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南宋風煙路 作者:林阡(連載中)

 
Babcorn 2018-2-12 21:52:1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1 9096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6
第236章 急雨至,滿空碎葉,隕落江畔橋

    魏南窗喘息許久猛然間一躍而起,殺機並沒有終結,上前幾步目標定準了雲煙:「先殺了你,再殺了那個小丫頭!」

  那靈蛇帶著得勝的瘋狂迫不及待地飛來,魏南窗的眼裡聚積著不屬於他外貌的殺氣和歹毒,林阡死了,他要殺雲煙簡直易如反掌!

  緊攥在魏南窗手中的靈蛇,在空中直挺挺掠過一道凌厲直線,急穿風雨,只為追魂奪命!

  然而在他手與武器的正下方,猝不及防添出一道傷口——正是在進攻的同時,靈蛇突然從頭部開始碎裂,這碎裂迅猛地傳遞完它整個身體,緊接著就是魏南窗的手指、手腕、手臂!快得連碎的聲音都有所重疊……

  也是直線,後發制人。

  直線的兩側,任何事物都被分割成兩半,包括空氣,包括靈蛇,當然也包括魏南窗的手!魏南窗在劇烈的疼痛裡鬆開已被切成兩截的靈蛇,開裂的手腕血流如注。

  摧毀他攻勢的那條直線來自於一刀。

  刀鋒並不尖銳,卻,一刀,兩斷。

  魏南窗淪陷在這場失敗裡,顫抖著步步後退,手筋已傷,況且,傷口還發黑……

  他以為已死的敵人林阡,傷勢嚴重要倚靠著雲煙才能站穩,可是確確實實站了起來沒有死,魏南窗的懷疑和驚懼不可收拾,不可能,這靈蛇是他以千百種劇毒之物供養起來的,林阡明明已經死了……

  飲恨刀上,屬於林阡的血還沿著刀面不停地流落下來,所以整個刀面上一片黑色,林阡的臉色和死人沒什麼兩樣,可是,笑容是死人絕對不會有的。魏南窗呆滯而畏懼地盯著他看,他真的還在呼吸,他得勝了所以在有意識地笑,他不僅沒有死,還神志清醒!

  吟兒驚疑地也注視著他和他的飲恨刀,開始懂了,原因出在他方才震傷魏南窗的那一刀上,那一刀力氣太大戰意太足,所以飲恨刀上的內力會源源不絕地擠壓進他的血液,替他把毒素逼出了傷口,此刻,毒素還正在沿著刀面不斷地流!吟兒初步地猜測著,驚愕的同時,心裡充溢著喜悅。

  魏南窗怎麼可能如吟兒這般清楚飲恨刀,在恐慌和重傷的侵蝕下,魏南窗忙不迭地想找機會逃生,突然重心不穩,往後一仰,在他適才撞翻的橋欄處失足,落墜橋下瞬間就被江水沖走,雲煙心一抽搐,只覺手上一鬆,勝南像瘋了一般驀地要從這一端的橋欄跨過去跳下江!

  他想要跳下去繼續把魏南窗撈上來再打?!

  「勝南!勝南!不要追了,他已經受了重傷活不了多久!」雲煙大驚,即刻將他從殺戮的邊緣挽回來。現在以他的體力,根本也無法追逐江流繼續殺敵。

  勝南陡然省悟,不知適才怎麼會突然出現那個要跳江繼續追敵的念頭,那驟生的殺機,竟然高過了自己的理智……

  

  勝南略帶感動地回過頭來看雲煙,左手接過她遞來的玉戒:「為什麼要不顧性命去接這只玉戒?你可知道你接這玉戒可能會送了自己性命?」

  「這麼重要的玉戒,怎麼可以丟失,當初和你結識在黃天蕩,你為了這玉戒連自己的命都不顧,那我就是拼了自己性命,也要替你保護好它……」雲煙輕聲道。

  勝南一笑,右手從地上拾起一樣頭飾:「傻丫頭,那這麼重要的玉釵,你卻怎麼捨得丟了?」

  雲煙看見被自己私藏的那玉釵,知道心事洩漏,紅著臉把玉釵搶奪回來,面容是說不盡的嬌羞。

  吟兒忽然發現,原來雲煙姐姐也會臉紅的,那麼雲煙姐姐會不會和我一樣,有的時候,會假裝不小心碰一碰他的手,有的時候,會在不經意間多看看他,有的時候,心裡也會為了他很亂很亂,浮想聯翩……

  吟兒站在蟲獸之外,心裡有種微小的嫉妒,這嫉妒一定比感動要多,因為她真的很希望,此刻站在勝南身邊的女子是自己……這樣的時刻,為什麼勝南和雲煙姐姐在笑,我卻想要哭……

  雲煙臉上火辣辣地燙,轉頭看見吟兒,嫣然一笑:「不要噁心人啊,吟兒還在旁邊看著呢……」

  勝南轉過臉來,看見橋外被阻隔的吟兒,她一臉緊張,不敢走近,顯是因為橋外蟲獸之陣還在威脅,心念一動,即刻一刀鏟向靈蛇,那靈蛇之屍被飲恨刀準確無誤地挑落蟲獸陣中,剛一落墜,蟲獸陣勢立馬大亂。

  吟兒一愣,看之前還愈戰愈猛的毒物們潰不成軍,疑道:「這是怎麼回事?一條蛇的屍體,就可以把這陣法解除?」說的同時即刻上前去看雲煙幫他處理傷口。

  「這靈蛇是它們的王,它都死了,它們不散才怪。」勝南笑著說。

  吟兒哦了一聲:「要是魏南窗丟了你的屍體給我們抗金聯盟,我們估計也一樣,樹倒猢猻散了。」勝南哈哈大笑:「猢猻,盟主怎麼可以把抗金聯盟形容作猢猻?就算我死了,還有盟主撐著啊。」

  「你的傷勢還嚴重麼?你怎麼會復活了?」雲煙聽他說笑,看他傷口雖然還泛黑,流出來的血卻已是紅色,略帶好奇地問。

  「我沒有死得了,適才我也以為自己死了,可是還是沒有死成。好像有很多東西在拉扯著,還有很多氣在身體裡面到處亂竄,我恢復意識的時候,好像只想著殺敵,殺敵,殺敵……」勝南迴憶著,也頗為不解。

  「這便是巔峰左邊的飲恨刀,正在一步步地變強。」迎面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雲煙欣喜道:「江中子,你終於來了!勝南,吟兒,江中子是我家的僕人。」吟兒和勝南皆蹙眉,江中子,這個名字有些熟稔,好似聽前輩們偶爾提起過,印象卻不深,如果身負絕藝,那退隱該不少年了……

  江中子立刻見禮請罪:「主人,那冷冰冰和介秋風都已被生擒。江中子來遲,主人恕罪。」

  「江中子,你好像很清楚飲恨刀的事情?能否說來聽聽?」雲煙饒有興趣地問。

  江中子不敢保留:「屬下曾經和林楚江切磋過幾個日夜,那時候的楚江也一樣在巔峰之左,據他而言,飲恨刀裡駐有自古及今無數高手的內力,若是刀譜練到了一定的火候,可以在對戰的同時借來使用,一開始可能只會借到一點點,隨著刀法變強,會借很多。最後會一邊交戰一邊就提升自己的內力,完完全全地操控這雙刀。」

  吟兒喜道:「這麼說,勝南終於可以操控飲恨刀,填補他內力的不足了……」喃喃道:「原來我剛剛的猜測,竟是對的,他在蒼梧山上,其實可以不用受內傷的,不用的……」一時不知該喜該悲,都是為了她,卻都是怪她……

  「不過,林少俠不能太過度地和刀合二為一,那樣的話,有百害而無一利。」江中子低聲道,「你的父親是操控過飲恨刀,可是到最後,還不是被飲恨刀操控住了……」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多說,而是略帶吃驚地看著雲煙幫勝南包紮好傷口,恍惚地問:「主人,這……這……」

  雲煙看他一臉驚異的表情,微笑著問:「江中子看我包紮的水準有沒有進步?」

  「主人竟然能這麼輕易地包紮好傷口……」江中子嘆息。

  「對了,勝南你怎麼會出現地那麼及時?」雲煙扶勝南走下橋來,邊走邊問。

  「原先我留守在據點裡一直等吟兒的捷報,但是無意中看見了沈延的暗號,我推測一定是你誤撞了魏南窗的陰謀,知道的時候太慌亂,救你的時候又太心急,不小心就被咬了一口。想來也奇怪,怎麼一路都沒有見到沈延……」

  「正是那位沈少俠擒住了介秋風,不過他沒有停留片刻就走了。」江中子答道。

  吟兒一愣:「小師兄怎麼每回都出現一下又走啊?不留一會兒……」

  雲煙微微嘆息:「若不是沈大哥,只恐我命已失。」今生欠了他的債,總是沒有辦法還,還要越欠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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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據點之中,勝南雖然精神尚佳,卻因為流血過多而臉色蒼白,金陵與風行夫婦齊齊迎上:「出了什麼事勝南?怎麼你離開得那麼倉促?」

  「魏南窗和冷冰冰介秋風會面的時候被雲煙撞見,幸好有沈延和這位江中子前輩在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勝南說。雲煙點點頭:「江中子是我家的僕人。」

  金陵察言觀色,關切地問:「勝南你受了傷?傷勢嚴重麼?」勝南搖搖頭:「差一點被一條蛇咬死,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大礙。」

  陵兒接過他手臂來看:「這條蛇,從前是我母親家族裡的武器……」勝南一愣:「難怪這靈蛇毒性劇猛,原來竟出自於胡家。可是,胡家的靈蛇,怎麼會到了魏南窗的手上?」吟兒猜測:「魏南窗是『萬變神偷』,也許是偷了胡家的毒物佔為己有也說不定啊!」金陵點點頭,這猜測並非不成立。

  風行一直在留意江中子:「江前輩是不是三十年前的那位,人稱『冷血寒刀』的刀王?」江中子點點頭:「那些其實都只是往事了,在下很久以前便已經退隱江湖……」勝南吟兒皆驚,想不到這江中子竟然會是一代刀王,吟兒蹙眉,她不可能不對雲煙的身份起疑,而身邊的勝南,顯然從很早之前就已經明白雲煙身世顯赫——京口的富家女,愛上江湖領袖,吟兒明白,別人也許很難維持這樣的懸殊,但發生在勝南這裡,勝南應該可以處理好吧……

  

  敲門聲。金陵小聲道:「是誰?」「是我,文暄。」

  江中子一愣,雲煙急忙和他使了個眼色。

  文暄推開門進來,看見江中子,愣了愣,敬道:「江前輩!」江中子一笑:「葉二少爺,許久不見了。」

  勝南坐下喝了口茶:「兩位原是相識?」

  雲煙瞪了一眼文暄,文暄想起她的囑託,立刻掩飾:「在京口的時候,和江中子前輩見過幾次面,江前輩怎麼會也來了夔州?」江中子小聲答:「我到這裡來,是為了保護我家小姐的安全。」

  吟兒狐疑地看著文暄和江中子兩人對話,直覺,他們在隱藏著某一種關係。

  周圍忽然變得好冷清,雲煙再也止不住難受,俯在桌旁痛哭起來,勝南拍拍她的肩,雲煙泣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啊勝南?心未不是一個小孩子嗎?他不是一個小孩子嗎?」

  吟兒轉頭望向窗外,雲煙姐姐,這江湖,不是你認為純真就純真的,多少人心裡都有秘密,不管是因為愛你,還是為了害你。雲煙姐姐,難道你對勝南,就真的沒有任何秘密嗎?

  雲煙拭了淚,猛然間,她想起了那個瞬間,唐心未臉上嬰兒般無邪的表情,也許,這無邪的惡毒,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文暄心裡不知怎地有些擔心雲煙:江中子出現了,說明哥哥沒有放棄靖兒,還想要娶她……唉,人真是奇怪,生活在一個圈子裡的人,擁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跳到另一個圈子裡去,仍然千絲萬縷……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6
第237章 首戰畢,折戟真相,出局七步失

    三峽最絕,當屬白帝城西這名叫灩澦的孤石。「灩澦堆」,是瞿塘峽第一道險關奇隘,由古到今,不知於此發生過多少船毀人亡的悲劇慘景。試想那幾百米寬的江水,被兩岸峭壁約束得不到百米,急流衝向夔門,再衝向橫臥於江心的灩澦堆,船隻過此,若不小心,豈可能不被撞得粉身碎骨。

  狂瀾騰空,灩澦回瀾,江怒之時,總教人歎為觀止,即使是武功絕頂,也只能講遵守二字。今日水勢尤其險急,流水似箭,灩澦堆露出水面僅如龜鱉大小,為消災避禍,不可能有船伕冒險行船。於是整個世界,獨存巨浪與暗礁,加上天陰雨濕,像在為鬼節延續氣氛,又似乎在刻意地哀悼昨夜金人的戰敗。

  黃鶴去經過半夜休憩,總算可以起身行走,此刻他與陳鑄二人站在江畔,等候最前方那個發花鬢白的老者轉身。

  那老者向滔滔江水深深鞠了一躬,帶著遺憾離開灩澦堆波翻浪騰的情景。

  「賀若大人是在祭江?」陳鑄疑問道。

  金南第一的賀若松,微笑著搖搖頭:「不,我是來祭拜我的情敵。」

  陳鑄一愣,黃鶴去恍然大悟,賀若松適才是在對因他而死的白鷺飛與易邁山鞠躬,他幾人雖然根本沒有交情,卻終於都是冷冰冰的男人。

  「鶴去無能,讓冰冰落在了林阡的手上。」昨夜只是讓她去與魏南窗聯絡戰事,孰料又將她推入戰局。

  「她會回來。」賀若松走到他身邊,看了一眼他的背傷,「你的兒子們,都成了他們的棋子。」

  鶴去沉默著,沒有說話。

  賀若松忽然色厲:「鶴去,我真想撕開你的傷口!」

  黃鶴去低下頭來服從他嚴厲的訓斥。

  「南窗最初就被他知悉身份,你黃鶴去卻從始至終不知道,接下來你一連輸了林阡七步!」

  黃鶴去知賀若松這幾日不在當地,卻在初來乍到的時候把形勢剖析完全,倒吸一口涼氣:「還請賀若大人指教。」

  「他第一步,就是把冰冰架空,拆了她的威信和領導力;他故意讓別人勝得很輕鬆,冰冰卻慘敗,就是強迫著所有人包括冰冰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弱,若是平常的弱法,鶴去你大可以在他們攻擊冰冰的時候派小王爺營救,用不著去補她,可是『極弱』之名一出,你就不得不削弱小王爺先照看她。」

  「其實,黃大人是看出來了,所以沒有過多地調整佈局……」陳鑄輕聲說,黃鶴去搖頭示意他不必多言。

  「第二步,他用抗金聯盟最強的厲風行金陵二人暗戰小王爺。他卻也知道小王爺實力高強,所以要替厲風行和金陵掃清後顧之憂,可是他卻沒有多餘兵力可用,因而第三步,他就帶著南窗一起住到陳鑄猛烈中間……其實他有很多方法可以害猛烈,卻不能連著陳鑄一起害。可是,屋子塌了,猛烈被活埋,而且是陳鑄所埋,軍心就勢必癱瘓,所以兩路一起失敗!」

  陳鑄回想自己昨夜的大失誤,心有餘悸。為什麼自己這多謀快斷,遇到林阡,竟然失控……

  「第四步,獲悉小王爺擊敗厲風行之後,立即強攻冰冰,順帶著把陳鑄猛烈的消息傳遞到你們兩路,讓你在第一時間知道你輸了三路的事實,思考收戰。第五步,利用所謂後援騙你們非撤退白帝城不可,還用你的幾個兒子離間你與小王爺。第六步,趁著你們都走了,把南窗一個人悶死在白帝城內部,讓他的佔地孤掌難鳴、白白流失!」

  「何謂『所謂』後援?」陳鑄一怔。

  「抗金聯盟,根本沒有任何後援,鶴去,小王爺昨夜顧忌的後援,是一隊巡邏的官軍。這詳情,今日一早便在白帝城的抗金聯盟傳開。」

  黃鶴去攥緊拳,嘆了口氣。

  「第七步,趁著你和小王爺有嫌隙,派人在白帝城外對你們趕盡殺絕。」賀若松冷道,「細作告訴我,短刀谷的真正後援,將要在最近幾日,對你們進行一次最後襲擊,把這次潛伏進白帝城的所有人殺死在瞿塘峽,一個不留。趁著你們戰敗,趁著你們這兩個主將分化!」

  陳鑄聽罷這七步,點點頭:「這佈局,就像烈酒一般,越往後去,後勁越足……」

  「陳鑄,你是王爺身邊的人,最好要幫鶴去取得小王爺的信任。金南前十,本是該誓死效忠王爺的,怎麼可以讓小王爺覺得他不夠忠誠?!」賀若松向陳鑄說罷,轉頭向黃鶴去,「這一次你犯了小王爺的忌,可能對你將來的發展有阻礙,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黃鶴去點點頭,他也聞知小王爺素來如此,一旦存疑,終身不用,小王爺,是王府裡幾乎公認的繼承人啊,從前,黃鶴去只是擔心被柳峻趕上,現如今,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既然短刀谷要在近日出戰殺我們,那賀若大人,不如咱們現在就回去商量應戰事宜?」陳鑄急問。

  賀若松搖頭:「不必了,我可以擔保你們能安全離開這裡。不會敗給短刀谷。」

  陳鑄面色一變:「賀若大人已然退敵?」

  賀若松表情依舊嚴肅:「林阡可以離間我們,我們當然也可以離間他們。」

  「離間……」陳鑄沉思,「不知是林阡太強還是鳳簫吟太精明,他二人好像已經達成了一致,由林阡來指揮戰局,鳳簫吟到不像是主帥……」

  「他們年輕人,當然沒有什麼爭權奪利的事情發生,可是,短刀谷裡面就不一樣了。」賀若松目光如炬,「他們這些少年人費盡心力想進去的地方,卻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那個地方,多年來一直在勾心鬥角,到今年,事情已經不可收拾,都不需我們離間,他們自己就一路內鬥。」

  陳鑄喜道:「原來如此,短刀谷在內鬥。」黃鶴去放下心來:「我們總算可以放心出去……」

  

  同是七月十六的早晨,戰事終於告一段落,最危急的時段不過一夜,得勝的抗金聯盟,感覺卻猶如一個世紀漫長。大夥兒都難掩喜悅,皆形於色,唯獨雲煙吟兒等人還為勝南的傷勢擔憂。由於金陵說勝南的毒可能還並未全解,大家都還有些擔心,軟硬兼施逼他去休憩。厲風行同樣是因為劍傷在身被妻子強令躺下,哪裡可能睡得著,趁她離開的一陣子,立即出門來透氣,剛好看見勝南從另一個方向靜靜行來,二人一照面,相視而笑。

  「那幫女人,只會亂擔心。特別是陵兒,總要管得很嚴。」風行無奈苦笑。

  「要不要出去走走?我想去江邊看一看,這樣的天氣,江水必定很壯觀。」勝南提議。

  「好啊!」風行面露喜色,與他一併悄然出去,沒有驚擾任何一人。到長江之側,風行只覺心曠氣爽,精神大好,一路都呼吸著新鮮空氣好不愉快放鬆,勝南似乎沒有那麼輕鬆,一路遇到船家住戶便要問上幾句話,要不關於地形要不便是船運,走訪了半個上午之久,教風行好生納悶。

  風行也只能猜到勝南還在緊張金人,嘆了口氣:「勝南,要說凡事考慮周全,這整個抗金聯盟,或是我見過的人當中,只有陵兒一個可以趕得上……」

  勝南一愣,風行感慨萬千:「今生能娶陵兒為妻,我真的很知足,若非有她相助,我厲風行只是空有一身武藝,哪裡能讓南方義士團極速發展?雖說從前我都覺得女子應不如男,昨夜一戰,卻真的改觀,陵兒長大了,我也離不開她……」

  勝南笑道:「是啊,可是你厲風行離不開金陵,金陵也離不開厲風行啊。南方義士團的領袖,終究是你,她只能做軍師,不可做主帥。」

  「為什麼?」厲風行一怔。

  「陵兒有一個缺點,就是容易心軟。」勝南一針見血,「你還記得在泉州的時候,連景岳他們威脅金士緣前輩的事情麼?那時候陵兒就經常關心則亂,她太重情,心腸太軟,怎可能做主帥?」

  厲風行笑:「這樣一來,我夫妻二人倒是互補了。」

  勝南正色說:「風行,日後一定切記,若是你覺得陵兒的決策過柔,要審時度勢,該否決的時候不必遵循。」

  風行點點頭:「好,勝南,你放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6
第238章 礁石藏,暗流洶湧,處處潛巨浪

    距離很近,時間湊巧,勝南與風行二人此刻的交談,可以被不遠處祭祀情敵的賀若松從頭到尾聽見。

  賀若松、陳鑄、黃鶴去三人遠遠就看見勝南、風行往這邊走,早已停止了剛才的商議,屏氣凝息直到他二人走過去。黃鶴去看著他二人背影,心下疑惑:「他們怎麼也會到這裡來?」

  「無非是金北的解濤在這裡。在林阡心裡,戰爭只怕永遠不會結束。」陳鑄道。

  賀若松沒有表情地望著厲風行與勝南離去:「這敵人真是善於識局,鶴去,他的破綻又在哪裡?」

  黃鶴去一愣:「從前,他的破綻很多,抗金聯盟未必承認他,九分天下個個心高氣傲不會服他,可是,現在只怕不好說了……他剛剛說的每一句話,厲風行都在點頭。九分天下,怕也正在接受他……」

  「天驕大人,你認為呢?」賀若松轉身突然朝著一個方向。

  陳鑄、黃鶴去同驚,果真軒轅九燁從岩後出現,面帶著一種洞悉的笑,這笑容很陰深,只體現在眼角。

  也是這笑容,告訴賀若松,他軒轅九燁太瞭解那個叫林阡的敵人:「他林阡不知道,有些人在被征服的同時,也有些人在背叛……」

  軒轅九燁真有做鬼的潛質,哪裡要密謀,哪裡就有他的耳朵,黃鶴去頓生寒意。

  走上前來,軒轅九燁低聲相告:「在你們那裡,林阡贏了,可是在我這裡,林阡要好好輸一場。」

  「據說你在施行一個分裂林阡林陌的計畫。只不過,林陌遠在建康,如何來傷林阡?」賀若松疑道。

  「他還有一個傷口,就是他的女人。我有一種預感,有些事情快發生了。」軒轅九燁笑,「藍玉澤,真是個讓人不忍心傷害的女人。可惜,誰讓她惹了徐轅不夠,又去惹林阡呢……」

  

  日光終將最後一滴雨蒸乾曬化。

  午後,天終於不再陰霾,短暫放晴。陽光強烈到眼睛睜不開,儘管如此,風仍然不甘示弱地激銳。

  這天氣真是不可捉摸,就像短刀谷一樣。柳五津嘆息。花費了半日時間安頓好了短刀谷後援,柳五津心力交瘁,寧願去看看那群初涉江湖的小子們,此時踏入勝南的居所,看到他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舒心:

  那小子真有雅興,此刻正躺在椅上曬太陽睡他的午覺。

  柳五津面帶笑容步步走過去,不知是因為自己老了呢,還是厭倦了短刀谷相互排斥的生活,倒寧可在這幾年重新到處地遊歷江湖,和這群年輕小子們多打打招呼,見見面。看見勝南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忘記了上午的不愉快。

  五津關心他傷勢,要去握他手替他把脈,勝南驀地彈跳起來急扣他手腕。柳五津沒有被他這一扣嚇住,並未松手,繼續按緊了他脈搏:「動作這麼敏捷,看來是好了!」

  「我適才不小心睡著了,以為金人又來犯……」勝南鬆開手。

  「睡著了?這麼累?莫不是真的毒還未全解?」柳五津一愣,禁不住擔心。

  「柳大哥不必擔憂,我中的毒已經差不多解了。只是今天在江岸上走訪了一個上午,所以才有點累。我在想,如果我是金南人,我顯然還有後招。」勝南思慮著,「黃鶴去雖然和小王爺被離間,可是他們在最初設局的同時,一定是想好了如何去救局的,他們很值得我們留心……」

  「你小子怎麼心裡全是戰事啊!」五津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們的確會不甘心還想要再進來,可是容不得他們了。我們抗金聯盟會加緊時間填補從前在白帝城的不足,不會容他們再進來分裂。而且,我們短刀谷的援軍已經跟蹤到金南他們目前調整的地點,準備最近再敗他們一次。他們心裡會清楚,日後再回來佔領地盤,只怕佔地也如你所說,『有同於無』了。」柳五津坐在他位置上曬太陽,「我知你最擔心七月十九瞿塘峽的那一位,可是自從金南徹底戰敗之後,解濤已經有不戰而退的跡象。接下來的事情,短刀谷已經有大將接手了,所以你就不必多慮啦。」

  「也許我真的是多慮了吧,適才和風行走訪江邊的時候,覺得有好幾種不同的腳步在跟著我們。有男有女。」勝南蹙眉。

  「多休息休息!」柳五津拍拍他肩膀,「你的脈象還有些異常,不過總算不是外面傳言的病危……」

  「外界傳我病危?」勝南一怔,用不著吧,還不到半日時間不出面,詛咒就開始了……

  「這只是其中的一種說法,更多的是在傳你死而復活……我聽的雲裡霧裡,更有甚者,說你已經不是人了,是神界的,所以怎麼死也死不掉!」柳五津哈哈笑著告訴他。勝南笑:「好不容易勝了金人一次,我怎麼捨得死。不過當時真的很危險,連我自己都覺得必死無疑……」

  柳五津嘆了口氣:「若我未與楚江共事那麼多年,估計也會和別人一樣,覺得你起死回生是奇蹟。飲恨刀的心法,真的太奇特……」

  「爹也有過一樣的際遇是不是?可是為何有的時候爹卻沒有辦法用飲恨刀來驅毒?」勝南終於問出了這個困惑,「柳大哥曾經也告訴我,我爹娶我娘,是因為他中了毒難以解除,還有,去年,爹也是因為中毒身死……」勝南說著說著,神情黯然。

  柳五津先是一愣,隨即笑道:「不要把飲恨刀當成萬能的解藥啊,不錯,它可以借內力給你用,它可以幫你驅毒,可是這一切必須到一種巧合,如果你想完全地操控它,必須到達某一種最佳的狀態。如果狀態低迷,根本就不會操控得了飲恨刀。」

  「狀態低迷……」勝南若有所思,似懂非懂,「對了,柳大哥,短刀谷是不是調遣出了問題?」

  柳五津面色一變:「何出此言?」

  「昨夜後援遲遲不至,今天又花了柳大哥半日的時間調整,難道不是因為短刀谷的後援調遣出錯?」勝南察言觀色,柳五津微笑拍拍他肩膀掩飾,心下有些驚詫:「沒有啊,逐浪和鳴澗一直沒什麼隔閡。」

  「海逐浪、風鳴澗?」勝南蹙眉。

  柳五津忽然有些擔心:希望勝南分析的是錯的,大敵當前,你們千萬不要讓同輩們看笑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6
第238章 礁石藏,暗流洶湧,處處潛巨浪

    傍晚時分,吟兒忽然看見宋家堡眾人收拾行裝似乎很快要走的樣子,急忙四處尋找堡主宋恆,果真在馬廄裡找到他,他心事重重地撫摸著自己白馬,間或拍拍它,似乎很不開心。

  「宋堡主你真的要走?」吟兒一愣,「可是,你未免走太快了呀,才把金人趕走,你連個封賞都沒得就回江西去?也太不居功了吧,不像你宋堡主一貫的作風。」

  「只是不想見一兩個人而已。」宋恆繼續看馬,「正好有人我不想見罷了……」

  「誰啊……」吟兒思索良久,也不明白。

  「我不想看見林阡和藍玉澤甜蜜蜜的樣子,看了會傷心。」宋恆狠狠地說。

  「啊?」吟兒一怔,感覺這消息突如其來。

  宋恆說:「柳五津告訴我,他和藍至梁商量好了,不讓藍玉澤和林阡繼續耗著了,明天就趁他們不知道給他們安排一個見面的驚喜。這一切也真要感謝藍玉澤的好妹妹穿針引線啊,還有那楊宋賢和雲煙,我真不知道他們心裡怎麼想的,要我是他們,才不會那麼熱衷安排藍玉澤林阡見面!總之這一次啊,我是走定了!」

  吟兒聽宋恆說罷,終於猜出這一次要為勝南玉澤牽線搭橋的不少,前前後後涉及了短刀谷、紅襖寨、大理藍家好些人,甚至,可能還有人對雲煙姐姐旁敲側擊過,以雲煙姐姐個性,是顯然會幫忙的,若是自己,才不會點頭答應。

  「哦,那你走吧。他們甜甜蜜蜜,你看了也傷心,還不如走呢。」吟兒冷冷地說,這是短刀谷對勝南的封賞,吟兒知道,一個藍玉澤,比天下都夠了。

  「啊,盟主你竟然不攔我!」宋恆慍怒著站起身來,「我還指望盟主你能說些好聽的話把我留下來,看來,你們視線都被林阡吸引了,沒有人注意到我!」

  吟兒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可是……可是,我該怎麼個說法?你不是走定了嗎!」

  「我想走啊,可是,可是又希望看見玉澤得到幸福……」宋恆臉紅。

  吟兒哦了一聲,原來宋恆嘴上硬,心裡還是軟哦。以前都覺得宋恆不討人喜歡的,現在接觸到了,又覺得他心腸很好。

  宋恆嘆了口氣:「玉澤畢竟是我和天驕曾經都深愛的女子。她能和林阡重逢,我心裡也想看見她的笑容。」

  吟兒邊聽邊走神:如果我和藍玉澤、雲煙姐姐公然地爭搶勝南,那徐轅、宋恆還有楊宋賢必定是藍玉澤後盾,小師兄為了雲煙姐姐一定會不認我這個小師妹,我……我竟然一個後援也沒有啊!真丟人……

  

  吟兒專揀好聽的話說,終於以三寸不爛之舌將宋恆留在了夔州城,回頭往司馬黛藍的據點走:唉,明日勝南與藍玉澤見面,那麼自己要不要留?沒有理由不出席啊,自己畢竟是盟主……

  吟兒走到司馬黛藍房前,沒有叩門就直接進屋,恰巧林思雪正與司馬黛藍坐在桌側談心,吟兒忽然氣勢洶洶破門而入,思雪黛藍都本能抽劍而出,都是一劍鎖喉,等發現是她已然收劍不及,幸而吟兒身手矯捷,重心一低從雙劍之隙取得生機。

  思雪趕緊將門關嚴,司馬黛藍苦笑搖頭坐下:「每次都這樣,進門又不敲門,還以為這裡是點蒼山?」

  吟兒失神地坐在她床沿,絲毫不在為剛才劍鬥心悸,重重地嘆了口氣:「唉……」

  「怎麼了師父?」思雪知道她是故意來找她二人,不到關鍵時候,她才不會捨棄了林阡來找她們。

  「心情很差,師父真是矛盾得很啊,又不甘寂寞,又縮頭烏龜。既想告訴他我是他妻子,又怕告訴他之後美夢破滅。」吟兒很鬱悶地躺在床上,「我沒有後盾了,沒有了……我不能自己告訴他,可是他也該知道了吧……」

  司馬黛藍聽著聽著,蹙眉依舊苦笑,思雪越聽越糊塗:「師父在講什麼呀?林阡對師父當真沒有任何感情嗎?」

  吟兒想起馬車裡的那尷尬一幕,也不知該怎麼去揣測:「不知道,我去握他的手,他總嫌我冷,有時候我說些痴話,他總聽不懂……」

  思雪哦了一聲:「師父,我突然想到一個好方法,不需要師父自己告訴他,但是他能夠知道師父你的心意!」

  吟兒和黛藍都驚喜道:「什麼好方法?!」

  思雪得意地說:「我去夔州城裡,把師父的畫像貼在城裡的每個角落,在下面署名林念昔!這提議好吧!」

  這提議一出,吟兒立刻要倒,黛藍想吐血。

  「好,好……」黛藍一邊吐血一邊鼓掌。

  「其實還有一個提議呢……」思雪笑著說。

  「你不要再說了……」吟兒哭。

  忽聽一陣叩門聲,三人登時警覺,思雪上前去看,一見屋外燈火照在這戴斗笠的風塵僕僕的黑衣女人身上,便興沖沖地撲到她懷裡:「今天到底什麼日子啊,師祖竟也來了!」

  黛藍急忙起身迎客,吟兒不敢撒野,立即下床找凳子給她坐,雲藍一進屋,目光就一直鎖在她身上。

  「師祖怎麼也在這裡?」黛藍邊斟茶,邊示意吟兒重新找張凳子,「師祖坐這張吧,思雪那張有點髒。」

  不管之前是誰坐過,雲藍總習慣地擦了擦凳:「我在為藍家的事情做準備,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正在安排明日林阡和藍玉澤見面。」

  黛藍一愣,洞察到吟兒不安的原因:「師祖,我只是不解,一個武功並不算很厲害的藍家,為什麼柳峻和天驕都要拉攏他們呢?連短刀谷和師祖都要拉攏,都要順著他們的意思,反而把師父的感情事丟在一邊了……」

  雲藍看了一眼吟兒,吟兒低下頭去,臉上的確不悅,雲藍嘆了口氣:「藍家再重要不過。柳峻曾經一心想要拉攏藍家降金,因為那樣可以更便捷地掌握天驕的一切。可惜天不遂人願,藍至梁一直左右不定,偏巧藍玉澤又移情別戀。所以前年冬天,柳峻幾乎放棄了藍家。說來也真是奇怪,當時誰也沒有預料到勝南竟會也是江湖的領袖,柳峻放棄的計畫顯然要重新展開。」雲藍拍拍吟兒走神的腦袋,繼續講:「一旦金人和藍家打通了關係,勝南的處境就會相當危險。身為藍家的女婿,勝南和藍家的人不可能沒有交集,所以,只要藍玉澤在身邊,就意味著金人在,不管她有心無意,她都構成威脅——武林領袖的枕邊人,畢竟份量不輕,他越愛她,他就越危險。」

  吟兒聽得心寒:「如果說,藍至梁已經暗投了金人呢?我們的拉攏會不會沒有作用?」

  雲藍笑:「不會的,先前藍至梁動搖不定,是因為兩邊都給過他好處,他選擇中立,不會得罪任何一方,可惜前年在藍玉澤變心之後,曾經想沾親帶故拉攏他的柳峻突然間不再笑臉待他,撤去了以往的支持害得藍至梁只能在大理之外的地方尋求發展,直到雲霧山大會之後又重新去拉攏他,藍至梁不是傻子,嘗到個中的人情冷暖,而我們的拉攏,卻一直沒有停斷。藍至梁其實在那時候,跟柳峻的關係就已經有些疏遠……」

  吟兒一愣:「疏遠了?我們怎麼看不出來?」

  雲藍道:「當時我把藍家的人趕去柳峻家裡,就是想等著看藍至梁把她們帶出柳府的時候,臉上的表情……」

  黛藍恍然:「原來如此……現今抗金聯盟讓藍至梁來接替陸憑主管短刀谷大理的據點,也算不錯的厚禮。天驕真是大度,為了自己的情敵,花了好久與藍家一直在周旋……」

  思雪替吟兒問出那問題:「那麼,藍玉澤和林阡真會如師祖所言在一起嗎?江湖上,沒有多少人看好他們……」

  雲藍一笑:「顯然是會在一起的,分久必合。念昔,師父知道你在難過什麼,可是,有些事情強求不來,就算師父,也不能幫你。」

  吟兒很不高興,心想:原來連師父也是這麼想的,勝南和玉澤一起去短刀谷,嗯,他們經歷了這麼多波折,終會成眷屬的吧,那麼勝南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他衝鋒陷陣回家了,會有雲姐姐照顧他起居,會有藍姑娘舒緩他心情,真幸福……

  雲藍起身要走,三女齊齊相送,想她應該還有事在身,不會久留,吟兒也不相勸,倒是思雪對師祖依賴,看她要走,眼眶都紅了,雲藍慈祥地笑著幫她拭淚,轉過頭來忽然嚴肅地看向吟兒:「對了,你要小心些金國的詭絕和完顏小王爺,他們的劍法很詭異,不要輕易和他們交手,知道嗎?」

  吟兒哦了一聲,心不在焉,忘記自己其實已經和詭絕交過手。

  

  看雲藍來去匆匆,思雪有些失落:「師祖那個時候,其實是很讚賞藍玉澤變心愛上林勝南吧?這樣的話,藍家對天驕的這個威脅就消除得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師父你胡謅的謊話竟是事實,林勝南就是林阡……藍玉澤真是利眼,看上的都是領袖……」

  黛藍回看吟兒受挫的模樣,笑道:「咦?這樣就死心喪氣了?咱們叱咤風雲的林念昔到九霄雲外去了?怎麼到了林阡面前就轉性了呢?」

  「我真的……不配林阡嗎?」吟兒喃喃問,「為什麼師父說不強求呢……」

  思雪思考了半日,點點頭:「其實吧,英雄身邊的女人有兩種,要麼很弱,要麼很強。師父還真不夠格……」

  「荒謬,我劍法不強!?思雪你陪我練劍!我要傳新劍法給你!」吟兒怒道。

  「不是說劍法,是說性格問題。其實藍玉澤和雲煙的性格,都比師父你強。」思雪很認真地剖析,「所以會引起林阡的注意和尊敬,可是師父,你卻吊兒郎當,一點也不吸引他……師父同時性格又不弱,弱就應該整天撒嬌哭哭啼啼的,師父你要是變弱了會很假很虛偽。」

  「說得對。」黛藍完全贊同,「你現在,要往藍玉澤和雲煙發展,才能讓林阡不覺得你是妹妹……」

  吟兒悠悠地說:「唔,說得好……嗯,師父要變強!!!」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7
第239章 解心結,為愛和解,此情可重燃

    日暮,山遠,江不靜。

  景不成景,調亦不成調。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最近幾日一直在吹蕭的人,還是瀚抒。勝南其實很熟悉這簫聲,也很讚賞瀚抒吹蕭的本事,即使他在很近的地方,也會把簫聲吹得很遠,讓愛聽的人越來越喜歡聽,卻又會在同時擾得不愛聽的越聽越煩心。可是,這位雲霧山的結義兄弟,他終究還是沒有回歸抗金聯盟,正在步步疏離,只會在每天夜裡或清晨,間或吹蕭訴他心中的苦。情這一字,將洪山主的一生徹底覆蓋。

  又其實,哪裡沒有覆蓋他林阡?

  這簫聲,比雲煙所吹更斷勝南腸,此時思及舊愛,無所適從,他在白帝城的街巷中沒有目的地散步,一旦脫離了爭戰,他就很寂寞,夏天的風吹在身上,竟也一陣寒意。

  忽然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還是有人在跟蹤他……真的很熟悉,這腳步聲。

  勝南冷笑,是他熟人的,無論敵人還是戰友,都太多太多了,這一位,又是一個女子。

  一轉身,一道白影忽然消失在街角,勝南心念一動,不由自主地跟上去,停於適才白影消失的地方,白影早便去無蹤。難道是她嗎?她逃跑的起點,卻是他追逐的終點?但若是她,怎麼又如此躲躲藏藏,不肯出來相見,他和她,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相見,應該不是她吧……

  勝南苦笑,應該不是她,玉澤啊玉澤,你究竟是美玉,還是堅冰……

  

  江水聲,撼狹谷。

  此時此刻,藍玉澤站在峰與天關接的夔門欣賞江天,卻讓自己掌控局勢的男人在婉約的簫聲裡空守孤寂。

  離自己十七歲的生日還有一個月,他十七歲的時候,第一次遇見她。

  「想不到,你竟然在跟蹤勝南……」

  命運真的很奇怪,給她藍玉澤安排了另一個人守護,這一守護,就是將近一年。直到她看見勝南的時候,也總不知不覺會憶起這個人的影子。

  她沉默著,沒有回答他。

  「為什麼跟蹤勝南?你想見他了,是不是?那就光明正大地見他呀,為什麼要跟蹤他,為什麼他發現之後你又躲起來?」宋賢不解的語氣裡盡皆關心。

  「謝謝你剛才沒有暴露我。」玉澤掩飾不住又激動又害怕的心情,想起剛才差點被勝南追及,既快樂,又矛盾著傷感。

  「玉澤,我越來越不懂,你想他了是不是?那剛才就該站在那裡等他!」宋賢氣惱著,「我真不該幫你閃!」

  玉澤搖頭:「我想他又怎樣,那八月十五的期限,是我定的。我卻自己違背,豈不可笑……」

  「傻子!你們兩個都是傻瓜!」宋賢怒,他二人就為了這個八月十五,明明都想見到,誰都沒有先低頭承認思念,「勝南不見你,是在乎你的感受,是尊敬你的決定,所以沒有敢打破這期限,那玉澤你又在乎什麼?!你才不會是為了什麼可不可笑,你大理第一美女的藍玉澤,幾時在意過這些低俗的問題!」

  玉澤微笑:「是啊,其實我在乎的,哪裡是這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玉澤黯然神傷,顯然是有心事。

  「在海州,你和勝南約定期限遲緩感情,說什麼你害怕流言不敢繼續,我也不信!」宋賢問,「你把原因徹頭徹尾告訴我,我看一看能不能幫你。」

  

  玉澤走了幾步,突然輕聲反問他:「宋賢,有沒有覺得,勝南有些變了?」

  宋賢一愣:「他變了?他哪裡變了?」

  玉澤眼神中儘是不捨:「我最近幾日遠遠觀望他,只覺得,林阡非勝南,勝南非林阡。他變了,以前有些話有些事他不會做,有些心情他也不會表現得出,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感覺真的不一樣。」

  宋賢自然沒有發現她話裡任何一個改變之處:「他沒有變啊……就算他地位變了身份變了,其實他本質還沒有改變,他從前是韜光養晦,現在終於可以領導江湖,雖然氣勢上的確和從前大不一樣,可是這不妨礙他一如既往地愛你。」宋賢聽勝南說過玉澤的性格,說她多愁善感,總是要把一個問題想深了想遠了,其實是真的,宋賢心裡想,玉澤真是喜歡自擾,勝南哪裡變了,只是在成長罷了,再說玉澤當年只見過勝南五天,不可能對他有方方面面的瞭解,沒有全然看透他而已。

  玉澤噙淚搖搖頭,那使得勝南離開從前的原因她也清晰,是勝南身邊的女人,是她令勝南漸漸地打開了心扉,和從前自閉的勝南不一樣了:「自己的男人性格改變了,卻不是因為自己改變的。宋賢,我真的,有些難受……」

  宋賢愕然,玉澤的這句話暴露了她的脆弱,宋賢想不到,在海州玉澤拒絕勝南的理由,其實再簡單不過,是出於女人的嫉妒,或者說,第一美女竟然也會有自卑?!

  玉澤苦笑著繼續說下去:「總敗給自己,總覺得自己是不夠好的,配不上勝南的,勝南身邊的女人,那麼優秀,那麼體貼又溫柔,用不著他擔憂,從一而終地愛他陪著他,可是我卻處理不好……因為一點流言就動搖。我也許,真的玷污了情愛,我從小到大就不懂,到現在也依舊不明白,怎麼才能做好領袖身邊的女人……」

  宋賢皺眉,醞釀著安慰她的話,卻連一句也說不出口,玉澤的語氣裡最多的是害怕,宋賢清楚她幼年時候算命先生的斷言,說她不會投入任何一段深愛,也清楚當時玉澤對勝南移情別戀,正是因為勝南給了玉澤一份遠離風口浪尖的安全感,可是現在,一切又開始起變化,可縱然如此,玉澤都不應該產生自卑啊……

  玉澤輕聲哽咽:「勝南來海州的前幾天,我根本就睡不著,我什麼事情都想不通,好不容易睡了一覺,還做了一個噩夢,夢裡面有個白衣人一直在指責我,指責我什麼都沒有做,卻牢牢佔據著別人的感情,惹了徐轅一個還不夠,還要再虧欠別人,可是林阡身邊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從來都只給林阡帶來快樂,不像我,只給他牽掛只給他擔心……」

  玉澤其實是這樣的女子,寧願一個人背兩個人的罪,也不把自己的心事說與誰……

  一向樂天的宋賢,每次觸碰玉澤的憂愁,都不得不連聲嘆氣:「可是,這句話要讓勝南說又不一樣了吧,別的女子給勝南帶來快樂就夠了,你藍玉澤就要佔據著他牽掛又怎樣,就算勝南一直擔心你可是他擔心得心甘情願又怎樣!既然你二人都不是因為流言,那就好辦多了!你可知道,勝南今天早晨差點就死了,可是因為你的玉戒,他才復活……」

  玉澤一驚,聲音都有顫抖:「他差點就死了!?」

  宋賢將事情粗略地敘述了一遍:「你看看你,說不想再讓他牽掛的,卻定了一個八月十五的期限,不是更讓他牽掛你嗎?他要真的死在中秋之前,看你如何後悔!」

  玉澤沒有笑,喃喃自語道:「那玉戒,真的還屬於我麼?」

  「它當然屬於你。就算你們倆的感情現在還不穩定還不牢靠,也許還達不到生死不渝的境地,可是這玉戒卻專屬於你和勝南,任誰都不可能填補。到今天為止,在勝南心裡沒有誰會及得上你藍玉澤的高度!」

  宋賢看玉澤展眉,知道她因為雲煙而產生的自卑感正在減輕,暗自高興,輕聲繼續勸慰:「玉澤,答應我,將來和勝南一起去短刀谷,一起生活。我會在紅襖寨等你們經常回來,我楊宋賢是林勝南生生世世的兄弟,你藍玉澤便是我生生世世需尊敬的二嫂。把所有煩心的事情都忘了,玉澤,過去的其實早就過去了,我們都該放下了……」

  玉澤的不安漸漸散去,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宋賢,謝謝你。也許是吧,那場噩夢雖傷人,也只是我日有所思、庸人自擾罷了,而從前的流言蜚語,想想也不算什麼,應該和勝南一起去面對才是,不會的,不懂的,我可以向那雲煙姑娘學……不然,可能真的會後悔遺憾一輩子……」

  「這才對!」宋賢喜道,「想通就好,你和勝南浪費了半年的時間!真教旁人看了都心急!」

  

  宋賢把她勸回了頭,頓覺心裡爽朗了不少,回看夜幕降臨,江邊野間倒是出現了不少閃爍飛舞的螢火蟲,夏秋之際,這些生靈給久遭陰霾的江畔帶來了不少生機。

  「真美啊玉澤,我來捉幾隻給你看一看如何?省得你既害怕黑暗,又怕光亮。黑夜裡,最好看的風景。」宋賢笑著,童心未泯地開始捉螢火蟲,他笑得真的很開心,他終於摒除了他們三個人沒有挑明的尷尬和曖昧。

  

  對啊,玉澤,你生生世世是林阡的女人,不該再讓他擔憂了,還是趁早打破自己下的期限吧……

  玉澤微笑著走上前幾步,勝南有宋賢這樣的兄弟,應該也是不枉此生了吧。

  天竟讓我藍玉澤遇見這許多的大好男兒,個個都重情重義,有時竟教我難分伯仲……遇見勝南已是幾生修來的福氣,想不到之後還會邂逅宋賢這般痴情的劍俠,依舊令自己覺得三生有幸,玉澤真的感謝上蒼,玉澤也真的很知足……

  玉澤抬頭看夜晚古夔州美麗的天,不禁感慨萬千,不覺淚已盈眶:為何在黑夜裡天要送我一束光芒,告訴我應該熱愛光明,再將它掐滅,然後奉獻出滿天的螢火蟲……

  這感慨,源自於內心的感動和感傷,宋賢愛錯了她,宋賢太無私,她卻只能對他鐵心腸。可是,螢火蟲終究不是黑暗世界的終結者,承諾要帶她走出這片黑暗的,還是勝南啊,一想起勝南,心裡就更加堅定,前所未有的堅定——

  勝南,即使光明曾經被掐滅,縱然黑夜裡螢火蟲再美,我仍然還在期待,期待愛再燃燒一遍……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8
第240章 最有幸,莫過此生,左右盡知己

    「勝南在哪裡,我想見他,告訴他一件喜事。」宋賢興沖沖地闖進內院,看勝南屋子裡似乎燈火已滅,而雲煙剛從他屋內出來,估計他已經睡下,不禁索然:「他睡了嗎?真不巧啊……」

  雲煙一愣:「沒有,他適才有了點事,隨柳大俠一併出去了,應該會很快回來。」

  宋賢摸摸後腦勺:「總之還是不巧……」忽然聞見屋子裡有熟悉的煙火氣,奇道:「他剛才……又在燒紙?」

  雲煙微笑,點點頭:「他其實,從三月末就每天都燒紙,一直都燒。他很不開心……不過不用擔心啦,也許從明天起,他就不必再難受了。」

  宋賢一怔:「莫不是……雲煙姑娘已經知道了玉澤的事?」

  雲煙笑道:「我們明日要佈置的宴席,說好了是慶功宴的,到那時,勝南會見到他想見的人。」

  宋賢當即咋舌:「想不到……雲煙姑娘不僅知道,還在其中幫了忙?」雲煙嫣然一笑:「我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如果勝南不願去,把他騙過去,其實還沒有開始做。楊少俠不也一樣麼?我猜測,楊少俠所說的這件喜事,應該和藍姑娘那邊有莫大的關聯吧?若是放心,可以告訴我由我來轉告他……」

  「不必了不必了,不說也無所謂了……」宋賢喜道,「現下我懂啦,他二人其實真的一點阻礙也沒有……雲煙姑娘我真是!感謝得沒有話講了!」宋賢克制不了激動興奮的心情,說著就上前來跟雲煙連連握手,衝動的個性到和吟兒有點相仿,絲毫不避男女之嫌。

  乘興而來,高興離開,宋賢的喜怒均因勝南玉澤,從來不掩藏。

  雲煙嘆息著,站在夜晚風中獨等勝南,真的很想忽略身後江中子的存在。

  「郡主,還有一個月就是中秋。」江中子提醒她。

  雲煙抬頭惆悵地看天:「是啊,還有一個月……」

  「郡主,屬下卻無法放心郡主。」江中子低聲說。

  雲煙的視線從天空移開:「可是江中子,我很開心。」回身看他仍舊愁眉不展,笑著說:「江中子你迴避吧,勝南就快回來了。」

  也不知是否戀人之間慣有的心有靈犀,江中子真的很蹊蹺,沒有任何武功天賦的談靖郡主,會比內力深厚的他更能聽出林阡的回歸。

  就像他初至之時,看見雲煙片刻間替林阡把傷口包紮完善一樣。也許,人只會對自己在乎的事在乎的人才會不顧一切,才會學會奉獻,至少以他對談靖郡主的瞭解。此時迴避到牆角,聽雲煙和林阡交談,她說每一句,自己這老奴都要感觸且感激地點頭。

  談靖郡主,也許真的是長大了,可是竟然,愛上江湖草莽,而非貴族王孫,要知道,她從小生長帝王之家,從來都將江湖草莽當收為己用的奴才啊……

  

  「我才不願去參加什麼慶功宴。事實上這場戰事沒有全然勝利,海逐浪和風鳴澗竟然意見不合,白白把金南前十放走了,金北的解濤還有殘留,沒有撤完。」勝南非常生氣,「他們只會想著慶功,從來沒有想過過失。真奇怪,一個是天驕發掘的人才,一個是我爹鍾愛的徒弟,他二人竟然也會有爭權奪利的事情發生!」

  連江中子也能聽出勝南真的火氣很大,這是對抗金聯盟一次至關重要的奠基之戰,卻如此荒唐地給了金人一線生機,事情要出在別人身上倒還可以解釋,差錯卻偏偏要在短刀谷!

  可是,江中子最擔憂的不是短刀谷,而是勝南,而是飲恨刀,忘了告訴郡主,飲恨刀中的戰念,有的時候,會將他的主人吞沒,就如同過去的林楚江,不知林阡有沒有想過一件事——他在學習操控飲恨刀的每一時每一刻,飲恨刀都在試圖操控他呢?

  但卻也在這一刻,江中子終於明白郡主為什麼會心甘情願跟從他。如今的趙家,就算帝王,身上也絕對沒有吸引談靖郡主的地方。

  「真的不去?」聽見郡主略帶笑意地問他。

  「真的不去。」他執拗著。

  「你若是不去,那我就沒有身份去了,可是,我來到白帝城來,都已經餓了這麼多天了。」

  江中子暗笑,郡主語氣不重,卻以柔克剛。這一招也真是有效,果真林阡有些心軟:「餓了許多天?」

  「是啊。去吧去吧,我想去好好地開一開胃口。」雲煙狡黠地笑。

  這麼多日子,她說的話哪一句沒有奏效過,勝南因為有她在身邊,心裡的憤怒難免要往後挪一個位置,被快樂取代上來。這快樂,本就很簡單:「那好,我便帶你這饞鬼去,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雲煙奇問。

  「明天早上,幫我準備車馬……」勝南才說一句,雲煙就連連點頭。

  「跟我一起,遊玩白帝城。」勝南笑著說完他的懇求,雲煙微驚,許久才答話:「遊玩白帝城?」

  勝南點頭:「據說你特別嚮往豐都那地方,我們去豐都怎樣?」

  「豐都?不好,若是趕不回來怎麼辦?」雲煙搖頭否決。

  「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宴席,遲到會兒沒什麼,你要先履行對我的承諾,我再履行你的。」

  雲煙一笑挽他手臂:「不必準備車馬啦,我最近身體不是很好,過陣子再出遠門好不?你若真要陪我,明天咱們就在這附近的街道逛一逛,再帶著吟兒一起吧,吟兒的鞋好像破了,近幾日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嗯……好……那你欠我一個豐都。」勝南孩子氣地笑。至少這個表情,現如今他只給她一個人。

  「好,欠你一個豐都。」雲煙笑。

  萬籟俱寂。

  江中子忽然想起臨行前最後一次看到葉文暻的情景,從來沒有向任何事情低過頭的葉文暻,卻真摯地對他連連囑託尋找郡主這件事,還失神說了這樣一句:「我葉文暻不在乎什麼成就,只希望能得到馴服談靖郡主這份殊榮。」江中子分辨得出,周旋官場多年的葉文暻,很多年都沒有講過如斯真心話。

  說到底,當江中子知道葉文暻的對手是林阡時,已經明白葉文暻輸了。

  

  其實,雲煙應該清楚,遊玩白帝城不是條件,而是補償,補償她在自己身邊這麼多日子,補償給她她從來沒有說過的可是想要的東西,補償給她他真的很想給她的一切一切。也許正是因為昨日魏南窗的威脅,讓自己明白雲煙之於他林阡的生活有多麼重要,經歷了生死關頭再回味,倒是寧可消弭了戰事,和她在熙攘的街頭不停地徘徊遊蕩,有時候失神地盯著她微笑的側臉看,更多時候就因為失神了任她被各大店舖狠宰,反正也是他林阡花銀子買下來。

  彷彿一瞬間,他們已經在古夔州定居了五十年、六十年,一抬頭,發現彼此好早以前就白髮蒼蒼。想摸一摸雲煙的白髮調侃:「想不到你三千丈的銀絲,依舊如此垂順色純,白雪之中竟無一點墨跡。」然後雲煙一定會笑著說:「為老不尊啊,這麼大年紀還講噁心人的話。吟兒看見了又要笑了。」咦,那個時候,身邊的吟兒又會在哪裡呢。

  一轉身,看吟兒氣焰囂張地和那店舖主人討價還價,從來不給自己耳根清淨,不禁搖頭苦笑,雲煙走到自己身邊來:「算了算了,這是吟兒要買的鞋,就任她砍價去吧。」

  勝南點點頭,林雲二人等候了良久,吟兒終於穿著她戰利品回來,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勝南仔細打量,發現她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適才都沒怎麼注意:「吟兒你怎麼了?昨夜沒有睡好嗎?眼睛很腫。」

  「是啊,這丫頭出門的時候我就問過她,她說她昨天一宿都沒睡好,有人一直在吹蕭。」雲煙笑著說。

  勝南一愣:「吹蕭?」莫不又是瀚抒?

  「是啊,不知是哪個缺德鬼,半夜起來吹蕭,聲音還那麼響,吵得我睡不著,一開始還成調呢,後來就……簡直是不堪入耳!」吟兒氣憤地說。

  勝南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你知道吹蕭的是誰?」吟兒問,「我要殺了他,害得我做了無數個自殺的噩夢!」

  勝南一笑:「我又不是全知全能,我哪裡知道。」

  「那你哦什麼?」吟兒一愣。

  「我只是有些感慨……你說我們組織一個抗金聯盟和金人明爭暗戰為的是什麼,為的是將來真的和金人開戰我們的民眾可以過上好日子我們才收拾舊山河,可是……現在我的女人卻餓著肚子,我的盟主卻睡不好。到了冬天,大家還是缺錢花,買不起被子蓋,沒有衣服穿只能去找丐幫……」勝南帶著笑意說,雲煙知他在調侃自己昨夜肚子餓了的理由,面上一紅,吟兒聽他叫自己「我的盟主」,心裡小鹿亂撞,面紅耳赤。

  轉彎入巷,吟兒一摸自己臉頰滾燙,趕緊放慢了腳步又落後在他二人後面,忽然聽得轉角一陣細碎腳步跟蹤而近,心念一動,立即拔劍而出,認定了那是金人奸細的吟兒一劍迅猛,毫不留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5:00
第240章 最有幸,莫過此生,左右盡知己

    吟兒徹底敗給自己的冒失,沒有想過這一出劍會差一點毀了勝南命中最重要的人,幸而她惜音劍出得再快,都仍舊被由後追及的飲恨刀猝然斷開,吟兒不得不放棄攻擊,再一抬頭,看見對面那位如從詩畫裡走出的仙子,只哦了一聲,還傻愣愣地把惜音劍舉著指著她——被從林阡生命中悄然隱去的藍玉澤,猝不及防的重逢,柔弱絕美的外表中,還是有一種不與世爭、卻撼世俗的璀璨光彩。幾乎被殺,她神情裡當然會有驚疑,卻自然而然地、在看見飲恨刀的剎那換作微笑,平靜、解脫的微笑。

  吟兒知道自己不配有敵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惜音劍提著,就是不肯放下來,手酸了也不放,即使被飲恨刀一直往下壓,惜音劍還想往上反抗。

  勝南沒有注意到吟兒尚未撤劍,視線一直停留在玉澤的身上,將近半年為她傷心欲絕,再度重逢,太倉促突然,儘管還倔強著不肯把感情寫在臉上,卻在心底喜欲狂。

  吟兒近距離看她容貌,心裡空空蕩蕩只剩下林思雪的倒霉提議:師父,把你的畫像貼在夔州城的每個角落,下面署名林念昔,保管林阡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貼一萬張林念昔的畫像,都還是通緝犯罷了!世間卻有這樣一個女子,沒有人敢去描繪,卻令林阡痛苦又甘之如飴地說「偶然相遇,終生難忘」,也讓她林念昔次次見到之後,敵意滋長之時心服口服,若自己是林阡之外的男子,寧可畢生守護,為她孤獨百年!

  這般絕世好容貌,如斯無雙巧搭配。只不知如藍玉澤清雅的白色,世上可有宣紙可裁出再渲染?也許那美麗又惆悵,該用筆蘸清水再輕輕暈開紙上?抑或不必求畫壇相助,而需尋找一塊未染纖塵之璞玉,讓當世最精絕的工匠費盡心力去模仿?怕只怕雕琢太多反到破壞了意境無法相像……

  玉澤真就是林阡夢境中的女神。吟兒想著想著,也便清醒了,痴痴地放開劍來,驀地一個激靈,乖乖退到一邊去——最擔心的事情,其實該是雲煙姐姐和藍玉澤的交鋒啊。要論美貌氣質,她二人該是平分秋色,難分高下。吟兒的小腦袋突然又開始胡思亂想:一王豈容二後……

  一王豈容二後,吟兒略帶擔心地回憶,蒼梧山上,勝南曾經對她說過,雲煙和玉澤,都是對他林阡非常重要的女子,如果她們都同意,他一起娶了。但真要面對的時候,雲煙姐姐和藍玉澤都心性不低,怎可能向對方低頭服輸!

  雲煙和玉澤,便在此時不可避免地初次見面。雖有吟兒當中阻礙延誤了她們的目光交匯,玉澤與雲煙,分別在勝南的面前身後,沒有講一句話,沒有露任何表情,卻清清楚楚對方是誰。畢竟都是他的女人。

  吟兒的擔憂卻杞人憂天,這一照面,雲煙和玉澤只是簡簡單單地點點頭,反倒是吟兒一個人觸目驚心罷了,回看勝南,他在看見玉澤之後,一直表情僵化,全然不顧周圍的一切,只有握著飲恨刀的手微微顫抖,似乎想把飲恨刀收回鞘中,可是玉澤在對面,飲恨刀就是沒有對準方向……他在緊張,他有太多話想對她講……

  藍玉澤的目光,終於在片刻之間回來,不再管雲煙與吟兒,牢牢被他一個吸引,情不自禁繼續微笑,笑中點點淚光,一動情,險險將淚落下。

  雲煙太清楚勝南此刻強烈的喜悅和狂亂,即刻來拉著剛剛撤劍的吟兒往後走,輕聲說:「吟兒,剛剛還有一雙鞋我看了也很好,過來,陪我再去看看……」

  「我……我……」吟兒一步三回頭,很是不捨,可是她要是再在那裡擋半刻,場面還得再僵持。

  吟兒走了好遠,猛然清醒,真可笑,明明應該是她圓場強拉著雲煙走呢,現在到成了雲煙拉她:「雲煙姐姐……怎麼……為什麼?」

  她斷斷續續地問雲煙,雲煙明白她問什麼:「要是多站在那裡片刻,怕勝南察覺到我們在場,要為難尷尬了。」

  「可是,憑什麼是我們撤?她才是不速之客……」吟兒說的時候,沒有底氣。

  雲煙正色,低聲問吟兒:「吟兒,覺得這半年來勝南開心嗎?」

  吟兒一愣,回憶道:「除了那次刺殺辛棄疾不遂外,他好像一直都很開心,比如說這次在夔州殺敵人,他好像時時刻刻都很投入,真的很開心呀……」

  雲煙一笑:「你確定?他是真的開心嗎?」

  吟兒面色一變,沒有說話。

  雲煙嘆了口氣:「其實,勝南是一個偽裝很厲害的人,他比誰都不善於流露真性情,他曾經一定有過自我封閉,從來不露出自己心裡陰暗的一面,他這半年來一點點都不開心,從海州回來之後,每天必定要燒紙。他總藉口說是祭奠易盟主,總是給自己找藉口,唉,他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他自己,他真的,很想念很想念玉澤,不是一般的想念,我看著他的時候,就暗暗下定決心,我不能幫他把玉澤的心找回來,就不給他添麻煩,不給他為難,要給他幸福,要給他心安。」雲煙的腳步,逐漸放慢。

  吟兒噙淚聽著,雲煙姐姐,其實,我也想給他幸福呢,可是我該怎麼像你那樣照顧他呢,我就頂著一個他未婚妻子的名號,卻好像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從來不懂我說的,我好像也漸漸的、漸漸的越來越趕不上他了……

  雲煙微笑看她:「不過吟兒,後來我發現了一個竅門,他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可以一眼就看出來。」

  「什麼竅門?」吟兒即刻查探。

  「他真正開心的時候,耳朵會不由自主地動,跟你們武林高手動耳朵的方法不一樣。具體是怎麼動,我也形容不出來,可是,真的很可愛……」雲煙掩口笑。

  吟兒不解:「動耳朵?」

  「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做,是在海州即將見到玉澤姑娘那一天,他問錢掌櫃玉澤的住處在哪裡,錢掌櫃告訴了他,他很開心,耳朵就一直在動,要知道,他在蒼梧山上一次也沒有過,後來我就開始留心,他平日裡,的確不怎麼有這個小細節。」

  「哦……所以勝南後來一直沒有動過耳朵……」吟兒有些難受,想不到自己和雲煙姐姐陪伴勝南那麼多日子,還不如千里之外的玉澤吸引他。

  「不是,他動過一次耳朵。」雲煙笑著搖頭,「就是來三峽的路上,有一天在船頭我們三個人聊天談心……」

  「哪一次?怎麼不記得了?」吟兒一怔。

  「就是我把腳伸進江水裡去,你說我練回陽心法的那一次啊,那一次,勝南笑得很開心,我想,他可能是很嚮往在江上泛舟的生活呢,他以前就說過,想做一個漁夫……」

  吟兒一笑,要是他林阡真做漁夫了,我才不要他了呢……

  

  偏要叫藍玉澤選擇的話,藍玉澤到寧可勝南不是林阡,而還是兩年前的冬天,藍府地窖裡那個一無所有的黑衣小子,當她姐妹和他三人一起迷失在地窖深處的黑暗中時,她同時迷失在他的聲音和他的世界裡。

  恍惚間,從前竟如海市蜃樓。

  幾個月不見面,才明白什麼叫做既熟悉又陌生。

  這半年來,一旦有閒暇,他都在構思著跟她見面的時候說什麼,怎麼做。沒有辦法,世間千萬人,總要有一個逼得自己機關算盡還走投無路,要小心翼翼,要咬文嚼字,要步步為營,就怕她淒然落淚,就怕她受傷誤解,就怕她痛苦惆悵,所以寧可自己夜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告訴自己千次萬次,若她理解錯了,就順著她的意思說下去吧,只有那樣,她才能開心,她開心,那自己就強行改變這個世界又何妨。

  想先握住她的手,替她戴上那暌違主人多年的玉戒,想抱一抱她,告訴她這麼多日子,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她,怕她尷尬,怕她沒有想通,所以不敢見她,怕見她就是傷她,想吻她前額,用對雲煙的語氣來同她講,這氣息,還是和兩年前一模一樣。

  可是,不對勁,很不對勁,千言萬語哽在喉間,明明不是難過,卻什麼也說不出口,相思久了,換作一聲「最近還好嗎」,不,不應該這麼問候,他和她之間、竟然從寒暄起始……

  勝南惱恨這樣的自己,最近還好嗎,最近還好嗎,他從來沒有這麼準備過,待看見玉澤第一眼,卻衝口而出這樣的一句,到她面前,就成了一個傻小子,木訥,口齒不清,含糊,又遲鈍,明明有更貼切的關心可以給她,卻……

  卻惹她哭了……

  她為什麼要哭,她情緒開始失控,她的淚水終於決堤,難道又是自己說錯了什麼,勝南手足無措,腦中一片空白,她一邊哽咽,一邊使勁地狠狠地點頭,她拚命抬頭想掩蓋這淚水,為什麼一看見他就哭,為什麼一聽到他問候自己就哭……

  她真想告訴他,她一直很好,除了,除了一件事,就是擔心他過得不好,她真不應該,讓自己心愛的男人一次次地受傷……

  「玉澤,為什麼要在白帝城行走,還一個人,可知道這裡不安全……」

  「我知道這裡不安全,所以很怕你不安全。我想見到你,真的想見你,想對你說,我想你了,不想再到中秋了,我後悔了,我做錯了,可是又怕你不想見我,就只能跟著你……」玉澤不再隱瞞,哪裡可見平日裡的堅強,堅冰一遇烈火,這一生竟化作無數眼淚,這語氣除了對他,玉澤還可能對誰透露,勝南縱使再頑固倔強,再善於掩飾,也忍耐不住欣喜之情:「想通了,玉澤你真的想通了,我怎麼會不想見你,我時時刻刻都想把時間改快一些,快些到中秋,親口對你說生辰快樂!」

  勝南欣喜的表情,讓玉澤明白,這半年來,自己一直在逃避幸福,其實她離勝南再遠,勝南都會停下來,轉過身來等她,兩年的時空距離,足可一筆勾銷,玉澤想他更快樂,微笑著說:「不必再等了勝南,不該是你說,應該是我對你說:生辰快樂。」

  她低聲說著,離他更近了一步。

  勝南不由得又驚又喜。

  七月十七,到真是他林勝南的生辰,是胡水靈撿到他的那天初定的生辰,也是在見到川宇和玉紫煙之前勝南暫定的生辰,這日子,沒有幾個人知道,並不值得慶賀,是勝南走南闖北經常忽略的日子——在遇見玉澤之前,七月十七,只提醒了勝南一件事,他是個人,他擁有自己的生日,可以在摸爬滾打的歲月裡,利用這一天好好地和少有的幾個兄弟喝酒暢敘一番,然後有一年是一年地過下去了此一生,有了玉澤之後,就不一樣,又多了一個人記得自己的生日,又多了一個人牽掛自己的安危,自己不再是世間多餘的人,而是該尋找更好的明天給她分享。

  勝南微微一笑,這古夔州現今所有的戰友們,都知道林阡的生辰是九月初六,又有幾個人能在七月十七祝他生日快樂!乍一得到這樣的一句,來自於玉澤,壓抑多日的空虛寂寞、遺憾失望全然消失,立即握住玉澤的手:「走,勝南帶你去一個地方。」

  七月十七,不叫林阡,回到叫勝南的時候,所有的信仰先退避三舍。要帶玉澤去一個地方,去看遼闊,去請天地山川為證,這年少輕狂時刻骨銘心的初戀情懷,又重新回來了!日後,每一天都要愛著她陪著她順著她,每一天都要像今天這般,牽著她的手不放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5:00
第240章 最有幸,莫過此生,左右盡知己

    江上船無路,水禍因石孽。

  「原來勝南你說的看遼闊,便是看這灩澦堆惡駭天下的風景。」玉澤微微笑,挽緊了他臂彎,心裡很踏實,「其實來到白帝城這麼多日子,灩澦堆玉澤沒有少來,玉澤每次心情低落的時候,都來看灩澦堆的風景。」

  「玉澤也喜歡灩澦堆就好。這江水再頑劣,也會被收服在灩澦堆,玉澤,便在這裡,我可以結束漂泊,同時擁有磅礴。」勝南感慨著,情勢再險急,有玉澤作伴,此心也安。

  玉澤點點頭同樣欣賞這山川的雄奇險峻:「黃湍爭道,在一番擊石鑿山之後,留一幅煎粥之景,遺一段摧岸之聽,存一章叛逆之說,要論三峽首絕,莫過於此。」

  勝南為她這番話稍稍一愣,微笑著攥緊了她繼續沿岸走:「玉澤,若非在藍家的大廳裡見你寫的那四幅詩詞,恐怕我也不會料到,你其實是心比男兒的女子,與你的容貌,毫不貼切。卻偏偏就是這與眾不同,吸引得我如痴如狂。」

  玉澤眼圈一紅:「玉澤今生,其實也不羨他們說的超塵脫俗,只求能如雲藍柳月那般,找到能託付萬世性命的男人,玉澤永遠都記得,危險來時,滿廳刀劍,是你最先,接下來在地窖的五日,到也希望永遠找不到路出不去。」

  有時候想一想,其實玉澤和自己是同命人,都是飲恨刀世界之外的人,若是沒有飲恨刀的使命,也許如今自己和玉澤早已在俗世中奔波了數年,平凡卻幸福地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抑或徘徊在天地間塵囂外,做一對神仙眷侶,吟詩賦詞,彈琴奏曲,日夜繚繞周圍的,只是深山之中的雲霧氣,又抑或,還是隱居在奉節,心情悲鬱無從宣洩的時候,便與她一併來賞灩澦堆石摧波浪的叛逆景象,日月昏暗,唯獨心下將恢弘全攬。可是耽擱了這麼久的愛人,他面對她的時候,除了想道一聲對不起之外,並不想就此放開他要做的大事。對飲恨刀,早就已是既恨又愛。

  「玉澤,我對這灩澦堆,卻是又愛又恨。」勝南嘆了口氣。

  「怎麼?」玉澤微微一愕,從回憶中回神。

  「它的洶湧和叛逆雖令我們激賞,卻真的害過多少無辜民眾喪命其中。一切事物好像都皆有兩面,既值得欣賞,又捲來災難。」勝南嘆了口氣,玉澤也許猜不出自己說的是飲恨刀。

  「是啊,既值得欣賞,又捲來災難……就像這容貌,也是一樣。」玉澤黯然低頭。

  勝南一愣,忽然停止了前行面對她站在江天背景下,此情此景,遲到了兩年:「玉澤,我明白,你是『心存大志,為貌所阻』。」

  玉澤被他看穿,面色微變,續聽他憐惜說道:「可是玉澤,你要相信,你的理想,早便已是我的理想。」說的同時,他將玉戒輕輕戴在她手上,玉澤悅然點頭,平靜呼吸,凝眸以視,微笑相報,現在起,每時每刻,他說什麼,她便信什麼。

  「好,今日便請這浩瀚天地為我林勝南與藍玉澤作證,我二人生生世世相濡相守,南北西東,再不分離,此情若渝,灩澦石毀!」許諾之時,江水氣勢赫赫,直衝勝南玉澤腳下,灩澦堆兀立中流,時隱時現,這般恐怖景觀,總叫人望而生畏,江山險,雲水惡,歷天下,唯有玉澤敢陪勝南欣賞。

  玉澤知道,這秋季將來之時,江水明明該乾涸,此時卻一反常態有盛夏洪水爆發時的激盪,到真像是在等候他二人立誓一般,數年的心願終於得償,玉澤與勝南靜靜相望,視線裡盡皆理解與嚮往,他二人,本就不只是情投意合,還志同道合,玉澤眉間憂愁一掃而空,化作一如既往的堅定與堅強:「玉澤願在林阡左右,同進退,共此生。」

  有了玉澤,他的幸福才真正充滿,他的生活才全然補足,她都已經點頭了,這故事還會有什麼殘缺?她真是上天賜給自己最幸運的禮物,勝南開心地笑起來,他今夜回去就可以將他身上燒來洩憤的書策全扔了。得到她,也並沒有拋棄全世界,她不再退縮,不再猶疑,他就再沒有後顧之憂。藍玉澤,不僅依舊是他林勝南的女人,也從頭便是他林阡的女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4 10:22
第241章 事難料,重逢毀情,一句隔天涯

    真的很想給玉澤幸福,所以,七月十七這一天,能延長就無限期地去延長,明天能不來就不來,把全部的計畫都銷毀,讓所有的敵人都見鬼。

  勝南卻也抱怨,和玉澤在一起的時間無論多長,總感覺太短暫。每次要鬆開手的時候,都想立刻牽回來,每次走到轉彎的地方要換方向,都舍不得去浪費時間,若不是擔心玉澤走累了,勝南倒也真想廢寢忘食一次。有玉澤在側,勝南無論是面對沒有人的江河湖海也好,還是置身白帝城大街小巷的熱鬧之內,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卻也傻傻的笑。

  玉澤倒也有相同的感覺,突然間,日上三竿,再一瞬,就日薄西山,交睫間,日星隱曜,看來明天不是一個晴朗的天氣,再不見昨天螢火蟲漫天飛舞的好風景,玉澤看天要下雨,輕聲提議:「勝南,咱們還是回去吧,夔州城裡似乎還有一場盛宴,在等我們去。」

  勝南服從地點頭要離開這荒僻的野郊,看情景恰好,意境也足,忽然挽住玉澤的手,問了一句他在兩年前的冬天早該問出的話:「玉澤,你是更喜歡夕陽西下的景色,還是更喜歡夜幕降臨之後的景色?我倒是猜不透,還是該問問你。」

  玉澤還沉溺在重逢的喜悅之中,忘記了對心愛的人也應該有防備,微微一笑:「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奇怪的問題?這問題,宋賢彷彿也曾問起過。」

  勝南的心,猛然間一縮,聽錯了麼,這問題,宋賢彷彿也曾問起過。勝南儘量維持著自己的表情沒有改變,卻努力著,繼續沉默。

  他對自己說,誓言不輕易更改,那些充斥兩淮的蜚短流長,只不過是對玉澤和自己感情的考驗罷了,闖蕩江湖這麼多年,知道道聽途說信不得,所以對玉澤宋賢的每一句流言,他都從心底排斥,不論是洪瀚抒也好,慕容荊棘也罷。玉澤才是受害者,玉澤因此內疚不安,這一切錯誤,都是他一個人造成的,與別人無關,都只是受了分離的苦。

  可是,突然聽見玉澤這麼說,勝南在心冷如鐵的同時,心亂如麻。

  腦海中雜亂無章,全都有關宋賢,全都關於他:

  「勝南新嶼,咱們約定好了,咱們長大了之後,就問自己心愛的女孩這個問題怎麼樣,你們笑什麼,不要小瞧這問題,寓意大著呢。只能對自己最重要的一個人問啊,只問她一個人!」

  這樣重要的一個問題,宋賢在自己之前就已經問過了玉澤,難道玉澤對他說來,已經有玉澤對我這般的重要?

  宋賢也曾這樣問起過。

  難道是我想錯了,其實宋賢根本不是局外人……這樣的一個念頭,莽撞地衝進勝南的心間,危險的回憶,一幕又一幕——

  「這位藍姑娘究竟存不存在啊?被你描繪得跟仙女似的,又美麗大方,又勇敢過人,她對你是不是真情啊?她和你有沒有發展下去?」江洋道上,宋賢托腮聽他第一次描述玉澤的時候,面色裡的憧憬羨慕,有什麼錯。

  他二人在點蒼山下匆匆一遇,交集也只是自己,沒有任何不對。

  宋賢幫自己在開封找到柳府找回玉澤,不僅沒有錯,還值得他千萬次感謝,一生來感激。

  宋賢和玉澤錯去了平江,又輾轉至臨安,那時謠言已然四起,若要責備,也怪勝南分身無力,也怪玉澤為不拖累他強行隱瞞事實。依然是宋賢,保得玉澤毫髮無損……

  

  也是宋賢,把玉澤送回了海州城,也是宋賢,在白帝城見到他之後立刻就勸他把玉澤勸回頭,也還是宋賢,得到了自己的道歉和感謝之後,黯然神傷地低下頭去,沒有多說一句。

  「勝南,那麼你信嗎?你信那些流言嗎?那些流言,只是胡亂地編造我和她……」

  「宋賢,你說我是信一個擦身而過的路人呢,還是信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是,要換作今天,再說一次,勝南也還是這樣說,這樣說是發自真心,是宋賢在,才使得玉澤和自己能重逢……

  卻真不知世間情是何物,竟教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還是無法走出這條死路,竟教一句話就害得自己恍恍惚惚思緒全亂,竟教自己剎那間感覺和玉澤的距離好遙遠——

  沒有地方錯,宋賢……宋賢指不定是糊塗了,突發奇想才這麼問,宋賢從前在泰安,是事業為重的和尚,宋賢在此之前,沒有淪陷給任何一個女人,宋賢……可是,勝南你自己不也是一樣,在遇見玉澤之前,你也沒有過……

  勝南心裡的每一道防線都被擊垮,所有的記憶都零零碎碎,這個對自己說來最信任最值得交的兄弟,竟是真的在愛他的女人?

  是,真的愛她。

  在夔州他們三兄弟見面時,勝南說信他,他聽到「出生入死的兄弟」之後,淚便盈眶:「勝南……我……我……很開心,很感動……」

  和玉澤多相像,在海州,勝南說信她,她聽到「這份感情太確定」的時候,她也曾笑中帶淚:「勝南,謝謝你相信,謝謝你懂……可是,問題不在這裡…問題出在我心裡……你相信我,我很高興,也很感激,可是沒有用,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自己……」

  很開心,很感動;很高興,很感激。多麼類似的話,他們說的時候,神情裡的猶豫和開心都一致,好諷刺。

  又究竟是誰,令玉澤自己都不能相信她自己!

  又究竟是誰,令宋賢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是勝南呢,還是玉澤?

  她到底愛誰?

  勝南驀然已惘然。

  

  玉澤當然不知道,這個時候,所有不該說的話,所有不該承認的錯,她都說了都犯了,還沒有發現勝南失常的她,驚喜地發現陰霾的天氣裡,夔州的郊外還是有一兩隻螢火蟲在草木叢中剩餘,笑著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擒,那螢火蟲似乎被她吸引,輕而易舉,立即被囚禁在她手心:「好美的螢火蟲。勝南,黑夜裡最好看的風景。」

  「黑夜裡,最好看的風景。」是真的嗎?這裡到底是泰安,還是夔州?我面前的人,她為什麼擁有和宋賢一樣的話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中,勝南不知是累了,還是醉了。

  這場夢,到真像是捉弄。

  玉澤你知道嗎,一旦開始握緊螢火蟲,便終將失去光明……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4 10:2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4 10:22
第242章 銘心痛,天意已變,橫刀卻失愛

    夜無月,幸而有燈火,依舊可以將白帝城染亮。

  得知林阡與玉澤二人巧遇夔州,群雄只道是緣分使然、天作之合,也不必再費力為他二人見面製造機會,夜晚到來之際,這場慶功宴到真成了純粹的慶功。抗金聯盟幫派齊聚,人物雲集,這情景,真叫四美具,二難並。

  吟兒隨意掃視一眼,前輩英雄,後起之秀,不計其數:左起是洞庭沈莊、西遼天山、淮南小秦淮、南方義士團、山東紅襖寨,右數浙西司馬黛藍、臨安葉文暄、江西宋恆、川蜀風鳴澗海逐浪,座上主賓分別是短刀谷柳五津路政與藍至梁,顯然,除了慶功之外,短刀谷的意思很明確:要請藍至梁正式加入抗金聯盟。

  

  吟兒靠近司馬黛藍坐下,心想我這盟主都只能屈居台下,倒是給足了你藍至梁面子,卻猛一回頭,發現宋恆身邊悄然坐著的,竟是久不露面的天驕徐轅!他置身於他一手挖掘的新排名之中做一個旁觀之客,行蹤根本沒有大肆張揚應該只有寥寥幾人事先知道。這才真正是給足了藍至梁面子!

  場面熱鬧非凡,饒是如此,喜好聒噪的吟兒,還是覺得空了點什麼。不錯,勝南和玉澤還沒有回來,自己不知怎地,心裡有不安的情緒在。

  「師父,你不是說不來了麼?」林思雪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自己耳畔,吟兒心一顫,確定沒有被別人聽見,回頭給了她一眼,意思是讓她切勿暴露了自己,林思雪吐吐舌頭,司馬黛藍輕聲說:「刀子嘴豆腐心,還是來了。」吟兒裝模作樣地笑:「那又怎樣,今天反正是藍至梁加入抗金聯盟,又不是他林阡和藍玉澤洞房花燭,有什麼不好來的。」環顧了四周,徐轅、宋恆、楊宋賢果然都在,多日神出鬼沒的小師兄沈延,此刻也坐在對面沈千尋的身旁交談著什麼,吟兒感覺情敵勢力迅速膨脹威脅,回頭看林思雪司馬黛藍目光熾熱,心裡溫暖:「還是自家姐妹好,為了幫我助威,不辭辛苦地也過來支持我……」黛藍微微一愕,林思雪忽然歡喜至極,連連扯吟兒衣袖:「看看看,美女出來了……真是不虛此行呢,我今天晚上來這裡,就是為了看看……真正的美女究竟應該多美……」

  吟兒的臉立即由晴轉陰,林思雪仍舊迷迷糊糊,盯著藍至梁身旁有傾城之色的藍玉泓看,司馬黛藍一笑:「放心好了,我來這裡,才不像思雪這麼膚淺。」轉口又一說,「聽說慕容山莊要派代表來夔州,不知是否楊葉呢……」

  吟兒當即心涼了半截,連連罵她二人逆徒。再悄悄看了雲煙姐姐一眼,雲煙姐姐還是那樣的高貴典雅之感,人群中她一笑嫣然,雖不是今夜主角,卻哪一點輸給了宴席上另一個奪目美人藍玉泓?看雲煙姐姐舉手投足全是貴族人家該有的氣質,吟兒忽然就得出兩個字來形容:征服。果不其然,和勝南一樣,不用隻字片語,就足以征服。

  也難怪,自己和小師兄一樣,在江西八怪裡面小偷小摸慣了,連愛一個人都愛得偷偷摸摸。勝南和雲煙,真才是任何小偷都逃不脫的捕快。

  

  「咦,林阡哥哥來了!」柳聞因的聲音,原是柳五津假公濟私,把女兒特地帶了過來見她的徐轅哥哥。這時小丫頭眼尖,第一個發現了勝南與玉澤齊臨宴席。

  眾人循聲去看,果真不假,林阡玉澤二人首度攜手,比起從前江湖公認的天驕美人,毫不遜色地般配。不知吸引人的是玉澤相貌,還是勝南氣質,自聞因話音剛落,他二人便成群雄矚目。各種各樣的心理驅使,使得林藍再如何沉默,也無法躲閃成為焦點。吟兒想,自己的心理肯定是一種嫉妒心,好像有把刀插在心口,非常不舒服,其實,該凌駕江湖之上的男女,多年前就已經定下,是林阡和林念昔,吟兒便這麼嫉妒地看著,司馬黛藍有些擔憂地牽了牽她衣袖,輕聲說:「你若是想走,現在就可以走。」「不,不走,師父要變強,師父要學會忍。」她固執地搖頭。

  

  有人一邊看,一邊也不敢看,如宋恆。有人期待看,看的時候又平添一絲空虛惆悵,如宋賢。有人笑著看,又帶淚看,如雲煙。還有人擔憂地看,心裡惦記別人,如沈延。有人付之真心的笑和盼,祝福著看,如玉泓。有人看看熱鬧,竊竊私語,又有人假意笑,冷冷看,卻也有人真的就沒有抬頭看,不看的緣由有很多,徐轅知道,該不看的時候,還是不必看了。

  卻發現,玉澤像秋天裡和煦的風,而,勝南,像秋天裡冷寂的浪。雲煙心念一動,怎地那玉澤姑娘在微笑,勝南卻沒有?雲煙靜靜遠觀,略帶擔心地看他。那屬於勝南的憂傷,除了雲煙,其實吟兒也可以看見。奇怪啊,為什麼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明明擁有了一切好的,還是有一種憂傷……

  「姐姐姐夫!」玉泓像只飛鳥,不顧她爹爹在旁立刻就迎面撲來,「姐姐姐夫不如把婚事辦了吧!爹爹正好在這裡,為你二人主婚!」玉澤一笑:「你這孩子,今日是抗金聯盟慶功的日子,怎可以喧賓奪主?」「藍姑娘已經喧賓奪主啦!」莫非笑著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送來,玉澤稍稍一愕,勝南見柳五津在藍至梁身旁,知大事為重,不便上前拜訪,僵硬一笑:「待今日宴畢,自會與藍大俠商議。」藍至梁不像上次那般凶惡,點頭卻開玩笑,話題也不離寶貝女兒:「柳大俠,怎麼聽他叫聲岳父竟然那麼困難?」柳五津哈哈大笑:「藍大俠命已經不錯啦,老夫盼死了別人叫自己岳父,還得再等上十年!」

  紅襖寨的兄弟們看見勝南要和玉澤離開,自是不會允許,聽藍至梁與柳五津也玩笑調侃了,吳越興奮地上前來連連拍勝南的肩:「來來來,帶著弟妹坐在咱們這邊,咱們多聊片刻。唉,再過不久,咱們紅襖寨就少了個人才給短刀谷了!」兄弟們一併起鬨:「對……坐著不准走!」「對啊……留下來!」

  不錯,接下來是宋賢的聲音,明明以前最喜歡聽的就是宋賢的聲音,為什麼,今夜聽到心就一緊……「大夥兒上前來敬勝南,敬嫂子!」敬嫂子?勝南失神,把一道犀利的目光給了他,想提醒他,自己看穿了他心思,自己已經不信任他。卻在側目剎那,一道颶風掠過,勝南手一空,玉澤已不在身邊。

  

  和玉澤玉泓姐妹分開兩側,中間這位不速之客,蓬頭垢面不修邊幅,一身灰色攔阻他們當中,面上的表情,竟是淒絕。

  宋賢一愣,這個人化成灰他也認得!雲夢澤!他雖是藍至梁引以為傲的徒弟,卻那般欺騙玉澤,想趁別人不知道佔她便宜,不是卑鄙小人是什麼!他現在這樣落魄的眼神表情和衣著,還有他適才猝然駕臨逼退玉澤,明擺著是來挑釁的!也真不知勝南怎麼會讓他得逞了!宋賢氣得咬牙切齒,雲夢澤,你要敢做對不起玉澤的事情,我會讓你死得難看!宋賢惱火地想著,走到勝南的身後,輕聲說:「勝南,不要放過他!他曾經欺負過玉澤……」

  勝南面色凶狠地看著雲夢澤,不自覺地立刻想握飲恨刀——這個人欺負過玉澤……可是他欺負了自己的女人,自己還曾不知情地與他見面行禮,真荒謬,真好笑……

  「你這逆徒!」藍至梁笑容猛然消退,拍案而起,「師父叫你面壁思過一年,你還敢出來惹事!」

  雲夢澤肆無忌憚地笑起來:「玉澤,許久不見了啊!」

  玉澤面色慘白:「你這騙子,你來做什麼!」

  「騙子!藍玉澤?誰是騙子?你欺騙人家這麼多日子,讓多少人想為你至死不渝,怎麼,還想繼續騙下去?」雲夢澤哈哈大笑,語氣毒辣,卻聽得出來,他一改形象邋遢示人,真正是為情所困。

  「雲夢澤!你含血噴人!」玉泓出於對姐姐的保護,大怒責他。

  雲夢澤笑道:「林阡,你怕是不知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藍家上上下下,為了武功,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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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驚愕至極的天下群雄,雲夢澤繼續語出驚人:「藍家在大理算什麼,武功低微沒有勢力,哪裡比得上我大理雲家一絲一毫!」大理雲家四字入耳,黛藍思雪面面相覷顯是不知。「他收我為徒,是因為我身上有一本點蒼劍法,就為了這劍法,他討好我奉承我,忘了他自己的兒子,還親口許諾,把玉澤許配給我!」藍至梁氣得手足顫抖,這些坐在一旁的柳五津都感覺得到。柳五津蹙眉思慮,也不知誰真誰假。

  席上眾人,皆因此語而驚,難道這藍至梁也是道貌岸然之鼠輩!?徐轅思及自己在藍府中度過的短暫數月,也不免有些驚愕,難以推敲個中複雜。宋恆哼了一聲,顯是不屑,他想法向來簡單,心裡當然覺得是雲夢澤求愛不成胡亂編造,一心一意阻礙勝南玉澤罷了。宋賢攥緊拳頭上前要揍雲夢澤,拳頭卻被他身前勝南一把奪住,勝南面無表情,第一次回應雲夢澤,語氣罕有的冰冷:「是又如何?他許諾給你是他的事,違背了也是他的事,玉澤今時今日,已經是我林阡的女人!」

  雲夢澤頓時啞口無言,面上青一陣白一陣,驚詫之後,雲夢澤仰天長笑,笑如哭:「林阡,你真是可悲,你可知這女人比她父親還要卑鄙百倍!」

  勝南面色一變,玉澤幽怨地站在雲夢澤身後,沒有為她自己辯解一句,沒有淚水,卻比任何時候都哀愁。

  「藍至梁愚鈍,參不透點蒼劍法個中精要,既然練不好劍法,乾脆就縱容他兒子去偷雙刀,你真以為當年他藍至梁不在藍府,你真以為憑藍玉涵一個人的本事可以把雙刀一路從川蜀運到大理去!?雙刀到手了,可是卻被你攪了局,藍至梁當然不甘心,他就通過他兒子,唆使他女兒勾引你們!不巧得很,林阡,你這位抗金首領就這樣被釣上了!他後來得知你是真的林阡,就想通過玉澤得到更大的,進入抗金聯盟,主宰大理的江湖勢力!有你林阡做墊腳石,天驕都可以不要,還需要我雲夢澤做什麼!!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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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南周身冰冷,那年冬天,藍家的事情歷歷在目,每每想起,總覺漏洞百出,苦苦的守候,難道只是一場圈套……

  宋賢帶著顫抖的聲音:「勝南……你不要信他……他花言巧語多得很,他最擅長騙人……」

  勝南忽然也開始笑,無論雲夢澤是揭露醜事也好,還是花言巧語也罷,他都很想笑出來,這種強烈的悲哀,他也不該繼續掩埋,他的笑,隨即將雲夢澤的笑聲覆蓋。笑出來之後,也真是痛快。

  雲夢澤略帶期待地看著他:「林阡,難道你不相信嗎?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是在騙你利用你!」

  勝南笑著說:「雲夢澤,你該醒醒了!」

  雲夢澤眼神突暗,聲嘶力竭:「林阡,我看是你該醒醒了!」

  「雲師兄,這裡根本沒有人要相信你,你還是回去面壁思過吧!」藍玉泓長吁一口氣來,一貫伶牙俐齒,立即幫姐姐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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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間,像得到了某種提示,雲夢澤抽劍轉身,凶神惡煞失去理智,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好!我先殺了你這禍水!」

  突如其來,人人始料未及,藍玉泓阻攔無用,被他狠狠推在一邊,那凌厲的一劍,目標只是他深愛多年的玉澤一個!

  所有刀劍,都遠水救不了近火,歷經百劫的天驕徐轅,見此變故,失去了以往冷靜,即刻起身要將馮虛刀拔出去扔,仍舊晚了一步,危難關頭,幸而一道白影閃過,飛快地撲向玉澤,那白影舍了自己的性命去救玉澤,那影子,為什麼偏偏是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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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轅緩過神來,看見白影即將中劍的同時,又一道黑影沖上前去,沒有用任何武器,黑影是徒手把劍捏彎了方向,黑影的主人瘋了一樣,狠絕地將那把劍捏彎——從來沒有見過勝南臉上有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表情不應屬於勝南!

  僅僅一瞬間,他右刀出手,也僅僅一瞬,他幫玉澤和宋賢解決了兇徒。飲恨刀穿透雲夢澤身體的剎那,勝南冷笑著,語氣凶狠:「誰再造謠生事,誰和他一樣的下場!」雲夢澤哼都沒有再哼一聲,鮮血四處噴濺。

  再也沒有流言蜚語了,沒有了……

  勝南繼續笑,他雙手都是鮮血,他分不清哪隻手的血屬於自己,哪隻手的血屬於雲夢澤,他只知道,自己就像當年的宋恆一樣,明明是自己救了玉澤一命,卻終究是遲了一步。遲了!

  宋賢又驚又疑,猛然明白了什麼,鬆開自己方才捨命相救的玉澤,才知道,最不該出現在這場盛宴上的,不是雲夢澤,而是自己;勝南最在乎的,不是騙局,而是現實……卻不知怎麼向勝南解釋,他剛才,只是關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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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以為一劫已過的武林人士們,並沒有注意楊、林之間還有戰爭。只不過,戰爭的最開端,勝南就已經很疲憊。

  「勝南……勝南……」宋賢略帶恐慌地喚他,勝南卻真的,突然好像不認得宋賢了:「你等一等……我想一想……」勝南宛若中邪般,回頭迷惘地看了玉澤一眼,他的這句「你等一等,我想一想」,把臨近的眾位都嚇懵了。

  吳越趕緊上前來:「怎麼?出了什麼事?」宋賢沒有應聲,慌亂地聽著勝南含糊不清的回答:「我該先去睡一覺……再醒過來……」

  「什麼?!」吳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厲風行金陵夫婦驚詫起身,略微有些明白了事態,比剛才還要嚴重……

  「你喜歡黑夜是不是,只有那裡,螢火蟲最好看……」陡然聽見勝南的這一句,玉澤後知後覺,方一理解,已然不及,勝南精神失常,說走就走。宴席才靜又亂:「怎麼回事?」「怎地林阡走了?」「咦?怎麼吳當家也走了?」「發生了什麼事?」「難道藍府事件是真?」

  「從來只是橫刀奪愛,怎地卻成了橫刀失愛……」金陵猜出這事情來龍去脈,設身處地,竟當場為勝南落淚。

  「若沒有重逢,若沒有重逢……」玉澤站立不穩,愁上心頭,淚流滿面。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4 16: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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