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279
x24685 發表於 2018-12-19 22:46
第九十八章 為期一週

  「你好,我叫蕾雅-塞納爾,應奧丁先生的要求,來告訴你如何與防禦者為敵——」

  「先自我介紹一下,本人來自於考林—伊休里安聖言騎士團,職業是騎士,而非聖騎士。毫不謙虛地說,我的盾,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盾,越過了我的防線,大多數防護在你面前便形同虛設。」

  「不過這可不容易……」

  「所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因此在瞭解如何擊破堅盾之前,最好是先瞭解什麼是光榮的防護之道,這就是今天這一課中我要告訴你的事情。」

  方鴴好奇地看著面前的人兒。

  說出這番氣勢凌然的話語的,卻並沒有人們想像之中的高大與偉岸,確切的說,具有相當的反差。

  因為蕾雅女士與帕克一樣,是一名帕帕拉爾人,她個子小小的,手中的大盾比她本人還要大上一圈,巨大的盾與小小的騎士小姐,相較之下看起來相當的不協調。

  但與帕克相比,這是一位相當端莊的女士。

  你可能會以為端莊這個詞,生來與散漫、愛開玩笑的帕帕拉爾人無緣。

  但事實並非如此,方鴴早已聽說過這位女士的大名。對方來自於考林—伊休里安聖言騎士團,但並非籍籍無名之輩,而是騎士團所共同推舉的這一任大團長。

  團長女士雖然是小小的外表,但有一對英氣凌然的劍眉,與一雙正義的、洞悉人心的眼睛。

  她隨時準備以手中之劍,去應戰一切敵人,早已以公正與英勇而聞名於世,雖是選召者,但足以得到世人敬重。人們敬稱為『公正之盾』,並以此來紀念她在任內的公平與嚴正。

  說她是國內的第一盾衛,並不誇張。

  雖不具十王之資,但在考林—伊休里安的名聲甚至遠遠超過其他人等。

  如今這位團長女士正向方鴴伸出小小的手來,奶聲奶氣地說道:「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方鴴小心翼翼地與這位小女士握了一下手。

  但讓他有點誠惶誠恐的是,自己並未感到這位女士的威嚴。

  反而覺得有些可愛——

  順便說一句,這位團長女士今年已經芳齡二十有六,是個合法的大蘿莉。

  平台的一側。

  一干人等正或坐或站,在古橡樹參天的傘蓋之下,遠遠看著方鴴被考林—伊休里安聖言騎士團大團長女士打得滿地找牙。

  但這些人絲毫沒有同情心理,甚至隱隱有些看好戲的意思——此刻一個背著巨大背包的『少年』正回過頭去,笑嘻嘻地對其他人說道:「小九一板一眼還是一點沒變,一出手就全力以赴,那小傢伙不會這麼被打死罷?」

  洗手口中的小九,其實正是這位大團長女士的正式ID——神聖九月。而蕾雅不過只是她在原住民之中的稱謂,而塞納爾更是她作為騎士團長的封地之名。

  眾人皆搖了搖頭。

  「你們明知道她幹什麼事都認真無比,為什麼非要找她來?」有人問道。

  「那可是奧丁的主意。」

  「但不得不說,小九現在的確是國內第一盾衛了,從某一方面來說,奧丁應當也有自己的考慮?」

  「話說回來,你們對這小子怎麼看?」

  有人忽然提了一句。

  眾人聞言回過頭去,紛紛大搖其頭。

  「他怎麼完成訓練生考核的,連一些基本知識都不清楚。」

  「我這邊也一樣。」

  「比起機靈勁,趕Loofah可差遠了。」

  洗手正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從平台上滾下去,他好容易才穩住身形,直拍腿大笑:「……哈哈你們知道嗎?那小子居然問我經驗藥劑多少錢,哈哈……我看起來那麼像藥劑師嗎,哈哈哈,哎喲——」

  冥一記暴栗,砸在他後腦上。她沒好氣地看著這傢伙:「有那麼好笑麼——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眾人見她發火,這才閉上嘴巴。

  不過有人也開口道:「冥說得其實也不錯,至少在戰鬥工匠這一領域,對方也算是非常不錯的苗子了。」

  「恐怕不止如此……」

  這時又有人開口。

  眾人回過頭去,才發現那是Ragnarok一個主力火槍手,在國內職業圈子也是排名前列的存在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誰又不是如此?若是此刻有一個普通吃瓜群眾路過,看到這一干人人等的模樣,只怕要吃驚得掉下下巴來。

  國內前一百的選召者之中,名列前茅的那一小撮人裡面,十有八九都在這個地方。無論是構裝女王冥也好,洗手也好,抑或蕾雅、晨曦與KUN還有紅茶,誰又不是在各自領域鼎鼎大名的存在?

  不過術業有專精,只聽那火槍手開口道:「那傢伙……槍法準得出奇……」

  「要不是老大的意見,我都覺得他其實更適合銃士這一職業……」

  眾人聽了,一時間不由有些意外。大約是沒想到,對方還有這麼一手。

  然後相關的討論便多了起來。「另外,你們沒發現經驗不對嗎?」於是又有人問道。

  在這裡幾乎都是各職業頂尖的存在,一干人對於細節的把握自然遠在常人之上。方鴴使用了多少經驗物品,這些頂尖選召者們看似不在意,但其實都在心中計數。

  而對方學習的技能,顯然與使用的經驗值並對不上。有人想了一下才開口道:「應該是有降低經驗消耗的能力。」

  「你這麼一說我也記得起來了,」另外一人答道:「只怕等階不低啊,減少的經驗值需求至少在百分之三十以上才對。」

  「是技巧還是天賦?」

  「這麼一說小傢伙的運氣可真不耐,那麼各位拿到經驗相關的技能與天賦是在什麼時候?」

  「一般來說要等到第二世界之後了。」

  「是超凡天賦任務線,沒有龍騎士系統怎麼拿?」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但其實也並不太意外。

  艾塔黎亞有數不清的奇異事件,在常規的方法之外,總有人會因為一些非凡的際遇而站在遠超常人的起跑線之上。

  而他們這些人,哪一個又不是通過了一些隱藏的任務線,獲得過一兩個這樣的天賦與特長?平平無奇,又怎麼可能輕易踏足於這個領域,畢竟像是奧丁那樣的人,在職業圈子中並不常見。

  眾人議論得熱鬧,而遠處方鴴又忽然慘叫一聲,被團長女士一盾拍飛了出去。

  人群不由發出一聲驚嘆。

  也不只是感嘆團長女士出手不知輕重,還是感嘆對方的生命力之頑強。

  而冥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搖了搖頭,回頭向另一個方向看去。在那裡層層樹冠背後,同樣站著四個人——奧丁,銀色維斯蘭的會長晨曦,KUN與紅茶。

  奧丁遠遠地聽到方鴴的慘叫聲,也不以為意,正回頭去問自己身旁的老友:「Elite的人怎麼沒來?」

  「你說Virus?」晨曦看著方鴴爬起來,同時答道:「Elite近期好像有幾個大任務線,她一時間也抽不開身,所以這不是我來了麼?我本來打算讓靈魂來的,畢竟她才是這方面的專家——」

  奧丁這才點了點頭。

  他又回過頭:「你怎麼看?」

  KUN看了他一眼:「哪方面?」

  「各個方面。」

  KUN沉吟了片刻,答道:「這要看你的期待如何了,你打算讓他去幹什麼?」

  奧丁搖了搖頭:「我試探過,這小子對大公會不太感冒。他和Loofah有點像,」但停了一下,他又道:「不過也不完全一樣,Loofah那小丫頭是被冥帶壞了,單純的自由散漫而已。但他不太一樣——」

  「你當著晨曦的面這麼說冥,可得小心一些。」KUN不由莞爾,開了個玩笑。

  晨曦咳嗽一聲:「說正經的。」

  奧丁看了看兩人,才繼續道:「我總覺得這小子身上有些熟悉的感覺,他有點像是老會長他們那一批人。」

  「老會長?」

  晨曦怔了一下,他當然知道奧丁的老會長是誰,而在銀色維斯蘭,其實一樣有這樣一代締造過傳奇的人。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才是真正的傳奇。

  「我不知道,」奧丁輕輕搖頭:「要從當下來說,我也不清楚那小子這種想法算是天真,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不過他好像真的相信那一套,就和老會長他們一樣……」

  「所以?」

  「所以我打算先觀察一下,」奧丁嘆了一口氣:「從去年開始,歐洲和北美都出現了不少天才新人,反觀我們,如何?銀林之冠有幾個苗子,你們銀色維斯蘭有個小公主,我們也有幾個,第二世界還有一些。」

  他問其他人:「但比起去年的北美賽區的新人王如何?」

  眾人皆有些沉默,晨曦輕輕搖了搖頭。

  蘇菲是他們重點培養的下一代新星,但要和北美與歐洲賽區的那幾位相比,還差那麼一些感覺。

  但新生代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就是如此,也已是在訓練營之中選拔出的佼佼者。現代的俱樂部體系,皆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選材手段。

  但有些時候,沒有就是沒有,這是無法強求的事情。

  「韓日那邊聽說也有幾個天才,」紅茶這時才補充道:「他們其實一直對賽區的劃分方式不滿。在過去傳統競技的時代,韓國與東南亞也並不弱,他們其實一直想要單獨組建一個西太平洋賽區。」

  四人皆有些沉默。

  對於普通選召者來說,這些事情可能有些遙遠。但對於他們這些大公會的掌舵者,這些虛無縹緲的爭執卻是現實的威脅。

  如果西太賽區真的從東亞賽區獨立出去,但艾塔黎亞的資源並不為因此而變多,只會分薄原本屬於他們的一部分。歐美賽區可能會支持西太賽區的建立,但絕不會從自己已有的蛋糕之中劃分出一絲一毫來成全他人之美。

  反過來說,對方不把手伸得太長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而要有能力阻止這一切,歸根結底還是在聯盟之中的話語權的問題。而話語權的問題,說來也簡單,那便是以硬實力為後盾。

  他們現在這些老人還在的時候,還撐得住局面,但新人會如何,誰也說不好。渾濁之域的慘敗,似乎已經預示了一些什麼,並不是所有人都習慣於渾渾噩噩,尤其是他們這些頂尖公會的高層。

  KUN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最近兩年,國內賽區負面消息太多了,間接導致了俱樂部工作的展開,據說軍方那邊也差不多,對此對於超競技聯盟的抱怨聲音也很大。」

  但晨曦搖了搖頭:「不說這個,這個我們也管不了,」他看向奧丁,才問道:「所以你打算把這小子搞成與Loofah一樣的雙保險?」

  「雙保險說不上,」奧丁答道:「現在主要的資源還是投入在Loofah那小丫頭身上,現在國內的意思是希望她將來可以撐得起大梁。」

  「至於這小子,」他停了一下,才答道:「就當是順手幫一把吧,芬里斯的事情你們都經歷了,無論如何他也當得起這樣的獎勵。」

  「若非如此,」KUN點點頭:「我也不會來。」

  他抬起頭,看了那個方向一眼。

  而在平台上,戰鬥也總算是告一段落——同樣是煉金術士,他不由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當時那件事在長夏戰爭的末尾鬧得沸沸揚揚,但最終也因為BBK聯盟的掩蓋而不了了之。

  關於黎明之星那些人的下落,軍方似乎插手過一段時間,但最終不知為何,又收手回去。星門港方面原本與各大公會合作,但後來連當時的資料都全部撤了回去。

  當然這些大公會也不會這麼老實。

  銀林之冠內部也留了一些相關資料,私底下其實也在尋找當時那個少年與黎明之星其他可能還倖存下來的人——儘管BBK聯盟的聲明可能並不是真實的,不過事關海林王冠,誰又會無動於衷?

  只可惜除了軍方之外,誰也沒有更具體的資料了。他在前往芬里斯之前,公會內部有一些消息傳聞,不過下面還在核實,畢竟這樣的傳聞在艾塔黎亞沒一萬也有一千。

  直到最後,他搖了搖頭才將這些想法丟出腦海。

  作為銀林之冠的門面,他時間其實並不多,留在涅瓦德的七天,幾乎已是擠出了他全部的私人時間了。

  也不知道方鴴若是知道為了自己的緣故,這位銀林之冠的狡狐居然肯屈尊至此——或者僅僅是為了給他在芬里斯島的表現一個面子,也不知會不會因此而感到有些榮幸備至。

  不過此時此刻,後者顯然沒這個閒暇思考這些東西。

  因為他正躺在地上,雙眼一黑,只覺得自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心中也不知道那位大團長女士是不是與他有仇,只把他當作一個人形沙包來打了一頓。

  要不是他最後機智,找到一絲破綻,真懷疑自己會不會被打死。

  不過在他半閉半張的視野之中,只看到那位小女士正向自己走來,她將大盾立於一旁,然後向自己伸出小小的手來:「沒事吧,抱歉,我習慣了全力出手。」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奧丁的意思,但是我覺得戰鬥就應當全力以赴。」

  「但至少你過關了。」

  「你很不錯。」

  方鴴這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而這才只是他苦難的開始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他才知道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各個大佬輪番上陣,說是教導他在千門之廳中應對可能遇上的挑戰。

  但實際上,不過是排隊把他教育一頓而已——以至於方鴴覺得自己好像是一件實驗品,或者說一件新奇的玩具——這裡面最難受的是,他明知道自己根本打不過,但還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場。

  方鴴可以說想盡了一切辦法,其結果還是被打得一頭包。

  而且各位大佬還美其名曰:我其實是壓制了實力,並未使出超過等級限制的技能。其潛台詞則是,你打不過,那自然你的問題,要不是太菜,要不就是太蠢。

  但事實是,這些大佬們是沒使出超過等級限制的技能,但一身的裝備,相關的戰鬥經驗,眼界,屬性與被動增益,可是一點也沒打折扣。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方鴴覺得自己偶爾還能偷到一點便宜,簡直是有些太強了。

  當然他也就是在心中意淫一下而已。

  他其實心裡跟明鏡似的,所謂的佔到便宜,其實不過是大佬們有意相讓罷了。

  否則對方要是全力以赴,他大概便是再多來十個自己,恐怕也未必是這些人的對手。

  而一方面在這樣的戰鬥之中,他的實戰技巧自然是突飛猛進——畢竟在這裡與他對陣的,基本皆是這一職業的頂點。或許在國際排名還做不到數一數二,但至少也是國內的巔峰。

  這些人無論是對於自己職業的理解,還是對於其他職業與自己職業的相對差異的瞭解,基本皆遠在常人之上。

  受這些人傳授心得,對於方鴴的提升可想而知。

  雖然區區幾天,所學到的東西不過十之一二,但遠足以讓他受益無窮。最關鍵的還是眼界的提高,畢竟他原本的知識基本皆來自於社區之上,擁有很大的侷限性。

  而兩相應證,自然產生化學反應。

  另一方面,則是等級的提升。

  各種經驗消耗品不要錢一樣吃下去,然後投入到各類戰鬥技巧上,在黑暗祭禮的加成之下,才讓他在戰鬥工匠這條道路上終於踏出至關重要的一步。

  而這也是戰鬥工匠最為困難的一步——操控靈活構裝或許已足以令人望而卻步,但戰鬥工匠真正難於精通的原因,在於它需要掌握各個職業的精髓所在。

  這談何容易?

  普通人往往會在這一步浪費大量經驗,去學習一些不必要的技能。

  但在各職業大佬的幫助之下,對於方鴴來說,就是精準打擊,想要學到不必要的技能都困難。每一分經驗花出去,基本皆恰到好處,而他的等級,自然也在一週之後來到了十七級。

  一週提升一級。

  對於大多數選召者來說,基本等同於天方夜譚的事情。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0 23:38
第九十九章 星輝,目的

  夜下的涅瓦德格外迷人。

  旅店露台的欄杆上,月光穿過樹梢,銀晃晃一片。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黑沉沉的水,映著雲的形狀,緩緩由依督斯西面經行而過——那是山之末,窟底山脈在那個方向緩緩與大地融為一體。

  雲層之下是依督斯沙漠的起點,銀色的沙丘,同樣映襯於一彎冷月之下。但那是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後還要遠在梵里克西面,橫穿過長湖,才能抵達那一地區。

  方鴴只能想像一下那存在於夢境之中的沙海,旅者之憩主人馬扎克與米蘇女士的故鄉,龍之鄉。他收回目光,聽著小妖精們的歌聲從旅店方向傳來。

  『銀月皎皎,彩雲昭昭,河漢垂穹霄;

  一個煉金術士,笨頭笨腦,來到涅瓦德之郊……』

  入夜之後,樹上的旅舍像一個光之巢,溫暖的光芒從各處的窗戶之中流淌出來,像是一條涓涓的河流,流向森林外面的水車,紮紮迴響。

  旅店內夜星小姐的聲音在裡面特別明顯。

  她們又在拿他開涮,引得客人們哈哈大笑——因為今天的客人們大多是認識他的,或者說這一週以來教導過他的。方鴴也回頭看去,聽著旅店內觥籌交錯的喧鬧,但只輕輕一笑,也並不著惱。

  「千門之廳是銀之塔的一部分,裡面儲存是知識,挑戰只是人們獲得知識的必由之路……」

  「並不是每一種知識都適合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它需要慎重選擇一個真正合適的主人,銀之塔建立的初衷,便是為了守護者那些不為人知的奧秘。」

  塔塔小姐安靜地跪坐在欄杆上,眸子裡映著星子的光芒。

  「妖精龍魂也是其中之一?」

  「妖精龍魂也是其中之一。」

  「塔塔小姐有什麼建議嗎?」

  「建議沒有意義,騎士先生只需要記住一點,知識有千面,但那只是追尋過程之中不同的路徑而已。每個人在千門之廳中所見與所聞皆不相同,可大多追尋的是同一個真理。」

  方鴴聽得似懂非懂。塔塔站起來,輕輕將小手放在他手背上,問:「騎士先生還是不太明白嗎?」

  方鴴點點頭。

  「對不起,是塔塔掌握的知識還不夠充分——」

  「可是我也不知道,應當怎麼更簡潔地描述千門之廳。」

  「……已經足夠了,塔塔小姐,」方鴴溫言答道:「什麼都要塔塔小姐的話,那還要我幹什麼?這一週來我學到的東西很多,我們共同去面對千門之廳內的一切。」

  他停了一下:「不管那是什麼。」

  塔塔靜靜的感受著他話語中的真誠。

  她抬起頭,打量著自己的騎士。

  「塔塔小姐?」方鴴忽然問道:「有一個問題一直以來其實都想問你們。」

  「怎麼?」

  「你知道我們來這個世界的目的麼?」

  「知道一些。」妖精小姐輕輕頷首。

  方鴴這才答道:「在我看來,『你們』似乎對於『我們』並不太牴觸,而當地人稱呼我們為聖選者,似乎對於我們的存在並不太過陌生。但其實『我們』的目的是來這個世界上獲取知識,而這些知識,便是從『星輝』之中得來的……」

  「……我不太知道應當怎麼與你解釋。」

  「我們認為艾塔黎亞是一個信息化的世界,或者說,一片星輝的海洋。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皆是由我們稱之為『星輝』的信息承載物構成的,包括你與我在內……」

  「這些星輝,在兩個世界表現出完全不一樣的性質。在艾塔黎亞它構成生命萬物,但在我們的世界,科學家——學者們從星輝之中分析出一種罕見的結構,認為其中隱含著一些遠遠超出於我們時代的知識與技術。」

  「我們認為那是更高層次文明的傳承,它可能是艾塔黎亞的前身,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眾聖的時代。因此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其實就是為了攫取這些知識。」

  「我們通過一種稱之為『輝光物質』的設備,記錄我們在這個世界的經歷、知識與見聞,並帶著它們離開,」方鴴看著妖精小姐,輕輕吸了一口氣:「塔塔小姐,艾塔黎亞是一個信息態的世界,我們帶走信息,不是在瓦解這個世界的根基麼?」

  「我想,你們應當不是不知道這一點,為什麼塔塔小姐還對我們那麼友善?」

  塔塔有些安靜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答道:「騎士先生你說的這些,我確實瞭解一些,不過騎士先生大可不必擔心。」

  方鴴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她回過頭來,答道:「信息若不發生交換,便是一片死海,你們帶走了信息,但也帶來了信息。騎士先生不可忽略,當你們進入這個世界的一剎那,兩個世界便發生了交錯,因此你們的到來也孕育著星輝之海的壯大。」

  她看著方鴴,說道:「人們把你們稱之為聖選者,正是因為你們是被選中的人,獲得恩惠,但也為我們的世界帶來希望。」

  「可是我們之間曾發生戰爭。」

  「那只是誤解而已。」

  方鴴還想再說什麼,但妖精小姐輕聲開口道:「在上一次聖選時代,也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底層民眾並不瞭解你們,凡人記憶的歷史畢竟是有限的,因此誤會很容易產生——但正因此,聖殿才會選擇不斷保留知識,將上古的傳承,延續至今。」

  方鴴有些吃驚:「上一個聖選時代?」

  塔塔搖搖頭:「我不太清楚,但在我知識記憶之中的確有過這樣的時代。」

  當代的人類並不是第一批涉足艾塔黎亞的人。

  還有上一個聖選時代。

  方鴴心中充滿了驚訝。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聞,還是這本就是一個驚天秘聞。

  而上一個聖選時代,會是上古時代的人類嗎?他腦海之中充滿了關於過去時代的意像,而在所知的人類的歷史之中,並未有關於艾塔黎亞的記載。

  那麼會是上古的文明嗎?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些神秘而古老的文明,埃及,兩河流域,以及自己國家的神話時代,會不會是兩個世界的神話時代本就彼此有交織。早在幾千年之前,人類也曾經踏足過這片土地?

  不過也並不一定。

  宇宙如此廣袤,說不定上一代聖選者,並不來自於地球。

  可惜關於這些,塔塔小姐也知道得不多,銀之塔只有罕見的資料記載過這一點,包括保存知識傳承的各大聖殿,也只有關於那個時代隻字片語的傳聞。

  人們只知道,那是一個比埃索林之災還要久遠的年代,遠在第二禍星之前,或許只有辛薩斯蛇人才經歷過上一個聖選時代。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塔塔答道:「淵海長捲上有關於上一個聖選時代的詳細描述。」

  「淵海長卷?」方鴴覺得自己不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名詞。

  「那是埃索林時代之前保存下來的古代史詩,是蛇人帝國之物,可惜它的正本只保存在淵海之下,真正見過的人不多。」

  兩人正交談間,後面旅店大門被人推開。

  塔塔聽到那個方向傳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才一停小聲說道:「有人來了。」然後她身形漸漸淡化,消失在了欄杆之上。方鴴這才回頭看去,才發現走過來的是那位戰士之王。

  奧丁逕自走到他身邊。

  他手上端著一個杯子,也不看方鴴一眼,只壓在欄杆上,欣賞著遠處長湖的景色。但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頭問道:「怎麼不在裡面,小九之前還問我你去了什麼地方?」

  方鴴苦笑:「他們會灌我喝酒——」

  「真沒出息。」

  奧丁忽然伸出手,將手中杯子遞了過來。

  方鴴微微一怔,他看了一眼杯子裡,裡面明晃晃的液體映著月光——這讓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喝過一次的精靈琴酒。但奧丁看他警惕的神色,才開口答道:「只是果汁而已。」

  方鴴接過杯子,有點意外地看著這位戰士之王,大約沒想到對方還會這麼好心。

  「這裡風景不錯,」奧丁看著遠處的湖面,再回過頭來:「蠻會挑地方的。」

  方鴴沒好意思說,這是塔塔小姐挑的——他可找不到這麼漂亮的地方。

  不過好在這位戰士之王本來也意不在此,只問了一句:「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麼,關於帶你來南境的目的?」

  方鴴回想起什麼,這才輕輕點了點頭。

  不久之前奧丁對他說過,只要他可以在對方手下撐過十秒鐘,那麼奧丁就會告訴他,究竟帶他來南方幹什麼。而讓他進入千門之廳,顯然也只是這個目的的一部分而已。

  不過要在一位十王手下撐過十秒談何容易?

  他這些天來與各個大佬戰鬥,幾乎都罕有撐過十秒的,一般來說一兩招,就足以放倒他了。

  當然這主要看各個大佬的心情如何。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

  奧丁忽然開口:「明天是最後一天,有什麼想法?」

  方鴴茫然地搖了搖頭,明天就是第七天,他們將啟程前往夏盡之塔,並從那裡開啟千門之廳。

  但他到現在為止,甚至都還不知道千門之廳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又如何能有什麼想法?不過要說準備,他倒不是沒有準備,畢竟這一週他也不是在浪費時間。

  奧丁看他搖頭,也不意外,這才答道:「等你從千門之廳出來之後,可以前往梵里克。如果你想問我有什麼目的,那麼我想讓你去做一件事。」

  方鴴看著這位戰士之王,並未置可否。「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代表Ragnarok去參加大陸聯賽就可以了。」

  方鴴楞了一下,才答道:「我說了,我是不會加入任何公會的。」

  「我知道,」奧丁看著他:「我並不是讓你加入Ragnarok,這其實是超競技聯盟與考林—伊休里安王室的一個約定。新王才剛剛登基,宰相一派不希望在大陸聯賽上丟人丟得太厲害,所以才求助於選召者——」

  「超競技聯盟轉而把這個委託,分派給我們各大公會,」他說下去道:「你知道各大公會,平日裡都是有一些不露面的核心工匠的,考林—伊休里安王室就是寄希望於這些人。」

  方鴴聽了默然不語,他聽是聽明白了。但對方莫名其妙讓他去參加一個煉金術士專業比賽——固然他另一個身份不是沒參加過,不過這件事怎麼看也透著蹊蹺。

  正如奧丁所說,各大公會皆有自己平日不露面的核心工匠,與暗中培養的新人,Ragnarok家大業大,怎麼可能連一個人也拿不出來,需要求到他身上?

  他總覺得對方這番回答有些敷衍了事,或者話外有話。

  不過他確實也要前往梵里克,那是他和其他人約好會面的地方。

  他看向奧丁,問道:「但大陸聯賽的名單不是早已確定,而且我也不是Ragnarok的人。」

  「那不重要,」奧丁搖搖頭:「一點小事而已,只要你確實是出身於考林—伊休里安的煉金術學派,有相關的證明文件就可以了。其他方面的事情,自有人幫你安排。」

  「但我是戰鬥工匠,」方鴴並未透露自己曾參加過一次大陸聯賽的事情,畢竟那與他另一個更深層的秘密有關,只問道:「我一個戰鬥工匠去參加大陸聯賽是不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奧丁這才直起身來:「這正是我帶你來這裡的目的。」

  「???」

  方鴴一頭霧水。

  「千門之廳號稱有一千扇門之多,」奧丁看著他答道:「你總不會以為一天就可以完成這個試煉吧,你至少要在這裡留半個月以上。而這些日子我已經委託安洛瑟,讓他來看照你,你有機會的話,可以從那位守塔人身上學習一些東西——」

  「安洛瑟先生?」

  「守塔人與涅瓦德的主人只是他的一個身份而已,」奧丁答道:「但他的身份還有很多,未來你會知道的。他其中一個身份,是長湖地區最傑出的妖精使,號稱羅真之後的第一人,而他的煉金術,也是相當高明的。」

  他停了下來,彎腰撿起一片樹葉,用手一彈,樹葉打著旋兒飛了出去。

  然後回過頭,這位戰士之王繼續說道:「若你能讓他看中,教導你一些東西的話,將來會受益無窮。」但他又搖了搖頭:「不過希望渺茫,Loofah當初也不入這位大人法眼,我看你也很難——」

  既然很難,還說出來幹什麼?

  方鴴一頭黑線,總覺得這人就是專門來找自己麻煩的。不過他也明白對方的意思,就算是一條鹹魚,至少總也還是有一點夢想的。萬一被那位大人物看上了,這是誰也說不好的事情。

  艾塔黎亞有許許多多的奇人異士,有些秘而不傳的技能與知識,就是出自於這些人身上,而這位守塔人,顯然正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卻從奧丁的話裡話外,聽出了一些別樣的意思:「奧丁先生,你們要離開了?」

  「暫時還不會,」奧丁答道:「不過其他人可不好說,大家其實都有自己的事情,只是恰逢其會,抽出時間來到這個地方而已。你總不能指望我們在這裡等你半個月——別說你,就是銀色維斯蘭的會長晨曦也沒這個面子。」

  方鴴撓了撓頭。

  這一週以來雖然日子有點難過,但至少也十分充實,他當然清楚,其實沒幾個人有自己這樣的機會,竟然可以得到如此多頂尖選召者的親自傳授。

  或許當年也就一個Loofah,而Loofah後來的成就,也足以證明這個機會多麼難能可貴。

  有機會的話,他當然想再多一點時間與這些頂尖選召者討教。何況這些大佬雖然一個個平日裡在社區上似乎都是遙不可及的人物,但其實反而並沒有太大的架子。

  當他和這些人相處的時候,至少覺得比弗洛爾之裔、傑弗利特紅衣隊和龍火公會那些人打交道容易多了,他和其中大多數人,都相當合得來。

  而看得出來,其他人對他這『半個學生』,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

  不過聽了奧丁的話,方鴴才反應過來,自己這純屬於有些異想天開了。這些頂尖的選召者,幾乎背後都有所屬的公會,而即便是自由選召者,手頭也有一大把事情要干。

  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留下來,教導他一個新人。

  對方能留在這裡,能夠前來,其實多半是看在了戰士之王的面子上。

  方鴴不由看向站在一旁的奧丁——而後者正默默看著遠處的湖面,對方雖然沒問他意見,將他從都倫帶來這個地方,但帶給他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遠的不說,僅僅是開啟千門之廳,便耗費了守塔人欠他的一個人情。而這些頂尖原住民的人情有多麼難得,方鴴心中顯然清楚。

  對於奧丁的舉措,方鴴心中原本還有一些逆反心理——畢竟誰也不希望失去自由,不過此時此刻,他看著這位戰士之王,心中的埋怨之意一下子也消散了不少。

  「好吧。」

  他輕輕點了點頭,這才算是答應了奧丁的請求。

  若是換作幾個月之前,他肯定是死活也不願意的。不過經歷過芬里斯的反思之後,他其實對自己另一個身份也沒那麼恐慌,他早想過自己應當如何與軍方打交道。

  而大陸聯賽開啟的日子,那差不多是四個月之後,算算時間,也已經應該足夠了。

  奧丁見他點頭,但眼中並未太多輕鬆之意,只也默默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他最後開口道:「就是自己小心一點,南境現在麻煩重重,上次那樣的渾水,在你等級沒提升之前,我建議你還是稍微遠離一點的好。」

  「這一次你是遇上我。」奧丁答道:「但你在芬里斯的惹下的麻煩,並不是小事。托拉戈托斯並沒有伏法,你應該清楚這件事,而且血之盟誓的人,私底下應當尋找你的蹤跡——只是他們可能以為你已經死了,也正因此,我這次才沒把你再出現的消息,宣揚出去。」

  這些話,其實也是方鴴自己擔心的,他聽了進去,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過他聽奧丁提到芬里斯的事情,又想起之前在馬松克溪駐地遇上的那一幕,忍不住開口道:「關於血之盟誓……」

  但奧丁打斷他:「關於拜龍教,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信息。不過你先得從千門之廳出來,如果你表現不盡如人意,這件事還是早點放下比較好。」

  方鴴一怔,明白過來奧丁的意思。與拜龍教為敵不是一件小事,若他沒那個實力,那麼趁早熄了這份心思,免得把自己和其他人也搭進去。

  不過要放下談何容易?何況方鴴字典裡面從沒有過輕易放棄這樣的詞彙。

  只是他想了一下,也閉上了嘴巴,一切用事實說話,等到他從千門之廳的試煉之中出來再說。畢竟從黎明之星的事件之後,他也不再總是誇誇其談,因為當時吹下的牛,最終也沒能改變大家的命運。

  而少年終究也有長大的一刻。

  一夜無話。

  涅瓦德迷霧縈繞的清晨。

  似乎預示著又一個晴朗的日子。

  洗手堅持認為這是一個好兆頭,因為這一天,將是方鴴前往千門之廳的第一天——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1 23:06
第一百章 第一扇門

  夏盡高塔距離涅瓦德三天行程,離開妖精居所後一路向西,一直進入聖弓峰西麓,在一片幽語縈繞的莽林深處——窟底山脈的群山之中,抬頭仰望,一片綠海之上那座古老的高塔便日復一日矗立著。

  方鴴在一天之前便看到白牆斑駁的石塔,孤零零立於山丘之上。但走了一天一夜,他們才算抵達目的地,在半山下看那座上古石塔,覆蓋在藤蔓與綠蔭之中——附近生長著許多女貞屬的喬木,石塔由上古努美林精靈所修築,猶如一個古老光榮的見證者——從艾索林之災時代起,便已守望著這片土地。

  波光漫漫的長湖,赤色的山脊插入翠林,幽暗的林間與上一個時代相比並未有太多改變。只因為大災難帶來的地質變動,讓後來的大道繞開了窟底山脈,讓這一帶變成了人跡罕至的區域、冒險者的樂園。

  與他們同行的有那位守塔人,米爾琉希彌斯,或者自稱為安洛瑟的『精靈』,還有一個讓方鴴驚為天人的少女,氣質很冷,一頭漆黑的長髮,戴著眼鏡,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守塔人並不與他們隨行,一副神出鬼沒的樣子,白天時往往看不到人,但一到夜裡,總是幽靈一樣出現在營地附近,並叮囑他們第二天要注意一些什麼事情。

  但清晨之前,又飄然而去。

  其他人大多在涅瓦德便先行一步離開——正如奧丁所描述。冥女王本來打算與他們一起,但因為公會急召的緣故,也不得不臨時改變主意。不過在離開之前一夜,對方還特意送了他一件禮物——一隻操控手套。

  那是奧丁帝國工坊的銀火系列,比他現在用的要好得多,提高計算力在操控之中的作用百分之十五左右(原本那隻只有百分之十)。而在他升級之後,計算力也提升至一百八十以上,因此在使用這隻手套之時,計算力基本已經可以突破兩百的閾值。

  至於洛羽原本送他那隻,被他改造之後用作副手,反正都倫一戰之中他原本副手的手套損壞之後,一直便沒機會去修,乾脆便宜處理給了妖精居所的二手商人。

  剩下的人中,除了奧丁,便只剩下二三人而已。其中包括了蕾雅,不過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大約是因為都是理想主義者的緣故,他們相當談得來。

  因為對方『神聖九月』的ID,平日裡,方鴴只管對方叫小九姐姐。

  蕾雅告訴他,在他離開千門之廳那一天,她也會送他一件禮物。

  這讓方鴴頗為期待。

  抵達夏盡高塔那一天,正好是搖曳之月的一半,艾塔黎亞意義上的立春——當地人稱之為燭光日——那是冬暮的最後一天,人們在家中點起燭火,祈禱一年的順利。

  這只是一個小節氣。在野外,冒險者便也不費這個事,因此方鴴並看不到什麼燭火搖曳的光景。

  只不過他們抵達時,正是傍晚時分,只見火燒一樣的雲霞橫亙在長湖西面,一片沉浸的金光,將這一帶的森林鍍上暗紅的色調。

  冬日之景為窟底山脈分隔南北,因此其實南境早已是春日復甦的景象,冰雪消融之後,連山野之間也開始呈現出一幅生機勃勃的景象。方鴴只默默計算了一下日子,還有十三天,便是他抵達艾塔黎亞的一週年。

  不過接下來清點人數時,方鴴發現少了那個這些天以來,一直與他們一起隨行的氣質很冷的少女。他不禁有些意外,於是前去詢問奧丁,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後者有點奇怪地看著他:「少女,什麼少女?」

  這個回答讓方鴴出了一身冷汗。

  他還以為自己撞見了鬼,那少女這些天明明與他們一同行動,他還看蕾雅與那少女交談過,怎麼奧丁一副毫無印象的樣子。而奧丁聽了他的描述之後,才終於反應過來。

  「你說他?」戰士之王扶了一下額頭:「那是洗手,他有點事先走了。」

  「哈?」

  這個回答,至少讓方鴴在接下來一週當中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千門之廳的開啟在第二天清晨。

  不過這一天夜裡,他們便先一步體會了這座千門之廳的神奇之處。在銀月初升之前,守塔人如期而至,並告訴他們,今夜可以先進入夏盡高塔,並留在塔中過夜。

  方鴴一開始還有些將信將疑,畢竟這白色高塔外牆斑駁,有些地方磚石都鬆動了,從外表看似乎有了年頭,給人的感覺只是努美林精靈時代流傳下的古老遺蹟。

  讓人實在懷疑其內部條件如何惡劣。

  然而進入其中,他才大吃一驚——因為塔內塔外的景象完全兩樣。

  進入內部,先映入方鴴視野的是一座開闊幽深的大廳,雖然像是多年沒人來過的樣子,但絲毫也不破敗,甚至有些富麗堂皇。一排排桌椅,一條條布帷,一扇扇門,一直延伸向視野的盡頭。

  就像是你推開一扇小屋的門,但裡面竟是一個巨大的會堂一樣,空間的錯位,令人目眩。而走上厚厚的手織毛毯之上,方鴴看著那一扇扇直通盡頭的大門,才意識到這裡為什麼叫做『千門之廳』。

  而大廳上空更是引人注目。

  方鴴抬起頭,才發現這裡並無拱頂,頭頂上是一片虛空,懸浮著數不清書架與書本,一座座旋梯,通向這些巨大的書架之間,仿若一片知識的海洋。

  但旋梯並不與地面相連,也不知應該如何抵達,書架深處的虛空,偶爾劃過一道明亮的閃電。

  他怔怔地看了好一陣子。

  這無疑是一個魔法生造出的半位面,而努美林強大的古代魔法,顯然比傳聞之中更加令人震撼,但掌握了如此強大力量的努美林精靈,怎麼會在一次災難之後便徹底銷聲匿跡?

  有許多歷史記載,他們在艾索林之災後仍舊出現在各地,但那之後不久,便徹底失去了關於這一文明的蹤跡。

  只留下今天艾塔黎亞數不清的謎團。

  守塔人告訴他們,留在大廳之中不要到處亂走,千門之廳真正開啟之前,那一扇扇門扉後面通往的無窮的空間,一旦進入之後,便再無法脫出時空迷宮。

  方鴴在多里芬有過類似的經歷,當然不敢造次。

  何況那還是夢境之中,而這還是真實。

  加上之前奧丁的話,也讓他半天沒緩過氣來,一直到現在還有點神情恍惚的樣子。

  除他之外,其他人皆不是頭一次來這個地方,因此也不太意外,眾人各自選了地方,吃了晚餐——那些桌子與長椅之上的盤子,只要他們一坐上去,便自動會變出豐盛的食物。

  然後便各自休息。

  開啟大門的儀式在第二天上午十點進行。

  當清晨來臨之際,大廳內光線也明亮起來,但不知這光從何而來——方鴴抬頭看去,頭頂上仍舊是數不清的書架,與一座座旋梯,還有背後閃電翻騰的虛空盡頭。

  其他人相繼醒來,守塔人也第一次在白天出現,他穿著一件銀色的長袍,像是幽靈一樣帶著他們向大廳深處走去。

  進入大廳深處,方鴴才發現這裡還有一座圓形廣場,周圍上上下下皆是密密麻麻的門扉,幾乎令人產生密集恐懼症。而守塔人一言不發,走向廣場中央,舉起手來。

  忽然之間,地上射出一道道銀色的光芒,這些光芒彼此匯聚,竟形成一個巨大的圖案。

  但因為廣場太過巨大,方鴴身在其中一時之間也看不清這個圖案究竟是什麼。只是有人在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去吧,別太丟人就行了!」

  方鴴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奧丁。

  反正這人說的話總不會叫人開心就是了。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這才點了點頭向前走去,但正是這時蕾雅也從一旁走出來,拿出一件包裹好的禮物交給他:「小心一點,加把勁,不要放棄——!」方鴴有些意外地接過禮物,入手沉甸甸的。

  他撕開包裝,才發現竟是一本書,名字叫做《艾塔黎亞遊記》。「我很喜歡這本書,」蕾雅這才開口道:「它的作者名不見經傳,但卻非常有見識,文筆也很優美。」

  方鴴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其他人送他的多是裝備,藥劑一類的東西。但唯獨這位團長女士,竟出心裁送了他一本書,而看她樣子,似乎是真的很珍惜這本書。他一時間也沒想到,蕾雅小姐竟還是一位文學少女。

  不過想了一下,他還是收起書來。

  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正是吸引他們前往這一方土地的原動力。,雖然許多年過去,或多或少人心會有一些變化,但在每一個人心中,其實最終仍舊藏著那個最初的夢想。

  蕾雅小姐的這本書,或許正是她當年理想的寫照。

  而也是他,正在追求的東西。

  他收起書,才向對方道了一個謝,但視角的餘光,正看到安洛瑟遠遠向他招了招手。方鴴不敢怠慢,連忙向蕾雅道別之後,才向廣場中央走去。

  來到守塔人近前,安洛瑟才開口:

  「選一扇門。」

  「那之後怎麼辦?」這一次,方鴴打算先問清楚。

  「你不用管,」安洛瑟答道:「等你通過了第一扇門,就明白應當怎麼辦了。」

  方鴴看著上上下下密密麻麻的門扉,問道:「隨便那扇門都可以嗎?」

  「最好是從綠色的門先進去。」

  方鴴這才看到,不同的門分為紅綠藍三種色彩,他點了點頭,便向最下方的一扇小綠門走了過去。而還未靠攏,他便聽到一個聲音從自己心中傳來:

  「綠色的門象徵知識。」

  「藍色的門象徵挑戰。」

  「紅色的門象徵危險與機遇。」

  那是安洛瑟的聲音,並隨著這個聲音,那扇門在前方應聲打開來。

  方鴴嚇了一跳,但停了一下,發現對方似乎並未發現塔塔小姐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他不由又想到自己體內的另一個靈魂,自從離開灰燼山林之後,那東西已經很久沒動靜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而前方的綠色木門正在緩緩打開來,門後並看不到屋內的情形,只有一個巨大的漩渦,似乎遮蔽了一切景象。

  方鴴看著這一幕猶豫了一下。但守塔人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別害怕。」後者輕輕吸了一口氣,這才點點頭跨步而入。

  而一進入門內,眼前的景物也一陣變化。

  首先是之前那個法陣激活之時,耳邊嗡嗡的蜂鳴聲消失了,房間內彷彿與外界隔絕,一片安靜。屋內似乎有光,他睜開眼睛來,怔了一下——那是一個小小的書房,一張書桌,桌上攤開的卷軸,與兩側橫列的書架,縱向狹窄的房間地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書籍,直通向盡頭的一扇落地窗戶。

  光是從窗外流淌進來的,柔和的,猶如春日的陽光。

  在書桌前,是一本打開的巨書,陳列在木基的黃銅底座上,有他半人高。屋內光線明亮,打開的書頁上寫著一些奇特的符號,一邊則畫著一個巨大的圖紋符案。

  若是普通人,看到這些神秘的符號與圖案,說不定會有些一頭霧水。但在方鴴眼中,這些東西再簡單不過,確切的說,它們是煉金術士的基礎。

  符文單字,與單陣。

  單陣,便是只有一個功能的煉金法陣。

  它是由符文單字構成,調動以太向一個方向流動的、煉金術的最基礎的單位。

  單陣是煉金術誕生時代的古老產物,現如今幾乎所有的煉金法陣皆是復合陣,單陣在艾塔黎亞也已經是歷史書上存在過的東西。不過時至今日,它仍舊是每一個煉金術士學徒的必修課。

  方鴴看著在這本大書,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卡普卡的學習經歷,那並不是太久遠的事情,彷彿還昨天一樣。

  不過他有些不太明白,這本書出現在這裡是有何用意,而環視房間,房間內一片擁擠,似乎也沒什麼別的出口。只是抬起頭,才發現房間的天花板相當高。

  而在那個地方,居然有一扇綠色的小門。

  出口在那裡。

  他怎麼上去?

  用能天使的閃爍能力?不過方鴴試了一下,發現自己並不能在這個神秘的空間中召喚自己的構裝體,甚至他拿出掛在腰帶上的發條妖精,也無法與其核心水晶產生任何聯繫。

  這個空間似乎有隔絕以太的能力。

  方鴴想了一下,也覺得這試煉可能沒那麼簡單,要是能天使可以帶他閃爍上去,那穿過飛行之靴進來不是更容易?他這才開始仔細打量四周的環境,然後便發現了一些細節。

  地板上散落著一些赤金板。

  而赤金是以太的良導體。

  同時這種便宜的材料,他也再熟悉不過,因為這是每一個煉金術士在學徒經歷之中都會接觸的,他們在第一次練習刻陣的時候,所必須要經手的東西。

  看著那本大書,再看看這些赤金板,方鴴忽然之間明白過來這地方是要讓他幹什麼了,是讓他刻陣。

  但這又有何難?

  他畢竟已不再是學徒,那時候他要刻一個單陣,甚至需要用上鏨子與錘子在金板上敲打,一筆一劃刻出陣印——而煉金陣是一個再嚴謹不過的東西,稍有閃失法陣便會報廢。

  而現在,他只要拿起金板,心念一閃,冥冥之中連接每一個需要的結構點,手中的法陣自然形成。甚至單陣對他來說,根本一點挑戰也沒有。

  金板上的刻印一形成,立刻自動脫手飛出,竟在房間中形成一道階梯。

  而正是此刻,那本大書也翻了一頁,但上面仍舊是一個單陣。方鴴看到這一幕,便完全明白了過來,這個房間,便是考驗煉金術士學徒的基礎,刻畫煉金法陣。

  他看了看那天花板的高度,大約有七八十級階梯的樣子才能抵達,而這個數目,差不多也正是自從努美林時代以來,煉金術士們先後發明的單陣的總數目。

  既然已經瞭解了原理,方鴴便也不再浪費時間,開始一級級鋪設階梯。

  而那大書反覆不斷翻頁,但到了第十七頁的時候,方鴴第一次經歷了失敗。大約是有些小小的走神,他這一次刻畫法陣的精度在百分之九十左右。

  當然這個精度也夠高了,因為一般來說成陣只需要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精準度就可以了,但即便如此,當他成陣的那一刻,手中的金板仍舊沒有任何響應。

  方鴴微微一怔,下意識試了幾次,每一次逐級提高精度——一直到百分之九十七,赤金板才脫手飛出,形成下一級階梯。方鴴看到這一幕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才意識到這地方的厲害之處。

  它居然要求成陣精度至少在九十七以上,才算過關。

  而在都倫惡補過基礎知識之後,方鴴已不再是之前那個小白,對於煉金術士的精度判斷沒有一個基本概念。他此刻當然清楚,百分之九十七的精度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工匠資格的剔除,因為他們幾乎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的。

  這才是第一扇門而已。

  方鴴不由抬頭,深深地看了天花板上那扇門扉一眼,第一次意識到這千門之廳的不凡之處。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2 23:31
第一百零一章 時間的刻度

  銀色法陣的光芒一點點消失了,圓形的廣場上一環環散發著銀色輝光的花紋,正在重新歸於沉寂,幽暗。

  大廳暗了下來。

  守塔人站在廣場中心,正輕輕放下手來。而奧丁幾人站在不遠處,看著安洛瑟抬頭看著前方那面鑲嵌著數不清的、形形色色木門的牆。守塔人在黑暗中一襲一襲白袍,散發著熒熒的反光。

  他並未回頭,只忽然在在眾人視野之中向前走去,並徑直走向那面高大的環形牆壁,然後像是穿了過去一樣,身形消失在兩扇門之間的牆內。

  眾人看著這一幕,不由有些面面相覷。「他這是去了什麼地方?」有人回頭來問道。

  「不知道。」奧丁也搖了搖頭。

  雖然這裡屬他與守塔人打交道最多,但他也並不能說瞭解這個『精靈』。

  守塔人向來神秘,正與這座千門之廳一樣,對方早從一個世紀之前就已經成為此地的守護者。而說是一個世紀之前,是因為有更早先記憶的人早已離世,說不定會更久也不一定。

  眾人永遠弄不明白原住民的想法,因此也不再追問。

  畢竟地球與艾塔黎亞有不同的準則、文化與傳統,何況這是一個有著真神的世界,強大的信仰也可以改變當地人的行為,更那些古老眾聖的守護者,譬如蜴人一脈,迄今還活在當下。

  或者這個『精靈』,也是某位神祇在凡世的代言人,也未可知。

  那人看了一會,才回頭問道:「所以我們就這麼幹等著?」

  「等等看,」另一個人答道:「我聽說門內的時間流逝遠比外面慢,不過快則七八天,慢則一兩週,一般人大多是這個時間,就應當會出來了。」

  「那麼當初Loofah用了多長時間?」那人問道。

  「一週。」奧丁答道。

  一週,不多不少剛好。

  那人招了一下手,一張漂浮在頭頂上虛空之中的椅子飛來,落在他手中。他拉開椅子,往上面一坐,伸了個懶腰道:「也好,就當是休假了。」

  之前回答的人聽了忍不住調侃了一句:「聽起來像風之末裔沒有假期一樣。」

  「哈哈,」那人笑道:「這可比不上你們十大公會。」

  他又問道:「你們認為這小子要用多久?」

  其他人搖了搖頭。

  這又有誰說得好,再說快也不一定是好,當然太慢了,則是一定不好。那些停留在門後的世界兩週以上的人,多半是在某一關卡卡了太久,最後不得不放棄。

  就算勉力過去了,但難度更高的下一關也會令其望而卻步。

  所有人中,也只有蕾雅一直沒開口。

  那人回過頭,看著雙手按著大盾的豆丁女士,問道:「小九姐,你怎麼看。」

  蕾雅正經地搖了搖頭:「我不妄下結論,」她用認真地口氣答道:「不過我相信艾德,他不止有天份,而且很認真,認真的人總會有回報。」

  這果然是標準的小九式的回答,粉絲們就喜歡看她與可愛外表不相符的一本正經的樣子,其實認識她的人無不熱衷於此,背後的俱樂部也樂於以此為人設賣點。

  不過其實對於『九月』來說,這本來就是她的性子,之所以選擇帕帕拉爾人,是因為帕帕拉爾人可愛而已。

  女孩子喜歡可愛的事物有什麼奇怪的,她雖然總是十分嚴肅,但也有一顆少女的心。

  「對了,奧丁呢?」

  「他先前還在。」

  人們忽然注意到少了一個人,他們回頭去找的時候,才有人說道:「我先前好像看他通訊水晶亮了起來,然後到一邊去了。」

  他話音未落,人們便看到那位戰士之王行色匆匆地走了回來,神色之間有些肅穆。眾人看出似乎有事發生,不禁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奧丁輕輕搖了搖頭。

  他答道:「星門出了一點事情,公會急召我們回去,你們看看,應當有消息傳過來。」

  眾人一怔,這才各自查看自己的通訊水晶,有些人原本是關了通訊器的,此刻打開一看,果然五花八門的消息如潮水一般湧來。人們面色大變,抬起頭來:

  「真的是,我這邊也有。」

  「我也有。」

  「我是公會給我發了郵件。」

  「快看看社區。」

  「不用看了,社區那邊沒有消息。」奧丁答道,顯然他早看過了。

  「那現在怎麼辦?」人們不由問道。

  「公會的事情當然得優先處理,」奧丁想了一下,答道:「不過這邊也得有人留下來。」他回過頭,看向蕾雅:「小九,你留下來,你們公會那邊,由我去代為解釋。」

  蕾雅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麻煩你了,小九。」

  蕾雅輕輕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答道:「不麻煩,前輩們當初是有共同約定的,而發掘新人,也是為了我們這樣選召者的未來。」

  「你理解就好,」奧丁點了點頭,才對眾人說道:「各位先和我一起回都倫,Ragnarok在那裡有飛空艇,我安排人送你們離開。」他安排得面面俱到,先一代說過他有領導者之姿,成為十王之後果然成為國內賽區一面旗幟,與銀色維斯蘭的會長晨曦不分伯仲。

  而此刻不過是自然流露,眾人於是也紛紛應是,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奧丁最後看了一眼那面鑲嵌著數不清的、形形色色木門的牆,與蕾雅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才帶著眾人離去。

  豆丁女士靜靜地看著他們消失在黑暗之中,廣場又寂靜下去,只剩下她一個人。但她也不害怕,只隱隱有些擔心星門的事情,一個人按著大盾,一動不動地立於原地。

  ……

  門後的世界——

  方鴴有些神奇地看著手中薄如紙張的赤金板一張張脫手飛出,扭曲與摺疊,彼此重疊在一起,形成一道彎彎曲曲的旋梯,一直通向頭頂的天花板之上。

  直到最後一張赤金板合攏在這道旋梯的盡頭,然後像是一陣風從走廊盡頭的窗外吹來,吹得一地紙張亂飛,揚起他的頭髮。

  那部打開的巨書也嘩嘩翻頁,最後連帶厚重的扉頁一起,輕輕合攏,悄然無聲之間,只有塵埃升騰。

  正是此刻,頭頂上那扇門才發出一聲輕響,像是鑰匙插入鎖孔之中,機括彈開的小小響動,但在這安靜的屋內,卻顯得格外清晰。門開了——方鴴一邊從懷中拿出懷錶,彈開錶殼,計時一刻鐘(那是地球人用的懷錶,用的自然是地球的計時單位)。

  他不由楞了一下,這是一個簡單的計算,就算不計之後房間的難度提升,用這個時間去推算,那豈不是他走出這千門之廳竟需要長達半年之久?

  方鴴有點尷尬地抓了一下頭。

  他發現自己忘了問一個關鍵的問題,奧丁說他要在這門後的世界待上許久,但他忘了問,許久是多久?要是大半年的話,那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請問可以提前退出嗎?

  不過奧丁說讓他去參加大陸聯賽,大陸聯賽在四個月之後召開,想必應當不會比那更晚罷,還是說他用時遠比一般人更久,以至於讓對方的揣測出現了失誤?

  不過方鴴看了看四周,覺得應當沒人可以回答自己的問題,想了一下,還是踏著旋梯,一步步走了上去。

  第二扇門。

  門後同樣是一個巨大的房間,但這個房間的空間與第一個房間有很大的不同,第一個房間是狹長與縱向的,而這個房間的空間則向上方垂直延伸,甚至有比第一個房間更加深遠的天花板。

  一眼近乎看不到頭。

  房間內堆滿了形形色色的水晶,但主要還是紫色水晶。

  方鴴看到這些水晶,便明白這一關的考驗所在——提取以太。

  這也是煉金術士學徒的必修課之一,以太理論是一切煉金術,乃至於魔法的基礎理論,無論是煉金術士、魔導士還是元素使,甚至是博物學者,他們要學習的第一課,便是以太知識。

  但施法者們學習的是什麼是以太,而煉金術士學習的則是如何獲取與操控以太,讓以太的魔力服從於符文的命令。

  萃取便是入門的第一課。

  他拿起水晶……

  而正如他所猜測,這一關也並不簡單,他在卡普卡當學徒之時,就並不擅長於萃取工作,只能說還過得去,但這還過得去,就讓他在這一關吃了大麻煩。

  水晶之中提煉而出的以太,形成一道魔力之橋,但橋的長度,取決於他從水晶之中萃取出的魔力之多少。但他想盡了一切辦法,也只能讓魔力之橋延伸至距離終點還有相當長一段距離。

  方鴴不由有些目瞪口呆地卡著這一幕。

  他心想自己總不至於在第二關就要掛掉,這也未免太丟人了一些,於是又把水晶紛紛撿回來,重新萃取了一遍,又讓橋延伸出大約兩三米的距離。

  可還是差距兩米。

  方鴴比劃了一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跳起兩米高,然後抓住門並打開——何況門還沒有開。

  於是他開始第三次萃取,而這一次,總算有了成效——並不是因為在萃取上有了頓悟,忽然之間獲得飛昇——而是他發現原來自己少拿了一箱水晶。

  方鴴差點沒眼前一黑,一頭撞死在牆上。其結果就是,這箱水晶根本就沒用完,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他便走出了這個房間。

  半小時——

  第三扇門,是材料提煉。

  這一次方鴴汲取了教訓,沒有重蹈覆轍,一路順風順水,便抵達了下一關。

  再說純化材料,與萃取工作又不一樣,所謂術業有專精,他在這方面還是頗有信心的。畢竟原本他在黎明之星,其實就是負責這個工作的,魔導器的修復,少不了材料的獲取。

  這一次他只用了七分半鐘,便已經大功告成。

  第四扇門,又是刻陣。

  這裡連房間內的陳設都與第一個房間差不多,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單陣,大書上繪製的密密麻麻的是環陣——而環陣便是雙層復合陣的另一個稱謂。

  復合陣的出現,象徵著煉金術士歷史上的一次飛躍,其後出現的更加複雜的、大型的煉金陣,也無非是復合陣的變體,無論是三層、四層甚至十層以上的結構。

  但其歸根結底,本質與環陣並未有太大區別。

  不過復合陣的難度,顯然又比單陣上了一個檔次,尤其是在要求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精度的時候,其難度更是幾何級數提升。

  這一次連方鴴也有好幾次失誤,足足花了有一個半小時,才兢兢業業地完成最後一塊赤金板,當赤金板合攏成為旋梯的最後一道階梯之時,他都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這才第四關而已。

  方鴴抬起頭,心中不由對這地方產生了一些敬畏之心。

  字符,單陣。

  萃取,純化。

  這些都是對於工匠基礎的考驗。

  但工匠的基礎,方才是一切更高層次煉金術的基石。當初他在卡普卡學習之時,便不止一次得到這樣的告誡。

  而這裡的考驗之中,對於基礎近乎於苛刻的要求,更是讓他有如此體會。煉金術其實是由許許多多不同環節構成的,而每一個環節即是這些所謂的基礎,每一個環節一丁點的提高——

  當它們最終形成一個系統之時,帶來的提升往往是巨大的。

  僅僅是四關考驗,便讓方鴴感到有了一些感悟。

  不過他隱隱抓住了一些什麼,只是這樣的感受還並不明顯。

  他抬頭看著通往下一關的旋梯,心中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或許不僅僅是一個考驗,也是一種磨煉自我的方式。只是不知過往經歷過這門後世界的每一位工匠——包括那個天才的Loofah——他們當時經歷與體會又是怎樣的?

  至於方鴴心中只有一些慶幸。

  大多是選召者並不太重視基礎,因為他們有選召者系統。但當初他在卡普卡的經歷,卻為此刻打下了牢固的基石,他定了定心,才抬步向前。

  他胸口的通訊水晶微微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暗了下去。

  ……

  遠南樹海,『鱘魚號』飛空艇之上。

  飛空艇正搖搖晃晃穿過雲層,氣流迎面掃來,捲起甲板上『少女』的長髮。

  在粉絲心中,這位女王大約仍算得上是少女,只是冥自認為,自己可能已經老了。

  這位嬌俏的女士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蔥白的指頭敲擊著暗紅色的通訊水晶,一隻手托著香腮,眼中透著濃濃的無聊之色。她伏身於船舷之上,看著下面一片片輕紗狀的雲,與雲層之下一望無際的樹海。

  那裡是諾格尼絲,距離聖休安角國王港直線距離一千七百公里。

  從上空向下俯瞰,偶爾能看到大陸之上的斷崖,瀑布與白色的雲海,從雲層之中若隱若現。

  但這些風光迤邐的美景,她早已司空見慣,她已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一驚一乍的小女孩了,而那些曾經帶著她走過這些地區的前輩們,也一個個離開了這個世界。

  現在輪到她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引得旁人不住側目。

  通訊水晶上,發過去的信息皆儘是石沉大海,她一點也不意外,心想那好玩的小傢伙一定是已經進入了千門之廳,奧丁那個人那麼雷厲風行,怎麼可能讓他有閒下來的工夫?

  可憐的小傢伙,她心情一下子明媚起來。

  於是又轉而向另一個ID發去一段信息:

  「在?」

  「在呢,冥姐。」

  那個叫人看了便有些沮喪的社區頭像,一下亮了起來,那個頭像的畫風,大約是那種所謂的喪文化。冥看著這個頭像,便不禁搖了搖頭——搞不懂這些年輕人的東西。

  她大概真老了吧。

  頭像的ID,是Lofaah,但冥知道,這姑娘是個馬甲大師。

  她有不少粉絲,但真正瞭解她——甚至見過她的人都不多。

  不過冥大約算得上是一個,雖然對於她這個『老師』,對方似乎並未有太多尊敬之意——插科打諢倒是有的。她定了一下心,才問道:

  「你還記得當初千門之廳的事嗎?」

  「冥姐,求抱抱親親!」

  冥腦海之中頓時浮現出一個正滿地打滾的青春少女,眉頭一下豎了起來:「走開,死丫頭。」

  「哎呀呀,怎麼又提起那回事了?」

  「我問你正事呢,認真點,」冥沒好氣道:「說說當初的情況。」

  「也沒什麼好說的,前面蠻簡單的,基本都是基礎,」Loofah這才答道:「不過對於選召者有點麻煩,需要多花一點時間。好在那裡面時間流速與外面不同,平均兩三個小時一扇門,一般人也應該過去了。」

  「我問的不是一般人,我問的是你。」

  「我嘛,」Loofah發了一個笑嘻嘻的表情:「商業秘密,冥姐。」

  「臭丫頭。」

  千門之廳的圓形廣場之上。

  蕾雅忽然抬起頭來,一滴水珠從上面虛空之中滾落下來,落在她光潔的腦門上,啪嗒一聲,水花四濺。她有點可愛地揉了揉額頭,攤開手心,看著濕漉漉的小手。

  心想外面開始下雨了。

  而不遠處。

  放置在地上的沙漏翻轉了一圈,正開始重新計時。

  門外的時間,走完了第一個刻度——半小時。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3 22:39
第一百零二章 紅門

  當窗外的顏色再一次變成暗淡的紅色,彷彿夕陽的霞光正透過玻璃與窗櫺,方鴴也第一次在一扇門前停下來。

  門後的時間過去了七十二小時,這裡也有日夜交替的效果,而且明顯比外面世界快得多。他計算過,大約每十二小時,窗外會實現一次晝夜回轉。所以如此說來,他已經在這裡呆了三天——而按日夜交替算,則是六天。

  每八小時,門後的世界會出現一次通向永恆之庭的門,那裡面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庭院花園,白木桌上永遠有豐盛的食物與乾淨的水,還供以休息的地方。

  除此之外,這裡便只有一扇扇或綠或藍色的木門,以及一間間彷彿無窮循環下去的房間。

  這六天以來,方鴴已經快記不清自己打開了多少扇門,其中有藍有綠,而差不多是每九扇綠門之後,會有一扇藍門,而在經歷了十扇藍門之後,他才第一次看到面前出現了一扇紅色的木門。

  他站在門前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筆記本上寫滿密密麻麻的數字,並記錄了每一扇門的編號,一百扇門後是空白一片。在本子上寫下一百零一這個數字。

  守塔人說過,綠色代表著知識,藍色代表著挑戰,紅色代表著危險。

  他從自己的經歷來看,綠色木門之後的房間皆是基礎訓練,從字符、單陣、萃取、純化到藥劑學、木工、金相學、鍛造與以太理論知識,方方面面。

  而有一些考核的內容,並不只出現一次,但一個規律是,每一次相同的內容重複出現時,其要求、環境與內容皆會苛刻許多。沒記錯的話,他在一百扇門中,僅僅是單陣刻畫,就遇上了三次。在最後一次的藍門考驗中,要求他用滲鉛銅板,在顛簸與有干擾的環境下,用有限的結構點完成刻畫。

  僅僅是這一關,他就用了四個小時之久,那之後更是直接在永恆之庭內一覺睡了長達六個鐘頭,然後在這最後一扇藍門之後,才來到這紅色木門之前。

  經歷了這門多扇門之後,方鴴也算是小有經驗,一般來說,藍門會傾向於給他一個苛刻的任務,正如同守塔人的說法,藍門是一個挑戰。

  那麼代表著危險的紅色木門之後,又會有什麼?

  方鴴並未考慮太多,他才從永恆之庭離開,下一次開門需要八小時之久,他有的時間。方鴴用手握上門把,門把是銅質的,入手有些微微的冰涼。

  扭開門把,推門而入,冷森森的寒意迎面而至。

  方鴴下意識後退一步,但門已在身後合上。他以為自己會靠在門上,但並沒有,身後是空的,他差一點失去重心摔下去。只是在那之前,後面有人推了他一把:

  「別怕,往前,快跳下去——」

  方鴴微微一怔,因為門後不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片曠野之中。

  遠處是綠苔斑駁的遺蹟月白色的外牆,一片月光正在穿過雲層,照耀在藤蔓之間的大理石石料上,如同灰陶,明晃晃一片。

  浮雲之上銀月孤懸,月光下一片銀輝閃耀如海,他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正環顧四周——入眼處是一片松濤,茂密樹海彼此相連。天邊遠遠的,是一道緩緩向北的紫色雲牆。

  他忽然之間一個激靈,記起了這是什麼地方。

  下意識回過頭去,果然看到絲卡佩小姐正在那裡——一身利索的夜行裝束,正用力推了他一把:「小混蛋,你在發什麼呆!?」她生氣地罵了一句。

  方鴴差點沒咬住自己的舌頭,終於記了起來,這正是精靈遺蹟的那一戰。

  遠處火光同樣一閃,一排鉛彈飛來,乒乒乓乓打在前排盾衛士的塔盾之上,一片火光飛濺。

  這一幕似曾相識——

  這是他們在遺蹟外牆之上,遭遇銀林之矛的銃士大隊那一場景。之後他們逃下外牆,深入遺蹟之內,再遇上銀之翳的阻擊,再之後是一系列事件。

  黎明之星便再沒從這遺蹟之中走出來。

  但方鴴萬萬沒想到,千門之廳竟然會有能力重現這一幕,他正驚愕之間,忽然塔塔小姐平靜的聲音從心中傳來:「別擔心,騎士先生,這只是你自己的記憶而已。」

  方鴴聽到塔塔小姐的聲音,心中一下子安定下來。

  「你記得這個地方嗎,塔塔小姐。」他自知這一幕只是幻影,連忙問道:

  「我知道這個地方。」塔塔輕聲答道。

  方鴴看了看四下,又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約是類似於入夢術一類的能力。」塔塔答道。

  「也就是說這裡是我的夢?」

  妖精小姐搖了搖頭。「不太一樣,這種能力多半與心靈有關。」

  方鴴想也是,守塔人說過,紅色的木門代表著危險,要是與心靈能力有關的話,他在這裡受傷死去,多半試煉會直接失敗。

  正是此刻,遠處又一排火光閃現,他下意識縮了縮頭,如雨點一般的彈丸打得高牆之上石屑飛舞。而絲卡佩也一記手刀砍在他後腦勺上,怒道:「你小子在發什麼呆?」

  方鴴有點無辜地回過頭去,雖然明知這一切只是幻影,但心下還是有些懷念。他想了一下,習慣性地抓了抓頭:「我只是第一次參加戰鬥有些緊張罷了,絲卡佩小姐。」

  他早已不知經歷了無數次戰鬥,但卻裝起小萌新來。

  因為方鴴知道千門之廳不會無緣無故給他這樣一個場景,任務一定隱藏在這個場景之中,他得把『劇情』推進下去。

  絲卡佩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意外:「之前明明還興奮不已,拿著這個,你先跳下去。」方鴴看著絲卡佩小姐手上的背包,仍記憶猶新,這個滑翔翼背包,他一直到現在還帶在身上,偶爾還用得上一兩次。

  作以懷念與黎明之星一起的那段旅程——

  絲卡佩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但也沒想太多,只說道:「快穿上。」

  高牆之上的黎明之星的成員正在還擊,元素使丟出了手中的水晶,化為一片冰霧,一切的場景似乎都與當時一模一樣,並無任何改變。方鴴環顧四周,認得出正在戰鬥之中的大多數人。

  而少數幾個記得不太清的,此刻的樣子則更加陌生,彷彿是在某個地方見過的陌生路人一樣。

  不遠處,魁洛德便在人群之中,將一手大劍揮得密不透風,劍上只偶爾閃過一道火光。

  ……

  「第一道紅門挺麻煩的,」通訊光頁之上,Loofah仍在描述:「對於普通煉金術士,對於戰鬥工匠,都不太友善。普通煉金術士很多沒經歷過那個場面,而戰鬥工匠,大部分是無事生產的——」

  「這一關可能對那些有過與傭兵團同行的攻城工匠與戰爭工匠經驗的煉金術士友善一些,」她答道:「不過我可沒有,真正在新人階段有過這樣經驗的人又有幾個,我也是好險才過了這一關。」

  她一貫習慣用文字,而非話語來表達自己的思路,真正聽過她聲音的人更少之又少。冥幾乎可以想像這個小丫頭啪嗒啪嗒,在虛擬鍵盤之上輸入的樣子。

  不過冥有點狐疑,這小丫頭怎麼這麼有閒:「……你現在究竟在幹什麼?」

  「我在休假啦。」

  「你怎麼又休假?」

  冥頭都大了一圈,總覺得這個被眾人寄以厚望的小姑娘,有些所托非人——因為這臭丫頭,彷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其中有一百七十天以上似乎皆在休假。

  一般正常的選召者,尤其是頂尖的選召者,有她這個樣子的嗎?薔薇十字軍的老會長離任之前不止一次說過,要是對方再稍微勤奮一點點,只怕早已是工匠王座的有力競爭者了。

  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在比賽之中偶爾還會輸給冥,但冥自己對這個半吊子學生,也是頭痛不已。

  偏偏這小丫頭還是那種討人喜歡的性子,讓她生不起氣來責備。

  但方鴴就不一樣了。

  她教得頭痛了,順手就是一巴掌拍過去了。那小傢伙有時候天才得令人驚嘆,但有時候又愚鈍得讓她忍不住想要一腳踹死對方——省得看了生氣。

  Loofah發了一個笑嘻嘻的表情過來。

  冥揉了揉額頭,想了一下決定不作無用功,反問道:「如果是現在呢?」

  「冥姐是說我現在再去過那一關?」

  冥點了點頭。

  「那當然是小菜一碟,」Loofah輸入道:「我雖然在休假,但可沒閒著,而且我可是已經掌握了那個技巧了。」

  「你是說……?」

  Loofah發了一個代表勝利的手勢表情過來。

  「臭丫頭。」

  冥怔了一下,發現自己果然是生不起氣來。

  不過她還是打算提醒對方一下,今年下半年開始頂級聯賽的選拔,十王的位置會有一個新的變化,作為國內賽區唯一的希望,她當然還是希望自己這個半吊子學生可以加一把勁。

  但Loofah早已十分嫻熟——下一刻,冥竟看著自己的通訊水晶黯淡下去——她氣得重重跺了一下腳,想再發信息過去,卻發現對方已關閉了通訊器。

  這位嬌俏的女王咬牙切齒地抬起頭來,只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浮雲,心中一時間卻又有些安靜下來。

  無論如何,那小丫頭已越走越遠。即便是在工匠一途上,也已開始超過她……

  但她不由想,那個小子呢——沒有掌握第二世界的那些技巧的情況下,他會不會遇上麻煩?

  天空的雲層,變化萬千,正猶如冥此刻心中的心思,在她那個年代,可沒這麼好機會進入千門之廳。她所在的弒神者,在她成名之前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會而已。

  是多虧了薔薇十字軍上一代的十王,給予她的幫助,才能讓她有今天的成就。

  可無論如何,沒能進入過千門之廳,也是她選召者生涯之中最大的遺憾。

  社區上她的粉絲常常說,如果她也進入過千門之廳,與灰之王FOX相比,或許便不再有那一線之差。冥自己雖然十分大度地從未表態過,但私下裡心中,又何嘗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也正因此,自己一生的遺憾,她並不希望在自己看好的新人身上再一次重演。

  只是這位『女王陛下』當然不會知道,此刻方鴴心中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甚至反而有一點點小興奮。

  畢竟那件事之後半年過去了。

  雖然與弗洛之裔之間還有許許多多帳要算——但黎明之星的傷痕已漸漸平復,尤其是與絲卡佩小姐一行人重新聯繫上之後,他總算放下了最後一點芥蒂。

  而在夜深人靜之刻,當方鴴再一次想起這件事之時,也不再那麼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只是有機會再重新與黎明之星並肩作戰一次,那怕是在夢境之中,他也是樂意的。

  何況現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方鴴正從『絲卡佩小姐』手上接過背包,抬頭瞥了一眼大盾外面,便準備衝出去。而那一刻猶如歷史的反覆,他彷彿下意識記起當時自己的行動,只是回頭來看,還是不由為當時自己的大膽而捏了一把汗。

  這是一種非常神奇的感受,就像是從另一個角度來重新審視自己;正如同在這個場景之中,同一時間出現了兩個他,一個還懵懂而無畏,但一個已經沉穩而理智了。

  他一步踏出,正踏入當初相同的腳印之上。方鴴不由怔了一下,他彷彿看到一道交錯的影子,那個當時的自己正等在那裡,只將手中的背包交還給他:

  「這一次交給你了。」

  方鴴差一點以為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但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其他人的對話。

  只是他心中忽然閃過一絲警兆,遠處一聲撕裂空氣的尖嘯正由遠及近,那聲音起先很微弱,但一下變得巨大並撲面而至。方鴴一個激靈,幾乎是本能向旁邊一閃——他畢竟已不是戰場之上的萌新,聽到這裂空之聲,便明白過來:

  有高等級遊俠埋伏——

  他一閃身,一陣勁風颳過,身後一聲巨響傳來,只見一個鐵衛士連同手中大盾正步步向後退去,盾上洞開一個裂口,後者胸口中箭仰面從高牆之上翻身跌落下去。

  「貓頭鷹!」絲卡佩大喊一聲。

  一切都宛若真實。

  而方鴴正皺著眉頭看著那顫抖的尾羽。

  箭矢尾羽雪白,上帶細絨,那是飛馬之羽。他就是化成灰,也認得出這只箭矢——那是銀之翳那個高級遊俠,秦執的箭。

  但這是什麼情況,當時根本沒有這一幕場景發生,秦執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個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但他大約意識到,這大概便是這個場景之中的考驗所在。

  「小心,有高級遊俠!」魁洛德悶聲提醒道。

  「是銀之翳的人,」絲卡佩如同當時一樣,一下認出對方來:「這牆上不能呆了,所有人都必須下去找掩體,別管那些銃士,馬上動身。」

  不得不說,夢境對於兩人的模仿惟妙惟肖,大約也是因為建立在方鴴對於他們的認識之上的緣故。兩人反應很快,並不比方鴴稍慢半分。

  只是眾人來到牆邊,忽然有人甕聲甕氣地開口道:「等下,出問題了。」那個鐵衛士舉著盾,回過頭來看著其他人。而黎明之星的眾人,也紛紛停在牆沿。

  遠處又是一片火光,好在這個距離上,銃士對他們威脅不大。

  但這時秦執又一箭破空,帶走了一條性命。

  方鴴這才反應過來,馬上一把把小艾爾莎拉了過來,護在身後——雖是在夢境之中,他還是不希望當日那一幕重現——而且小艾爾莎是他們隊伍之中唯一的治療者。小姑娘怔了一下,抬起頭有點好奇地看著他,畢竟她從未見過後者在戰鬥之中表現得如此冷靜過。

  而絲卡佩看了那個方向一眼,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背包,」那人答道:「滑翔翼背包有問題,被人動過手腳。」

  他一邊說,一邊解開背包,往地上一丟。方鴴這才看到,背包上的魔導構件,幾乎是『嘩』一聲散開來。雖然明知是這個場景之中預設的『任務』,但他還是忍不住有點咋舌。

  這都快散架了,豈止是有問題,他不由有點好奇他們究竟是怎麼一路把這個背包帶到這個地方來的。

  這門後的世界預設場景,也是一點邏輯都不講的。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出問題的並不只有一個背包,而是三分之二的人的背包皆有問題。

  「是莫迪司,」那人開口道:「是那傢伙負責保管背包。」

  魁洛德面色一變,回過頭去看了環視一週。

  「有人看到他嗎?」絲卡佩也沉聲我問道。

  所有人皆搖了搖頭。

  「我看到他之前好像沒跟上來。」只有一個人結結巴巴地答道。

  但方鴴在一旁聽了只哭笑不得,因為他根本沒聽說過莫迪司這個人,而大夥兒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這門後的世界在他看來實在有些調皮。

  不過顯然門後的世界並不樂意他的看法,於是此時又是一箭破空而至——

  方鴴嚇了一跳,下意識去抓自己束帶上的發條妖精,卻抓了一個空,才想起在這裡自己用不上靈活構裝。

  好在秦執這一箭居然射空了。

  看起來這個世界的秦執,比真正的秦執差遠了。

  但絲卡佩看了插在牆上、尾羽兀自搖晃不已的箭矢一眼,當即立斷道:「先不討論這件事,想點其他辦法離開這個地方,在這裡我們只能幹挨打……」

  「把背包給我。」

  所有人皆是一怔。

  包括魁洛德與絲卡佩在內,人們皆有些驚訝地回過頭,將目光投向他們身後的少年——方鴴身上。

  「小混蛋,你別給我找事情,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絲卡佩皺了一下眉頭:「你背包沒問題,趕快下去,省得我們還要分心來照顧你。」她說罷,便伸手來抓方鴴。

  但方鴴後退一步,只靜靜地重複了一遍:

  「絲卡佩小姐,相信我。」

  「把你們的背包都給我。」

  絲卡佩怔住了,疑惑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我來修理。」

  「修理,現在?」

  方鴴點了點頭,沉聲答道:「快一點,還來得及。」

  絲卡佩張了張嘴,正準備再說一些什麼,但魁洛德悶聲悶氣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把背包都給他。」

  絲卡佩沒好氣地回過頭去:「你瘋了!?」

  「相信他。」

  魁洛德將手中的背包丟了過來:「你需要多久?」

  「很快。」

  方鴴拉下風鏡,如此答道。

  他想,若是許久之前,要在短時間內修復這麼多滑翔翼背包,他還真做不到。

  但此刻的他,也早已不再是當日的他。

  他撿起背包,輕輕吸了一口氣——那種在戰場之上修復裝備的熟悉感覺,彷彿這一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4 21:47
第一百零三章 進擊的方咕咕

  一發流彈打在不遠處的盾牌上,濺起一片火星,但方鴴無動於衷,只閉上眼睛,一隻手按在損壞的滑翔翼背包的魔導構件上,顯得分外的沉靜。不遠處,絲卡佩正微微張開嘴巴,有些吃驚地看著這個自己撿來的小傢伙——那還是平日裡那個沒頭沒腦、蒙著頭往前衝的少年嗎?

  但方鴴知道這一切皆是幻影,只是他心中的想法:或許自己真很想得到絲卡佩小姐與魁洛德團長的認可,但不是這個樣子,在這樣的場景之中。

  霎時間,他眼前浮現出一片如星辰狀的光點。

  那是滑翔翼背包魔導構件的結構,並不複雜,虛空之中也不過只有十來個光團。因為要修復的只有滑翔翼背包上小小的魔導組件而已,若是背包主結構出現了損壞,那是專業裁縫的任務範疇,工匠大師來了也不頂事,這門後的世界雖不講邏輯,但至少還講道理,迄今為止沒給出過莫名其妙的考核與挑戰。

  一切皆與工匠的任務有關。

  方鴴沉下心思,思緒在網狀的世界之中漫遊,並尋找出穩固的支撐點,順著他的第一個念頭,虛空中誕生出五條光脈,齊頭並進,這是多重並行,他已經應用得非常熟練了。

  第一個呼吸之間,十五個節點填滿了三分之一,第二個呼吸,進度已超過一半,第三個呼吸,方鴴才睜開眼睛,用手輕輕在魔導組件上一撫。眾人還沒看得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他便『咔』一聲把散架的魔導組件裝了回去,雖不說嶄新如故,但也歸於完好。

  遠處火焰與煙霧升騰,黑暗之中又響起一排槍聲。

  一片彈丸飛來,打得高牆上石屑亂飛,一些小石子撲撲落在方鴴身上,順著煉金術士風衣滾落下去——這大約是他與當日唯一的不同,深藍的見習煉金術士長袍,換成了象徵著更加成熟與沉穩的、灰色的風衣。

  領口的金星,在微光之下閃閃發光。

  方鴴根本也不回頭看槍林彈雨一眼,任由子彈在鐵衛士的盾牌上撞得乒乒乓乓,只拿起那背包,在一片安靜的目光之中丟了回去:「魁洛德先生。」魁洛德一手接過背包,反手丟給另一個人:「蝸牛,先走。」

  名叫『蝸牛』的斥候接過背包,反手扣上繫帶,向著眾人點了點頭,尤其是驚訝地看了方鴴一眼,向他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後兩步走向牆邊,向下一躍。

  黑暗中又一聲破空之音,隊伍中有人中箭倒了下去,艾爾莎在盾衛掩護之下看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沒人開口,魁洛德第一個站了出來,舉劍攔在前面,並沉聲道:「列盾,保護好艾德。」

  一片鐵護足沉重的腳步聲,鐵衛士紛紛舉盾擋在方鴴面前。

  也沒有人詢問為什麼——

  絲卡佩這才抬頭看向眾人,開口道:「把背包丟下來。」

  一堆背包丟到了方鴴面前,方鴴也不開口,隻手上加快了動作。他心中一遍一遍回想自己訓練之中的經歷,在那個訓練軟件之中,他已經超過了幾乎每一個人的排名。

  除了最高的那一個冠名為R****開頭的ID之外,將每一個人積分都遠遠甩在身後,但他一樣也遇上了瓶頸——一段時間突飛猛進的進展之後,技藝的停滯如期而至——這些日子以來,他已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餘量之上,而非多極之球。

  但此時此刻,這些魔導組件上的每一個結構光點,似乎都讓方鴴有一種莫名的感悟。他忽然之間記起來,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在這樣槍林彈雨之下修復裝備了,極端的環境之下,才塑造出一個人的全部潛力。

  面前的背包在減少。

  身邊的人影也在一個個減少。

  黑暗之中的槍聲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秦執』也不再開弓。

  世界似乎正在崩塌,遠處天邊的雲牆消失了,森林也消失了,月白的遺蹟歸於一片虛無,最後只剩下一段高牆而已。只剩下魁洛德與絲卡佩,最後只剩下絲卡佩一個人。

  但方鴴仍未抬頭。

  他手上拿著最後一件魔導組件,閉上眼睛,心靈世界之中正抬起頭,有點吃驚地『看』著從自己手上延伸出去的一片光之海洋,那成千上萬個結構點,如同恆星的光芒一樣閃耀在亙古永恆的銀河之上。

  這、這是什麼?

  不遠處,絲卡佩看著他,才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入黑暗之中。

  至於方鴴,並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清醒過來的——

  只是他重新睜開眼睛之時,有些茫然地環顧,哪還有什麼精靈遺蹟、什麼樹海與孤月、什麼高牆?身邊四周不過是一間小小的書房而已,屋內堆滿了書,而不遠處的拱窗,窗外銀月如鉤。

  月華穿過如輕紗的窗簾,有些朦朧地籠罩在房間中,讓四下一切都顯得有些寂靜與空靈。

  『嗒』一聲輕響,不遠處一扇門正自己打開來。

  但視野之中,懸浮的龍騎士系統之上的提示,卻讓方鴴呆了半晌:

  『工匠之扉——』

  『角色工匠技能(詞綴基礎、煉金術相關)提升一級,感知力提升5%。』

  『角色獲得18350點認知經驗。』

  這個提示讓方鴴不由霍然而立。

  原來守塔人口中的紅門是這個意思,危機也象徵著機遇,每經過一扇紅門,就可以獲得相應的獎勵。而難怪說千門之廳是頂尖工匠的必由之路,一百扇門之後有一扇紅門,而傳說之中的千門之廳,又究竟有多少扇紅門?

  他強壓住心中的震驚,走向下一扇門。

  若說之前方鴴還只是因為心中的好奇,才參與這個試煉,那麼在這一刻,少年心中不由多了一些雄心勃勃的計畫:自己能在這裡走多遠?第二扇紅門之後有什麼?第三扇呢?

  他能超過其他人的記錄嗎?

  那個號稱新生代第一人的Loofah又走了多遠?

  他甚至還有一個有些大膽的想法,自己能不能與Loofah起頭並肩呢?

  懷著這些忐忑的念頭,方鴴這才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扉——似乎也是經歷了一百扇門的考驗之後,門後的世界初步認可了這位年輕的煉金術士,這一次不再與他玩猜謎遊戲。

  因此方鴴一進門,便在腦海之中聽到一個刻板的聲音,非男非女、似金屬的發音:

  「單協調結構——」

  方鴴一聽,就明白這是什麼。

  若說第一關,是煉金術基礎中的基礎:字符與單陣。

  第二關與第三關,是煉金術士成為工匠到的第一步:萃取與純化。

  那麼這一關,則是煉金術士向戰鬥工匠邁出的第一步:協調結構。

  人們口稱的『協調結構』,其實也很簡單,因為傳統意義上的共鳴水晶,便是協調結構的一部分。而所謂的協調結構,就是將煉金術士的操控手套上的每一個精細的動作,轉化為靈活構裝的行動的裝置。

  不同的靈活構裝,自然擁有不同的協調結構。而靈活構裝之中,最簡單的實用構裝體,當屬發條妖精——但發條妖精其實也是一個多協調結構的靈活構裝體。

  它分別有五組協調結構,為四組單翼組成的兩對妖精羽翼,以及一個視覺協調結構。若是發條妖精之中還有其他功能,比如II型發條妖精的語音組件,以及方鴴的火巨靈,都具有額外的協調結構組件。

  通常來說,協調結構便是一個靈活構裝身上最基本的操縱單元,這個操縱單元越多,佔用的計算力也就越大。

  而一般意義上的單協調結構,是不存在於實用靈活構裝之上的,但它也存在,那就是用以訓練戰鬥工匠的教具——訓練用構裝體。這種構裝體,並無實用價值,它有可能是一隻單足,一隻單翼,或者一個單動作結構。

  作為靈活構裝來說,這樣的結構本身毫無價值,但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訓練。

  認真說來,方鴴還真沒見過單單協調結構。因為他不是專業的戰鬥工匠,專門的戰鬥工匠皆是由工匠總會內部,或者大公會內部專門培養的,只有那些人可能才見過單協調結構。

  而方鴴自己,則是從發條妖精入手的,這也是大部分野生戰鬥工匠的必由之路。

  不過他沒見過,不代表著這一扇門對他來說很難,其實正相反,在熟練操控了那麼多的靈活構裝之後,區區一個單動作結構已經不放在方鴴眼中了。

  當然出於尊重起見,他還是全力以赴,這一關其實也還有點難度,因為它不僅僅要求戰鬥工匠可以操控單動作結構,還有一系列動作要求與時間限制。

  但單動作結構畢竟是單動作結構,方鴴只花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便過關了。

  然後是下一扇綠門。

  只是推門之前,方鴴忽然之間才反應了過來——考核內容出現了變化。

  從之前的單純的煉金術士的考核,轉為了對於戰鬥工匠的考核,因為煉金術士其實不需要有操控靈活構裝的能力的。這個發現讓他精神一振,他本就是為了戰鬥工匠的挑戰而來的,至於工匠那部分他雖也有一些瞭解,但畢竟不如戰鬥工匠這一領域擅長。

  總算是來了。

  方鴴心想,然後才推門而入。

  第二關是雙協調結構,第三關是多協調結構,門後的世界似乎對於戰鬥工匠的考核特別謹慎,難度提升也是逐級增加,並不像前面工匠考核那麼跳躍。

  方鴴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一百扇門之後,難度空間本就有限,還是因為戰鬥工匠本身,就已經是一件極富挑戰的工作的原因。不過前面幾關,對於他來說幾乎都算不上困難。

  最難的一關,也只用了不到五分鐘而已。

  這似乎正如Loofah之前向冥所提到過的話:

  「過了第一關,後面就簡單了。」

  「當然我是說對於專業的戰鬥工匠來說。」

  「對於普通煉金術士還是很難受的——」

  「只是有些奇怪,千門之廳對於煉金術士的要求似乎是全能……單純的戰鬥工匠,單純的煉金術士,在這裡面都不太好過,總會有遇上麻煩的時候。」

  「至於我嗎?」

  「我是天才嘛,嘿嘿。」

  「不過到了第五扇藍門之後,難度會有一個陡然的提升。」

  「至於第六扇紅門之後……」

  後面Loofah沒有說。

  冥也沒問。

  只是方鴴當然不知曉這些對話,他只正在一扇又一扇地推開門而已。

  當他打開一百一十扇門之後的第一扇藍門之時,卻忍不住怔了一下。因為終於,他看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東西——發條妖精——四翼的發條妖精懸浮在半空中,撲撲飛動。

  遠處是一條鋼鐵荊棘密佈,猶如迷宮一樣的通道,根本無法容納一個人通過,甚至對於發條妖精來說,都顯得有一些狹窄。迷宮之中障礙重重,但方鴴一眼看去,還是能看得到對面的一個機括開關。

  而開關背後,則是另一道門。

  他立刻明白這一關是要他幹什麼。

  操控發條妖精,穿過這個迷宮,去撞開對面的開關。

  這是迷宮之中第一次出現操控發條妖精的考核,但方鴴看得出來,這對於一般的戰鬥工匠來說絕對算是一個高難度的挑戰,畢竟眼前這個迷宮在他看來也顯得有些複雜。

  不過他也想得到,能通過一百扇門走到這個地方的煉金術士,多半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只是方鴴第一眼看到這個迷宮,反應並不是頭痛,而是意外。他這才明白,旅者之憩那個工匠挑戰賽上的迷宮的原型,是從何而來的,看起來當初構件那個迷宮的工匠,身份也不簡單。

  當然,那個迷宮是經過大副簡化的,遠不如眼前這一個錯綜複雜。只不過錯綜複雜歸錯綜複雜,在方鴴看來也不過如此,充其量也就是多浪費一點時間而已。

  至於失敗,那是不可能的。

  他輕輕拉下風鏡,然後駕輕就熟地開啟了廣視場模式。

  藍門內一共有十二隻發條妖精,提供十二次挑戰的機會,而方鴴離開這扇門的時候,十二隻發條妖精一隻不少。

  第一扇藍門之後的九扇門,考核內容又為之一變,變成了對於靈活構裝基礎知識的瞭解,與構裝的組裝與維護,到了第二扇藍門,則是自己設計與製作一個靈活構裝。

  方鴴想也不想,便拿出了劍鴴的設計。

  只是他這一次設計的劍鴴,當然不會再像是在旅者沼澤之中那麼簡陋,輕易滿分過關,耗時一個小時四十分鐘。

  第三扇藍門,是一場戰鬥。

  這大約是方鴴在這門後的世界之中所經歷的第一場正兒八經的戰鬥——之前的幻境不算的話,畢竟在那幻境之中,他扮演的身份仍舊是煉金術士,而非戰鬥工匠。

  但這一場戰鬥,要求他以持劍人構裝,以一敵二。

  方鴴險勝出場。

  第四扇藍門,是第一扇藍門的翻版。

  但這一次,要求操控的工匠雙控發條妖精——不過說來也巧,當時他參與旅者之憩的工匠挑戰賽時,也是雙控發條妖精過關。只不過那一次,他遇上了一些小狀況,險之又險才進入下一輪比賽。

  而這一次,門後的世界提供的操控手套,當然不會再出那些烏龍,不過方鴴自己起了一些玩心,乾脆也運用餘量的技巧過關。不過所謂裝逼遭雷劈,十二個發條妖精之中,他一不小心就損壞了三四個——

  才堪堪過關。

  方鴴只推開門進入下一關。

  但他前腳離開,身後一道白色的身影閃身進入這小房間,後者看了看地上四個散落成零件狀態的發條妖精,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白色的身影用手一指,四個散落成零件狀態的發條妖精,立刻從地上漂浮起來,然後彼此重新組合在一起,頃刻之間,又完好如初,連金屬外殼上的劃痕,幾乎都消失不見。

  只是方鴴自然不知身後發生的事情,因為門一在身後合上,就會消失無形,只剩下一道沒有出口的牆壁而已。在這個門後世界的巨大迷宮之中,似乎只有前進與放棄兩條道路而已。

  通過第四扇藍門之後,永恆之庭如期出現,他休息了幾個小時,才繼續上路。

  而Loofah口中難度陡然提升的第五扇藍門,在方鴴看來卻有些奇怪。

  因為大約是他見過最簡單的一關。

  這一關要求他控制發條妖精,在二十四隻發條妖精的嚴密監視之下,找出一條不被發現的軌跡,通往另一邊並打開開關,接觸二十四隻發條妖精的魔力源。

  不過這對於一貫擅長於躲貓貓的方鴴來說,簡直沒有任何難度。

  關鍵在於,他的發條妖精因為在學習之初,視場模式運用就與其他人不同,路線選擇也與通常意義上完全兩樣,方鴴自己不覺得——但在常人看來簡直匪夷所思。

  當然方鴴自己自認為,這是因為他擅長於躲過別人的目光的原因。

  總而言之,帶著這樣恬不知恥的心得體會,方鴴花了十分鐘便通過了這一關。

  接下來五扇藍門,基本皆在前面的挑戰之中找得到雛形,要嘛是難度翻倍,要嘛是多了很多侷限與設置。不過這樣的事情,他在前一百扇門之中也體會過,因此也不足為奇。

  要找到新的挑戰,恐怕得等到下一百扇門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於是方鴴正在有些忐忑的心情之中,推開了自己人生當中的第二扇紅門。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6 01:18
第一百零四章 兩種發條妖精與以多打多的理論

  在方鴴推開第二扇紅門的一剎那,那個刻板又中性的提示音便傳入了他耳中:

  「極限多控——」

  他抬起頭來,黑暗中似空間極為寬廣,像身處於一座大廳之內,但微微一怔的當口,門已悄然無聲從他手邊滑走,並自動合上。這時遠處幽暗中一束紅光亮起,耀眼奪目,方鴴還沒反應過來,紅光便已撲面劈來。

  他這才回過神來,但作為煉金術士來說,想要躲開幾乎已來不及。

  只是此刻蜥人一族的祭禮『群星之語』已自動生效,系統在『直覺閃避』的控制之下令他無意識閃向一旁,不過『強制閃避』也讓淡藍色的閃避值頃刻清零,平衡值同時下滑至紅色的警戒閾值。

  由於他自己也沒反應過來,因此下意識向後倒下,好在平衡值總算還保留了一些,才讓他倒地之後順勢滾了幾圈,讓開了對方的攻勢。紅光與他擦身而過,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一個暗紅色的光斑。

  高溫光斑很快消散。

  而方鴴有些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才終於看清了是什麼在攻擊自己。

  那是一隻他從未見過的,表面佈滿了神秘的花紋的、通體漆黑的發條妖精。

  但方鴴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算是一種『發條妖精』,因為他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靈活構裝——它不僅僅是通體漆黑,而且呈不規則的球形,四邊上皆有一個棱形突起,邊緣閃爍著金屬的冷光。

  球形的中央,是一個顯得相當冷酷的觀察裝置,像是一枚黑柱石或者幽暗六方晶一類的東西,黑沉沉的晶體之下,閃爍著一絲黯淡的紅光。那紅光像是極高溫之下融化的金屬,正在漸漸冷卻,但餘溫尚存。

  毫無疑問,之前那一束高溫紅光正是由這個裝置所發射出來的。

  這是什麼東西?

  除了火巨靈之外,方鴴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發條妖精具備攻擊方式的。事實上由於內部空間狹小,以及這個世界大部分散熱裝置的低效,導致絕大部分攻擊向魔導裝置皆無法安裝在發條妖精之上。

  人們為此想了許多辦法,但最後折中的思路便是『殲滅者QV700』這種移動緩慢的魔導構裝,雖與原本的設計理念不符,但也算是開創了靈活構裝的另一條道路。

  而一個思路便是火巨靈這樣的一次性靈活構裝,既然是一次性使用,也就毋須考慮散熱,但代價是成本高昂。

  而且火巨靈的閉循環裝置,也一樣會佔用發條妖精散熱系統的效率。原本的發條妖精是可以在一個視覺插件之外,再加入一個通訊系統的,這便是發條妖精II型的由來。

  但火巨靈,則只能由I型發展而來。當然了,除了真正的土豪之外,普通人也不可能考慮用II型發條妖精去搞自殺性襲擊。

  可眼前這只奇怪的『發條妖精』,顯然超出了方鴴的認知範圍。

  不過他馬上就不用為這件事情操心了——

  因為方鴴抬起頭,正看著黑暗之中浮現出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這種漆黑的球體——當然為了便於描述,我們可以暫且給這奇怪的小東西取一個名字,比方說叫作漆黑星辰。

  或者類似的東西。

  總而言之,當這些漆黑星辰從幽暗之中一一升起,正猶如一點點星光,在寬廣的空間之中等距排列;仿若一面巨大的矩陣在方鴴面前立起,前後左右,有上百個這樣的靈活構裝之多。

  方鴴屏住呼吸,靜靜抬頭看著這一幕,心中只閃過這樣一個想法:為何這紅門之後的房間冠以『極限多控』這個名字?想必這便是原因所在。

  但他回首四顧——門後世界的挑戰,總歸是與煉金術士有關——總不能讓他一個羸弱的戰鬥工匠,去像夜鶯一樣練習閃避能力罷?

  方鴴經歷了這麼多扇門之後,已漸漸熟悉了這裡的風格,心下明了這個房間內肯定會有回應挑戰的手段。而正是此刻,他也忽然之間感到心中多了一些冥冥間的感應。

  作為戰鬥工匠,他對於這樣的感應並不陌生。因為那是工匠魔導爐對於靈活構裝共鳴水晶之間的感應,「有無主的靈活構裝,」塔塔小姐的聲音傳來,方鴴其實也已意識到這一點,「在頭頂上。」塔塔小姐冷靜的聲音後發先至。

  方鴴抬起頭來。

  他已感應到那裡的黑暗之中,有一些東西。

  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操控手套,果然感到冥冥之中的以太牽引線,正連上拱頂上方。方鴴心思一沉,張開五指下達了一個指令,黑暗之中頓時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那聲音他也十分熟悉。

  是發條妖精的振翅之音。

  然後黑暗之中銀光一現,竟先後有三隻奇特的『發條妖精』,聽從他指令從那個方向飛了下來。

  方鴴看著這些三隻『發條妖精』,也怔了一下,真是奇了怪了,他也沒見過這個類別的發條妖精。

  三隻發條妖精通體銀白,表面上的裝飾物也非是這個時代浮誇的風格——繁茂的花與葉,而是猶如鷹羽一般的浮雕紋飾。甚至於球體上方,還刻畫出了一個與其相合的鷹首雕飾。

  方鴴一看便明白,那是巨鷹。

  努美林精靈的聖獸之一。

  「那是銀色追擊者。」

  塔塔小姐冷靜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銀色追擊者?」

  「我不太瞭解它們在這個時代被稱之為什麼,不過早些時候,凡人將之稱為戰鬥妖精。」塔塔小姐答道:「它是早已失傳的圖紙,在我的時代,凡人一直是致力於重現這一大類的發條妖精。」

  「戰鬥妖精?」方鴴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但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不正是艾爾帕欣那個坑了他一把的矮人大工匠正在研究的方向嗎?看起來時至今日,人們還是沒有放棄對於戰鬥妖精的復現。

  說起來那矮人煉金術士,是叫阿奎特還是什麼來著。當時那矮人還說他在α水晶上的思路,對於其在戰鬥妖精之上的研究有很大幫助,但也不知道對方那研究到現在究竟如何了。

  而方鴴正尋思之間,塔塔小姐話說到一半,忽然提醒道:「小心,騎士先生。」

  其實毋須她提醒,方鴴也已看到,黑暗的大廳之中那些高高懸掛的漆黑星辰中的一部分,中央的黑柱石開始隱隱發出紅光,大約有七八隻的樣子。

  但他不慌不忙,雖然他從未見過那種銀色的發條妖精,但戰鬥工匠只要與一具靈活構裝的共鳴水晶取得聯繫,心中頃刻便會瞭然一具靈活構裝所具備的全部能力——

  當然,戰鬥工匠可能會因為沒有掌握一些專業技能,而無法使用相關的構件,但他至少也會通過刻畫在共鳴水晶之上的信息,瞭解到這具靈活構裝具體擁有多少組件。

  這是靈活構裝約定成俗的設計方式。

  因此方鴴一抬手,三隻銀色的發條妖精同時張開一面淡藍色的護盾——每一面大約有中型的鳶盾那麼大。他讓三隻銀色追擊者同時分散開,剛好擋住幾乎所有面向自己的射擊路徑。

  只見黑暗之中霎時間紅光閃爍,但幾乎所有攻擊皆落在三面護盾之上。

  之前紅光的高溫甚至可以融化大廳地面,但此刻落在護盾之上,也不過只留下幾個小小的光點罷了,轉瞬即逝。而方鴴這才發現,這些護盾似乎有對於元素類攻擊極高的抗性。

  「那是元素護盾,」塔塔小姐解釋道:「專門用來對抗元素類攻擊的,不過小心一系列,騎士先生注意控溫。」

  方鴴點了點頭。

  但只是心中的震撼,沒有顯露於表面罷了。正如之前所言,當代的煉金術士不是沒有在發條妖精上動心思,想把它們改造成為可以用於戰鬥的構裝體。

  因為發條妖精的高速與靈敏,正是大部分戰鬥工匠夢寐以求的屬性。

  然而這樣的嘗試,多半以失敗而告終,原因無它,便是散熱系統的累贅與繁複,無法安置在小巧的靈活構裝之上。而即便進一步擴大發條妖精的體積,最終也不過落得與『殲滅者QV700』一個下場。

  靈敏、飛行與攻擊,似乎是靈活構裝無法踰越的一道壁壘,三者之間總無法平衡。

  方鴴曾經也是如此認識的。

  但這小小的銀色發條妖精,卻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這只『銀色追擊者』內部,不僅僅有完善的觀察裝置,有傳訊水晶,甚至還有自平衡系統、護盾與一套攻擊子系統,雖然他還沒測試過這小東西的攻擊方式,但從這個護盾的能力看,想必不會是擺設。

  而更讓方鴴震撼的是,他見獵心喜,試圖去理解這發條妖精的內部構造,但竟無功而返。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工匠能力無法滲透進去,最多充其量瞭解這個發條妖精的一些外部結構。然而更細緻的部分,以及最重要的共鳴水晶(既靈活構裝的核心水晶)與散熱系統,仿若有一層無形的護盾,讓他無法深入。

  一開始方鴴以為這是某種保密措施,但他進一步探查之後,才發現並非如此。工匠能力被彈開,純粹只是因為他無法理解構成這共鳴水晶與散熱系統的一些基礎理論而已。

  那無形的護盾與其說是在拒絕他,不如說是在保護他。

  因為若以太理論不匹配,強制理解的情況下,魔力反噬當場身亡的例子也不是沒有的。

  這發條妖精的設計之精巧,簡直讓方鴴匪夷所思。不過也得虧他計算力足夠強大,在七八隻漆黑星辰的圍攻之下,還有閒暇去探查這些東西。方鴴自己是不知道,但若讓參與過這場考核的其他工匠知道了,只怕會掉一地下巴。

  歷史上能真正在第一波攻擊之下遊刃有餘的,說來也不過寥寥而已。

  不過還有閒心去探查自己手上的發條妖精的,恐怕方鴴是頭一個。但事實上,方鴴非但對自己手上的發條妖精有興趣,甚至對於那些漆黑星辰一樣有興趣。

  畢竟對面那種發條妖精,他同樣也是聞所未聞。

  別說他,連塔塔小姐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不用探查了,騎士先生,」塔塔小姐只安靜地答道:「銀色追擊者是努美林精靈的作品,在他們那個時代的煉金術士,還習慣用一些精靈法術,對於沒有法術能力的凡人來說……那個時代的一些設計思路是難以理解的。」

  她繼續道:「因此一部分技藝的失傳,也是理所當然的,在我們那個時代的工匠,大部分認為戰鬥妖精之所以無法重現,正是因為如此。」

  方鴴其實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不過要說一般的戰鬥工匠的確不具有施法能力,但他卻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既是魔導士,同時又嚮往成為戰鬥工匠的人——並且後者還真擁有基礎的煉金術士等級。

  只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而塔塔小姐已經又提醒道:「小心,騎士先生,第二波攻擊來了。」

  方鴴抬起頭來,果然看到黑暗之中更多的『漆黑星辰』變得明亮起來,它們第一次攻擊時還只是七八個亮點,但現在幾乎已是滿天的暗紅色『星光』。

  他一看就明白,自己單單靠三隻『銀色追擊者』的護盾,是無論如何擋不下這麼多方向的攻擊的。

  他必須主動展開攻擊,但主動展開攻擊也還遠遠不夠。

  「上面應當還有更多銀色追擊者。」塔塔小姐答道。

  方鴴點了點頭。

  這個房間名為『極限多控』,毫無疑問,便是在每一波攻擊之中,考驗戰鬥工匠的極限多控能力。而這關要考驗的技巧,說白了,就是以多打多。

  想到這裡,他不由怔了一下。

  說起來,這不正是構裝領主的核心思路麼?

  然而想歸想,方鴴還是下意識舉起手來——黑暗之中果然有更多的感應回應他的召喚,這一次是五隻——方鴴將手一壓,五隻發條妖精向下一沉,劃過一條銀色的弧線攔在他與那黑色矩陣之間。

  而暗紅的光芒正在匯聚。

  而方鴴同時也在心中釐清了每一個『銀色追擊者』需要的計算量,令人驚奇的是,這類銀色的發條妖精需要的計算量比一般的發條妖精稍高一些,但高得也不太多。

  主要是控溫方面,但若溫度控得好的話,額外消耗的計算量並不大。

  這讓方鴴不由想到了紅葉,對方擅長於操控殲滅者QV700,也是一個相當善於控溫的選手,要是她在這裡的話,多半也不會太難。不過銀色追擊者的種種神異之處,方鴴此刻也只能歸集於努美林精靈的強大了。

  畢竟煉金術士,也是後者留給凡人們的餽贈。

  就像是海恩-帆姆,給他、給世人們留下的零式水晶一樣。

  而方鴴此刻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畢竟要說其他方面,他可能還沒那麼自信,但要說計算力這方面的問題,就算在門後的世界中沒有塔塔小姐幫助,他也自信自己可以傲視群雄。經歷了那麼多事件之後,方鴴早已清楚,自己的計算力基本上就是怪物級別的。

  區區八隻銀色追擊者,這點控制量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個事——他甚至有工夫把銀色追擊者一分為二,一邊負責進攻,一邊負責防禦,玩起了協同戰術。

  十多只漆黑星辰的攻勢,於是輕鬆便擋了下來。

  不過考驗顯然並未結束,或者不如說才剛剛開始。暗紅色的星辰再度升起,而這一次數量再一次翻倍,達到了二十只以上的攻擊規模。

  而這一次,從拱頂上方出現的銀色發條妖精是七隻,方鴴掌握的發條妖精一度達到十五隻之多,這個數量幾乎已經是他在芬里斯一行之前的極限。

  然而十五對二十,結果還是沒有什麼改變。

  第四輪攻擊,門後的世界似乎考慮到工匠的極限,攻勢的強度提升開始有所減弱,這一次只有十隻漆黑星辰加入攻擊序列,讓攻擊規模達到了三十隻這個數量級。

  方鴴一開始還沒感到有什麼問題,畢竟他也還能進一步提升操控數量,雖然從這一輪攻勢開始他也不得不在交錯的紅光之中進行閃避,但好歹還能打得有來有回。

  這一次他的動作稍慢了一點,用了足足五分鐘,並且損失了兩隻發條妖精的情況下,才得以過關。

  但到了第五輪攻擊,當剩下二十隻漆黑星辰同時激活,並加入攻擊序列時——場面上仍舊存活漆黑星辰的數量,一度來到四十五到五十隻左右——雖然這些漆黑星辰的攻擊比較刻板,也易於應對,方鴴並不需要真操縱同樣多的數量去與之對敵。

  但他忽然之間感到有點問題了。

  當然,他是可以操縱多大二三十隻發條妖精,但其他人呢?

  方鴴這才回憶了一下。理論上來說,即便是上一波攻擊,他相信同等級的戰鬥工匠,也沒幾個人可以撐得下來。而更不用說這一波,連他都感到有一些勉強,能不能成功還是兩說之數。

  至於其他人,他覺得問題可能很大。

  那麼問題來了,其他人又是如何通過的?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6 20:55
第一百零五章 排名

  最終的戰鬥終以一場慘勝收場。

  方鴴輕輕擦拭了一下臉上的塵土,看著一地的發條妖精殘骸也是撓了撓頭,他沒想到最後一場戰鬥中這些漆黑球體攻擊會凌厲至斯,但所幸最終還是頂了下來。

  抬頭看去,大廳之中已空空如也,也再感不到有任何共鳴水晶與他的主水晶產生聯繫——這下總該不會再有人敵人了吧,方鴴心想。在之前的戰鬥之中,他計算量佔用達到峰值時,曾一度控制有超過二十五隻『銀色追擊者』還多。

  而這還是他在沒有塔塔小姐的幫助之下完成的。

  作為一個十七級的戰鬥工匠,這事實上已經有些匪夷所思。

  只是匪夷所思並不能改變戰局,正仿若門後的世界似乎認為這場戰鬥仍舊平平無奇。

  至少結果並未有什麼不同——

  大廳之中幾乎在看不到任何還完整的銀色追擊者,因此哪怕還有多一隻黑色的發條妖精,也足以要方鴴喪生於此。但他想應當不會有下一波攻勢了,因為漆黑之星也全部歪七倒八地散落一地。

  門後的世界總是講道理的——

  只是這個念頭還未落下,方鴴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因為有時候烏鴉嘴真的是要命。只見前方幽暗的空間之中,又安靜地浮現出一片黑漆漆的金屬球體。

  它們沒有任何動力,但卻依舊懸浮在半空中。

  而這一次總的數量,甚至比前幾次攻擊加在一起的規模還要大得多。

  方鴴見狀心中忍不住慘叫一聲:「這怎麼可能過得了啊!」他也不蠢,轉身就要逃走。但宛若矩陣一樣的漆黑星辰,其上忽然浮現出一片紅芒,高溫的光束交織之下,竟形成一道分不清彼此的光網。

  方鴴才跑出一步,一片耀眼的紅色光海,便已將其徹底淹沒——雖然黑暗祭禮自動激發,保了他一命。但並沒什麼作用,充其量只讓他來得及留下一句遺言:「啊——!」

  然後更多的高溫紅光穿過他身體,徹底將他化為飛灰。

  如果非要問方鴴那一刻是什麼感覺,只能說還好只是在試煉之中,因此徹骨的疼痛並不顯得真實,否則單單是灰飛煙滅的體驗也足以令人留下心理陰影——

  選召者之所以離開艾塔黎亞之後需要專門的心理輔導,除了消弭兩個世界之間的差異感與心理落差之外,有時對於一些選召者來說或許真會留下一生的心理疾病。

  選召者在這個時代,絕非是一個輕鬆的、毫無風險的工作。

  不過即便一切只是試煉。

  但方鴴甦醒過來之後,還是像只鵪鶉一動不動一樣坐在原地發呆了好幾秒了。他搖晃了一下腦袋,這才總算弄明白了自己在這一關問題究竟出在了什麼地方——

  倒不是說他搞錯了什麼。

  而是因為那中性又刻板的聲音在一旁產生提示:

  「極限多控測試完成,參與者完成度百分之一百六十二點三。」

  可百分之一百六十點四又是在開什麼玩笑,怎麼還有零有整的?方鴴忍不住一頭黑線,而一旁的塔塔小姐還在安靜地補刀:「騎士先生,我想這個挑戰是沒有盡頭的。在完成度百分之一百後,你每一進步,都會面對指數級提升的敵人。」

  她繼續說下去:「所以並非是試煉太難,而是騎士先生前進得太遠而已。」

  「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妖精小姐的聲音平淡如水,對此加以解釋。

  方鴴已經忍不住打斷道:「……等一下,塔塔小姐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他又沒聾,聽到那個提示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說來實在有些丟人,令人難以啟齒。

  但妖精小姐看了他一眼,開口道:「這其實是一個極限試煉,騎士先生。」

  方鴴有氣無力:「我知道。」

  因此他居然在一場難度不設上限的考核之中試圖追求勝利。

  而且居然還連過五關,最後一度面對上百的漆黑星辰,並親身體驗了一把灰飛煙滅的效果;方鴴一想起那差點留下心理陰影的經歷,就忍不住想要爆粗。

  但那刻板的提示音並不體諒的他心情,還在一旁用單一的語氣詢問道:

  「百分之一百六十二點三的成績已足以登上銀之塔的記錄,請問參與者是否要留下名字。」

  「等等,這個記錄有什麼好處?」

  方鴴立刻追問了一句。

  刻板的語音回答得毫無感情:「沒有好處。」

  方鴴的興趣頓時少了一半:「那又有什麼用?」

  「意思是不留下名字?」

  「不,當然要。」開玩笑,本來就已經沒有好處,還不讓揚名立萬,這種事情方鴴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好在刻板的提示音也沒什麼鄙夷的感情,否則當即要丟他一個白眼。

  而正是此刻,一隻黑色的金屬球體從幽暗之中無聲浮現,差點嚇了方鴴一跳,因為他認出來那正是不久之前的那種漆黑的發條妖精。他本來以為這東西只存在於虛擬的訓練場之中,但沒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不過也不好說,畢竟方鴴也無法確認這門後的世界之中是否真有真實存在的場景,這裡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皆與外面的世界迥異。而那漆黑的發條妖精出現之後,中央的黑柱石咔咔轉動了一下,竟投射出一道光束,猶如選召者系統一樣在方鴴與塔塔面前投射出一道虛擬的光影。

  方鴴立刻看到,那是一面虛構的金屬板——或許真的存在,但並不在這個地方,這道立體的光影只是一道投影而已。他看到金屬板上密密麻麻刻著許多名字,但還沒來得及進一步看清,那漆黑的發條妖精之中竟然傳來聲音:

  「留下記錄的參與者,可以選擇刻下一個代表自己的徽記。」那聲音刻板而中性,與之前那個提示音一模一樣。

  方鴴有點好奇地看了那漆黑的發條妖精一眼,心想不知之前與自己對戰的對手,是不是這個聲音的主人。不過他一想到那數以百計的漆黑星辰,便感到對手的實力實在有些深不可測。

  不過這個聲音的主人,看起來似乎並不是一個活著的生命體,畢竟之前的場景,也可能是一個假設。

  而對方的話語,立刻讓他明白過來,這是為了防止同名的存在,畢竟銀之塔存在的千百年下來,也總會有一些同名甚至同姓的人。尤其是在艾塔黎亞,老小約翰,長幼喬治這樣的事情,也是比比皆是。

  正如他與大煉金術士艾德,不也是同名麼?

  他這才向那金屬板上看去,怔了一下,馬上意識到這個記錄是關於聖選者的,因為上面幾乎皆是他認識的名字與ID。但若說千百年前,這個榜單上一個原住民也沒有,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選召者之中年輕一輩的頂尖煉金術士與戰鬥工匠很多,但年齡增長,原住民之中遠勝於選召者的工匠,也不在少數,甚至還高出一籌。歷史上的著名煉金術士,原住民之中也比比皆是。

  而在這樣的試煉之中,比較的不是在某一個階段的能力,而是基礎的掌握,潛力的多少,原住民在此幾項上其實並不遜色於選召者多少。他一問之下,得到的答案果然如此,那刻板的語音告訴他——這是聖選者的名單。

  方鴴從下往上看上去。

  在排名第七處找到了第一個自己認識的ID,戰術大師Rubick,其留下的徽記是其標誌性的光頭,還閃閃發光,看得方鴴一陣無語。這位超載戰術的發明者早已退役多年,只在艾塔黎亞留下數不清的傳說,而在這個殿堂之上,他的成績也相當引人注目。

  百分之九十七點七。

  一個幾近於百分之百的數據,不過一想到此人是控溫流的發明者,紅葉的祖師爺級人物,有這個成績也便不奇怪了。

  再往上第六名處是一個叫做暗之華的ID,也是退役已久的成名人物,前薔薇十字軍的頂尖工匠,構裝女王冥的引路人,也是一個傳奇的大美人。說起來冥女王這一系,從暗王一直到後面的Loofah,各個皆是女性選召者,因此一度被旁人戲稱為傳女不傳男。

  當然,現在多了他一隻方咕咕,算是打破了這個『戒律』。

  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方鴴也可以自稱一聲Loofah的小師弟了。

  第四、第五名,方鴴皆不認識,應當是第一二代的先行者,而那個時代的人除了少數幾位人們耳熟能詳的之外,大多數早已成為傳說中的人物,以方鴴的年紀,沒聽過再自然不過。

  第三名是銀色維斯蘭王朝締造者之一,工匠銀灰,此人的時代幾乎與戰術大師Rubick同時期,但成績好了太多了,達到了百分之一百零七,而兩人成就其實最後也天差地別——一個是王朝的建立者,近乎於不朽的工匠——而戰術大師不過只是通過幾個流派留下了一些傳聞而已。

  第二名,方鴴還沒看到ID,便先看到了那個徽記,一隻灰色的狐狸。

  這個徽記在當今這個時代,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它是灰之王,FOX的徽記,每個時代皆有屬於那個時代不同的十位王者。但FOX的傳奇,無疑譜寫了這個還帶工匠的光輝。

  無論國界為何,他也始終是戰鬥工匠的一面旗幟。

  方鴴將目光移了過去,果然看到了FOX三個清晰的字母。

  他不由有些好奇第一名是誰,不過好奇歸好奇,但心中其實已有猜測。只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ID——Loofah。在這裡沒有年齡,等級與裝備的高下,不同時代的工匠在一張榜單之上完成了跨越年代的交鋒。

  而Loofah,那個傳聞之中擁有挑戰FOX成為下一代工匠十王的天才工匠,人們口中的戰鬥工匠當世第一,果然在這裡寫下了屬於自己的篇章。她的確出現在了FOX這個ID之上。

  Loofah的成績是百分之一百三十,比FOX足足高出了七個百分點。

  但方鴴忽然有些目眩,因為他忽然記起了自己的成績——他有點狐疑地看了那黑漆漆的金屬球一眼,心想這門後的世界沒有把自己的成績搞錯吧?

  百分之一百六十,是不是因為他的考核太簡單了,放在這些耀眼的名字之中也太過分了。

  他似乎這才意識到一個真實的可能性,那就是他的名字會出現在這裡的每一個名字之上,方鴴的心一時間不由砰砰直跳起來。因為無論如何學會成熟與穩重,但他終究還是一個懵懂未知的少年而已。

  他似乎毫無準備,自己就這麼與這些傳奇的名字,這些他曾經只在社區之中仰視的名字並肩而立了?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Loofah的徽記。

  一個有些奇特的符號。

  「那是什麼?」他忍不住下意識問見多識廣的塔塔小姐。

  「它有兩個名字與分屬,分別是我們世界的名字,與你們世界的名字,你要聽哪個?」塔塔小姐回答道:「騎士先生。」

  「當然是我們世界那個,你們世界的我也聽不懂。」方鴴悄悄答道。

  「這是雙子葉植物綱葫蘆科絲瓜屬。」

  方鴴聽得雲裡霧裡,一臉問號:「???」他嚥了一口唾沫,問:「所以呢?」

  「這是絲瓜藤。」

  「……」

  而正是這個時候,那金屬球內的聲音也提醒他道:「參與者,請選擇你的徽記。」

  他的徽記?

  方鴴這才微微一怔,他看著金屬石板上那一個個光彩奪目的名字,過了一會才確認這是真的,而非在做夢。他吸了一口氣,自己的徽記,當然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名字的來歷。

  劍鴴。

  他簡單向那球體描述了一下那個徽記的樣子。他本以為對方會聽不懂,但沒想到他還沒說完,那球體內刻板的聲音便回答道:「長尾劍鴴,鴴屬劍鴴種。」

  方鴴愣了愣,心想現在的外星人都這麼瞭解地球了麼,讓他們這些穿越者實在是很難做啊。不過仔細想想,這畢竟是銀之塔,萬物的博物館,一個學者雲集的地方。

  要是這些學者對於他們的世界連這點瞭解都沒有的話,那也妄稱為學者了。

  於是他點了點頭。

  金屬的球體轉向一邊,從黑柱石內射出一道細細的紅色光束,那光束像是穿過空間的制約,直接落在那金屬板的虛影之上,並在那裡刻下方鴴的ID,以及他指定的徽記。

  只片刻,便大功告成。

  但方鴴指著那徽記問道:「這明明是鴿子。」

  「這是長尾劍鴴。」金屬球肯定地答道。

  「等一下,」方鴴叫了一聲,但根本無濟於事,金屬球回答之後,便飄然離去。方鴴忍不住有點惱火地指著那圖案對塔塔小姐說道:「你評評理,塔塔小姐,這明明是一隻鴿子。」

  「這是長尾劍鴴,」塔塔小姐安靜地答道:「騎士先生。」

  方鴴竟一時失語。

  小插曲之後,紅門的獎勵也如期而至,系統之上如約顯示出三行文字:

  『領主之扉——』

  『角色計算力提升5%。』

  『角色獲得21350點認知經驗。』

  經驗比之前更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限挑戰完成度較高的原因,不過他也問過了,百分之一百六十的完成度也並不能讓他獲得比其他人更多的獎勵。

  紅門只要通關,每個人的獎勵皆是相同的,也算是公平與公正。

  不過這一次的獎勵之中關於技能等級提升的效果,描述卻讓方鴴略微有些意外——它不像是上一扇紅門,直接寫明了提升角色工匠技能(詞綴基礎、煉金術相關)一級的效果。

  而是詢問他,要不要把技能提升效果,運用於『領主之扉』的獎勵上。並且這個提示也寫明了,在接下來的四扇紅門之中,只有一扇門的獎勵可以獲得這個技能提升效果。

  也就是說,他在這裡選擇的話,之後幾扇紅色門扉將不會再獲得這類提升。但他若不在這裡選擇,一來是有徹底失去這個強化技能機會的風險,二來是即便抵達下一扇紅門並通過考驗。

  但也無法回過頭來,來將這個效果施加於『領主之扉』的技能強化上,因此一旦放棄便是徹底放棄。

  同時顯而易見,不同的門扉,代表的技能域也是不一樣的。正如同第一扇紅門代表的是工匠的基礎技能域與以太理論,而領主之扉,方鴴可以想像其代表的是構裝領主這一系的技能。

  他其實在通過這個考核之時,心中便早有猜測。

  極限多控,是構裝領主的核心思路。

  而接下來的幾扇門扉,其實也可以順著這個思路推測下去——很大可能是與至高者、不朽騎士或者掌控者(妖精使)有關。而他雖然也有妖精使的能力,但妖精使其實並不是他自己的職業,而是塔塔小姐的能力,因此他自己用不著強化相關技能。

  至於不朽騎士與至高者離他就更遠了,因此他的第一選擇,其實還是構裝領主。

  不過方鴴剛要作下決定,而正是這個時候,他聽到一個聲音從腦海之中傳來:「我建議你不要這麼輕率地作出決定——」

  方鴴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不有微微一怔。

  而他手上的動作,自然也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7 10:32
第一百零六章 關於全能者的猜測

  「誰!?」

  他詢問之時,腦海之中那聲音便不再發言,似乎沉默了下去。

  方鴴皺了一下眉頭,總覺得那聲音有些耳熟,似乎是不久之前那守塔人的聲音。但守塔人可以看到門後的世界?不過仔細想想,作為這個地方的守護者,有這樣的能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想了一下,在心中問道:「是你嗎,安洛瑟先生?」

  但並沒有人回應。

  「安洛瑟小姐?」

  方鴴以為是自己搞錯了稱謂,只是換了一個稱呼之後依舊石沉大海。他這才一拍腦門,總覺得自己腦袋好像是個漏風的篩子,是個什麼的聲音都可以滲透進來。

  而塔塔在一旁,只安靜地看著他。方鴴趕忙解釋:「我可不是說你,塔塔小姐。」

  「我明白,騎士先生,」塔塔答道:「不過其實我覺得他說得不是沒道理。」

  「他?」

  「那位守塔人。」

  「塔塔小姐也這麼認為麼?」方鴴一時間不由有些奇怪。

  畢竟在戰鬥工匠方面,他在構裝領主一途上最為擅長,而塔塔又具有妖精使的能力,原則上來說他是選擇強化這一系的技能最為划算的。只是妖精小姐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到了這個地方,心中忽然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她答道:「我似乎從銀之塔的記憶之中得到了一些東西,騎士先生還是先等一等,或許會有更好的選擇。」

  「當然,」她抬起頭來,用翠綠色的眸子看著方鴴:「這也可能只是我的一個錯誤的判斷而已,騎士先生可以自行決定自己的需求。」

  但方鴴想了一下,決定還是聽從塔塔小姐的判斷。

  與守塔人不同,塔塔小姐與他生死與共,沒有誤導他的理由。而且經歷了那麼多事件,幾乎每一次,塔塔小姐給出的判斷都是絕對理智的——學者們有一句箴言『絕對的冷靜帶來絕對的理智,反之亦然——』,但真正做到這一點的人,恐怕也只有絕少數人。

  但塔塔小姐恐怕便是其中之一。

  她唯一的缺點,大約正是過於冷靜了一些,經常讓他下不來台。

  但不可否認,在許多關鍵時刻,塔塔小姐的建議都幫他大忙。所以這一次,方鴴同樣也願意再一次相信她的判斷。

  而且他知道,塔塔是銀之塔的守護者——系統上給出她的身份,也是銀之大圖書館,塔塔-大拇指-晨星。方鴴心想系統總不會騙人,所以塔塔小姐瞭解一些關於千門之廳的知識,也是很正常的——

  畢竟兩者係出同門嘛。

  只是方鴴停了一下,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塔塔小姐,這裡可能與你對於銀之塔的記憶有關,或許你可以嘗試一下回憶起過去。」他的妖精龍魂——塔塔小姐是銀之塔的七個妖精龍魂造物之一,甚至可能是唯一成功的一個。

  只是塔塔關於自己過去的一切,記憶之中也遺失了不少。

  至少她誕生以來、以及誕生之前的記憶,早已遺失大半。銀之塔的妖精龍魂,究竟誕生於什麼時代,兩人大約只清楚這一時期位於努美林精靈消失之後一直到現今之間這段歷史之中。

  畢竟塔塔小姐說她曾經見過精靈三戒的贈予,而精靈三戒的誕生那大約是在艾索林時代的最後一段時期,它的贈予只會比這更晚,但具體是什麼年代,方鴴也不甚清楚。

  眼下有機會找回一些她過去的記憶,甚至於瞭解塔塔小姐的身世,方鴴當然是樂於見到的。而且他對於當初銀之塔對於妖精龍魂的研究也十分好奇,研究究竟進行到哪一步了,成功了嗎?

  從現世留存的煉金術來看,似乎並未成功,因為妖精龍魂不過是曇花一現。但也有其他的可能性,正如同努美林精靈許多煉金術技藝的失傳一樣。

  或者還是說和塔塔小姐說的一樣,妖精龍魂的誕生需要太多特定的條件——正如他與塔塔小姐之間的相遇。

  而妖精小姐聞言,也不過是微微頷首而已。

  方鴴既然心中作下決定,也便放棄了強化技能,他回應了系統之後,才帶上塔塔小姐繼續前進——兩人越過空曠的大廳,那些漆黑的發條妖精消失之後,這裡只剩下兩人沙沙的腳步聲。

  抵達大廳另一端,通往下一扇門的出口果然正在那個地方。

  方鴴推門而出,不出意外,外面是永恆庭院。

  這是第二扇紅門,它代表著又一百扇門的結束。而他估算了一下,雖然從第一扇紅門到第二扇紅門之間,難度有所提升,但事實上自己通過這一百扇門所用的時間其實遠比通過通過第一階段的一百扇門快上了許多。

  他通過前一百扇門大約用時七十二小時左右,前後經歷了六個門後世界的白晝與黑夜,而第二階段的一百扇紅門,迄今為止他才經歷了六個白晝,但還差一個黑夜。

  這也是因為他在戰鬥工匠一途上更加擅長的原因。而這一階段與上一階段對於工匠技術的考核不同,更強調於靈活構裝的操縱與多控,可以說正中方鴴下懷。

  所以雖然這一階段難度有所提升,但相對於他而言,卻反而變得更加簡單了。

  這個道理很好理解,但也沒什麼好驕傲的。偏科——這是大多數戰鬥工匠都必須要面對的一個問題,人的時間與精力終歸有限,而選召者則更為有限,在有限的時間之中去學習近乎無限的知識——在這樣一個過程當中,每個人都必須作出選擇。

  不僅僅是戰鬥工匠與傳統煉金術士的選擇,還有構裝領主、至高之選、不朽騎士與妖精使之間的學派選擇。

  甚至學派內部,也有大大小小的細分。

  這先後兩扇紅門的經歷,讓方鴴不由產生了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千門之廳是一個針對於全面型的煉金術士的考驗,否則無法解釋千門之廳不同關卡的先後順序。

  比方說若是一個完全不擅長戰鬥工匠領域的頂尖傳統煉金術士進入第二關,豈不是無法通過考核。而同樣的,完全不瞭解傳統煉金術士領域的戰鬥工匠,在這樣的考核之下一樣討不了好。

  雖然完全不瞭解傳統煉金術士領域的戰鬥工匠,可能遠比前者更少得多,畢竟戰鬥工匠大部分也是從煉金術士學徒這條路一路上走過來的。

  但不能排除這樣的極端情況,不是麼?

  於是方鴴心中不由產生出這樣的揣測——這樣的考核,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而建立的?因為他從未聽說過過去某個時代的煉金術士,是全能型的煉金術士。

  煉金術這一學科在艾塔黎亞的發展是一路向前的,而非後退,雖然也有波折,中間也有許多技術的失傳,因為種種原因——比方說努美林精靈與人類之間傳承的缺失。但總體來說,魔導技術的是越來越先進,理論也是越來越全面的。

  所以並不存在什麼前人比後人更加厲害這一說法。

  而在銀之塔建立的時代,想必也不會存在什麼全面型的煉金術士。但問題就來了,這千門之廳建立的初衷是為何?

  而且歷史上真有人能通過一千扇門的考驗麼?雖然千門之廳,未必真就是一千扇門,但無論是原住民也好,選召者也好,真有人有過通關的記錄?

  Loofah又走了多遠?

  不過Loofah是這個時代最閃耀的煉金術士天才,但那也只是在選召者之中,而即便在選召者之中,她也算不上歷史上的第一人。

  方鴴心中懷著這樣的好奇,在永恆之庭中例行六個小時休息之後,才進入了第二扇紅門之後的第三階段的考核。而一推開第三階段的地一扇綠門,他便意識到自己猜對了——

  第三階段的第一關,考核的是技能插件。

  而眾所周知,靈活構裝掌握並施展的技能,首先需要煉金術士擁有同樣的技能相關知識——而相關知識與實際使用,其實也就相差一條線而已。

  這一條線有可能是不同職業的屬性,但戰鬥工匠可以通過外掛魔導構裝來彌補,於是這邊是至高者這一領域的由來。

  所以技能插件的考核一出現,便敏銳地讓方鴴察覺到了這一點——這是至高之選的領域。

  這一扇綠門的考核內容並不困難,技能插件人人皆會,雖然千門之廳內要求更高一些,但還難不倒方鴴。只是在第二百三十扇門時,確切的說,是二百三十二扇門的這一關藍門時,方鴴才第一次遇上了麻煩。

  這一扇藍門的考核內容,是要求參與者在不依靠任何靈活構裝的情況下,單獨對抗一具構裝持劍人——而那構裝持劍人的等級與參與者等級一致,其實力也與相同等級的劍士幾乎不分伯仲。

  也就是說,在這一關中,要求煉金術士與一名劍士在差不多的情況下一對一。正常情況下,這幾乎是要了煉金術士——甚至是戰鬥工匠的老命,但在方鴴的認知之中,也不是沒有戰鬥工匠可以作到這一點。

  那就是至高者——

  方鴴自己並不是至高者。

  但所幸門後世界的規則,至少還允許他自己製造與選擇武器。

  於是方鴴的選擇,自然是自己的一對火箭飛拳。他不是至高者,但並不代表在至高者領域沒有投入,他在飛爪之上的技巧,在芬里斯島的事件之中可謂名噪一時。

  當然即便如此,這一關也堪稱驚險。

  方鴴甚至覺得這區區一扇藍門,比之前兩扇紅門還要困難一些。以至於擊倒那構裝持劍人的那一刻,他心中不由發自內心地感到慶幸——慶幸的是奧丁等一眾大佬這一週以來對於他的特訓。

  他這才明白過來,那一週以來的強化訓練是所圖為何,因為當時所學習的各種戰鬥技能,其作用在這一關皆發揮得淋漓盡致。

  戰鬥技能,正是至高者的生命。

  方鴴推門而出的那一刻,才想到——似乎奧丁大佬工會的上一名的挑戰者,似乎正是折戟於這第二百三十扇門之上。他怔了一下,心中一時間不由恍然。

  難怪奧丁在他面對劍士時要求如此嚴格,悉心教導,原來緣由在這個地方。想必Ragnarok那位挑戰者,同樣也是一個不精通至高者技巧的戰鬥工匠。

  這才飲恨於此。

  越過這一扇藍門之後繼續向前,後面的挑戰並沒有愈發簡單,而是更加深入至高者這一領域。

  對於方鴴來說,這有點頭痛,不過他留了一個心眼,畢竟當初學習各個大佬的戰鬥技能與心得時,大部分因為時間原因只學了一個皮毛而已——包括很多技能只先搭了一個架子,還沒有後續經驗的投入。

  但在這個地方,一扇門與一扇門之間的挑戰,他其實只要放慢了速度,有的是時間去揣摩。而且正如前文所言,綠門代表的是知識,其雖然也有考驗的一部分,但能從中學到更多基礎的東西。

  方鴴手上並不缺經驗,一眾大佬們給予的經驗藥劑還沒完全『消化』完畢,而前面兩扇紅門更有大量經驗獎勵——這便給了他深入瞭解至高者這一職業的機會。

  只是他一門心思在怎麼通過這千門之廳的考核之上,不知不覺之間把技能點歪了一時也沒察覺,倒是前進速度大幅放慢下來,前面一共十二個白晝黑夜便過了兩扇紅門。

  但在這一關,他一直到第十一天的夜裡,才來到第三扇紅門之前。

  方鴴可以說身心俱疲,他畢竟不是專職的至高者,這一段挑戰差點沒要了他的老命。在推開第三扇紅門之前,他甚至都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會止步於此。

  不過所幸,學習並非是沒有收益的,雖然險之又險,但他還是憑藉一線優勢,依靠著自己的一對火箭飛拳,擊敗了第三扇紅門的守關BOSS。

  說來也巧,第三扇紅門竟然要求他在只依靠自身能力的情況之下,對付一名構裝領主。這幾乎是讓方鴴把平日裡自己的立場,倒轉過了過來,讓他有一種與自己對敵的錯覺。

  這場戰鬥的險勝,同樣也讓他不僅僅是對於至高者,也對構裝領主這一職業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畢竟有時候把自己當作敵人來面對,反而更容易發現自己的弱點所在。

  第三扇門之後,不朽騎士的考驗如期而至。

  這讓方鴴徹底應證了自己的想法。

  而這一關開始,便不再限制戰鬥工匠自身的靈活構裝,而唯一的限制是,戰鬥工匠在一場戰鬥之中,只能使用一具構裝體。這毫無疑問,正是不朽騎士的核心要求。

  對於大公會、大勢力的選召者來說,要準備一台精良的主構裝體,並不困難。哪怕不是不朽騎士,像是loofah這樣的構裝領主偏至高者的戰鬥工匠,也一樣拿得出一台類似的構裝來。

  不過對於方鴴這樣野生戰鬥工匠來說,這顯然便是一個大麻煩了,雖然門後的規則並不限制工匠自己組裝構裝——而正如前文所言,又有幾個人有這樣的能力呢?

  遠的不說,方鴴自己就做不到。主構裝的思路來自於龍騎士構裝,這類構裝體的結構複雜程度,與建造的難度,可想而知。

  奧丁顯然一時之間,也沒辦法給方鴴準備一台這樣的構裝——再說Ragnarok與方鴴非親非故,也不太可能為他投這個資。至於其他人,友情教導便已經是極限,除了經驗藥劑,也無法提供更多。

  一眾大佬大約也是以為,三百多扇門或許便已是方鴴的極限了,也沒再奢望更多。

  倒是方鴴自己,卻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是拿不出一台類似於不朽騎士主構裝體的靈活構裝。因為他得感謝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蘇菲及時給他帶來了無畏者的異體構裝——

  奧爾芬的雙子星。

  不朽騎士,這是當代戰鬥煉金術士之中最奇特的一個類別之一,其傳奇程度可以是說僅次於妖精使。

  世界傳聞這是一個高傲的職業——因為不朽騎士不屑於像構裝領主一樣控制大量的、低劣的靈活構裝,而也不願放下煉金術士的矜持與身段,如同至高者一樣去與其他戰鬥職業、怪物近身搏鬥。

  他們的選擇是從一而終。

  不朽騎士只主修一具構裝體,而一切的強化與技能切圍繞這台構裝體進行。這台構裝體,便稱之為主構裝體,也或者說偽龍騎士,這是一個極端複雜構裝奇蹟,可以說僅次於第二世界的龍騎士構裝,堪稱當代煉金術奇蹟之一。

  前面說過靈活構裝內部的主要結構,單協調構件,大部分靈活構裝皆是由這樣的一個個協調構件組成的,譬如發條妖精,譬如持劍人,甚至能天使這樣的異體,也無不如此。

  唯一的區別,是協調構件的多少而已,發條妖精是幾個,但有的可能是幾十個,但對於主構裝體——對於偽龍騎士來說,則可能是幾百個,到後期甚至是上千個。

  這就是它們與普通構裝體最大的不同。

  但正因為協調結構太多,導致於這一類構裝極端難以操控,對於大部分的不朽騎士來說,新手階段是一段難熬的經歷。而這個職業先弱後強,是戰鬥工匠大後期最強大的學派之一,戰鬥工匠龍騎士之下偽龍騎士的稱號,其實一多半是這個職業打下來的。

  至於方鴴的奧爾芬雙子星,自然不是主構裝體,因為它不具有主構裝體隨著工匠變強而升級的能力。

  不過在這個等級,相較於主構裝體來說,奧爾芬雙子星也絲毫不差。

  這個絲毫不差,自然也包括了其內部的結構複雜程度。

  事實上作為一具無畏者的異體,奧爾芬的雙子星是有些不合格的,大約是因為設計者太過追求全面與強大,讓這具構裝體變得過於複雜。讓一般的戰鬥工匠根本無法操縱它。

  蘇菲之所以把這具異體留在手上,而沒有給予公會之中的戰鬥工匠,自然也是有其理由的,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做起生意來,當然也是一點也不含糊。

  只是沒人想到,會有方鴴這樣的怪胎。

  雖然即便是方鴴,在單控奧爾芬的雙子星的時候,也難去顧及其他構裝的操控。

  不過他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用奧爾芬的雙子星來參與這場考核,似乎有些作弊之嫌——因為正如其名,奧爾芬的雙子星,其實是一個分體型的構裝。

  它可以是一個整體為一的巨大構裝騎士,但同時,也可以一分為二。

  ……
x24685 發表於 2018-12-29 08:03
第一百零七章 漫長的挑戰

  分體式的靈活構裝之中,最具代表性的莫過於殲滅者Qv700,在那個經典的設計當中,構裝主體一分為五——主幹與四隻護盾妖精。方鴴就曾利用殲滅者Qv700的護盾妖精的設計思路,為洛羽設計過一款專門的『護盾發條妖精』。

  雖然這東西現在看來更像是玩具,畢竟發條妖精的散熱效率與主水晶容量上限決定了,那個護盾只能抵擋一定程度的攻擊。而事實上Qv700的護盾妖精也有同樣的問題。

  這也是小型分體式構裝的通病,只是Qv700卻決定了分體式構裝沿襲至今的設計思路,那就是一個中心之下的多個共鳴水晶。現如今大大小小的分體式構裝當然不止於Qv700一種,但核心思路幾乎沒有變化過。

  方鴴的奧爾芬雙子星雖是一具無畏者的異體,但實際上還是沿襲了這樣的思路,其設計者在分體式的理念上並未有太多創新之處。實際上方鴴察覺到奧爾芬雙子星的設計者其實相當平庸,這具異體更像是各種系統堆砌之下巧合的產物,所以它才有之前所言種種的毛病。

  但即便如此,只要遇上了正確的人,有缺陷的構裝體一樣可以發揮出巨大的作用。這樣的先例比比皆是,更不用說,奧爾芬的雙子星再怎麼也是一台異體構裝。

  奧爾芬雙子星的分體式設計,分為持盾的騎士構裝,與持雙手劍的靈巧構裝——前者其實就是一台異體盾衛者,外形是一具沉重的全身盔甲的形象,唯一的武備則是一面巨盾。

  騎士構裝高約兩米半,而持雙手劍的靈巧構裝則稍矮一些,約與方鴴齊高——其外表是輕盈的女性形象,其構裝類別應當是一類異體的持劍人,像是能天使,但定位與能天使截然不同。

  靈巧構裝手中的大劍與自身幾乎等高,其實便是原本巨型騎士構裝手中的長矛的一部分,當它與遲持盾的騎士組合時,便重新形成巨大的騎士形態構裝體。

  即異體無畏者。

  所以雙子星的設計者雖然平庸,但華麗堆砌之下也不是沒有作用。除了系統過於累贅,導致需要的計算量飆升、以及可靠性也堪憂之外,奧爾芬的雙子星其實相當強大。

  它等於用一台異體無畏者,便實現了異體持劍人(突擊方向),異體盾衛者與異體無畏者三重的作用。

  只是分體式的主體水晶在盾衛者身上,導致持劍人在操控性方面要稍弱一些,但在實戰之中,方鴴還有另一種異體持劍人不是麼——能天使,敏捷方向的異體持劍人。

  而在這場試煉之中,雙子星的表現也可圈可點,甚至可以說一多半的功勞,都要歸功於這台分體式的異體構裝的表現之上。

  在實際戰鬥之中,即便戰鬥力等同的情況之下,二對一有時候也會大佔優勢。而且這還不是單純的二對一,盾衛者與持劍人可以形成互補關係,而這種配合一旦在正面佔不到優勢,它們還可以重新組合為一具正面突擊能力更加強大的無畏者。

  畢竟正面突破,本來就是無畏者的本職工作。

  何況在不朽騎士的試煉之中,不朽騎士本身雖然強大,但其操縱者的戰鬥工匠卻十分羸弱——並且不像是至高者擁有強大的自身實力,構裝領主在無數構裝體重重護衛之下。

  而不朽騎士的操縱者,一不小心便會成為其構裝體的軟肋,尤其是在等級較低的時候,靈活構裝的強度還沒有後來那麼強大,很難做到攻防一體的情況之下。

  也就是說在方鴴這個等級的戰鬥之中,用盾衛者牽制住前面的不朽騎士,再分出持劍人去尋找對方的操控者這一戰術,實在有些無解。雖然通常來說,不朽騎士的操縱者在等級較低的時候,一般會與隊友協同行動。

  但這畢竟是試煉,何況門後的世界也是默認參與者也是用一台構裝來參與這場戰鬥的,當然不可能讓方鴴直接面對一個小隊。

  因此在方鴴這樣的戰鬥方式下,這一關可以說勢如破竹,甚至讓他隱隱產生了一種作弊取巧的心虛感。好在也沒人來叫停他,何況取巧歸取巧,但這一路下來,方鴴也算是深入瞭解了不朽騎士這一職業的核心特徵。

  畢竟有時候,只有實際操作才能加深你對一個自己並不熟悉的領域的瞭解,而方鴴此刻的情況,大抵便是如此。

  他在整個第四關的行程之中,其實也只遇上了兩次麻煩,一次是第五扇藍門,門後的世界給他安排了一名至高者的對手。

  這一次方鴴自己也體驗到了不朽騎士在低等級時期的無力,對方的戰術同樣直奔他本體而來——而這還是他有兩台構裝可以參戰的情況下,要是只有一台,只怕情況更慘。

  另一次是第四扇紅門,這一次的情況與第三扇紅門類似。方鴴在戰鬥之中的地位再一次倒了過來——這一次他是不朽騎士,而對手是構裝領主——而這場戰鬥,大約也刷新了方鴴對於這場試煉最高難度的認知。

  敵對方的構裝領主相當強大,遠勝於之前他遇上過的每一個對手。其從計算力水平上看,就算與他自己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讓,甚至還略有過之。總而言之,在如海如潮的構裝體的衝擊之下,最後方鴴還是大膽以自身而誘餌,才險勝一著。

  而要是他的持劍人再晚找到對手一秒鐘,只怕在這場戰鬥中敗下陣來的就應當是他自己。

  之前第三扇紅門給了方鴴力量與靈巧方面的加成,也算是契合至高者的挑戰。而這次第四扇紅門,則給予了他一個有些奇怪的技能——在改造靈活構裝時,提高靈活構裝主水晶百分之十魔力容量。

  要說改造靈活構裝,最厲害的當然不是構裝領主,而是不朽騎士,畢竟這一職業就是靠著不斷改造與強化自己的唯一主體構裝而吃飯的。因此方鴴拿到這個技能獎勵,心中倒也並不十分奇怪。

  此刻門後世界的一個月已經過去。

  而方鴴在短暫的休息之後,也正式進入了第五關。他回首自己的這一路行程,才猛然之間意識到自己已經推開了四百扇門,比起Ragnarok的那位挑戰者,已經馬上要接近於兩倍。

  雖然Ragnarok的那位挑戰者,未必就是選召者之中的頂尖水平,畢竟諸神黃昏的工匠水平,一直以來在國內賽區便不算很高。但這所謂的不算很高,也至少是十大公會的水平,何況能進入這裡的人,又有誰是簡單的呢?

  老實說,連方鴴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走這麼遠。不過第四扇紅門也給他提了一個醒,那場高難度的戰鬥,讓他用盡了渾身解數。要是下一場戰鬥難度更高的話,方鴴覺得自己可能很難再進一步了。

  所以很有可能,第五扇紅門就是他的極限。

  他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也無法奢求更多了。

  不過推開第四百零五扇門——即第五關的第一扇綠門之時,方鴴卻意外收到了一個提示:是否要略過掌控之考核?

  掌控之考核?方鴴第一反應便是自己又猜對了,這一關的考驗,是掌控者的考驗。而所謂掌控者,其實便是妖精使的另一個稱謂,這一關居然可以跳過?

  不過仔細想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艾塔黎亞的妖精使並不太多,而且妖精使這一職業與其他戰鬥工匠類別有很大的不兼容性——簡單的說,妖精使並沒有實際作戰的能力。

  不過方鴴有些好奇的是,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把妖精使的考核設計在這一關呢?與其可以跳過,不如乾脆將其分離出來,還是說銀之塔的人以為妖精使職業者可以通過自己的能力走到這一關?

  方鴴自己都覺得這不太可能。

  而且銀之塔的學者們,曾經是妖精龍魂的設計者,不會不清楚這一點。

  只是方鴴想到這一點時,心中猛地一跳,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他不由下意識向自己肩頭上的塔塔小姐看去,而塔塔似乎也想到了這樣一個問題,正微微皺起眉頭來。

  「難道銀之塔的學者們,真認為他們的妖精龍魂有成功的可能性,才設計了這樣一關,」方鴴忍不住問答:「他們期待有一天,有人能帶著妖精龍魂回到這個地方,參與這個考驗?」

  他停了一下:「所以這一關才被設計為可以跳過,一般人自然不予考慮,但具有妖精龍魂的參與者,當然可以即是普通戰鬥工匠,同時也是妖精使……」

  塔塔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騎士先生,關於這方面的記憶我相當模糊。」

  「那你認為我們應當怎麼做?」方鴴問道:「塔塔小姐。」

  「這由你決定,騎士先生。」

  方鴴思索了片刻,總覺得心中那個猜測縈繞不去,而他看了看前方的門扉,鬼使神差地輕輕推開了門——

  妖精小姐一隻手扶著他的脖子,有點安靜地看著這一幕。

  但第五關並沒有方鴴想像之中的東西。

  這一關其實反而有些順利——

  畢竟在有妖精小姐的情況下,妖精使方面的一切考驗,幾乎都難不倒兩人。妖精使畢竟不具備自身的實戰能力,因此考核的設計,也多偏向於對於妖精使自身能力的考驗。

  而在這方面,塔塔幾乎是完美無缺的。

  因此一人一妖精幾乎是一路順利地走到了最後一關,方鴴在這一關唯一的收穫,也只是一些與妖精使相關的基礎知識而已。這些知識對他來說,倒是來得及時。

  畢竟戰鬥工匠的四大學派之中,也只有掌控者學派最為神秘,最不為人知。方鴴自己,也對這一職業知之甚少,唯一的瞭解,大約也便來自於身邊的塔塔小姐而已。

  因此這第五關,反而是他這一行以來最容易的一關,甚至比第一關還要無所事事得多。以至於到後來,方鴴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猜測恐怕出了問題——這地方看來與妖精龍魂根本沒什麼關係,單純只是考驗妖精使的一關而已。

  至於妖精使能不能抵達在這一關,似乎不在銀之塔的學者們的考慮範圍之內。通過這一關之後,方鴴心中不由想到,出去之後一定要找奧丁與其他人好好問一下,歷史上究竟有沒有妖精使能抵達這一關。

  而第五關的紅門,則是這一關唯一一場戰鬥,是輔助一名構裝領主擊敗對面同樣的配置。在塔塔小姐的卓越的支援能力之下,這場戰鬥同樣結束得毫無懸念。

  甚至可以堪稱趕緊利落。

  第五扇紅門的獎勵,與構裝領主的獎勵幾乎一致,也是百分之五計算力。只是這些計算力,是運用在妖精使身上,而非方鴴本人身上。至於塔塔小姐作為妖精龍魂能否獲得這些鼓勵,方鴴問了一下——但塔塔沒有系統,一時之間也無法檢查。

  第五關的順利,等於讓方鴴暫時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有點像是一場旅行,全程圍觀塔塔小姐的表演。到了第六關,先前的緊張與疲乏,似乎也暫時一掃而空。

  不過方鴴推開這一關的第一扇門,才忽然想起來,之前通過構裝領主那一關時,獎勵了一個技能強化的機會。守塔人與塔塔小姐當時皆讓他暫時不要使用這個機會,但這四關下來,似乎他都沒有機會使用這個技能強化。

  他想到這一點,一時間不由停了一下,回頭詢問道:「塔塔小姐,你還記得之前那個技能強化嗎?」

  塔塔點了點頭。

  「你現在還能想起什麼嗎?」方鴴又問。他一路過關斬將來到這個地方,又僥倖過了第五關,但第四關就已經如此困難,能不能通過第六關實在還是兩說之事。

  但要是不選擇強化技能的話,萬一他失敗退出,豈不是浪費了這個機會。

  而塔塔聽了,搖了搖頭:「我現在也沒什麼頭緒,騎士先生。」

  方鴴聞言無奈,但錯過都錯過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走。只在心中腹誹了那守塔人兩句,當初要不是他/她開口的話,他說不定早已經把技能強化用在構裝領主一繫了。

  而非現在這樣進退不得。

  但推開第六百零七扇門,迎面而來的考驗卻讓方鴴微微一怔。

  這場考驗並非是戰鬥,也非與戰鬥有關,要說它唯一與戰鬥工匠有聯繫的,大約就是這是一關有關於計算力的考驗。而單純的計算力謎題,在戰鬥工匠與煉金術士之間其實非常流行。

  它們運用一種類似於恆星之球的魔導器,讓工匠在其中比拚自己對於計算力的掌控程度,比如李奧克斯的鬥獸棋,其實就是其中一類這樣的計算力遊戲。

  只是一般的計算力遊戲,多是考驗工匠自身對於構裝體的掌控,比拚工匠之間計算力的極限。

  但這一扇門後的計算力遊戲,卻略微有些不同。

  ……

  位於虛空的大廳之中,似乎沒有日夜的概念——

  雖然外面的世界太陽升起,大廳之中也會變得明亮,而金烏西沉,星輝閃耀之時,大廳之中也會點亮大大小小的蠟燭的光芒——雖然那些蠟燭,在大廳拱頂之上漂浮的虛空之中,似乎永遠也燒不盡,光芒恆久。

  不過在這裡的人,還是能通過一些手段來計時。

  蕾雅第七十七次放下手中的刀叉,將其擱在如白玉的圓盤之上,發出『叮鈴』的聲響——早中晚三餐,大廳中央的長桌上似乎被賦予神奇的魔法,會自動呈現豐盛的食物。

  當然她並不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來,清楚這些食物並非憑空變出來的。它們其實是在涅瓦德的妖精居所之內,由小妖精們準備的,並通過神奇的魔法傳送到這個地方。

  不過這已經很令人驚奇了,這樣的傳送魔法,在今天只有大型的魔導煉金陣可以做到——而在努美林精靈的時代,這類魔法被上古精靈們隨手使用。

  而更強大的魔法,還出現在辛薩斯蛇人時代。

  不過這位帕帕拉爾女士,騎士團長大人並不需要靠三餐的次數這麼原始的方式來計時,因為她是選召者,通過系統便能明了已經流逝的時光。社區之上,奧丁已經先後三次來詢問這邊的情況。

  第一次是兩個月之前,第二次是二月中旬,第三次是上週。

  兩個半月過去了。

  原本大家皆以為那個少年會在三週到一個月左右出來,而只有蕾雅自己堅持認為對方的天賦並不比Loofah差,甚至方鴴在煉金術一途上表現出的認真,讓她更加欣賞對方。

  蕾雅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覺得對方甚至可以打破Loofah的記錄。

  但沒想到對方的確打破了記錄,只是用的是她沒有想到的方式。

  留在門後世界兩個半月之久,不要說Loofah,事實上方鴴已經打破了所有選召者留在千門之廳的最長記錄——甚至是原住民,可能也並沒有比這個記錄個更久的。

  現在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來。

  蕾雅自己是一個安靜的人,也耐得住性子。只是公會方面已經不止一次催她回去,要不是對於方鴴的欣賞——以及完成與奧丁的約定,她早就應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兩個月,對於她這樣的頂尖選召者來說,是相當寶貴的時間。

  只是心中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讓這位女團長留在了這個地方——據說那些頂尖的選召者們,或多或少心中會有這樣的感覺。正如此刻,蕾雅忽然回過頭去,正看向黑暗之中一個方向。

  「誰在哪兒?」她忽然開口問道。

  女騎士團長話音未落,那裡的黑暗中便傳來『咔嗒』一聲輕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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