麼?”吳錯的語氣中充滿了吃驚,閆儒玉倒是眼楮一亮,點起了一根煙。

    “死因是失血性休克,死者身上還有一處傷口,也只有這處傷口能夠導致他失血過多,一開始我以為這道傷口是與凶手搏斗造成的,後來不得不重新考慮……”

    徐行二說話間,死者右臂的照片被投影投射了出來,小臂內側有一道13厘米長的傷口,傷口很深,能看出死者右臂的靜脈被割斷了。

    “這處傷口有明顯的生活反映,由此可以推斷,凶手先將死者擊昏,然後割破死者的靜脈,用一定的方法防止靜脈傷口自我結痂止血,使得死者失血過多陷入休克,卻又在死者即將死亡的時候連捅了他24刀……這個過程,實在是……太復雜,太不合常理。”

    會議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閆儒玉點起了第二根煙,“死亡時間能確定嗎?”

    “死者在死之前經歷了一段時間的休克,消化功能衰退,無法根據胃內容物將死亡時間精確到一小時以內,只能確定死亡時間在凌晨2︰00到5︰00。”

    吳錯皺著眉道︰“死亡時間和死亡地點有矛盾,這個時間,即便是被害,死者也應該是死在臥室,而不會是廚房。這麼晚了,他去廚房干什麼?還是說,他是被凶手從臥室挾持到廚房的?”

    “不是挾持,如果是從臥室挾持到廚房的,臥室的被子不應該是疊好的。”閆儒玉道︰“或許這就是凶手想要的,掩蓋真正的作案時間。”

    “什麼?”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閆儒玉,閆儒玉也顯得很興奮。

    “掩蓋了真正的作案時間,李美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她的作案過程是這樣的︰

    晚上9︰30以前,李美趁李炳雄不注意將其擊昏,然後在李炳雄的右臂割出傷口,致使李炳雄失血休克,喪失反抗和自救能力。

    接著李美若無其事地出門上班,任由李炳雄在家慢慢死亡。

    到了凌晨2︰35,李美從網吧衛生間的窗戶離開——那扇長年不開的窗戶被提前做了手腳,有照片,等會兒你們可以看看——離開網吧以後,李美抄近路回家。

    或許當時時間太緊迫,她根本來不及確認李炳雄是否已經死了,又或許是李炳雄還有微弱的生命跡象。總之,李美對李炳雄連捅了24刀。

    想想看,一個小姑娘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殺死一個中年男人,這本身已經夠有難度了,還要保證不驚動周圍的鄰居,這就更不可能了,如此一來李美就有了近乎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閆儒玉的描述乍一听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可仔細想來卻又邏輯嚴謹環環相扣,眾人一時間都沉浸在這段分析中,不知該做何反應。

    還是吳錯率先打破了沉靜道︰“可是她的動機呢?”

    “因為恨。”

    “恨?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美工作的網吧離家那麼近,她卻選擇住宿舍而不願意回家。還有,工作2年間,她從來沒跟同事提起過繼父,甚至她的同事都不知道她家在這麼近的地方。

    這一切都很反常,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這些行為都透露出李美對李炳雄的反感。”

    “可我們沒有證據。”吳錯又道。

    “搜查李美的住處,或許能找到線索。你記得嗎,網吧的監控視頻里李美穿著一身黑,第二天中午她急匆匆地趕回家,卻換了一件灰色的羽絨服。

    換衣服,或許是因為那件黑色上衣沾了血跡。畢竟,在原本就血跡斑斑的狹小廚房里連續捅李炳雄24刀,難保自己身上不會粘到一點血跡——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她要穿一身黑,因為黑色衣服即便粘到血跡也不會太明顯,她得順利上完那個夜班,不能被人發現異樣。”

    吳錯不再猶豫,當下就布置任務道︰“老楚和小劉今晚去蹲守嫌疑人,確保嫌疑人不逃跑即可,明天一早我就帶搜查令過去。其他人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去搜查嫌疑人宿舍。”

    “是!”

    就在眾人認為即將結案而稍有一絲放松的時候,一句老話應驗了︰計劃趕不上變化。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4
第十四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5)

    閆儒玉起了個大早趕到市廳,卻得知案件發生了巨大轉折︰昨天深夜,13歲的李麗在姐姐李美和小姨的陪同下前來投案自首,一口咬定自己是殺害繼父李炳雄的凶手,而姐姐李美對一切毫不知情。

    “不可能!”

    閆儒玉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往審訊室,恰好撞見吳錯從審訊室里出來。

    吳錯眼中滿是血絲,顯然忙活了一整晚。

    見到閆儒玉,吳錯道︰“李麗主動頂罪……”

    “是啊,頂罪,她不滿14歲,不夠刑事責任年齡,即便是凶手也不能追究她的刑事責任。”閆儒玉不甘心道︰“可是時間上有漏洞,李麗下午7︰30去小姨家,而李美是在晚上9︰30出門去的網吧,李麗沒有時間擊昏李炳雄。”

    “她說自己趁小姨睡著半夜潛回家,先砸昏在廚房喝水的繼父,再將他捅死。”

    “胡說!老徐的尸檢報告很清楚,李炳雄就不是被捅死的!”閆儒玉有些煩躁地在走廊上踱了幾步,“她們的小姨能成為突破口嗎?”

    吳錯搖頭,“我看沒戲,她只是陪兩姐妹一起過來,對我們的問題一問三不知。”

    “李美的宿舍呢?派人去搜查了嗎?”

    “咱們的人出發有一個小時了,應該快有結果了。”

    兩人正說著話,李美從一旁的重案一組辦公室走了出來。

    “警官,我妹已經把問題交代清楚了,我們能走了嗎?”

    “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跟你核實,請你配合。”

    李美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我沒什麼好跟你們說的,該說的昨天已經全部說清楚了,倒是你們,無緣無故跑到網吧里搞什麼調查,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我晦氣,巴不得躲著我,我以後還怎麼去上班?”

    閆儒玉上前一步,逼視著她的眼楮,“李炳雄被害的當晚,你所穿的那件黑色羽絨服,我們會找到的。”

    李美的目光絲毫不退讓,“我的衣服,我想扔就扔,想燒就燒,憑什麼讓你們找到!”

    “你想怎麼處理自己的衣服,我們管不著,不過我得提醒你,別忘了連鞋子一起處理,”閆儒玉垂下眼簾看了一眼李美的黑色運動鞋,“萬一你鞋底的花紋與現場的半枚血鞋印吻合,這戲不就白做了嗎?”

    說話間,閆儒玉上前一步,瘦高的身影使得李美產生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我們需要檢查你的鞋子,請你配合。”

    這次,李美再也沒有勇氣與閆儒玉對視,她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她低著頭,情緒太過激動,脖頸和額頭上的青筋微微鼓起,卻還是嘴硬道︰“你們憑什麼查我?!……你們……沒有證據!”

    閆儒玉與吳錯對視一眼,現場當然沒有什麼血鞋印,但這虛晃的一槍幾乎讓李美的心理方防線崩潰。

    想要壓垮駱駝,就差最後一根稻草了。

    被派去搜查李美宿舍的一名刑警急吼吼地趕回來,一見到吳錯就舉著手中證物袋道︰“找到關鍵證據了,可以定罪了!”

    李美遠遠看到刑警手中的兩個透明證物袋,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10分鐘後,審訊室外。

    妹妹李麗的情緒徹底崩潰,她哭著沖審訊室內喊道︰“不是我姐姐!你們抓錯了!人是我殺的!是我殺的!你們放了我姐姐!……”

    兩名刑警費了好大勁兒,總算半拖半架地將李麗帶回了重案一組辦公室。

    審訊室內,姐姐李美的情緒反倒平靜了下來。

    她微微偏著頭,將目光落在一旁,並不願意去看對面吳錯手中的證物袋。

    第一只證物袋里是一塊邊緣被燒焦了的黑色布料,看起來像毛衣上的一塊。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布料上有兩小滴污漬,似乎是某種比較粘稠的液體。用棉簽擦拭污漬,棉簽上沾到了暗紅色物質。

    “這是從你宿舍門口的垃圾桶里找出來的,上面是李炳雄的血,對嗎?”

    李美的目光有些呆滯,似乎沒有听到吳錯的話。

    “至于你的殺人動機,我想它能說明一切。”

    吳錯拿起了另一個證物袋,證物袋內是一支驗孕棒。李美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轉過頭來,她似乎被驗孕棒上的兩道線燙了一下,渾身一個激靈。

    “是我殺的,那個混蛋早就該死了!我這輩子已經被他毀了,可我妹才13歲,她不能毀在那個混蛋手里!所以我就殺了他!只有殺了他才能逃出魔爪!”

    吳錯給李美倒了一杯水,李美慢慢喝著水,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接著,這個18歲的姑娘講述了10多年來她的所有遭遇。

    “大概是我6歲那年吧,我爸因為工傷死了,我媽帶著我和我妹改嫁給了李炳雄。那個年代,30歲還沒娶媳婦的李炳雄已經是個老光棍了,我媽大概是覺得他老實吧。

    我年紀小,對當時的許多事都沒有印象了,只記得不久以後我媽就病倒了,斷斷續續地病了1年多,據說是得了癌,李炳雄也沒怎麼帶她去過醫院,只是在家養病。我媽越來越瘦,最後只剩下了皮包骨,沒熬多久就去世了。

    當時我家的親戚都嫌我們是女孩,不願意收留我們,唯一關心我們的小姨不過是個20來歲的姑娘,剛剛參加工作,自己還沒有嫁人,哪兒有精力照顧我們姐妹。就在我們提心吊膽的時候,李炳雄主動要求撫養我們。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他還當著一些親戚的面鄭重地跟我談了一次,說什麼只要我們听話,好好讀書,他就當我們是親閨女。我一個小孩,生怕被趕出家門,哪里還能顧上別的,只能什麼都听他的。

    好幾年後我才知道,他之所以願意撫養我們,是因為我媽在臨終前偷偷往小姨那兒放了一紙遺囑,遺囑上說明︰如果李炳雄撫養我們到18歲,我媽留下的這套房子還有一筆我爸的死亡賠償金——大概是2、3萬塊錢吧,在那個年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就歸李炳雄所有。李炳雄為了有一個容身之處,選擇了撫養我們。

    我不怪我媽,也不怪小姨,那個時候她們唯一能為我們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剛開始一切都還正常,李炳雄沒有工作,就在菜市場擺一個小攤賣菜,我們之間交流得不算多,但日子還算湊合能過得下去。可是後來,小生意做得不太順心,李炳雄就開始拿我們出氣,打成了家常便飯。

    他既要面子又有心計,我和妹妹的身上、背上、大腿上全是傷,被衣服一擋卻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家里做一頓肉,他給我倆碗里一人放兩塊,讓我們端著碗出去蹲在樓門口吃,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給我們吃了一點肉,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大好人。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出去擺攤了,不是在外面打牌,就是在家里喝酒,三張嘴坐吃山空,我初二那年,他突然去學校給我辦了退學,讓我出去打工掙錢。

    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考上大學去了外地才能離開他,可他封死了我的出路,我在家跟他鬧,鬧得很凶。那天晚上他喝了酒,我們幾乎打了起來,他突然像野獸一樣撕爛了我的衣服,然後對我……幸好那段時間我妹被送到小姨家了……

    我在家躺了整整三天,我不記得三天里又被他蹂躪了多少次。我想死,可我死了我妹怕是也活不成了,想到我妹,我就決定出去打工賺錢,供我妹上學,讓她離開這個蛇窩子。

    這幾年,我已經不記得懷過多少次孕又墮過多少次胎,反正我已經廢了,無所謂了。可是三天前,就在三天前,他竟然把手伸向了我妹,我絕不能原諒他!

    其實早在我們家房子要拆遷的時候,我就動了殺心,要是他死了,我們就能拿到上百萬的補償款,再也不用受苦受累了。我計劃了很久,卻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的勇氣。我發現,這幾年我就像是一只溫水里的青蛙,已經徹底麻木了,真是悲哀。

    直到我發現他對我妹有所企圖,我知道,必須得動手了……”

    ……

    李美平靜的講述和李麗叫著姐姐的嚎啕大哭刺激著每個刑警的心,吳錯想對李美說幾句安慰的話,卻又無從說起。他突然想起警校的教授曾說過︰干這行,最難的不是與凶惡的犯罪分子搏斗,而是見識了人性之惡後,仍然相信美好,並為了捍衛美好而奮戰。

    審訊室的監控玻璃外唯獨少了閆儒玉的身影,李美被拘捕後他就悄悄離開,回到了位于13樓的未偵破案件檔案室。

    結案的當天,吳錯找到埋頭游戲的閆儒玉。

    “李美全部交代了,犯罪手法和你的推論幾乎一模一樣。”

    “哦。”閆儒玉眼楮盯著顯示器,頭都沒抬一下。

    “還有,她的犯罪動機……”

    “停!打住!我不想听!”

    閆儒玉終于將手從鼠標和鍵盤上拿開,卻又趕緊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吳錯無奈,只好道︰“好吧,我不說,你別捂了。但是……你為什麼不想听?”

    “我這人哭點低,受不了悲劇,等會兒我哭起來場面就尷尬了。”閆儒玉回答得一本正經。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她的動機了?”

    “一個小姑娘殺死一個老男人,動機好像並不難猜。”閆儒玉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究竟有事沒事?沒事就不送了。”

    “有事有事,”吳錯將五份案宗攤在閆儒玉桌上,“幫我抓一只黃雀。”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5
第十五章 黃雀(1)

  “黃雀?”閆儒玉沒有著急翻開案宗,倒是等著吳錯的解釋。

    “黃雀是我們給這名犯罪分子起的外號,因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看來他是個喜歡不勞而獲一箭雙雕的人。”

    “何止,他已經截胡了5筆贓款,總價值將近一千萬!”

    “截胡?……贓款?”

    吳錯將卷宗往閆儒玉跟前推了推,“這是最近半年偵破的5起惡性殺人案件,5起案件的凶手全是謀財害命,並且在得到大量現金後將錢藏了起來,可是,當他們歸案並帶著警方前去尋找被藏匿的贓款時,贓款卻不翼而飛。”

    閆儒玉還是沒有拿起案宗的意思,“重案組什麼時候開始干抓賊的活兒了?”

    “5起案件都不是咱們組辦的,所以組織才把黃雀的案子交給我。”吳錯低聲道︰“組織懷疑這只黃雀在警方內部有幫手,出內賊了!想想我就一身雞皮疙瘩……”

    “你有懷疑的人嗎?”

    “難就難在這里,我已經把負責5起案件的相關刑警過了一遍篩子,沒發現疑點。這案子組織上催得緊,還不能聲張,以免影響團結,難辦啊!好幾天了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你得幫幫我。”

    “好吧,我還有一個問題,並案的依據是什麼?怎麼確定5起案件是一個人干的?”

    “黃雀在每個犯罪現場都會留下同樣的信息。”吳錯將案宗翻到最後一頁,取出5張照片遞給閆儒玉。

    照片上是近距離拍攝的5張字條,上面的字很簡單︰多謝!

    “字可真夠難看的,左手寫的吧?而且……5張一模一樣的字條?”

    “復印的,每次在犯罪現場留一張,字是左手寫的,沒有鑒定價值。”

    “罪犯既張揚又謹慎。”

    “的確。”

    閆儒玉拿起案宗,粗略瀏覽一遍,指著一名漂亮女刑警的照片道︰“萬露?她男朋好像挺有錢。”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同事了?”

    “被一輛奔馳接送,很難不引人關注吧?”

    “我查過了,她男朋友周鵬,33歲,做食品出口生意,是個遵紀守法的商人。”

    “什麼樣的食品?”

    “嗯……怎麼形容呢……算了你還是自己看調查報告吧。”吳錯一邊說一邊在案宗內翻找,終于找到了調查報告。

    閆儒玉接過調查報告,念道︰“生雞肉、生鴨肉……保健類食品……肉松類食品……這麼多種?”

    “這個周鵬是做生肉出口生意發跡的,有錢了生意涉及範圍也就越來越廣。”

    “所以生肉出口依然是他公司的主要業務?”

    “為什麼問這個?”

    “禽流感,這個月全國有上百家做家禽出口的公司破產倒閉,如果出口雞鴨肉是周鵬公司的主要業務,那他的公司一定也損失不小,只要查賬應該就能發現。如果損失已經嚴重到一定程度,他就有了犯罪動機。”

    吳錯又看了一眼女刑警的照片,“不會真是她男朋友吧?她……是我大學同學,全班留在市廳的只有我們兩個人。”

    閆儒玉聳聳肩,“這只是個推論,我能理解,調查自己人的滋味不少受。”

    “我會先從她男朋友查起,”吳錯一笑,“滋味是不好受,可案子總得有人查,我倒是羨慕你,能在這兒躲清閑。”

    “我不僅要躲清閑,還要開始玩游戲了。”閆儒玉合上案宗,晃了晃鼠標,顯示器亮了起來。

    吳錯直接忽視了閆儒玉逐客的眼神,湊到電腦屏幕前問道︰“第幾關了?”

    “還是第四關。”

    “不會吧?還有難得住閆天才的游戲?”

    “少拍馬屁!”閆儒玉嫌棄道︰“你也太沒立場了,就為了讓我幫你查案,竟然說出這麼違心的話。”

    “我靠我那麼真誠,哪兒違心了?!”

    “怎麼證明?”

    “你看我真誠的眼神。”吳錯搖頭晃腦地將臉往閆儒玉跟前湊,閆儒玉只能搖頭表示服了。

    三天後,清晨。

    市廳會議室。

    徐行二翻開尸檢報告道︰“死者周鵬,食品出口公司老板,33歲。昨晚被發現死于家中,死因是機械性窒息,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2點到3點。

    除了脖頸處的淤青,死者臉上還有一片呈橢圓形的尸斑,是死後留下的壓痕,現場勘察沒有發現能留下這種壓痕的東西。另外,死者服用了三環類抗抑郁藥物。”

    投影定格在死者左臉的照片,照片上死者面頰上有一塊紅色橢圓形的尸斑,拇指肚大小,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留下的。

    徐行二回到座位,吳錯起身道︰“這起案件的報案者是咱們的同事萬露,也就是死者的女朋友,萬路下午7點20回到兩人同居的住所,發現男友死于家中,家里有被翻動的痕跡,衣櫃抽屜里的2萬元現金和價值8萬元的珠寶首飾被盜。

    現場被細心清理過,沒有指紋,沒有鞋印,凶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今天的主要調查方向圍繞周鵬的人際關系,小區監控,以及其公司的經營狀況……”

    眾人散去,會議室里僅剩下閆儒玉和吳錯相對而坐,閆儒玉一邊翻看案宗一邊道︰“所以,黃雀的事你還不能跟大家說?”

    “有保密協議。”

    “那還告訴我?你不怕我就是那個內賊?”

    “你?”吳錯看看閆儒玉又看看桌上的電腦,“你太懶,有那個做賊的工夫打會兒游戲多好。”

    “打算怎麼處理萬露?”

    “除非有證據證明她是內奸,否則只能對她做最基本的詢問,現在還不能將黃雀案的信息透給她。”

    翻看案宗的閆儒玉突然一頓道︰“你在他家發現這個了?”

    案宗里,照片上,赫然是一張寫著“多謝!”的a4紙。

    “嗯,就夾在書桌上的一本雜志里。看來,已經找到這只黃雀了,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萬露跟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閆儒玉突然道︰“你說凶手會不會是為了黃雀的贓款殺人?黃雀案和這起殺人案有沒有關系?”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5
第十六章 黃雀(2)

   這個想法一出,吳錯不由後背發毛。

    “如果周鵬就是黃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在黃雀也被害了,難道還有一只藏在黃雀背後的老鷹?這些錢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閆儒玉拍了吳錯一把道︰“別自己嚇唬自己!說不定是我們想得太復雜了。”

    兩人正說著話,吳錯的手機突然響起,吳錯接起,只听傳達室一名工作人員急道︰“吳組長你快來一趟,被害人家屬鬧到市廳來了,大門都被他們堵了,說是要讓萬露償命呢!”

    “什麼?!我這就到!”

    吳錯邁腿就往門外跑,跑出去一步又扭過頭對閆儒玉道︰“萬露她……”

    “英雄救美,挺適合你。”閆儒玉小聲咕噥著沖吳錯點了點頭。

    市公安廳辦公樓門外,30多個氣勢洶洶的人將大門圍得嚴嚴實實。

    一對50多歲的夫妻正嚎啕大哭,女人一邊哭一邊叫嚷道︰“那個小妖精害死了我兒子!自從跟她在一起,鵬鵬就得了抑郁癥,公司也不賺錢了……讓她出來!她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我我我……我今天一頭撞死在這兒,反正,兒子死了我也沒什麼活頭了!”

    往辦公樓大門口奔跑著,吳錯遇到了萬露,她也正一臉決然地往大門口走,吳錯一把將她拽住道︰“你出去干嘛?”

    萬露無奈道︰“人是沖我來的,我總得出去給個說法。”

    “說個屁!這會兒家屬情緒正激動,出去也說不清,你先躲躲,我來處理。”

    若忽略長相不計,萬露就是個典型的假小子。剛進警校她就跟吳錯成了好哥們兒,畢業後兩人又一起留在市廳,吳錯跟她爆一句粗口,她也不在意。

    看吳錯有心維護自己,萬露道︰“那你小心點,他父母有點……哎!”

    大概是覺得在背後說男友父母的壞話不道德,萬露終究把話咽了下去。

    吳錯走到市廳大門口的時候,周鵬的母親依然罵個不停,他的父親則沉默地抹著眼淚。

    跟在他們身後的三十多人,看樣子有些是家中親戚,有些是朋友,還有些表情不那麼悲憤的,吳錯無從猜測他們的身份。

    吳錯來到周鵬父母跟前道︰“兩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是負責周鵬案件的刑警,我叫吳錯,兩位有什麼問題可以跟我說。”

    “少廢話!萬露呢?讓她出來!”周鵬的母親不依不饒。

    吳錯干脆道︰“您覺得萬露有嫌疑?”

    “就是她害死我兒子的!”

    “您這麼肯定,有什麼依據?”

    “當初我就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小姑娘家的當警察,身上戾氣太重。再說了,她天天跟罪犯打交道,難免被壞人盯上,就算我兒子不是她害的,也保不準是哪個跟她有仇的罪犯害的!”

    這幾年吳錯經手惡性案件數百起,被害人家屬也見過不少,他明白極度的悲痛會將人折磨成什麼樣,所以他並不怪這個正在經歷白發送黑發之痛的婦女。即便婦女的話語中透著對警察的偏見,吳錯卻是一副寵辱不驚的表情。

    吳錯故意沉默了一會兒,婦女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過分了,終于不再嚷嚷,眼淚叭嚓地看著吳錯。

    吳錯一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道︰“您是最了解周鵬的人,我相信您不會無緣無故懷疑萬露,所以請您仔細想想,您對萬露的懷疑究竟有什麼切實的依據,我們會非常重視,另外,有幾條線索我想跟您核實一下,這對抓住殺害您兒子的凶手至關重要,請您幫幫我。”

    吳錯的話很誠懇,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最終覺得還是破案更重要,終于答應跟吳錯去辦公室配合破案。

    臨走,婦女不忘回頭沖隊伍里的一個男人喊道︰“他大舅!你們繼續守著,今天要是沒個說法,咱們就不回去了!”

    吳錯看在眼里,卻沒有阻止。

    重案一組辦公室。

    吳錯給夫妻兩人倒了水,三人都坐下,他故意不提萬露,而是先問道︰“您剛剛說公司不賺錢了,具體是怎麼回事?”

    男人嘆了口氣道︰“公司可以說是我們父子兩代人的心血,我白手起家,從在市場擺攤賣雞鴨肉開始,一個小攤變成一個肉店,後來又開始搞批發,從鄉下的養雞場進貨,送到城里的菜場、肉店、超市。

    我兒子大學畢業回家幫我做生意,他有不少新想法,以前我們是小打小鬧,把生意做成了自家作坊,兒子回來以後重新成立了公司,還搞起了出口,我看他做得有模有樣,也的確比以前更賺錢,就把生意上的事都交給他打理……可是,最近……早知道,我那天絕不會罵他……”

    男人痛苦地用手撐住額頭,老淚縱橫,再也說不下去了。

    吳錯只好將目光轉向婦女,婦女也是連連擦著眼淚,卻堅持著繼續道︰“那天,鵬鵬回家,他看起來很憔悴,我以為他跟萬露吵架了,就嘮叨了幾句,沒想到他竟然沖我發火,是那種特別厲害的發火,好像火山噴發一樣,鵬鵬以前從沒這樣過,我嚇了一大跳。

    後來,他爸就罵了他,說他是個逆子,他就哭了,說自己把公司弄垮了,把家給敗了,還一邊哭一邊打自己,我和他爸安慰了好一會兒,那天我本來想讓他留下跟我們一起住,可是等情緒好一點他就要走,我也留不住他。”

    “後來呢?”

    “後來,他爸去了幾趟公司,我們才知道,禽流感使得我們的出口客戶幾乎全部毀約,兩個倉庫的貨打了水漂,更糟的是,鵬鵬為了公司發展在銀行貸了將近一千萬的款,這個窟窿要是堵不上,我們家的兩套房子、車子都得歸銀行,

    我跟他爸求爺爺告奶奶四處籌錢,正著急上火的時候,他卻打電話來,說他挪到了一筆錢,讓我們不用操心。”

    “挪?從哪兒挪?”吳錯的身子向前湊了湊。

    “他沒告訴我,我問了好幾次他也沒說。”婦女抹了一把眼淚,突然盯著吳錯道︰“鵬鵬他……被害……不會跟錢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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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黃雀(3)

    “我們懷疑周鵬被害的確與一筆錢有關,但是這筆錢的來路以及錢現在在哪兒我們都不清楚,所以,請您仔細回想一下,周鵬曾經跟您提起的任何關于這筆錢的信息,請您告訴我。”

    婦女迅速搖了搖頭,“我確信,鵬鵬只是說他挪到錢了,除此以外就再沒有多說過什麼。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心里還咯 一下,就怕孩子是從什麼歪門邪道上弄了錢,所以追問了好幾次,可是他什麼都沒說……我怎麼不多問一問呢?都怪我,都怪我啊!……”

    婦女又嚎哭起來,悔恨得捶胸頓足,她丈夫將她攬過,拍著她的肩膀。兩人就像兩棵相互倚靠的老樹,斑駁枯朽,說不出的蒼涼,讓吳錯的心也揪了起來。

    吳錯給兩人遞上紙巾,待他們的情緒平復一些才問道︰“挪了一筆錢,您確定周鵬當時用的是’挪’這個字?”

    “絕對沒錯。”婦女道。

    吳錯點點頭,繼續問道︰“您之前一直懷疑萬露,能說說具體的原因嗎?”

    婦女眼中閃過一絲吃驚,她大概以為警察之間會相互包庇,沒想到吳錯真的向她打听關于萬露的事。

    吳錯這麼一問,婦女反倒不好意思信口胡說,她咳了一下,才表情謹慎地開口道︰“我其實只見過她兩回,正兒八經見面的時候也沒覺得這個女孩子不好,不過我老公去公司的時候卻听說了不少事情。”

    “什麼事情?”吳錯問道。

    男人道︰“有人說她已經開始插手公司的事情,我兒子什麼都听他的,公司早晚要改姓萬。”

    “這話是誰說的?”吳錯追問道。

    “就是謠傳,我也是偶然听說,怎麼可能去問人家的名字。”

    這之後的交談,夫妻二人就再也沒能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

    在吳錯的再三安撫和保證下,夫妻二人終于松口,答應遣散圍在市廳辦公樓門口的人。

    兩人剛走,萬露就從隔壁辦公室過來,對吳錯道︰“老吳,謝謝你,今天多虧你了。”

    吳錯趕緊擺手道︰“應該的,換你你也會這樣。”

    “你懷疑我嗎?”萬露突然道。

    “不,我相信你。”吳錯回答得很篤定,“要說你殺人放火,我還得掂量掂量,但要說你貪財,我絕不相信,當年上大學的時候,追你的富二代官二代有一個排,你也沒正眼瞧過,我不相信你是個貪財的人。”

    “謝謝。”

    “但是我相信你沒用,我要把這個案子查個水落石出,還你清白。”

    萬露深深看了吳錯一眼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昨天中午我跟周鵬吵架了。”

    “幾點?在哪兒?”

    “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楚了,在周鵬公司的地下車庫里。”

    吳錯又問道︰“為什麼吵架?”

    萬露掏出手機,打開與周鵬的微信聊天記錄,“你自己看。”

    聊天記錄上,周鵬最後給萬露發了一條很長的文字消息︰萬露,我真看透你了!咱們的到此為止,限你今天從我家搬出去,見到你我就惡心!

    言語中極盡羞辱之意,吳錯讀了都忍不住替萬露抱不平。

    “看透你是什麼意思?你有什麼事瞞著他嗎?”

    “我也不知道啊。”萬露攤手道。

    吳錯道︰“你好好想想,任何你覺得可疑的地方,都要提出來。”

    “可疑的地方……”萬露指著下方的消息道︰“他刪除了我,我覺得很奇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麼事不能說開,干嘛要玩這種拉黑的把戲?”

    在周鵬的發送的消息下方,萬露發送了一條語音消息,吳錯點開,只听道︰“你丫是不是腦袋讓門夾了?”

    嗯,這很萬露。

    可惜消息下方是一條系統提示︰周鵬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概括起來就是︰周鵬已經將萬露從微信好友中刪除了。

    “所以你去找他對峙了?”

    “當然,換你你能忍?”

    “忍不了。”

    “那不就得了。”

    萬露繼續道︰“見了他我就更來氣了,他竟然不承認,還提前把自己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給刪了,你說說,他也算是個男人?”

    “或許不是他刪的。”閆儒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萬露有些生氣,“你這個人怎麼偷听別人說話?……等等,你不會是……那個閆儒玉吧?”

    “我就是那個閆儒玉。”

    吳錯趕緊對萬露道︰“自己人自己人。”又對閆儒玉道︰“你的意思是,周鵬手機里的聊天記錄並不是他自己刪除的?”

    “先別問我,你們聊著,我就是來旁听一下。”閆儒玉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大有將自己當成空氣的意思。

    吳錯只好聳聳肩,繼續對萬露道︰“你們吵架以後呢?你都干了些什麼?”

    “我跟他說清楚了,分手就分手,誰離了誰活不了啊,然後我就打電話請了一下午假,打算收拾東西搬家,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了?”

    “我在茶幾上發現了這個。”萬露掏出一個精致的戒指盒,打開,盒子里是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

    吳錯並不了解珠寶首飾,不過看那上面小拇指甲蓋大小的一顆鑽,如果是真貨,應該價值不菲。

    “你看,鑽戒里面還刻了我名字的縮寫,對了,當時桌上還有一束花……”

    “是這個嗎?”吳錯打開桌上的文件夾,從中拿出一張現場照片讓萬露辨別。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萬露繼續道︰“看到這些,我的氣就消了一大半,我給周鵬打了好幾個電話,可他都沒有接,我以為他是想下午回家給我一個驚喜,就沒多想,繼續回廳里上班了,沒想到下午一回家,他已經被人害死了。”

    吳錯皺眉道︰“我有三個問題。”

    “你說。”

    “第一,你知道周鵬有抑郁癥嗎?”

    “知道,因為資金問題,他最近失眠得很嚴重,而且開始吃抗抑郁類的藥。”

    “好,第二,據我們了解,周鵬已經想辦法解決了資金問題,你知道嗎?”

    萬露搖頭,“不知道,我們很少說起公司的事兒,我知道資金出問題還是因為他有抑郁的跡象。”

    “那麼,第三,你為什麼跟他在一起?當然,這是我個人的疑問,你可以不回答。”

    萬露苦笑道︰“我跟他認識是因為一次飛車搶劫。”

    “他被搶了?”

    “不是,我被搶了。”萬露無奈地聳聳肩,“說起來真是丟人,抓賊的竟然被賊搶。當時他開車經過,見我喊抓賊,就讓我上車,並且幫我追那兩個騎摩托的賊,還真把賊追得掉進溝里了,我下車幾下就把賊制服了,他都看愣了。”

    陷入回憶的萬露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轉而又垂下眼簾憂傷道︰“他怎麼會被人害死了呢?他怎麼可能這樣就死了?”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7
第十八章 黃雀(4)

    深夜,距離周鵬被殺已經過去36小時。

    市廳會議室,忙碌了一天的刑警們滿臉倦容。此刻,唯有尼古丁能讓他們保持精神。

    “大家都說說,今天的調查有什麼發現?”吳錯道。

    “這是周鵬公司地下車庫的監控錄像,這段監控錄像存在疑點,”投影儀中播放著車庫入口的一段監控畫面,有刑警一邊讓監控畫面快進,一邊道︰“這里,1︰50的時候監控拍攝到萬露開車進入地下車庫,接著,她的車在2︰11的時候離開。”

    說話的刑警看著吳錯道︰“組長,咱們是不是應該跟萬露了解一下情況?”

    “她去跟周鵬吵架了。”吳錯道。

    刑警翻著筆記本道︰“沒錯,當時在地下車庫入口的一名保安听到了兩人的爭吵聲,還下去看了一眼,發現是老板在跟女友吵架,沒敢多逗留。不過,我說的疑點並不是他們吵架,而是……”

    刑警一邊說,一邊繼續快進播放監控錄像,“在接下來的監控內容中,並沒有拍到周鵬開車離開。”

    “的確沒有。”有人附和。

    那刑警又調出另一段監控,並在播放之前解釋道︰“這間地下車庫總共只有兩個出入口,一個是剛剛大家在監控里看到的,車輛可以從這里出入,另一個是一部電梯,連通地下車庫和樓上的公司,電梯里同樣有監控。請大家注意,僅有的兩個出入口都安裝了監控,也就是說,只要有人想要進出地下車庫,就一定會被監控拍到。”

    “所以呢?”吳錯問道。

    “這是電梯里的監控。”刑警繼續以快進的方式播放監控內容,“注意這里,1︰55的時候周鵬一邊打電話一邊進入電梯,並且在地下車庫這一層下了電梯,但是,但是,請大家注意,案發當天這個監控只拍下了周鵬進入地下車庫,卻沒有拍到他離開。”

    吳錯道︰“等等,你的意思是,兩個出入口的兩處監控,在周鵬的死亡時間里都只拍到他進入地下車庫,卻沒有拍到他離開,這說明……說明……”

    閆儒玉接過話頭道︰“說明地下車庫就是第一現場,有人在這里殺死了周鵬,並將他的尸體藏在——很可能是汽車後備箱里,然後開車將他帶了出去,所以監控才只拍到周鵬進入車庫,而沒有拍到他離開。”

    閆儒玉看了一眼吳錯道︰“好消息是嫌疑人範圍縮小了,只要調查案發當天下午2︰00到7︰30離開地下車庫的所有車輛即可,壞消息是萬露依然沒能洗脫嫌疑。”

    吳錯問道︰“地下車庫里面有監控嗎?”

    刑警搖頭,“沒有,只有兩個出入口裝了監控。”

    另一名刑警道︰“可是周鵬的尸體在家中被發現,凶手如果是在地下車庫殺了周鵬,為什麼要將他的尸體送回家?我比對了周鵬居住的小區監控,發現有兩輛車先後在周鵬的公司和他家小區出現過,如果凶手沒有中途換車,那應該就是這兩輛車之間了。”

    “其中包括萬露的車嗎?”吳錯問道。

    “包括。”

    吳錯皺緊了眉頭。

    刑警們看著吳錯,那意思就是在詢問該怎麼對待萬露。

    吳錯猶豫了一下,終于道︰“上面已經給了命令,拘捕嫌疑人萬露。”

    “可是……凶手的動機是什麼?”

    “對啊,就算萬露姐有嫌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拘捕她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吳錯和閆儒玉對視一眼,吳錯最終沒有向大家解釋什麼,而是繼續道︰“說說另一名嫌疑人的情況吧。我們現在能為萬露做的,唯有盡快破案,找出真凶。”

    刑警們面面相覷,卻也沒再繼續追問,一名刑警給大家分發嫌疑人資料,一邊發一邊道︰“嫌疑人郭亮,32歲,死者的大學同學,大學畢業後換過3回工作,都干得不長久,後來受周鵬邀請來到公司,兩人一起工作有5年多了,在公司里郭亮是周鵬的左膀右臂。

    案發當天2︰30郭亮進入公司地下車庫,大約2︰42駕車從地下車庫出來,下午5︰00開車進入周鵬家所在的小區。但是經過走訪了解,郭亮家和周鵬家在同一個小區,所以他回到小區其實是合理的,目前他身上只有一個疑點。”

    “什麼疑點?”

    “郭亮和周鵬家雖然在同一個小區,卻不在一棟樓里。進入小區以後,郭亮的車先是繞遠去往周鵬家,大約20分鐘後他的車又出現在監控里,這才才開往自己家。”

    “所以他也有機會將周鵬的尸體送回家里去?”

    “是的。”

    會議結束,刑警們有的抓緊時間倒在沙發上眯一覺,有的仍然在為明天的偵查工作做準備,有的還在反復觀看監控錄像,試圖從中看出端倪。

    會議室里僅剩下閆儒玉和吳錯兩人,吳錯道︰“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凶手為什麼要把尸體送回家?而不是留在地下車庫?”

    閆儒玉分析道︰“兩種可能,第一是不希望尸體那麼快被人發現,畢竟地下車庫太過空曠,無處藏匿尸體,第二,或許將尸體送回家並不是目的,去到周鵬家才是目的。”

    吳錯少有地插嘴道︰“去到周鵬家?難道……是為了那些贓款?”

    “你查過贓款失竊那幾天周鵬的行蹤嗎?”閆儒玉問道。

    “總共5筆贓款失竊,其中2筆贓款被盜的當天周鵬一直在公司,他沒有作案時間。”

    “如果黃雀不止一個人呢?”

    “你的意思是……”

    “那個郭亮,既然他是周鵬的左膀右臂,他肯定也清楚公司的困境。”

    “你覺得他是周鵬的幫凶?”吳錯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但至少他應該知道那筆錢的存在。可是我們沒有證據,那筆贓款是關鍵,贓款究竟去哪兒了?”

    “近一千萬現金,藏在家里也應該是個大家伙吧?”吳錯問道。

    “肯定不小。”

    “或許……萬露能告訴我們答案。”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8-1-2 22:57
第十九章 黃雀(5)

  深夜,拘留室內。

    萬露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關在這里。

    她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卻依然很拘謹,剛進來的時候都不知手該往哪兒放。

    拘留室內有一張水泥砌成的“床”,嫌犯困極了就在這張床上睡一會兒,那實在是一種折磨,又硬又涼。

    有人給萬露偷偷拿了幾個沙發墊,大概是想讓她湊合睡一晚,可她哪兒睡得著。

    閆儒玉和吳錯前去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床”邊發呆,時而勾起嘴角一笑,時而又滿眼憂傷,似乎在回憶與周鵬在一起的日子。

    “吃點東西吧。”吳錯給萬露遞過一碗剛沖上開水的泡面。

    萬露接過泡面,卻只是放在一邊。

    吳錯道︰“明天一早上頭會下來領導審問你,我能幫你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你必須仔細回憶,有任何值得懷疑的人或事,或者周鵬最近有什麼反常的行為,統統告訴我。”

    “我能先問個問題嗎?”萬露道。

    “你說。”

    “為什麼拘我?我是報案人,也是死者的女朋友,因為這個就抓我?一定還有別的原因,你知道對不對?你告訴我。”

    “你真不知道?”吳錯道。

    萬露用一個“你丫究竟說不說”的表情回答了吳錯。

    “周鵬最近得到了一筆錢,一筆足夠挽救他公司的錢,與此同時,市廳的好幾起惡性案件的贓款都被人截胡了,罪犯外號黃雀,組織懷疑周鵬就是黃雀,而你是黃雀的內應。”

    萬露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顯然萬露沒法一下子消化。

    閆儒玉卻不管這些,上前將一沓周鵬家的勘察照片遞給萬露道︰“仔細看看,家里有沒有少什麼東西,大件兒的那種。”

    “大件的?”萬露十分疑惑,卻還是按照閆儒玉所說,細細看起了照片。

    將三十余張照片輪番看了三遍,萬露終于搖頭道︰“沒有,從照片來看沒少什麼東西。”

    閆儒玉深深看了一眼吳錯,眼中的意思分明是在詢問︰萬露會不會撒謊?

    吳錯猶豫了,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敢拍胸脯為萬露打包票,唯獨在閆儒玉面前他有些膽怯。

    他太了解閆儒玉,這家伙只講證據不講人情。

    就在兩人眼神交流的時候,萬露卻單獨拿出一張照片湊到昏黃的燈前仔細看著。

    “嗯?這地方……”萬露看看照片,又看看吳錯。

    吳錯焦急道︰“姑奶奶,火燒眉毛了,有什麼事兒您就明說吧。”

    萬露遞過照片問道︰“這張照片是案發當天下午拍的?”

    “對。”

    “這里!這里不對!”

    照片是在周鵬家主臥室門口拍的,幾乎將整個主臥室都拍了進去,並沒有什麼重點,與那些記錄現場物證的照片相比,這張更像是拍照者按錯相機快門而拍下的,甚至照片還有些失焦。

    房屋的設計者大概是想讓主人每天清晨醒來就能感受到陽光和自由,所以臥室內側是一間不小的陽台。

    陽台是封閉式的,與臥室相隔的牆大約只有1米高,上半部分全是玻璃窗。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陽台上隨意堆放的一些雜物,還有幾盆盆栽,但因為有1米高的牆阻擋,卻也看不地上究竟放了些什麼。

    此刻,連通臥室與陽台的玻璃門開著,夕陽的余輝撒進臥室,給室內渲染上一層鵝黃色。

    “這里不對勁兒!”萬露指著陽台玻璃門口的陽光道︰“如果照片是下午拍攝的,那麼陽光應該是從門的右側斜照過來,但是我記得門右側旁邊的位置,就是這道牆後面,放了幾個紙箱。這個時間傾斜的陽光會正好被紙箱擋住一塊,門口應該有一塊陰影才對!”

    “你確定?”

    “我確定!而且這些紙箱正是不久前周鵬帶回來的,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問他紙箱里是什麼,他說是一些公司文件,我就沒再留意。”

    紙箱?!

    看來有必要去復勘現場,尤其是仔細檢查陽台的痕跡。

    可惜,還未等閆儒玉和吳錯出門,一個能夠定案的關鍵性證據出現了。

    一根登山繩被發現在萬露的車子後備箱里,登山繩上留有少量血跡,經鑒定,登山繩上的血跡與死者周鵬dna相符。

    凶器找到了!

    僅這一樣證據,足以斷定萬露就是本案凶手。

    黎明十分,吳錯站在萬露車子的後備箱前,內心百感交集。

    登山繩就是在這里發現的,鐵證。

    想要推翻鐵證是何等困難?

    閆儒玉倒是神色自若。

    他開啟手機上的閃光燈,干脆將上半身整個探進後備箱,將後備箱里的每一個角落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又在車內搜尋翻找了半天。

    “沒有……一點兒血跡都沒有。”

    “你找什麼呢?”吳錯問道。

    “還記得死者周鵬手上的擦傷嗎?如果萬露是用這輛車將死者從案發現場帶回家的,那後備箱里應該會留下血跡,但我沒找到。”

    “就算有血跡,肯定也被處理干淨了。”吳錯道。

    “那為什麼不把登山繩也處理掉?留著這樣證據,就好像萬露站在市廳大門口嚷嚷︰快來抓我啊!我就是凶手!”

    閆儒玉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一下子覺得清爽了不少,繼續道︰“走吧,去周鵬家陽台看看。”

    吳錯揉著發漲的太陽穴,也學著閆儒玉的樣子深吸了幾口氣。

    閆儒玉開車,吳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兩人少有地沉默了。

    “你擔心萬露被冤枉?”閆儒玉首先開口。

    吳錯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又給閆儒玉點上一根,郁悶得吸了一大口才道︰“證據對她太不利了。”

    “證據可以作假,要是沒發現這根登山繩,我還對萬露有一些懷疑,但是現在我確定凶手不是她。萬露做為一名刑警,怎麼可能將犯罪工具隨隨便便放在車子後備箱里?這是其一。

    第二,案發當天萬露收到的微信消息肯定不是周鵬發的,發送信息的人之所以刪除和屏蔽萬露的聯系,就是為了引萬露去周鵬的公司,與周鵬對峙和吵架,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使萬露看起來與這起案件有關系,栽贓萬露。

    而與周鵬足夠親近,能在公司里拿到他的手機的人,只有郭亮。”

    吳錯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周鵬的父母曾經說過,公司里有關于萬露的謠言,說她經常插手公司事物,周鵬什麼都听他的,這我絕對不信,咱們當刑警的,破案都忙死了,哪兒有時間管別的事兒。”

    “你的意思是,造謠的人目的還是為了讓我們認為萬露有問題。”

    “對!而且,做為周鵬的得力干將,郭亮想在公司里造這個謠並不難。”

    車子正行駛著,吳錯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開了免提。電話里,一名刑警對吳錯道︰“我調查了解到一條消息,案發當天下午,郭亮離開公司後去了一家拍賣行,據拍賣行負責人說,前不久周鵬在拍賣行寄賣了一幅齊白石的畫,經過鑒定,畫兒是假的,昨天他們打電話通知了周鵬的助理郭亮,郭亮去將畫取了回來……”

    掛了電話,吳錯眉頭緊鎖,“難道我一開始就錯了?……周鵬所謂的籌到錢,所指的是這幅畫?而不是那些贓款?”

    “不!他就是黃雀!”閆儒玉十分篤定,“六年前曾發生過一樁洗錢案,一家拍賣行經常高價拍出並不知名的藝術品,後來經過查實,拍賣行不過是洗錢的工具。”

    “你的意思是……”

    閆儒玉加快了車速,“把拍賣行的名字和地址給我,把你送到周鵬家,我去拍賣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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