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南宋風煙路 作者:林阡(連載中)

 
Babcorn 2018-2-12 21:52:1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1 9094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2
第229章 鼠狼動,四方犬獸,均是心腹患

    (一)鼠狼

  殊途同歸,一齊來到白帝城,每個人都很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金人們已經窩藏在夔州的每一個角落裡,現今之事就是一個一個地揪出他們來,畢竟他們勢單力孤!

  鳳簫吟和李君前兩人去探望淮南十五大幫受害的據點,先後兩個都是遭屠戮後而焚燬,司馬黛藍正站在倒塌的屋椽前,指揮著手下們重建,李君前暗自有些欣慰,雖然司馬黛藍和慕容荊棘一樣多刺傲慢,但終究都是抗金領袖,分得清敵我,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司馬黛藍從來都支持鳳簫吟做盟主——

  這一點李君前不是沒有覺得蹊蹺過,從上次司馬黛藍向小秦淮宣戰遭遇鳳簫吟開始,她就一直對鳳簫吟服服帖帖,要知道,莽撞的她,對馬平川、慕容荊棘和自己都曾經同等不屑、出言不遜……此時她剛好轉過臉來看見鳳簫吟和李君前,沒有遲疑片刻,便微笑著走上前來:「盟主,李幫主。」吟兒點點頭:「司馬幫主要吸取教訓,從今以後凡事秘密進行,陌生人要多加盤問調查。」

  君前看見司馬黛藍異於往日的一臉親切隨和,依舊覺得不可思議,難道說,她對鳳簫吟的尊重,僅僅因為鳳簫吟是雲霧山第一?越想越覺得這個理由不成立……

  忽地,廢墟瓦礫之中傳來一個幼童的哭聲,三人偱聲望去,那是個五六歲大的小男童,他一邊痛苦地哭泣,一邊恐懼地四處張望,君前憐憫心起,走過去立即抱起他:「小兄弟,怎麼了?你爹娘在哪裡?」

  那男童發抖著,只是哭,吟兒拍拍他的背想安慰,男童卻抽泣得更加厲害,司馬黛藍嘆了口氣:「一定是這個分堂裡的小孩子,父母都被金人暗殺了……」

  吟兒聽得這一句,更增怒火:「金人大肆作亂,受苦的都是這些小孩子們,他們無辜成為孤兒!」男童泣道:「我要娘……我要娘……」

  君前有些觸動,替他擦拭他的臉:「和江南好像……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心未,唐心未……我,我要我娘,叔叔,姐姐,我要娘……」

  君前哪裡還管人家再度把他給叫老,微笑著將他一把抱起來:「好,心未,叔叔帶你去找娘……」

  心未沒有拒絕,任他抱著。

  小秦淮的據點是一家武館,繞館而內不知拐了多少彎才進了裡屋,勝南雲煙在桌旁靜候了多時,看君前手中抱著一個男童,勝南一愣:「這是誰家的孩子?」

  君前搖搖頭:「不知道,他是在廢墟裡存生的……」

  雲煙見這心未生得可愛,白白淨淨,忍不住要去愛撫,男孩一驚,抬起頭來和她四目相對了一刻,轉頭泣道:「我娘呢?我娘呢?」

  勝南有點傷懷,許多記憶雜糅在一起:「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唐心未。」吟兒咬牙切齒,「我不會放過這群金人!」

  君前嘆了口氣:「現今是我們的第一步,也是最難走的一步:金人到底有多少,分別屬於哪個派別……」

  吟兒遲疑了一刻:「是啊,還不知這一回代替撈月教和含沙派的,會是哪一個組織……」

  勝南見她眉間盡皆焦慮,輕輕一笑:「好了,不必多慮了,吟兒,我們明天出去遊覽白帝城如何?」

  吟兒一愣:「出去遊玩?」

  奇怪啊,這麼多敵人在,勝南還有心情出去遊玩?

  

  日落之後,鳳簫吟來到巷口,悄悄摸出金陵藏匿好的紙條,飛快地看完捏碎,陵兒所寫只有簡簡單單四個字,招搖過市。

  「怎麼樣?各大門派都已經安妥了嗎?」她喜歡黑夜裡勝南忽然出現在她身後的感覺,因為只有在光線特別弱的地方,他才不會覺察到自己因為他而細微變化的表情,而最近,自己的表情變化的確越來越明顯了……

  「是啊,別人的記號都是說已經安妥不會暴露了,可是陵兒卻在紙上寫了四個字,招搖過市……」吟兒輕聲說,「她想的,倒是和你一樣。」她初聽勝南要與她遊覽白帝城的瞬間,除了詫異之外的確更有些受寵若驚,後來才明白,那其實是勝南的初步計畫而已。

  「我們抗金聯盟,要有人敢暴露,才能把金人釣出來。出去招搖過市的這個人身份越厲害,奸細越沉不住氣。用你來冒險,是顯然會有金人上鉤的。」

  吟兒奇問:「那我一個人冒險就夠了啊,何必你也和我一起?」

  勝南苦笑著:「你凡事不小心,叫人怎麼放心得下……」

  換作旁人說這樣的實話,吟兒一定會覺得無地自容,可是說話的人是勝南,就是和旁人的感覺不一樣,貼心又溫暖,出於直覺,吟兒覺得,現在勝南看自己的眼神,和建康的那段日子不是很一樣了,總是變得很溫柔,很疼惜,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如果,在孔望山發現她身份的人,是勝南,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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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鼠狼動,四方犬獸,均是心腹患

    又一回吟兒單獨一人和勝南同行,就是在白帝城的這次招搖過市,勝南大概不會知道,招搖過市竟然還有這樣一個高於一切的意義,可是,又何必讓他知道,吟兒微微一笑,只想告訴勝南,既然答應他要做好盟主,不管在旁人眼裡是不是掛名的,都絕對不會再讓他操心。

  周圍氣氛很熱鬧,因為鬼節將至,這一路上行人特別多,攤位上的貨物大多都與神鬼相關。除卻這些,白帝城仍是個尤其令人嚮往的地方,劉備託孤、杜甫流離、劉禹錫牽謫均在這裡,屈原、昭君、孔明的祠堂更是遠遠就可以聞見氣息——盛衰,皆由古人留在同一座城池內,有帝稱於此,有帝亡於斯。歷史又是公平的,給每一座城市,都安排了它固定的憂傷。

  溯江而行,來到一處正是依山臨江而建的白帝廟。吟兒和勝南兩人皆被蜀之歷史吸引,半步也不願離開。勝南再往西望,短刀谷不遠了,那是他的夢想,一步之遙了……而他的另一個夢,回憶起來,既感慨,又有些欣慰,夾雜著些許平淡:中秋總算快到了,還有一個月,時間過得真快……

  天空,高遠而浩蕩,偶爾飛過一兩隻大雁,在哀鳴著什麼。

  宋恆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腦後:「盟主!雅興好高啊。遊山玩水起來了……」鳳簫吟蹙眉,想他也許是在集市上正好看見她和勝南表面上的閒遊,是以一路跟蹤了過來,「江湖上對白帝城聚會議論紛紛,他們都在猜測誰會贏在最後,他們都說,我們押錯了籌碼。」

  鳳簫吟冷冷一笑:「籌碼不是你們押得起的,我押上我的這條命,自認為已經對得起江湖!」

  宋恆一愣:「押上你的命?那麼你還有興致遊山玩水?現在這個時候,你就應該……」

  他的應該還沒有說完,只覺背後驟風突起,那力道猛烈到還未及身便震懾五臟的地步,眼前全黑猝然要倒,就在危難關頭,宋恆被人往邊上一推,幾乎沒有站穩……

  對宋恆而言突如其來的暗箭,使得他玉龍劍差一點僵在手上,可是這暗箭,卻正是勝南吟兒此次出遊白帝城的目的!

  千鈞一髮,吟兒出於本能地,隨即將宋恆往背離颶風的方向推,可是,那一刻她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救得了宋恆,暴露在風向正前方的,是她自己……

  周圍空氣直接往四處逃散而去,只有中間一道極速射向吟兒要害,快得令視線難以追及,猛得令誰都無法靠近,亮得令白晝忽然暗淡!像在夢境一般,白茫茫的一片,銀色的利刃不知是從何處射來,風後退,時間也後退了……

  性命攸關,吟兒立即提起惜音劍,對,她答應了勝南,既然要做好盟主,就絕對不會再讓他擔心的,就算有宋恆的意外在,她都不能再依賴勝南救她,而是應該自救!

  誰都看見,吟兒出劍又快又奇,輕而易舉就將那暗箭擊毀在地,可是正待察看這暗箭的一剎,才發現危險並未全然過去!

  此箭已畢,強光未消,原來在暗箭的後面,還藏匿著另外一箭仍然直對吟兒,比先前更強更厲!敵人真是比自己棋高一著,吟兒想要舉劍,為時已晚,可是有勝南在,事情就不會悲哀地結束,一直在身邊相護的他,似早已洞悉了敵人的念頭,飲恨刀即刻出鞘,狠狠地替自己攔截住了第二箭!

  不知是那神芒太猛還是勝南力道太大,吟兒不自覺地就後退一步,儘管轉危為安,仍然難免目眩。

  「你沒事吧吟兒?」他確定情況已定,舒緩了臉色關切地輕問吟兒。

  「沒事……我下次會更小心……」

  勝南因為吟兒這樣謙遜的語氣愕然,繼而笑著讚她:「你方才用劍自救的時候,速度很快啊。」

  吟兒也放鬆了心情,露出微笑:「那是顯然,我是劍聖。」

  換作從前,為了劍聖這個位置,宋恆會和吟兒爭論不休到面紅耳赤,可是現在,宋恆徹底目瞪口呆——何以方才林阡和鳳簫吟的刀劍一後一先,接替得如此天衣無縫,又稍縱即逝!玉龍劍,終於又輸了一次……

  鳳簫吟拾起地上的暗箭:「還好這次冒險沒有白費,我們一直在等它……」

  箭上原本插著一張紙,吟兒還未看完,就大怒要撕,勝南急忙制止,吟兒氣道:「他們憑什麼說這種大話?!七月十九,抗金聯盟絕跡夔州!」

  勝南仔細觀這利箭片刻,壓低了聲音:「這一回在白帝城潛伏的果然不止黃鶴去,金北第三也來了……」

  「這兵器?屬於誰?」吟兒疑道。

  「金北第三的解濤,他的這支暗器,叫做冰山神芒。」勝南解釋。

  「狂詩劍解濤?那個長相比女人還柔美的金北第三?」吟兒問。

  勝南點點頭:「就是他了,解濤,終於是第一個沒有沉住氣的奸細。」

  宋恆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原來你們是來引奸細的?」

  吟兒嗯了一聲,立刻轉身旋走。

  白帝廟的上空,瞬息被烏雲籠罩。

  

  江邊的一家小竹寨,那個紅衣男人並不知道鳳簫吟涉險,他心裡什麼事情都在矛盾,他坐著,一直不停地灌酒,他對面那個人憂慮地盯著他看,那人是短刀谷的路政。

  微風輕拂,路政小聲道:「洪山主,你喝得太多了。」洪瀚抒沒有醉意:「路前輩怎麼滴酒不沾?」

  路政低下頭來:「有個故人也勸我不要再喝酒,從前我也很愛喝……」

  「故人?一個女人?」洪瀚抒繼續倒酒。

  「是。」路政料到他會猜出。

  瀚抒想起了玉蓮,她也曾經不准她喝酒,可是最後她騙了自己。

  「女人是不是騙了你?是不是傷害了你?」

  路政一愣:「你是說盟主騙你傷害你?!」

  瀚抒一怔:「我才不是說她……可是,所有女人都會騙人!」

  路政黯然:「不是……她雖然騙我,卻沒有傷害過我……」

  「你怎麼知道?」瀚抒略帶諷刺。

  天空一片陰霾,路政啞著嗓子:「她因我而死,我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瀚抒見他傷悲,小聲說:「節哀吧,她應該去世不少年了……」

  路政忍住淚水:「洪山主,何必以酒來折磨自己?醉看人生不是個好方法,眾人皆醉吾獨醒,你應該做一個醒者。」

  瀚抒哼了一聲:「我不是屈原,我希望眾人皆醒吾獨醉。」

  路政一時怔住,瀚抒模糊地往遠處看,苦澀地笑起來:「她死的那一年,我才學會喝酒……」

  

  白帝城內。

  夕陽西下,君前和勝南在屋頂上欣賞錯落有致的房屋軒樓,君前笑著接過勝南手上的冰山神芒:「謝謝你和盟主鋌而走險,他們不止暴露了身份,還暴露了行動日期啊……」

  勝南一笑:「解濤上鉤就行。」

  君前點點頭:「你放心,每個地方都可能有奸細,可是每個地方都有會捉出奸細的人。對了,聽吟兒說,解濤雙箭齊發,幸好有你幫她。」

  「既然利用她,就得保護好她。」勝南認真地說,「今天也見識到吟兒的劍法了,第一箭正對著她來得很急,若是正對著我,恐怕也來不及攔。」

  君前一笑:「你可不能忘,吟兒若不是那麼毛躁,本就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不然怎麼勝任盟主?」勝南亦恢復了笑容:「是啊,不僅是高手,還是劍聖……」

  君前隨便問了一句:「對了,解濤今天是出現在哪裡?」

  「白帝廟的江邊。」勝南答道,「想來一番招搖過市之後,金人的確會選擇在偏僻處下手。」

  「白帝廟?真巧啊,今天我也遊玩了那裡。」君前道。

  「你也出去遊玩了?」勝南蹙眉,「有誰一起嗎?」

  「還有雲煙姑娘和心未,我是護他們安全的。今天很熱鬧,心未和雲煙正好一直想出門去玩。」

  實在是出乎勝南的意料,勝南不免嘆息:「來到這裡這麼多日子,還沒有陪她一起過……」

  君前一笑,拍拍他的肩:「你要保護盟主,騰不出空來,雲煙姑娘善解人意,她會明白……勝南,真是羨慕你啊,有個這麼好的紅顏知己,一直陪伴在身邊,不離不棄……」

  勝南明白君前話裡的意思,紅顏知己並不是不多,只是能陪在身邊的,真的太少了。

  世事真難料,兩年以前孑然一身的自己,想不到會在大理的地窖遇見改變自己際遇的女子,也想不到會在黃天蕩的黑夜裡,邂逅她,這個女孩,自己不用和她多說一句,她就能瞭解自己的心意,她就寧願把她自己忽略了,離他最近、卻不束縛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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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鼠狼動,四方犬獸,均是心腹患

    (二)犬獸

  點點星火,在黑暗中不斷地閃爍。

  黃鶴去的聲音在杜甫西閣前的風中,尤其顯得低沉:「冰冰,還記得這裡嗎?當年師父還帶我們來過這裡瞻仰舊跡啊……可是,訪舊半為鬼……」

  冷冰冰撩了一把火,立刻添樹枝:「當然記得,現下兄弟姐妹五個,全分道揚鑣,該死的也都死了……」

  黃鶴去嘆了口氣:「邁山死了,你不後悔?」冷冰冰冷笑:「我苦苦哀求,你不照樣把鷺飛殺了!?」黃鶴去有些生氣:「你別忘了,現在你已經另為人婦,何必還固執地唸著舊愛,簡直和紫煙一模一樣!」冷冰冰語塞,氣憤地轉過臉去不願理睬。

  僵持片刻,黃鶴去還是嘆了口氣:「你要知道,若松話裡的意思,就是希望邁山和鷺飛一個不留,這樣的話,和你有關的男人才只剩若松一個……天教你是易邁山的女人,又是他賀若松的女人。」

  黃鶴去話中的人物,正是冷冰冰降金之後改嫁的男人賀若松,之所以黃鶴去要順著他的意思,是因為他是金南的第一。冷冰冰早該瞭解,加入了金南的陣營,就終將殺死自己身為宋國盟主的男人。

  她卻不肯妥協,依舊陰沉著臉:「就算他殺了鷺飛和邁山,也不能抹煞我的過去,愛過的,終究是愛過……」

  黃鶴去續道:「這次金南金北鬧翻,主公只把白帝城的權力放給了我們金南前十,勢力比以往減半,現在抗金聯盟又云集此地,李君前厲風行司馬黛藍一個比一個囂張,林阡鳳簫吟來者不善,事情還是很棘手……」

  「而且,柳峻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和楚風liu在斗,抽不出身來,所以來白帝城率領撈月教的這個,是他的孫子柳斷雲。」冷冰冰不無擔心地說。

  鶴去一愣:「柳斷雲……這個人,要多加小心。」

  

  莫非幾日來迷上了圍棋,即使吳越不在,也要一人廢寢忘食地鑽研,黑棋白棋四處角逐攻城略地,沉浸其中不亦樂乎,閒暇時候憶起吳越的話來:「敵人想不到的也許就一個棋子,他再怎樣微不足道,都足以決定勝負。」莫非托著下巴,能感受到周圍人的混雜眼光,「我能不能,做這樣的一顆棋子,讓哥來下?」

  想到這裡,全身火熱,有些棋子,一旦入局,便扭轉勝負。

  「少俠長得好是俊朗不凡!」一個算命先生走到莫非身邊,莫非看了他一眼,沒多注意,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先生,掏了錢準備打發他走。

  那人一把推開他拒絕他:「看少俠的眉宇氣度,這一生飛黃騰達,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莫非睥睨了一眼:「發財有可能,大財就不求了。」那人又道:「少俠的兒子可以官拜大將軍!」莫非冷笑:「我兒子已經是大將軍了,你算錯了吧?」那人甚是詫異,看了莫非良久,啞然失笑:「其實,少俠的父親才是大將軍啊……」莫非瞪了他一眼,斬釘截鐵:「對不起,在下沒有父親!」那人面帶尷尬,許久,還是從懷中摸出一副捲軸來:「少俠可曾見過這麼一個女子?」

  莫非瞥了一眼,不由得怔在座位上——畫上美人明眸淺笑,眼神含情,體態婀娜,長發及地,無比華貴,既神秘又迷人,成熟得動人心魄,不是雲煙又是何人?莫非一愣:「她……她是誰?!」那人追問:「她在哪裡?」莫非小聲道:「我不知道。」那人哼了一聲:「少俠,你若不告訴我,我也不會告訴你躲避災難的方法,今年你的家鄉將會遭遇特大災難!」

  莫非嗤之以鼻:「我不信這些,你走吧!」

  那人收起畫卷,冷冷離開。莫非無暇管他,回過頭來繼續盯著棋盤看。

  

  在秘密據點裡,消息無論真假,總會不脛而走,透風的牆沒有篩選的能力——

  「聽說淮南十五大幫的莫非和金人還有勾結!」「他不是干了連環三案,是金國懸賞最多的欽犯嗎?」「被金國的名捕門抓了這麼久還沒有抓到,難道沒有蹊蹺,老兄你動動腦子也猜得出來!」「那這麼說,金國有人正在操控著他!」

  謠言的主角莫非,在內室一邊下棋一邊等待事態發展。

  「那司馬黛藍還為何留他?」「誰知道啊,司馬黛藍一直都替他護短!莫不是看上了他!哈哈!」「金國那個人會是誰……」「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吧……」

  有個戴斗篷的少年呷了口酒: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莫非怎麼可能是奸細?這幫宋人,真會自我分裂……想著想著,不覺嘴角一絲輕蔑的冷笑:自我分裂的國家,怎麼可能勝出……

  柳斷雲,十七歲的他,代替柳峻領導撈月教來到宋人的中央,挑撥離間,暗殺分裂已有半月之久,積累了不少成功搗毀幫派據點的經驗,此時,正出神地聽著,分析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

  然而,黃鶴去和冷冰冰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初出道的柳斷雲,會不會低估這群同樣年輕的宋人,會不會不懂這些宋人的狡猾,他的敵人莫非,其實是在故意地引他去低估……

  忽然內室門開,言論霎時止歇,莫非攜帶棋盤,黑著臉穿過人群,什麼也沒有辯解。

  柳斷雲在人群深處抬頭,看見莫非健康帥氣的面容,忽然有些同情他:聽爺爺提起過,他是黃大人的兒子,他們容不下他的……

  

  次日,古城飄雨。

  在棋盤邊孤單下棋的莫非,能夠清楚地聽見四面八方的閒言碎語,表情再度偽裝成忍無可忍,天衣無縫。

  「莫少俠……」

  莫非抬起頭來,立刻撞擊到對面少年的眼,那眼神稚氣未全消,莫非預感到了什麼,小聲問:「閣下是?」

  「在下是和莫少俠不同分堂的堂主,在下叫宋修霖,在下聽得,實在是有些困惑……」

  莫非氣憤道:「他們要說便說!我沒有降金!是他們胡亂猜測!」

  「其實,在下早就慕少俠之名,我不信少俠會背信棄義暗投金人……」

  莫非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可惜啊,現在你們之中有幾個人會不懷疑我?」

  宋修霖一笑:「莫少俠,身正不怕影子斜啊,總有那麼一天,他們會相信你的。」

  莫非聽他咬「他們」兩字時的彆扭,心中狠狠地說:不要怪我,從你的眼神裡,看到的是金人特有的驕傲,哼,『他們會相信我』,你不屬於他們,只有兩種可能,不是患難中的朋友,就是我要引出的敵人……

  化名的柳斷雲大概不曾想到,他說第一句話起,就已經被莫非當作了誘餌吧……

  

  黃鶴去望著滔滔江水,神色凝重:「冰冰,你去白帝城,把斷雲換回來。」冷冰冰一怔:「你怕他做不了事?」

  「不是做不了事……他端了淮南十五大幫那麼多據點,目標很大,他一驕傲,會暴露身份……」

  「可是,你得罪得起柳峻?」冷冰冰的疑問,其實問出了黃鶴去的恐懼。

  正說著,手下帶來一個人,那人看見黃鶴去,立刻呈上一封信:「這是柳大哥讓我送來的。」

  鶴去拆開信來讀,臉色微變,冷冰冰接過去看,一目十行:「他要從莫非下手,把小秦淮和短刀谷也一併拔出來。」冷冰冰蹙眉:「莫非還有利用價值嗎?他們對莫非並不完全信任……」

  「不然,莫非身邊有吳越。」鶴去搖搖頭,「斷雲還是有些判斷能力,知道莫非和吳越的身世有多麼值得利用。那就先暫且容他這麼做吧……」

  冷冰冰冷笑:「你自己的兒子,隨便你怎麼去用,反正寧輸一子,不輸先機。」

  鶴去不理會這一句的暗諷,轉身對那信使說:「通知柳大哥,加大力度,警惕吳越,儘量拉攏莫非。」那信使點頭便去。

  黃鶴去嘆了口氣,繼續看那江水,大敵當前,他實在不願意再去管柳峻的威脅。可笑的是,他的兒子們,全都屬於敵人……

  

  「野哭千家聞戰伐,夷歌四處起漁樵。」勝南和吳越站在制高點,俯瞰腳下風雲變幻,戰爭的悲壯和人生的多舛,均縮於杜詩一句。

  吳越等待莫非走到兩人身後,輕聲問:「為什麼要陷自己於進退兩難之境?」「哥,這是一場暗戰,不會野哭千家,不會夷歌四處,但是會流血,會三峽星河影動搖……那個隱藏在淮南十五大幫的奸細,他要徹底端掉我們幫裡在白帝城的據點,當然要找一個從敵人陣營裡被敵人趕出來的人……那樣做,他就可以順藤摸瓜……」

  吳越搖頭:「莫非,你不懂,你不適合這樣做,這樣做太危險!」莫非往水中投石,笑著答他:「哥,也許我不瞭解自己,可是我很清楚別人。宋修霖此人,既單純又高傲,在我見過的奸細之中,只屬三流……」

  「不行,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會同意你這麼做……」吳越不肯令莫非如此涉險。

  勝南忽然憶起楊鞍對莫非眼神術的欣賞:「其實,這麼做未嘗不可。他們順藤摸瓜,也方便了我們按圖索驥。」吳越疑惑地回過頭來看他,只聽勝南續道:「敵人的棋進了我們的領地,我們在封殺之前,要充分利用他們的這顆棋。新嶼,從前我們在泰安,也參加過這樣的暗戰,新嶼你從旁掩護他,足以令那金人上鉤……」

  吳越有些回心轉意,轉過頭來看見莫非點頭微笑的表情,嘆了口氣:「好,莫非,你放心,哥會幫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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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鼠狼動,四方犬獸,均是心腹患

    勝南和宋賢約在杜甫西閣故跡的附近見面,並沒有想過會歪打正著金人的據點。宋賢照常點了幾碟小菜,邊等候勝南的到來邊不時地偷口酒喝一喝。如果,可以把現在當成過去的話……

  自打前年飲恨刀丟失離開泰安之後,兄弟三個都沒有好好地在一起聊天談心過,原先來到夔州想三兄弟好好聚一聚面,可惜最近吳越要去幫莫非掩護仍舊無暇分身,令人不由得有些失望。好在沒有吳越在場,宋賢和勝南也許可以談更深一層的話題,他們,本來就應該單獨會一會面了……

  老遠就看見勝南的身影漸近,酒寨外人再多,他的輪廓還是可以和別人鮮明地區分開來。

  「嗯,好香的酒,還有泰安的味道!」勝南笑著坐在他身邊,被那酒香誘引,立刻要喝。宋賢微笑看他:「鼻子真靈啊,這是爽哥最近回去在地窖裡發現的,他說咱們幾個都是酗酒狂徒,每個都必須分一些。這樣算來,咱們仨從小到大欠爽哥的酒債已經做牛做馬都還不起了……」

  「這麼好喝的酒,就算又欠爽哥一屁股債都值得!」勝南開心地邊嘗酒邊夾菜,宋賢看出他很餓,也知近來為了引蛇出洞勝南時刻謹慎戒備都沒有如此鬆懈過,於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菜都留給他:「又吃這麼急了,看來胡阿姨不在,你還是這般肆無忌憚,吃得這麼豪放!」勝南臉色忽然一變,停杯投箸,宋賢疑道:「怎麼了?」

  勝南把瓢泉之事原原本本告訴他,宋賢有些詫異:「張睿叔叔是這麼說的?!可是,胡阿姨,她應該會理解吧……」

  勝南苦笑著:「殺辛棄疾是她活著的唯一理由,我知道,我最後還是會辜負她的希望……還是對不起她……」

  宋賢明白,雖然有些事情已經定論,可是誰錯誰對往往不能用一句話說得清楚。於是靜默了片刻,必須要提起另一個對勝南也至關重要的女人:「勝南,不要等到中秋之後了,就在白帝城勸服玉澤吧,你從前做什麼事都從一而終做得很好,卻為何和她要如此曲折……」

  勝南一飲而盡,在宋賢面前,永遠掩飾不了自己真實的想法:「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一個贏不了的女人?再瘋癲再狂野,再堅決再強勢,都會敗給這個女人,有些情緒有些話,就只留給她一個人,甚至想把這個世界都交給她,可是她不想聽不想看不想接受,你做再多都是徒勞……」

  宋賢理解,宋賢怎麼可能不理解,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代替玉澤遇見最溫柔的勝南和最痴心的宋賢……

  宋賢卻驟然低下聲來:「那麼勝南,你身邊的那個名叫雲煙的女子,是不是比玉澤要溫柔,是不是比玉澤要善解人意?玉澤和你失散一年多,你身邊不可能沒有第二個女人出現,這個雲煙,一直在糾纏你、阻礙著你和玉澤重逢是不是?」

  勝南搖頭:「宋賢,你要相信,雲煙從來就沒有干涉過我的生活。她和玉澤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子,也根本沒有一個比較的標準。」「說的也是。雲煙姑娘既然可以進入你的心,那就不會像我想像中那麼壞。可是,你和玉澤就這樣繼續冷淡下去嗎?兩個人之間聚少離多,本就是一個危險的情景,更何況不知多少人會在背後中傷,玉澤心又脆弱,再不見面,真的叫人難以放心……」

  「我不會見她。她說中秋,那就是中秋,早一日都不行。」勝南堅定地回應,「你其實應該很清楚玉澤的個性,她雖然脆弱,有些事情一旦設定了期限還是會拿定主意。」他拍拍宋賢的肩:「我知道,你擔心是因為你對這件事情有愧疚覺得該負責任,可是,你明明就沒有做錯,你明明是被連累了,你是為了我才會一路拚死保護玉澤,遇見了無數的危險,還要被那幫人硬是拖進謠言的圈子。要說抱歉的要覺得負責任的人是我,是我讓她懷疑,是我讓你焦慮……」

  宋賢嘆了口氣,他真想告訴勝南,不是這樣的,他不是光為了勝南,他也不是被那幫人硬拖進謠言的,他是心甘情願,是他自己讓自己在焦慮,是他和勝南一起令玉澤懷疑,可是勝南啊勝南,你終於沒有完全瞭解這場情事——

  你的兄弟確實在愛著你的女人,只不過,你在她的心裡永遠是第一位,我只適合做你的兄弟,而不配做你的情敵……

  酒寨之末,站著的一男一女正是黃鶴去和冷冰冰。

  黃鶴去哼了一聲:「林阡和楊宋賢,這兩條魚還真大……」冷冰冰問:「抓嗎?」

  鶴去搖搖頭:「以防有詐,上次解濤沉不住氣,發了兩枚冰山神芒,反而暴露了他自己。」

  冷冰冰點頭:「那是他自找的,解濤只是武功高強而已,論綜合實力,主公第一,若松第二,你第三。」

  黃鶴去一怔,悲從中來,哭笑不得,洪瀚抒的那句話重新襲上心頭:「你怎麼什麼都是第三!」

  他嘆了口氣,可笑,卻也的確如此啊,隨即轉頭往回去,「傳令下去,不准攻擊!」

  

  勝南宋賢二人敘罷從那酒寨出來,原先壓抑的心情經過傾吐終於轉好,一併來到草堂之中瞻仰舊跡,正自欣賞著,忽然就感應到一陣殺氣,飲恨刀和潺絲劍不約而同地提起來,從小到大不知多少次一同遇險對敵了,早已是不必再用眼神交流的默契。勝南一笑:「無邊落木蕭蕭下!」一刀橫指右面,既快又準,一刀將那奸細挑出來,那人衣帶盡數被砍成一段一段,第二刀過去,那人已被長刀馴服跪倒在地,宋賢讚道:「不盡長江滾滾來!」一劍直向左邊,一道閃光,鋒芒畢露,第二劍一下,另一殺手也已籠罩劍光之內無法脫身。

  勝南瞥見拐角處一飄而過的一道薄影,心念一動,低聲道:「宋賢,先把這兩個奸細帶回去,我先在這草堂附近看一看。」

  「金人又來這一套了……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宋賢一笑,將那兩個奸細縛緊。

  

  一路跟蹤那熟悉的薄影來到草堂不遠的一座木屋之外,勝南屏氣凝神躲在暗處窺探當中動靜,同時不慌不亂作下記號。

  透過門扉的空隙,可以清楚地發現木屋中間的那老者,是久違的敵人黃鶴去,此時此刻他正側身對著自己,言語之中儘是氣憤:「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下過命令不准去攻擊林阡和楊宋賢!你當耳邊風是不是!?」

  勝南一路跟蹤的那一個轉過身來,包括黃鶴去,人人都不免要為之驚豔,繼而心事飄搖:「你下令能下得到我頭上來?」金北第三的解濤,言語時的陰柔,長相中的妖冶,笑容裡的甜美,著裝後的俊秀,如果初次見到,都會誤以為這是金國一個絕頂的美女,事實上,在大金這許多年,這雌雄不辨的男人的追求者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貴族公子,男人女人都不計其數。

  勝南見解濤在此,並不吃驚,驚訝的卻是黃鶴去和解濤說話時候的互不相讓,心念一動:難道這一次金南金北沒有合作?否則兩個第三怎麼會如此交惡?

  黃鶴去冷道:「我當然管不了你金北的勢力,可是你也不要插手壞我的大事,你比我先認識林阡和楊宋賢,也知道他們的本事,幹得不好就適得其反,別再像前幾日那般魯莽!」

  解濤輕輕撩發,紫紅色袖後,露出和玉鐲搭檔完美的雪白肌膚,他好像是在生氣,嘴角微微上揚著,說不盡的誘惑,古詩裡才應該有的妖童媛女,卻擁有安靜恬美、清新自然的表情,血氣方剛的男人們,此刻視線都無處可逃,黃鶴去發現了身邊介秋風神魂顛倒如同夢囈的模樣,怒其不爭地立即對他的頭就拍了一下,硬是將他拍醒了。

  解濤臉色微紅,輕聲否定:「解子若可以對天發誓,上次那冰山神芒非我所發。」

  「金北有雲,男子相貌當如是,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可惜得很,妖冶嫵媚的男人會跟男人跑了,還會把男人的本色一併拋棄,做錯了什麼都矢口否認!」東方雨冷嘲著,也闖進了勝南的視線,勝南在心裡默記著敵人的人數,也覺察出金南金北兩黨正在分化。

  眾金人聽得這一句,知東方雨諷刺解濤斷袖,一時個個面色凝重,擔心東方雨觸怒解濤。

  解濤卻美麗地笑著,聽他說完,悠悠回應:「男人的本色?什麼是男人的本色?東方大人是指自己殺了自己的人馬、替敵人承擔罪名麼?」

  東方雨料不到侮辱不成反被嘲笑,怒不可遏:「上次在蒼梧山被林阡設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天驕大人也沒有全然盡力!」

  「怎麼?金南金北的前四名,要一個跟一個對上號嗎?!」軒轅九燁的聲音不重不輕,卻令勝南的心不免一震,如果說別的敵人並不甚棘手,這個人卻不得不令他對大勢的評估再次改變,「打了勝仗,就分贓不勻,想方設法把別人排擠出去,打了敗仗,就推卸責任,大敵當前還要內訌,我請各位記得了,現在是金宋兩個國家,不是三國,何必將我們也當作敵人!」

  「那就請問天驕大人,是誰在將誰當作敵人,我下令不准出擊,是誰不顧命令一定要出手,結果還是被林阡和楊宋賢打敗擒獲!」黃鶴去冷道。

  軒轅九燁一笑:「解濤這樣做何嘗不可,反正他派遣的那兩個殺手,被帶到鳳簫吟面前也還是咬舌自盡,既打擊了他們那位盟主,我們也沒什麼損失。」

  黃鶴去一愣,知他此番又是攻心:「真看不出來,你這是讓他們哀莫大於心死啊……只不過,這一回主公是把事情全權交給了我們金南,天驕大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兩個組織,畢竟會犯群龍無首的錯。不屬於天驕大人的事情,何必越俎代庖?」

  軒轅九燁冷笑:「那好啊,金北前十這一回,就等著看你們失敗……」

  

  連續兩個雨天過去,仍然沒有放晴,鳳簫吟坐在桌旁,回想最近被擒的奸細接二連三地自盡於前,忍著情緒不發火,攥緊了拳頭:「跟我鬥!我們就看誰能夠撐到最後!」

  金陵笑著安慰:「最近捉到的都是死士,鳳姐姐不必掛心。」吟兒嘆了口氣:「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他們成為死士呢?」

  君前忽然疑道:「這兩日都沒有見到勝南啊,他去了哪裡?」

  吳越不時往屋外看:「他和宋賢正在調查黃鶴去的據點數量和分佈。就在前兩天,他們跟蹤到了黃鶴去運籌帷幄的重地,現在,咱們有兩條路線可以按圖索驥。」

  吟兒眼睛一亮:「有多少人掩護?他們會有危險嗎?」吳越一笑:「盟主不必擔心,宋賢和勝南當年在紅襖寨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奸細,他們搭檔著,曾經攪和得金國組織在泰安雞犬不寧。」

  君前放心地點點頭:「現今,敵人也正在想方設法查清楚我們所有的據點,怕是萬萬沒有想到,咱們有兩個大奸細在回敬他們……」

  金陵沉思片刻:「若勝南和宋賢可以佔先機,咱們倒是可以立刻就出手,速戰速決。」

  吳越點頭:「眾位放心,最遲今晚,他們可以摸清楚黃鶴去的大部分部署。咱們晚上再聚面商議這次如何速戰。」

  吟兒想不到這場暗戰來得如此之快,笑著點點頭:「讓解濤和他的七月十九見鬼去吧!」

  吳越推門出去,看見雲煙和心未正在砌磚搭屋子,玩得不亦樂乎,不免有些喜歡她童心未泯的性子,想勝南在泰安受罪那麼多年,又和藍玉澤次次分分合合,現在有雲煙這樣的女子相伴江湖,真是幸福,卻忽然想起石磊,不知不覺有些傷感,放慢了腳步。驀地腳下像絆到了什麼,吳越停下腳步,把那石塊扔掉,心未急忙跑來:「新嶼哥哥,不要踩著我的字!」

  「咦,這是夔州的『夔』字啊,心未原來會寫這麼難寫的字了!」吳越笑著摸摸他的頭,讚道。

  「是雲姐姐教我寫的!」雲煙聽見了吳越的讚揚,喜滋滋地笑。

  君前、金陵和吟兒一併走到這「屋子」旁邊看心未寫的字,吟兒蹙眉:「可是,這『夔』字是這麼寫的嗎?不是這麼寫的吧。雲姐姐還是教錯了啊,誤人子弟啊!」

  雲煙很認真地察看了一下這個夔字,果然寫得不對勁,擦擦汗手把手地教他:「心未,你還是少寫了一橫……」

  吟兒送吳越等人離開,獨自一個人經過雲煙和心未再回屋,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個夔字,隱隱約約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牽制著自己的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3
第229章 鼠狼動,四方犬獸,均是心腹患

    (三)心腹患

  長夜漫漫,雲煙無法安睡,起身看窗外,燈火寂然。忐忑著喝了一口水,聽著遠處敲更的聲音,她猜測,幫助吟兒統領抗金聯盟的他,此刻應該正在快而簡潔地攻擊金人吧。那些同樣也身經百戰的敵人們,恐怕沒有意識到,在白帝城他們只要有一個人疏忽,就會葬送他們的所有。

  「雲煙姑娘。」她不敢走太遠,只限定自己在廊上來回地等待,轉過頭去,看見喚她的人是留守此地的前輩路政。她和路政並不熟悉,卻也清楚,路政所率領的短刀谷,將是勝南最後的歸宿。

  「雲姑娘沒有武功,可不是一件好事啊……」路政嘆了口氣,走到她的身邊,沒有繼續說什麼。

  雲煙一笑:「路前輩不必擔心,其實,越沒有武功的人,越懂得怎麼保護自己。我不會令勝南分心。」路政一愣,微微點頭:「雲姑娘是為了什麼,老夫心裡很清楚。可是,為何要找飲恨刀林阡呢……」

  雲煙不解他最後一句的意思,正待相詢,卻聽屋外通傳暗號的聲音,緊接著勝南吟兒等人破門而入,雲煙早把剛才的疑問略去,上前去迎這風塵僕僕的兩位:「怎樣?」

  「還好。」勝南面帶笑容,「繳獲了一些俘虜,只不過,沒有全勝。」

  雲煙哦了一聲:「那便好,不必太心急。」

  

  晨星已亮,然而拉上簾去,光線驟減,黑夜其實沒有全然過去——

  「介秋風和東方雨的據點都被我們掃蕩了一遍,黃鶴去那據點明明也是真的,可是他閃得太快了,來不及去消滅。」「他們像是在我們去之前得知了我們的計畫一般……」「唉,竟然會對黃鶴去撲空。」屋子裡的每個少年,提起這場暗戰唯一的缺憾,都覺得失望又疑惑。

  可是,由勝南宋賢聯手調查出的據點,又是眾首領行動之前才聚集合議的一場速戰,黃鶴去再怎樣神通廣大,都不可能閃得如此巧妙又乾淨!

  「我們身邊,還有內鬼。」勝南壓低了聲音,雖是初秋,眾人還是覺得衾寒。

  君前嘆了口氣:「內鬼就在這裡,就在我們身邊。大家要好好地想一想,昨天咱們合議攻擊的時候,有哪些外人在。現在敵人的內線在我們身邊,據點是不安全的,所以一定要加緊防備。」

  「原來,奸細不止一個啊……」吟兒心裡模模糊糊起了一個念頭:昨天合議攻擊的時候,其實是有外人在的……雲煙姐姐,雲煙姐姐就在屋外等著勝南,如果說,雲煙姐姐是奸細,不,不要是她……

  「現在,剿除黃鶴去的這根線還是斷了,還是需要從長計議。好在還有另外一根線。」勝南等眾人安靜離開,微笑轉頭看著若有所思的吟兒,「盟主,在想什麼,在難受敵人沒有全軍覆沒?」

  吟兒嗯了一聲:「是啊,原本是希望今天就慶祝勝利給金人一個下馬威的,知道黃鶴去逃走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唉,解濤上鉤之後就沒有動靜了,黃鶴去又這麼陰險狡猾……」

  「不要多想,如果一次戰爭這麼快就結束,那就沒什麼意思了。這一次對黃鶴去撲空,就當是積累經驗。」勝南笑道。

  吟兒搖頭:「我才不喜歡一直把仗拖著打,最好敵人是一次性地解決完了,多痛快!」

  「如果你的敵人們也想一次性地解決你,這場仗就絕對會拖著打。黃鶴去比東方雨之類的敵人要沉穩,不好對付。不過也不用著急,他已經五十多歲了,我們才二十,有的是時間跟他耗。」勝南這般勸慰,吟兒想不露出笑容都不可能。

  「現在要做的,就是等那個探聽我們行動的內鬼自己現身了……」

  吟兒試探性地問他:「勝南,如果,我是說如果,自己的愛人其實是敵人,那應該怎麼做呢?是殺了她,還是留著她利用,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著她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那要看那個愛人有沒有對不起自己,如何對不起自己了吧。」勝南不知她懷疑的是雲煙,搖頭苦笑,「你的腦袋裡這種問題還真多。」

  那個時候,勝南和吟兒都還不瞭解,其實有一種愛人,是會讓自己心甘情願和全世界為敵的。

  

  君前從自己屋中出來,舉頭看藍天,嘆了口氣陷入沉思:師父,在夔州,每根筋都要繃得緊,原來抗金要這麼累……

  耳邊是樸素的三峽民歌,他低下頭,看見階下心未正在打彈弓,他有些開心,大步過去看心未:「心未,快樂嗎?」「快樂!」心未微笑著,邊擦汗邊繼續打。

  君前想起劉阿斗,不懂亡國悲劇的國君不會有煩惱,不懂家族恥辱的公子不會有仇恨,心未不是勝南,也不是君前,沒有他們的恥辱和負擔,所以,也樂不思蜀。

  君前往前走了幾步,有些不放心心未,又往回看了一眼,他正往上空瞄準,表情很專注,君前一愣,他一直也是活在勾心鬥角中的人,他知道這樣的表情意味著什麼。他心一顫:師父,托您顯靈了。

  晚飯時候,勝南、吟兒、雲煙和吳越一起進食,心未竄上跳下,很熱鬧,吟兒看君前來到:「二大爺,找到我小師兄沒有?奇怪啊,他跑到哪裡去了?」君前一把奪過她的筷子,在飯菜裡翻了一翻,小聲道:「別吃了,裡面有藥。」

  吟兒一怔:「你說什麼?大……大家都吃了……」

  君前小聲道:「我有些懷疑廚子,你們小心些。」他轉身就走,甚至不去注意唐心未。他邊走邊說:「現在你們還沒有什麼大礙,若再多吃十幾天,就會和前總舵主一樣了。盟主,以後你找個可靠的人再下廚。」

  吟兒有些無措:「這麼說,真的處處是敵了?」君前在井水裡洗了洗手:「怕什麼,不用怕!」

  雲煙看心未要哭,抱住他:「心未,別哭了。」君前一笑:「雲姑娘和心未很合得來啊!」雲煙嫣然一笑:「我要是有心未這樣的乖孩子就好了。」

  吟兒一笑:「哦,原來雲姐姐已經想要一個孩子了啊!」雲煙面上一紅。勝南笑著看心未:「要是生個孩子像心未這般聽雲煙的話也就夠了。」

  吳越看他幾人說笑,點點頭:「大家就應該如此,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

  君前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不由自主地想起白翼,十多年前他教君前、白路打彈弓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時候路兒總是嘲笑君前表情醜陋,笑他緊眯著眼睛,齜牙咧嘴的模樣,白翼微笑著說:「路兒,你打彈弓的時候也這麼醜呢,小孩子打彈弓的時候,表情都很凶殘。」

  眼前再一晃而過的是唐心未的影子,他打彈弓的時候,表情是一種「專注」,表示什麼,表示出的是一種幾十年的熟練。熟練,這種表情,不會由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無意間就流露出來,技術再嫻熟,孩子們的臉上也只有稚氣和傲慢,沒有成熟與飽滿,所以,那樣的表情,不會是心未這樣性格的孩子能擁有!

  君前心道:他的胃口好大,準備把吟兒、勝南、吳越和我一起殺了……

  敲門聲,君前警惕地握鞭轉身:「誰!」

  門上敲了三次,輕重不一,是小秦淮的暗號。

  一個黑影竄上來:「君前哥!」原是大橋。

  君前一骨碌從床上起身:「什麼事?那邊出事了?」

  大橋坐下:「路兒讓我通知你,賀敢可能要亂,我怕她抵抗不住,君前哥,你能不能看著辦,回建康去控制著形勢?」

  君前搖頭:「你讓她別緊張,賀敢羽翼未豐,不敢亂來,何況小秦淮主力全在建康牽制著他。」

  大橋嘆了口氣:「我總覺得,小秦淮越來越離不開君前哥了……」

  君前一怔,輕聲道:「你回去讓路兒多調些人馬給越風,賀敢離他最近……」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2-24 16:0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3
第229章 鼠狼動,四方犬獸,均是心腹患

    巫峽,棧道上挑石工很多,踏歌而行。

  洪瀚抒呆滯地看著聽著,唯一明白的是,他已經遠離了白帝城。

  船速即使放慢了也還是很快,但後面那條船明顯追了上來。

  葉文暄不由分說地跳上船來:「洪瀚抒!你幹什麼!」

  洪瀚抒一笑,繼續喝自己的酒:「蕭何追韓信嗎?」

  文暄怒道:「洪瀚抒,大家都在出生入死,你在幹什麼?」

  瀚抒苦笑:「多我一個,少我一個,不是無所謂嗎?我是一個不會被記住的人,說難聽點,多餘的人!」

  文暄氣得幾乎想奪他的酒壺扔掉:「我厭恨你這樣的人生態度!」

  瀚抒冷笑:「你厭恨去,與我無關!」

  饒是文暄那樣的性子,也生氣到了極點:「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以後的抗金聯盟裡,再也沒有你!」他回去自己的船,立即西上。

  瀚抒覺得自己的船搖晃得厲害,立刻就跳上另一隻大船,躲到了船艙裡去,最近特別喜歡沉浸在黑暗中,只有那裡能最清楚地聽見自己呼吸,眼前穿梭著各種畫面——祁連山、黃天蕩,蕭玉蓮、黃鶴去……祁連山上她騙他,黃天蕩裡他傷他,他們,一個是自己最愛,一個是自己至親,最親最愛,所以也最傷最害。傷害到什麼程度?傷害到他已經不屑鳳簫吟,也不去管宇文白,偶爾想到鳳簫吟氣得慘白的臉和宇文白急得大汗淋漓四處尋他的模樣,他長吁一口氣來,他不可能為這些說抱歉。

  頭上面的人聲很嘈雜,瀚抒本不願去幹涉,但話越來越多,全鑽進了船艙裡,特別是當「黃鶴去」這三個字也入了耳之後,他一驚,抬起頭來。

  「黃鶴去貢獻了好幾個兒子抗金啊!」「真可笑啊,父親要和兒子打。」「不過,天驕大人說過,黃鶴去是金南的人才,不容小覷啊,咱們公子真不該得罪他……」「你說那冰山神芒真是咱們公子發的嗎?」

  原來是金人,洪瀚抒知道,自己是誤上賊船了。這條路自古以來都一樣,你不走左邊,只有右邊給你走。

  「那幫宋人和黃鶴去在夔州城爭奪地盤,咱家公子就坐收漁翁之利,真是不錯的計畫。可惜咱家公子竟然暴露了,咱們現在再來作用已經不大……」「怕什麼,人多就行……」

  洪瀚抒一驚。最近他一直沒有管形勢發展,現在才發現,原來葉文暄說的不錯,他們所有人都在出生入死,那他呢,雲霧山的第七名,天讓他在金人的船下聽到這樣的消息,當一路敵人分裂成了兩路,如果他還是當年領導祁連山政變的那個洪瀚抒,那他該怎麼做?

  真的要去敵對自己的父親是嗎?

  他真的很想問莫非和吳越這句話,他們為什麼可以不顧這血濃於水的親情……

  

  「跟著宋修霖有結果嗎?」吳越走到莫非的身邊。

  「跟蹤到了那個和他接頭的人,撈月教的勢力應該就在我圈定的範圍裡。」莫非胸有成竹,「他不叫宋修霖,他叫柳斷雲,是金南第四柳峻的孫子。」

  「很好。」吳越淺笑,「幸好我和盟主沒有多次提起跟蹤柳斷雲的計畫,否則恐怕連這根線也要斷。」莫非聽出音來:「怎麼?盟主身邊有奸細?哦,難怪上次的行動會失誤……」

  吳越點點頭:「不過,我猜勝南已經心裡有數。這個奸細,比柳斷雲藏得還深……」

  莫非四顧片刻,看見柳斷雲進屋,連連招手:「修霖,大快人心啊,前天厲少俠在城郊抓住了一幫金人!」

  「是嗎?」柳斷雲走過來,輕聲問著,沒有絲毫的不安情緒。

  「可惜啊,大部分是死士。不知為何,這幫金人尤其難捉,暴露出來的一批根本影響不了另一批……」

  柳斷雲瞬間露出一絲陰冷的笑:那是當然。

  莫非捕捉到這一絲冷笑,自己仍舊是剛才的表情:「對了,跟你介紹一下,我哥哥,吳越!」

  「久仰久仰,紅襖寨的吳當家啊,從前就聽說過!」柳斷雲和他的實際年齡並不相符,初看的確像一個患難時候的至交,但相處越多,暴露得也就越多。

  吳越沒有忘記測試他:「你和莫非先聊,對了莫非,今晚老地方見。」

  

  「七月初七了。去年這個時候,還在泉州過節慶。」吟兒下棋遇到瓶頸的時候,就抬頭看天回憶,一個地方,一種氣氛。

  莫非從後院進門來:「在下棋呢?」

  在場圍看的是勝南、君前,下棋的是吳越、吟兒。吳越一邊執子一邊問:「來啦?」莫非一笑:「對,來了……」

  吟兒沒有轉頭,感覺到牆角處的不勻呼吸,吳越被吟兒一步步逼退,這一局竟似要輸。勝南在一旁佩服地看著吟兒:「吟兒你真是高人,新嶼的圍棋在泰安是高處不勝寒的……」

  「真的嗎?」吟兒很開心,也自滿。

  「那當然……」宋賢頓了頓,轉折說,「是自封的……」

  眾人大笑,吳越很生氣:「反正比你們兩個強得多。」

  看吳越苦思冥想的模樣,莫非忍不住,過來指著一個地方,那棋一下,竟亂了整個佈局,吟兒臉色一變,大勢已去,驚詫地起身來:「莫元帥,雖然你這個行為非君子,可是,我輸得心服口服……」莫非頑皮一笑,吳越嘆氣:「徒弟超過了師父……」

  宋賢喜道:「老天爺在提示我們,咱們下的這盤棋裡多出了一顆棋,他會反敗為勝。」

  勝南亦舒緩了心情:「剛才我賭咒,新嶼代表我們宋人,吟兒代表金人,結果她輸了!」吟兒大怒:「憑何我代表金人!?」說罷要揍他。

  看著他們嬉笑,柳斷雲冷冷笑:我才是那顆棋……

  

  過一刻,君前端著還在燒火的鍋出來:「川菜啊!非常辣!」吟兒立刻停止打鬧去吃,眼淚馬上就嗆落下來,還倔強地說:「哪裡辣了,一點都不辣。」門外的呼吸聲已然消失,勝南嘆了口氣:「他是個金人麼?」莫非點點頭:「金南第四的孫子。」

  吟兒悟道:「柳峻的孫子?他派的家人真多,我去年,差一點就死在柳峻和他媳婦手裡,幸好被印章救了……」莫非沒有注意她因為提起洪瀚抒臉上的窘色:「柳峻一直都肆無忌憚得很,不過他的孫子經驗並不是很足,太過驕縱了……」

  吟兒夾起一隻花椒來嘗:「那咱們何時行動?」

  莫非道:「他好大喜功,定然在短時間內就會回去找人聯絡,我看時機已經夠成熟了。」

  勝南嗯了一聲:「行動不能再慢,畢竟奸細不止柳斷雲一個,我們解決了撈月教,要逼著黃鶴去重新出現,順帶著對付這個安插在我們身邊的奸細……」

  君前抬起頭來:「你一定也發現了這個奸細是不是?」勝南嘆了口氣:「希望我沒有猜錯,可是,他不像是個孩子……而且,也不忍心告訴雲煙,她很喜歡心未……」

  吟兒手中碗筷即刻停頓:「你們在說什麼?你們懷疑心未?!」

  「是,不管你信不信,奸細就是他……」君前說。

  「我……我不明白……」吟兒蹙眉,她沒有想過懷疑心未,就算逼迫自己去懷疑雲煙都沒有懷疑過心未,「他只是個小孩子啊……」

  「有些方面,他表現得很沉穩,不是小孩子會有的,他比柳斷雲善於偽裝,上次也是他通知了黃鶴去撤離……」君前嘆。

  「你還記得在白帝廟的那次暗殺嗎?其實那一天我就懷疑,第一個沉不住氣的不是解濤而是唐心未,是他央求著君前你帶他也去那裡玩,暗中監視我和吟兒的一舉一動,我們的『招搖過市』,其實從提出來的第一刻,就吸引了一個金人注意。」勝南拍拍她的肩,「上次咱們行動失敗之後,我帶著心未也間或玩過幾個據點,如果明天我們剿除了撈月教,黃鶴去一定會沉不住氣和唐心未裡應外合端這幾個據點……」

  「所以,明天我帶司馬黛藍和君前、吳越一起去襲擊撈月教,勝南你和文暄師兄還有陵兒天哥留在城內候敵?」

  勝南點點頭:「明天你們最好是和短刀谷一併行動,他們等著剿滅撈月教不止一天了……城中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宋賢。咱們的主要對手,是金南前十,我猜測,唐心未可能就是金南前十里退隱了近二十年的第七名魏南窗。」

  「那麼他真的太危險了……一個偽裝成孩子的武林高手……」吟兒直冒冷汗,「勝南你一定要保護好雲煙姐姐啊……」

  勝南點點頭:「不過,上了鉤的解濤,他到白帝城來,不會只是為了看戲,咱們攻金南人的時候,也得防備著金北人。」

  不過,就算金南金北一起來,他和飲恨刀都不會覺得棘手,相反,他到很期待敵人們一個比一個強大,吟兒引出的解濤和唐心未、莫非利用的柳斷雲,還有自己和宋賢知悉的金南其餘勢力,這些或明或暗藏匿在白帝城四面八方的犬獸們,它們大概都很怕火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3
第230章 秋之初,血洗慣敵,迷途應可歸

    七月初八。

  清晨,陰沉的天之外,霧正在漸漸轉小,然而路人倘若無意,仍會誤把山作江看。林中穿過的一道微風,剛剛和柳斷雲擦肩,不消半刻就被莫非帶走。

  不必再在他面前偽裝成他的魚餌,莫非露出了真面目,一路奔馳直追逐至野郊,距離越來越近。有些事,柳斷雲再怎樣仔細,都會忽略。

  霧的盡頭,是為了和下屬會面而信心十足的柳斷雲,背後若有若無的馬蹄聲越來越急,他的心也開始僵硬,他驚慌失措地往後一看,這一看,差點摔下馬來!

  究竟有多少人馬在追趕他?!

  一旦緊張,便手足無措地亂跑,沒有看見手下在預定的地點等候他,四面八方儘是亂馬奔騰的巨大聲響,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漫天遍地的淡霧從自己肩側飛逝而過,它們不再虛幻,它們前所未有的冰寒,尖銳地插進自己的心……

  不錯,追他的人越來越多,李君前、鳳簫吟、吳越、司馬黛藍、蕭駿馳、路政,他們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初涉江湖的他如同一隻受傷的野鹿,狂奔天涯無目的地逃跑,不能自控地想要歸巢,卻猛然想到,他不能連累整個據點也被宋人發現,然而直到風漸漸變強,霧即刻消散,他發現他站的地方,已經離自己人的休憩處不遠!

  東城的野郊,杜甫預見了這一場野哭,這一次暗戰。這裡是金人的中心,然而是宋人的國土,理應由宋人的馬蹄踏平!

  

  「柳斷雲!你殺了我們淮南十五大幫那麼多兄弟,你死期到了!」司馬黛藍厲聲喝斥,一劍直刺而去,柳斷雲跨下戰馬早已受驚,紅光來襲,那戰馬驚嘶一聲,發瘋地將柳斷雲甩落在地,柳斷雲拚命地要逃開那銳利劍鋒,不得已在地上不停翻滾,司馬黛藍毫不留情,他躲到哪裡,劍已滑向哪裡,碎石沙礫將柳斷雲臂上背上劃出道道血痕,可是不容喘息,他可以感受到腦後血光的溫度熱量,那要吸噬他全部血液的血劍!

  「小少爺!」「柳大哥!」他聽得那救命的聲音,知道撈月教的末日來得太快,忍不住淚已先下,聲嘶力竭地喊:「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

  柳峻的部下聞聲前來救援他們的首領,縱然個個都驍勇善戰、百里挑一,又怎犯得了這人生地疏、敵眾我寡、猝不及防的錯!

  柳斷雲來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衫和亂發,驚恐地爬起身來,遍地狂風起,迷霧已遁去。那是他的祖父曾經輝煌的部下嗎,那是柳峻精心挑選的撈月教精銳嗎,他站不穩,他親眼看見混亂中那些人與馬齊齊羈絆或摔落的景象,一次不知多少個,一個軍隊就在瞬間、轟然坍塌,把應戰演繹成了淪陷!後面一見情勢不對慌亂要逃,又如何逃得掉,短刀谷、淮南十五大幫、小秦淮三大勢力,早已埋伏在側,只待一舉將他們殲滅!

  原來這裡被連夜部署好了,到處都是深坑壕溝和暗繩,爭先恐後要來營救的精銳們,於是得到了如斯下場,全部栽進宋人的陷阱,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柳斷雲落入了莫非的圈套!

  他哆嗦著,不敢再看,所有的景象,都在遮蔽自己的眼球,黃塵沖,流雲屯,飛鏑炫,弓弦斷,梟騎死,尖石禿……

  緊湊如雨的箭矢,硬將日出的時間改變;狂風和落木擁擠在半空盤旋在道上,存心將此戰拖延!

  地暗天黑,柳斷雲看不見自己的人馬,他只知道有些生命有些聲音正在激盪的進攻中死去,在壯烈的後退裡毀滅!

  陰濕未乾的泥地似乎就是在等待著鮮血融匯進去一起蒸發,不知是誰手中握著的兵器一直在尋找著脆弱的軀體去衝突,廝殺的叫喊逐漸被兩種聲音取代,一種是求饒,一種叫哀嚎!

  柳斷雲無助地望著眼前不停轉換的血腥和殺戮,這一場激戰,是宋人留在白帝城的目的所致,不可避免,撈月教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所以,他們殺得這般瘋狂!絕望地想站起來,卻毫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站穩,不知是什麼將自己挑倒在地,立刻就被地上的鮮血沾了一臉,他轉過頭來,看見他的棋子莫非:「是你發現了我……可是,你怎麼會……」莫非冷冷地告訴他:「善於觀察別人眼神的人,善於偽裝自己的眼神。你只注意我的身份我的言語,卻從來沒有注意過我的眼,何以推測得了我的心……」

  柳斷雲哽嚥著冷笑:「你要殺便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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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已破天,撈月教全軍覆沒,這場屠戮的勝利大快人心。一干人等聚在鳳簫吟身邊,先沉默了一刻,忽然齊聲道:「聯盟萬歲!」手下們人心大振,響亮的聲音穿貫雲霄。

  吟兒拭去臉上的血痕:「大家辛苦了,以後會有更艱險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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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黃鶴去正於西閣附近察看,陡然聽到這一聲「聯盟萬歲」,著實有些吃驚,冷冰冰氣急敗壞地闖進來:「出事了!柳斷雲把撈月教的據點暴露給了短刀谷!」

  黃鶴去拍案而起:「你不要告訴我,東城那一支全軍覆沒?!」冷冰冰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短刀谷這麼多年,一直想剷除撈月教,今天終於得逞了……」

  黃鶴去走出先前他運籌帷幄的木屋,往江畔走。幾天前駐紮於此的軍隊,早已撤離而去,周圍一片冷清,心下難免淒涼,想不到重回西閣察看,竟又得到東城覆沒的噩耗……

  黃鶴去一拳捶在牆上:「柳斷雲!你死一千次一萬次也贖不了罪!這一支是你爺爺最精銳的一支!少了它,撈月教名存實亡!」

  冷冰冰背過身去望著城東的方向:「宋人們出的那一支,也是最精銳的一支啊……」

  黃鶴去清楚她意指什麼:「你是想趁他們白帝城內部空虛,按照南窗透露的據點和他裡應外合?」

  冷冰冰點點頭:「南窗在他們之中潛伏了那麼久,原本就是想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帶著我們打進去,他們佔了我們的地盤,我們總要回擊!」

  黃鶴去沉思片刻,忽然搖了搖頭,冷冰冰疑道:「為何不去將他們剿滅!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替東方雨和柳峻雪恥!」

  「現在對方勢力強大而我弱小,要先謀取生存。不能只想著反擊,你要明白,他們留在城裡的勢力,此時一定士氣正盛,我們為了扭轉敗局草率出擊,不如自補。」

  冷冰冰一怔:「你的顧慮未免太多了,他們人有我們多嗎?何以謂之強大!」

  黃鶴去一笑:「戰場如棋局,不是看誰人多,而是看誰氣多啊……」

  「那麼,就不出擊?」冷冰冰知他自有計畫,點頭信服地問。

  「你和君隱、猛烈、陳鑄四路先候命,後幾日再去試探虛實,我靜觀其變,再定策略。」

  黃鶴去看冷冰冰離開,忽然覺得有些刺痛,柳峻這一路,他知道十有八九會敗給宋人,這個時候,柳峻本就不該為了私仇和楚風liu交惡。攥緊了拳:「你們以為你們已經贏了?」他冷冷一笑:「物過盛而當殺。」背對蒼莽面臨江水,他腳下的水流,跳動著異樣的節奏,不合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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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作休憩,群雄於城東停留了一段時間,李君前和路政正處置著此戰的後事,司馬黛藍看見鳳簫吟一個人入神想事情,疑道:「怎麼了?在想什麼?」

  「在想,朝廷當我們在幹什麼……是江湖仇殺,還是幫派爭鬥……」

  黛藍一愣,拍拍她的肩,也不知從何處說起這個答案。吟兒想的角度,和旁人重視的都不一樣。

  吟兒忽然微笑著舒展了眉頭:「好了,咱們還是回去吧,短刀谷要留下佔領這個據點,撈月教,終於在柳斷雲手上斷送。卻不知勝南那邊,黃鶴去好不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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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總算收回了陰霾,秋高氣爽,山明水淨。眾人得勝歸來,心情自是比來時大好,吳越與莫非二人斷後同行,一路無阻,忽然前面的隊伍開始越行越慢,最終停止,教莫非吳越二人不由得心起不祥之感。莫非皺眉:「難道出現了什麼狀況?」吳越等了許久,前方還是不明情況,近處軍士早已駐足紛紛私語起來,吳越有些不放心:「你先穩住這裡,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他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在東郊多耽擱片刻,形勢恐怕都會生變,心念一動,即刻催馬上前。

  吳越也許不知道,所有人,所有事,都一起埋伏在生命的前方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只有一個,但不是每一個都和另外一個人也親近……他眼前是一片塵土飛揚的景象,他身邊是神色凝重的李君前和鳳簫吟,他還沒有緩過神來,腳下一塊石碑已然崩裂,炸碎在他腳邊,聞出石頭中特有的泥土氣味,隱隱的,還是一種吳越覺察不出的血濃於水。

  也許這只是一場兩個人的比試,可是正邪雙方難以取決,能讓鳳簫吟止步的顯然是他洪瀚抒,而令吳越和李君前震撼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石磐。他的武功未必不及洪瀚抒,甚至可以力壓文暄直逼風行,或許他的內力遠在吟兒之上,他擁有天山一川碎石大如斗的氣勢,他的劍法精煉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

  他二人越戰越烈,觀戰之眾大有天旋地轉之感,草木皆靡,風雲忽起,鳳簫吟略帶憂鬱地盯著洪瀚抒,他的火從鉤比從前更燥更凌亂,而在石磐手中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的天山劍法,真正不為名利卻嫉惡如仇!

  吳越有些激動,注視著哥哥,想問他分手之後石磊的一切事情,但他立即就冷靜下來,這是在沙場上啊,可是,這怎麼會是沙場?

  「你們幹什麼?一個是第七名,一個是第十一名,為何要交鋒?!」李君前有些慍怒。

  吳越見兩人不聽所言,依舊在對招,即刻借劍而上,砍向鉤劍之間,他武功比起二人來略有不及,但終於可以緩得一緩,吳越轉頭向石磐大喊:「哥你瘋了嗎?他是洪瀚抒!」

  瀚抒聽吳越叫他哥哥,先是一怔隨即收回火從鉤,石磐放下天山劍,冷冷道:「洪瀚抒?他配這個名字嗎!」

  洪瀚抒冷冷一笑,眼神不經意中晃過了鳳簫吟:「很多人都認為,我不配這個名字。」

  吟兒一怔,故作鎮靜:「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不配了?」

  石磐哼了一聲:「抗金英雄的後代,祁連山的山主,你不抗金、動搖不定、數典忘祖就算,可是你做了什麼事?!你不是宋人,難道你是金人?!」

  洪瀚抒冷笑,不屑:「我是西夏人!我出生那一年,爹已經是一個山主,我不曾見過他抗金,現在我的父親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一個,我是什麼人又有什麼干係!」

  君前聽了都有些氣惱,石磐更是臉色很不好看,要不是吳越攔著他早就一劍砍了過去。等他終於倔強著講完了,石磐轉過臉來對著鳳簫吟:「盟主,我希望你不要再偏袒他!這個人早就不和我們一起了,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在給白帝城的金人們留標記!他已經背叛了抗金聯盟!」

  一句話,如一記悶雷,重重擊在鳳簫吟心口。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3
第230章 秋之初,血洗慣敵,迷途應可歸

    幾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洪瀚抒身上。

  成為了眾矢之的的他,沒有一絲驚慌失措。

  然而正是他的冷靜激怒了鳳簫吟,她猛地抽劍而出直指洪瀚抒,身後兵馬亦立即齊齊圍上,橫刀豎矛裹了個嚴嚴實實。

  洪瀚抒冷笑一聲:「有這麼一個盟主在,能成什麼大事?別人都是三人成虎,你卻只聽一面之詞!」

  鳳簫吟抑制住激動:「一面之詞?!那麼為什麼葉文暄追你一直追到巫峽你頭也不回!」

  瀚抒指向石磐:「那你憑什麼信他?!因為他是吳越的哥哥,還是,他是黃鶴去的兒子?」他話音的顫抖,沒有人聽見,因為他自己也想知道自己的出路,現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自己也是這個人的兒子了……

  然而石磐氣得臉色鐵青,一劍直扔洪瀚抒,他這一劍又狠又急,驀地斜路里又插入另一隻武器來,冰山神芒!混亂中誰也不知這神芒從何處而來何時出現,只知劍朝瀚抒的同時,神芒徑直竄向鳳簫吟!

  霸道的洪瀚抒根本不給吟兒自救的機會,他犟著脾氣就是要救吟兒,劍來了也不閃,他真是個瘋子!吟兒不及出劍已被他推dao,和他一併摔在地上,那冰山神芒不如上次猛急,顯然不是要命,而是警告!

  變故太過突然,眾人知還有金人在此不遠,不免都有些吃驚。

  吟兒驚魂未定,回頭去看洪瀚抒,他右手托著左臂站起身來:「你小心些!不要在內訌的時候被外人幹掉,那樣會被人恥笑!」

  吟兒不解地看著洪瀚抒:「我不懂,你究竟站在哪一邊?」

  吳越看洪瀚抒袖管中不時有血滲出,大驚失色:「你的手?!」他上前來要察看瀚抒劍傷,洪瀚抒驀地縮回手去,像發狂一般:「你讓開!」猛然回頭怒氣衝衝地瞪著鳳簫吟,吟兒從未見過他如此慍怒的眼神,心下怖懼,只是站著伸手去牽他手臂。洪瀚抒反手將她一推,冷笑:「你別碰我!抗金有什麼了不起!辛辛苦苦幫著你們對抗金人,就只得到一個奸細的罵名!抗金?我洪瀚抒不稀罕!」

  吟兒看他臂傷嚴重,急道:「洪瀚抒,你要不要處理一下……」

  「不需要!」他任憑自己的血不停地衝破傷口,輕慢的眼神正在努力地刺傷吟兒:「這樣就算端了他們的據點?你們未免太天真了!他們死了一批,還會冒出一批!你以為解濤剛剛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他是給他後備的隊伍留記號,很不幸,我已經把那指示毀了,可是偏偏有人認為我在做標記!」

  石磐一愣,半信半疑。李君前聽出了他的意思,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去而復返:「原來你終於知道情勢比你想像得要緊張……」

  洪瀚抒卻轉身去牽馬:「解濤的後備軍隊最近幾日會在瞿塘峽潛伏,他們,人很多……」

  吟兒上前攔住他:「洪瀚抒,你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事情?」洪瀚抒狠狠地說:「不關你的事。你還是好好地率領這支幼稚軍隊吧……」他尖利的眼神告訴吟兒,他早已經不是雲霧山的那個洪瀚抒了……

  她鬆開拉住韁繩的手:「洪瀚抒,你要走便走,不過你要記得,抗金聯盟永遠等著你回來。咱們腹背受敵,所以一個人也不能少。」

  李君前淡然看著洪瀚抒漸行越遠,不禁對吟兒有些讚許,他知道,吟兒今天表現得很堅強,最後一句真是盟主應該講的話,洪瀚抒,其實一直站在他們這一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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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帝城的街頭小巷,高牆深院,處處人聲,卻掩不住殺氣。

  「解濤的七月十九還真是沒有誇口。」葉文暄看罷地圖,「勝南你說得對,金北前十果然不能忽略。」

  「解濤潛伏在瞿塘峽作什麼?他若是想增援,直接到白帝城中來不就行了?」金陵疑道。

  「金南金北前十不和,所以解濤的人馬不是給黃鶴去增援的,解濤養兵於瞿塘峽,是希望我們打敗金南前十,在我們走後,由他們悄悄潛伏進白帝城佔領所有的地盤,不費一兵一卒就漁翁得利……誰料到,解濤卻是最早暴露的一個,他發冰山神芒的那一刻,就注定做不了漁翁了。」勝南說。

  「金南金北前十不和?這件事可以肯定嗎?」金陵一怔。

  勝南點點頭:「起初我也不是很確定,可是聯繫近來發生的這一切,就可以明白為什麼解濤在上鉤之後一直沒有動靜了,因為他們金北前十在金南前十面前名不正言不順。」

  吟兒哦了一聲:「他們內訌,真是一件好事……」

  「不過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他們內訌,卻終究屬於薛無情一個主公,他們的最終敵人都是我們。而我們必須把這一支隊伍,扼殺在剛來的時候,才能保證夔州的徹底安全。」勝南說。

  「可是,據說他們人很多……」吳越轉達著洪瀚抒的話。

  「他們走定了。」宋賢說畢,和勝南相視而笑。

  吳越哦了一聲,笑著猜中了林楊二人的意思:「你們倆壞主意又上來了。」

  「既然解濤暴露之後做不了漁翁了,他們就完全背離了初衷。如果金南失敗,他們非但不會漁翁得利,反而要撿爛攤子繼續和我們對戰,如果金南勝了,他們會不知道多麼尷尬。連目的都沒有清楚的軍隊,扼殺很容易。」勝南笑,宋賢點頭接著他的話:「對付這樣猶豫著的敵人,只要驚擾驚擾就行。我在心裡盤算好了,第一天夜裡給他們點鞭炮慶祝,第二天去鬧鬼,第三天去敲鑼打鼓,保管解美人的部下們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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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兒知宋賢帶了點說笑的成分,卻也知解濤遠不如黃鶴去棘手:「這麼說,咱們主要要攻擊的,還是黃鶴去。這個人太沉得住氣,竟然在撈月教全軍覆沒的時候還不動聲色,要換作別人,怎麼可能還按兵不動……」

  金陵點點頭:「今天我們設伏等他,他沒有絲毫動靜,要是我們每個敵人都像他這麼沉穩,白帝城就很難破……」

  「既然黃鶴去最強,那咱們就先削弱他身邊的勢力,把他留在最後攻擊。」吳越提議,「斷了他所有的氣,把他變成死棋。」

  「不知他身邊的勢力具體是金南的哪些人物?」吟兒問。

  勝南輕聲道:「第五完顏猛烈,第七魏南窗,第八陳鑄,第九完顏君隱,第十二冷冰冰。這幾日黃鶴去按兵不動,只為避著我們士氣最盛。只要黃鶴去沒有發現唐心未已經暴露,還相信他透露出去的據點,近期就不可能不派手下人來攻擊。」

  「他們來了,我們還是照舊設伏嗎?」金陵詢問。

  勝南搖搖頭:「不必設伏。黃鶴去為人謹慎,即使出兵襲擊這些據點,怕也多半出於試探,我們設伏不會有大收穫。與其設伏,到不如任他們襲擊成功,等他們得勝返回去的時候,我們便可以跟蹤到他們大隊人馬的所在,他們由暗轉明之後,我們再慢慢拆除也不遲。這次把魚餌放出去,不急著收竿回來。」

  吟兒一笑,她明白,這一次他們佔盡了先機搶了金人的地盤,金人就要被他們牽著走。自去年至今,曾經猖獗作惡的撈月教,還有包括向一、石暗沙、連傾倫在內的金南高手,都已經接二連三成了他們的手下敗將,抑或都出師未捷身先死了,而且,還將一併在三峽繼續傾覆,而這群選擇迎戰的少年們,一定會在這個夏天這座城市,拾回屬於他們的榮耀……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3
第231章 白帝城,敵眾我猛,殺機何其盛

    撈月教覆滅兩日之內,黃鶴去果然如眾所願,開始調兵遣將。

  黃鶴去當然沒有料到,和唐心未裡應外合地對據點攻陷,從頭到尾都在抗金聯盟的掌握之中和監視之下。等他們攻擊了這些據點凱旋而回,自己藏匿的地點也就同時由暗轉明,被抗金聯盟重新找出來。這一切,都歸功於唐心未一個人——

  唐心未,早已不是奸細,而是將計就計的主角。一個奸細如果暴露了身份,會成為他的敵人殺敵最方便的工具。

  然而,就算敵人每一個都由暗轉明了,戰事也絕對沒有想像中簡單。

  勝南宋賢、文暄吟兒、莫非吳越、君前風行等人在跟蹤之後,分別在地圖上圈下敵人的佔地,才明白,事與願違——

  「這一回金人很狡猾,他們的五路緊密地堆積在白帝城腹部,互成犄角,即使他們全部暴露給我們也不用擔心什麼,因為太嚴密,我們根本攻不進去。」勝南一見那地圖上金人如何分佈、怎樣支援,就明白他這次還是低估了黃鶴去。

  「也就是說,黃鶴去的這五部勢力配合高妙,我們無論明戰暗戰都不佔優勢。敵人比我們想像得要集中。」金陵沉思。

  「他們的窩還真不少!」厲風行慍怒著。

  「咱們的那些魚餌,難道白白放給他黃鶴去了……」吳越蹙眉。

  「金南前十不是並不可怕嗎,東方雨敗了,石暗沙死了,他們一個是第二,一個是第六……難道說,後面的幾位比前面要強?」吟兒問。

  「金南前十後面的這幾位,雖然武功不像前四名那麼可怕,也低不到哪裡去,而且一個個都是出謀劃策、運籌帷幄的人才,他們如此集聚黃鶴去身邊,咱們要再想把他們拆除,恐怕要費不少氣力。」路政聽她這麼說,搖頭否定,「大家千萬不要以為他們作戰的本領跟武功的排名一樣。事實上,金南真正會作戰的,正是後面這幾個,因為他們之中有很多本身就是統領軍隊的元帥將軍,所以從前才不甚在宋國露面。」

  「路老前輩知道得應該很多吧,能告訴我們一些他們的本事嗎?」吟兒輕聲問。

  「金南第五,完顏猛烈,據說是金國大內的高手,我只是聽聞,沒有見識過,他刀法迅猛,而且,身負移形換影的絕藝。據說也是金國皇宮的首席刀客。」路政說。

  君前和勝南皆一怔,是啊,就是瀟湘口中說的那個好不容易有一次驚訝表情的「阿烈」啊,就是秦日豐無緣無故因之而死的那個「阿烈」吧……

  「金南第七,魏南窗,他已經退隱了二十年,在退隱之前,是金國上下聞名的『萬變神偷』,闖入皇宮內院毫不費力,還曾經在薛無情的眼皮底下偷了他的官印。成名之後每年必幹一起驚天動地的大事,可是後來卻退隱了……如果他就是唐心未,那麼他身上一定發生了很大的變故,他現在潛伏在我們中間,算最危險。」

  「金南第八,陳鑄,這個人是金國劍聖完顏永璉破例收的外姓弟子。劍術高強,最必須讓你們知道的是,他曾經率兵圍困過我和楚江。」

  眾人均輕聲驚嘆。路政點點頭:「長江後浪推前浪,也就在前年發生的事情,若不是寒澤葉帶兵前來救援,我、楚江還有幾位將軍,恐怕都會淪為階下囚。這陳鑄出戰根本無需軍師,他自己就足智多謀得很,最近幾年他們金人都送他外號『詭絕』,和那『毒蛇』軒轅九燁不相上下。」

  「金南第九完顏君隱,這個人的官職最大,是完顏永璉的三子,人稱『劍痴』。」

  「原來是個小王爺啊。」厲風行哦了一聲,開始心不在焉,「又跟那完顏永璉有關係。」

  「這個小王爺是完顏永璉最得意的兒子,近年來一直在新組建的一支花帽軍中征戰,功績顯赫。」路政知他在輕視完顏君隱,立即提醒他,「他在王府能獨當一面,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將來,一定是完顏永璉最佳的繼承人。」

  「還有金南第十二的冷冰冰,這女子我也曾見過,那時候是易盟主的妻子,可是野心很大,降金改嫁之後變得異常冷漠毒辣,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她現在正在代替石暗沙成為含沙派的首領。」路政看他們所有人面色凝重,停頓了片刻,「你們清楚了嗎?這五個黃鶴去的部下,論實力,比東方雨強,和柳峻不相上下。他們還互成犄角,攻擊一方,另一方就會營救。這場暗戰,你們的把握有多少?」一陣沉默。

  路政嘆了口氣:「現如今魏南窗在我們身邊潛伏,黃鶴去時刻清楚我們的所在,如果突破不得,我們只有先暫時加緊防備,為這場暗戰另尋策略……」

  「也並非破不得。最好的佈局,其實也是最後的佈局,他們這一次想再換據點,實在不容易,那還不如轉為明戰。」勝南忽然說,「犄角之勢,也唇亡齒寒。這其中只要有一路開始令黃鶴去難以控制,那整個局勢就都由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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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犄角之勢,如何才唇亡齒寒?路老前輩說,一旦我們攻擊一方,另一方就會營救……」吟兒一愣。

  「如果有一方弱到了一定的極限,他的犄角之勢再強,恐怕光靠事後營救根本沒有用……」勝南說。

  「問題的關鍵是,哪一方會如你所說,『弱到了一定的極限』、『令黃鶴去難以控制』,足以被我們突破?」金陵會意。

  「冷冰冰,『現在正在』代替石暗沙成為含沙派的首領。」勝南輕聲解釋自己的話,敵人的任何細節,都有值得去推敲的破綻。

  「冷冰冰?她是這幾個之中最毒辣的一個,她怎麼可能有你說得那麼弱?」吟兒明白他意指什麼,反駁道。

  「逼她示弱!」他轉頭來看她,短促卻有力地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4 14:54
第231章 白帝城,敵眾我猛,殺機何其盛

    七月流火,騙自己夏天還沒有全然過去,然則天氣已經漸漸轉涼,秋風乍起,一地凋零。

  已然將整個棋盤都部署完善,黃鶴去仍舊面色凝重,冷靜地思考著該如何進一步地對抗金聯盟反擊。

  最近幾日,南窗透露的據點都的確是抗金聯盟佔領,儘管戰利品並不豐富,但終究令他們失去了不少地盤。他們應該不會猜到自己為何兵從天降,此刻恐怕心亂如麻。現在再四處尋找內鬼,也是為時已晚……

  黃鶴去拈起手中黑棋,想在最後做一個了斷,畢竟,南窗所在的地方,就是林阡鳳簫吟等首領的聚集地,擒賊先擒王,不必遲疑,乘勝追擊,和南窗裡應外合,給這場戰役留下最漂亮的結局。

  想下,卻又無法落子,落子無悔。

  棋盤裡有處始料未及的漏洞——南窗透露的所有據點,幾路人馬是同時得令同時出擊的,然則令誰都詫異非常的是,昨日完顏猛烈、完顏君隱和陳鑄等人都凱旋而歸的時候,竟傳來冷冰冰慘敗未捷的消息……在佔據一切優勢的情況下,冷冰冰居然還慘敗而返,最大的可能,就是冷冰冰太弱,領兵的本領還不如宋人一個據點的小頭目。既然她實力不夠,很可能在慘敗之後已經被宋人追蹤到了藏身所在,她一個人暴露,豈不就意味著他們都不再安全……此番交戰,一招錯,滿盤輸……

  現在,也許已經不再是敵明我暗了,冷冰冰還被敵人視作了最明顯的破綻,有一路這麼令他擔憂,那他該如何保證他奪了對方地盤之後他的地盤不會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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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緊攥著棋子滿是汗水的手,終於被身後一個人攔下。那人移開他的手臂,同時坐在他身邊,只觀了一眼棋局,便直接將一粒黑棋從棋盤裡挑走,動作神速:「黃大人不覺得這粒棋很危險嗎?」

  詭絕陳鑄,現年二十五歲,他無論是身形外貌或氣質上講,都是一個天生的將軍。黃鶴去嘆了口氣,陳鑄足智多謀他在金南不是沒有聽聞過,但見識了之後才知道這個人最應該用「多謀快斷」來形容,他想到什麼立刻就做,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動作迅猛到可怕。可怕到,黃鶴去想立刻就把棋盤收起來——

  動作還是慢了一步,陳鑄飛快地把所有棋都從棋盤抖落回去,然後把棋盤從桌上抽走,整個過程不過眨兩眼:「黃大人,咱們一邊午餐一邊探究這次的對戰。時間很緊急我必須立刻和你商議。」

  黃鶴去微微點點頭,吩咐手下:「上些飯菜來給陳將軍。」轉過頭來看陳鑄,他不知何時手裡已經多出了一桿筆和一張白紙,邊蘸墨邊畫著什麼,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太快,所以誰都跟不上這節奏——

  「陳將軍有特別要求的菜否?」

  「素。」他頭也不抬地繼續畫。手下體會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是素菜……

  手下愕然,正色續問:「那麼陳將軍需要葷菜否?」

  「否。」他有意無意地又只說了一個字,備戰的時候,惜字如金。

  鶴去也不由得啞然失笑,手下也愣在原處,不知何去何從,鶴去笑著揮手讓他下去了,轉頭看陳鑄,他在不到兩句對白的時間裡,把一張草圖畫完遞給他:「冷冰冰是我們這次的漏洞,宋人們察覺之後是必定要犯的,現在我們只知道林阡等寥寥幾個首領的所在,但他們離冷冰冰確實夠近,可能已經計畫從這兩條路來襲擊冷冰冰。」陳鑄筆桿在手,飛快地滑過這張草圖。

  黃鶴去嘆了口氣:「原來你也覺得冰冰這邊太弱?」

  「不管怎麼說,她在突擊敵人的時候還會輸得那麼慘,不能不說她很差勁。」陳鑄開始吃飯菜,「這個時候,你沒有太多精力再找據點更換,那就該費力氣調整她周圍的佈局,小王爺離她最近,可以幫她防備。」

  這棋局裡,只要有一路棋不活就要浪費很多棋子去連接,黃鶴去嘆了口氣:「可是,如果讓小王爺費兵馬去協助冰冰,小王爺會很累……」

  陳鑄一愣:「黃大人的意思是……」

  「不錯。表面上看,林阡很大的可能會舍強攻弱,趁機從冰冰這裡直接突破。可是,怕就怕林阡看中的其實是離冰冰最近的小王爺啊……」黃鶴去站起身來,「若林阡想的不是舍強攻弱,而是避實攻虛,咱們過度地調整佈局,卻反而會幫他削弱小王爺。」

  陳鑄一驚,只表現在表情裡,並沒有放慢吃飯的速度。是啊,要說突破點,不止極弱的冷冰冰,還有被削弱的小王爺……

  「現在,我必須儘早地瞭解林阡的計畫,不能有片刻耽誤。可是最近宋人們四處在查奸細,南窗不便探聽,所以,只能由陳將軍出馬,幫我把林阡心裡的計畫揪出來……」

  陳鑄吃完飯菜,會了黃鶴去的意:「黃大人請放心,儘管先援冷冰冰。林阡的想法,晚上我就能告訴黃大人。」

  陳鑄走後,桌上留下一空碗,一空碟,一空杯。

  黃鶴去微微一笑,他雖然做事極端得快,卻令鶴去放心踏實。這樣的敵手,難怪楚江和路政都會被圍困,這麼快,誰會來得及猜得到他的心思……

  轉身回來,下定決心請小王爺先調遣部分人馬協助冷冰冰,卻仍舊有些煩憂:難道問題真的出在冰冰的身上嗎?其實,冰冰從小到大,都曾經一樣令我放心踏實啊,難道說,真的還沒有足夠能力領導新近易主的含沙派嗎?冰冰啊冰冰,可知我這一局的佈局堪稱完美,容不得你如此出乎意料的不完美……

  屋外有雨,黃鶴去眼光掃盡窗外的秋意,敵與我,可能都微微清楚了些,暗戰正在轉作明戰……可惜,小王爺和冷冰冰這對犄角之勢,已經開始化作了唇亡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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