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急雨至,滿空碎葉,隕落江畔橋
魏南窗喘息許久猛然間一躍而起,殺機並沒有終結,上前幾步目標定準了雲煙:「先殺了你,再殺了那個小丫頭!」
那靈蛇帶著得勝的瘋狂迫不及待地飛來,魏南窗的眼裡聚積著不屬於他外貌的殺氣和歹毒,林阡死了,他要殺雲煙簡直易如反掌!
緊攥在魏南窗手中的靈蛇,在空中直挺挺掠過一道凌厲直線,急穿風雨,只為追魂奪命!
然而在他手與武器的正下方,猝不及防添出一道傷口——正是在進攻的同時,靈蛇突然從頭部開始碎裂,這碎裂迅猛地傳遞完它整個身體,緊接著就是魏南窗的手指、手腕、手臂!快得連碎的聲音都有所重疊……
也是直線,後發制人。
直線的兩側,任何事物都被分割成兩半,包括空氣,包括靈蛇,當然也包括魏南窗的手!魏南窗在劇烈的疼痛裡鬆開已被切成兩截的靈蛇,開裂的手腕血流如注。
摧毀他攻勢的那條直線來自於一刀。
刀鋒並不尖銳,卻,一刀,兩斷。
魏南窗淪陷在這場失敗裡,顫抖著步步後退,手筋已傷,況且,傷口還發黑……
他以為已死的敵人林阡,傷勢嚴重要倚靠著雲煙才能站穩,可是確確實實站了起來沒有死,魏南窗的懷疑和驚懼不可收拾,不可能,這靈蛇是他以千百種劇毒之物供養起來的,林阡明明已經死了……
飲恨刀上,屬於林阡的血還沿著刀面不停地流落下來,所以整個刀面上一片黑色,林阡的臉色和死人沒什麼兩樣,可是,笑容是死人絕對不會有的。魏南窗呆滯而畏懼地盯著他看,他真的還在呼吸,他得勝了所以在有意識地笑,他不僅沒有死,還神志清醒!
吟兒驚疑地也注視著他和他的飲恨刀,開始懂了,原因出在他方才震傷魏南窗的那一刀上,那一刀力氣太大戰意太足,所以飲恨刀上的內力會源源不絕地擠壓進他的血液,替他把毒素逼出了傷口,此刻,毒素還正在沿著刀面不斷地流!吟兒初步地猜測著,驚愕的同時,心裡充溢著喜悅。
魏南窗怎麼可能如吟兒這般清楚飲恨刀,在恐慌和重傷的侵蝕下,魏南窗忙不迭地想找機會逃生,突然重心不穩,往後一仰,在他適才撞翻的橋欄處失足,落墜橋下瞬間就被江水沖走,雲煙心一抽搐,只覺手上一鬆,勝南像瘋了一般驀地要從這一端的橋欄跨過去跳下江!
他想要跳下去繼續把魏南窗撈上來再打?!
「勝南!勝南!不要追了,他已經受了重傷活不了多久!」雲煙大驚,即刻將他從殺戮的邊緣挽回來。現在以他的體力,根本也無法追逐江流繼續殺敵。
勝南陡然省悟,不知適才怎麼會突然出現那個要跳江繼續追敵的念頭,那驟生的殺機,竟然高過了自己的理智……
勝南略帶感動地回過頭來看雲煙,左手接過她遞來的玉戒:「為什麼要不顧性命去接這只玉戒?你可知道你接這玉戒可能會送了自己性命?」
「這麼重要的玉戒,怎麼可以丟失,當初和你結識在黃天蕩,你為了這玉戒連自己的命都不顧,那我就是拼了自己性命,也要替你保護好它……」雲煙輕聲道。
勝南一笑,右手從地上拾起一樣頭飾:「傻丫頭,那這麼重要的玉釵,你卻怎麼捨得丟了?」
雲煙看見被自己私藏的那玉釵,知道心事洩漏,紅著臉把玉釵搶奪回來,面容是說不盡的嬌羞。
吟兒忽然發現,原來雲煙姐姐也會臉紅的,那麼雲煙姐姐會不會和我一樣,有的時候,會假裝不小心碰一碰他的手,有的時候,會在不經意間多看看他,有的時候,心裡也會為了他很亂很亂,浮想聯翩……
吟兒站在蟲獸之外,心裡有種微小的嫉妒,這嫉妒一定比感動要多,因為她真的很希望,此刻站在勝南身邊的女子是自己……這樣的時刻,為什麼勝南和雲煙姐姐在笑,我卻想要哭……
雲煙臉上火辣辣地燙,轉頭看見吟兒,嫣然一笑:「不要噁心人啊,吟兒還在旁邊看著呢……」
勝南轉過臉來,看見橋外被阻隔的吟兒,她一臉緊張,不敢走近,顯是因為橋外蟲獸之陣還在威脅,心念一動,即刻一刀鏟向靈蛇,那靈蛇之屍被飲恨刀準確無誤地挑落蟲獸陣中,剛一落墜,蟲獸陣勢立馬大亂。
吟兒一愣,看之前還愈戰愈猛的毒物們潰不成軍,疑道:「這是怎麼回事?一條蛇的屍體,就可以把這陣法解除?」說的同時即刻上前去看雲煙幫他處理傷口。
「這靈蛇是它們的王,它都死了,它們不散才怪。」勝南笑著說。
吟兒哦了一聲:「要是魏南窗丟了你的屍體給我們抗金聯盟,我們估計也一樣,樹倒猢猻散了。」勝南哈哈大笑:「猢猻,盟主怎麼可以把抗金聯盟形容作猢猻?就算我死了,還有盟主撐著啊。」
「你的傷勢還嚴重麼?你怎麼會復活了?」雲煙聽他說笑,看他傷口雖然還泛黑,流出來的血卻已是紅色,略帶好奇地問。
「我沒有死得了,適才我也以為自己死了,可是還是沒有死成。好像有很多東西在拉扯著,還有很多氣在身體裡面到處亂竄,我恢復意識的時候,好像只想著殺敵,殺敵,殺敵……」勝南迴憶著,也頗為不解。
「這便是巔峰左邊的飲恨刀,正在一步步地變強。」迎面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雲煙欣喜道:「江中子,你終於來了!勝南,吟兒,江中子是我家的僕人。」吟兒和勝南皆蹙眉,江中子,這個名字有些熟稔,好似聽前輩們偶爾提起過,印象卻不深,如果身負絕藝,那退隱該不少年了……
江中子立刻見禮請罪:「主人,那冷冰冰和介秋風都已被生擒。江中子來遲,主人恕罪。」
「江中子,你好像很清楚飲恨刀的事情?能否說來聽聽?」雲煙饒有興趣地問。
江中子不敢保留:「屬下曾經和林楚江切磋過幾個日夜,那時候的楚江也一樣在巔峰之左,據他而言,飲恨刀裡駐有自古及今無數高手的內力,若是刀譜練到了一定的火候,可以在對戰的同時借來使用,一開始可能只會借到一點點,隨著刀法變強,會借很多。最後會一邊交戰一邊就提升自己的內力,完完全全地操控這雙刀。」
吟兒喜道:「這麼說,勝南終於可以操控飲恨刀,填補他內力的不足了……」喃喃道:「原來我剛剛的猜測,竟是對的,他在蒼梧山上,其實可以不用受內傷的,不用的……」一時不知該喜該悲,都是為了她,卻都是怪她……
「不過,林少俠不能太過度地和刀合二為一,那樣的話,有百害而無一利。」江中子低聲道,「你的父親是操控過飲恨刀,可是到最後,還不是被飲恨刀操控住了……」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多說,而是略帶吃驚地看著雲煙幫勝南包紮好傷口,恍惚地問:「主人,這……這……」
雲煙看他一臉驚異的表情,微笑著問:「江中子看我包紮的水準有沒有進步?」
「主人竟然能這麼輕易地包紮好傷口……」江中子嘆息。
「對了,勝南你怎麼會出現地那麼及時?」雲煙扶勝南走下橋來,邊走邊問。
「原先我留守在據點裡一直等吟兒的捷報,但是無意中看見了沈延的暗號,我推測一定是你誤撞了魏南窗的陰謀,知道的時候太慌亂,救你的時候又太心急,不小心就被咬了一口。想來也奇怪,怎麼一路都沒有見到沈延……」
「正是那位沈少俠擒住了介秋風,不過他沒有停留片刻就走了。」江中子答道。
吟兒一愣:「小師兄怎麼每回都出現一下又走啊?不留一會兒……」
雲煙微微嘆息:「若不是沈大哥,只恐我命已失。」今生欠了他的債,總是沒有辦法還,還要越欠越多……
回到據點之中,勝南雖然精神尚佳,卻因為流血過多而臉色蒼白,金陵與風行夫婦齊齊迎上:「出了什麼事勝南?怎麼你離開得那麼倉促?」
「魏南窗和冷冰冰介秋風會面的時候被雲煙撞見,幸好有沈延和這位江中子前輩在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勝南說。雲煙點點頭:「江中子是我家的僕人。」
金陵察言觀色,關切地問:「勝南你受了傷?傷勢嚴重麼?」勝南搖搖頭:「差一點被一條蛇咬死,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大礙。」
陵兒接過他手臂來看:「這條蛇,從前是我母親家族裡的武器……」勝南一愣:「難怪這靈蛇毒性劇猛,原來竟出自於胡家。可是,胡家的靈蛇,怎麼會到了魏南窗的手上?」吟兒猜測:「魏南窗是『萬變神偷』,也許是偷了胡家的毒物佔為己有也說不定啊!」金陵點點頭,這猜測並非不成立。
風行一直在留意江中子:「江前輩是不是三十年前的那位,人稱『冷血寒刀』的刀王?」江中子點點頭:「那些其實都只是往事了,在下很久以前便已經退隱江湖……」勝南吟兒皆驚,想不到這江中子竟然會是一代刀王,吟兒蹙眉,她不可能不對雲煙的身份起疑,而身邊的勝南,顯然從很早之前就已經明白雲煙身世顯赫——京口的富家女,愛上江湖領袖,吟兒明白,別人也許很難維持這樣的懸殊,但發生在勝南這裡,勝南應該可以處理好吧……
敲門聲。金陵小聲道:「是誰?」「是我,文暄。」
江中子一愣,雲煙急忙和他使了個眼色。
文暄推開門進來,看見江中子,愣了愣,敬道:「江前輩!」江中子一笑:「葉二少爺,許久不見了。」
勝南坐下喝了口茶:「兩位原是相識?」
雲煙瞪了一眼文暄,文暄想起她的囑託,立刻掩飾:「在京口的時候,和江中子前輩見過幾次面,江前輩怎麼會也來了夔州?」江中子小聲答:「我到這裡來,是為了保護我家小姐的安全。」
吟兒狐疑地看著文暄和江中子兩人對話,直覺,他們在隱藏著某一種關係。
周圍忽然變得好冷清,雲煙再也止不住難受,俯在桌旁痛哭起來,勝南拍拍她的肩,雲煙泣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啊勝南?心未不是一個小孩子嗎?他不是一個小孩子嗎?」
吟兒轉頭望向窗外,雲煙姐姐,這江湖,不是你認為純真就純真的,多少人心裡都有秘密,不管是因為愛你,還是為了害你。雲煙姐姐,難道你對勝南,就真的沒有任何秘密嗎?
雲煙拭了淚,猛然間,她想起了那個瞬間,唐心未臉上嬰兒般無邪的表情,也許,這無邪的惡毒,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文暄心裡不知怎地有些擔心雲煙:江中子出現了,說明哥哥沒有放棄靖兒,還想要娶她……唉,人真是奇怪,生活在一個圈子裡的人,擁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跳到另一個圈子裡去,仍然千絲萬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