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054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00:30
第十二章挑戰

    裴旻的話讓楊雲驚呼出聲來。

    「怎麼了?」裴旻淡淡的看了楊雲一眼道:「覺得殘忍?他們這一路而來,途中遇上的百姓商人,他們可曾有過手軟?可曾於心不忍?對付他們,絕不能有半點留情,必需讓他們知道犯我大唐的代價。只有如此,下次心生歹念的時候,才會忌憚一二。若非現在正是夏季,我連燒都懶得燒。」

    夏季炎熱,屍體腐爛迅速,容易滋生大量的細菌,從而導致瘟疫的發生。

    這七里河縣好說歹說也是他們大唐的地盤,裴旻不想引發瘟疫,這才堆而燒之。

    楊雲尷尬笑道:「不是,只是擔心激怒了他們,俗話說哀兵必勝,我怕金城受不住他們的怒火。」

    裴旻反而哈哈一笑道:「我這麼做來,另外一個目的也是為了激怒他們,只有激怒他們,才會對金城越發重視。我們這裡壓力大,相對來說東面的壓力就會小很多,就有更多的取勝機會。可以這麼說,此次吐蕃入侵,決勝關鍵就在金城。」

    楊雲無言以對,也知接下來的博弈,自己的才智肯定跟不上,老老實實的聽命了。

    將兩千多具赤條條的屍體搭成了一座高山,從四面八方放了把火,瞧著火焰將京觀籠罩,裴旻下達了回軍的命令。

    以一千二兵卒迎擊三千吐蕃先鋒騎,僅以百餘兵士為代價殺敵十倍之眾,戰果不可謂不輝煌,也因此受到了城中百姓兵將的熱情歡迎。

    尤其是百姓,本來多年未經歷戰事的他們,對於戰爭的來臨有著莫名的恐懼感。但裴旻這漂漂亮亮的勝利,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是天朝上國的子民,區區吐蕃蠻夷賊寇,如何會是對手?心中大安,紛紛響應戶曹參軍範晨招募,願意擔任役夫協助守城,順便混些額外的食物錢財一舉多得。

    為了慶祝,旗開得勝,長史魯鈺從府庫裡撥出銀錢在甕城中舉辦晚宴來款待此次出征的將士,同時還發放餉銀以資鼓勵。

    魯鈺最初只打算發放出戰兵士的餉銀,但在裴旻的提醒下,連同城中守衛休息的兵士也一併發放了。出征的將士固然值得嘉獎,可在城中堅守崗位的兵士也是有一定苦勞的。額數自然要比出征將士少,卻不能不給。

    安撫了他們不滿的情緒之餘,同時也讓他們知道了一件事情。戰爭並不可怕,反而是發家致富的一條出路。只要有功,一定會得到封賞。

    有前車之鑑在面前,那些心中稍微有點抱負追求的,鬥志多多少少的提升了。

    但晚上的慶功小宴,卻只有出戰的兵士參加無疑。

    今日征伐,出戰的兵士分為三波,豪門護衛、金城守兵以及西域的僱傭軍。他們各有各的圈子,想要他們融在一起,並不是見容易的事情。豪門護衛、金城守兵還好說,但是西域的僱傭軍們,他們很多一部分人連華夏語都不會說。面前混在一起,反而壞事。

    在裴旻的提議下,豪門護衛、金城守兵就在甕城下舉辦犒賞宴,金城的甕城足夠大,分成十數個宴會火堆,由他們自由吃喝玩樂。反正吐蕃大軍抵達金城還有幾日,可以適當的放鬆。

    至於西域僱傭軍直接在成功包了一家飯館給他們。畢竟他們並非是唐軍,而且收得也不是他們的錢,幹的卻是賣命的活。美食佳餚的款待,也是他們應得的。

    戰時禁酒,這是軍中鐵的規定,甕城犒賞宴上喝的都是羊奶馬奶,經過特別加工過的羊馬奶,味道就跟後世的飲料相差無幾。因為羊馬肉食管夠,昂貴的牛肉也準備了許多,尋常兵士一月都難得吃上幾次肉食。儘管無酒助興,所有將士依然吃的極為高興。

    裴旻作為此戰最大的功臣,自是受到了所有將士的敬重,是宴會的核心人物。他毫無架子,以奶帶酒與將士們喝了痛快,十數個火堆從頭敬到尾,無一落下。

    裴旻的身份,在他們而言可謂高高在上,他如此親民,自然讓所有將士心生好感。

    與這邊的將士聚完,裴旻又往僱傭兵聚會的飯館。

    本來裴旻還以為飯館裡會烏煙瘴氣,酒肉味道衝天。不想飯館確實熱鬧非凡,百餘猛士聚在一起嬉鬧,大塊的吃著肉,有角鬥的,有比手勁的,還有賭博的,就是沒有一點酒味。他卻不知,僱傭兵有僱傭兵的規矩,正規的僱傭兵重視自己的名譽,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是不喝酒的。

    阿維葉、薩伏伊是商人,為了免得給黑吃黑,請的自然都是僱傭兵界信譽好的。

    裴旻方剛走進飯館,卻見那個斬殺吐蕃千夫長那脫脫的紅袍僱傭兵,一刀磕飛了對手的兵器,興奮的揮了揮手,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堆。

    語言不通,裴旻也不知他說什麼,但從表情上來看應該是讚美手中的刀好使,想著這紅袍僱傭兵挺有眼光的:那脫脫的刀確實不是凡品。雖說這傢伙私藏了戰利品,但人是他殺的,給他也是無妨。

    一位通曉華夏語的僱傭兵來到紅袍僱傭兵身旁,欣羨的看著他手中的刀道:「肯德里克,你的運氣真好,這把刀可以賣好多的寶石。」

    那個叫肯德里克的紅袍僱傭兵也改用了華夏語道:「刀用的很順手,不賣。現在它是我第二生命,多少寶石,我都不賣。記住,摸扎,不是我肯德里克運氣好,是我肯德里克夠強,在我前面不是還有好幾名唐軍?他們就是太弱了,給對方殺了。而我夠強,這刀是我的。」

    裴旻聽了這話,眉頭挑了挑,唐軍不強,這個他不否認,但絕對不弱,至少今日的表現,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何況就算不強,卻也輪不到一個他國人來說,大步走上去道:「依照你的邏輯,我要是比你強,這把刀就是我的了?」

    肯德里克看著裴旻,腦中想著今日那縱橫敵叢的英勇,眼中燃起昂揚戰意,高舉了手中的長刀,道:「你打贏我,這刀就是你的!」

    好勇鬥狠是他們僱傭兵的習性,周邊百餘人得知此事,紛紛空出位子,嗷嗷大叫。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00:31
第十三章 草聖揚威 三年之約

    肯德里克的凶悍在西方僱傭兵界是大大有名的,他是古代希臘斯巴達的後裔。就如傳說中的一樣,斯巴達人以戰為生,是天生的戰士。肯德里克十八歲開始從事僱傭兵行業,至今三十五歲,幾近二十年的僱傭兵生涯,闖下了偌大的名號。

    裴旻在西方名不經傳,但今日他身先士卒。斬殺敵首,論及殺敵數量,無人可比,勇力是有目共睹的。

    西方遠比中原更重視勇士,能親眼見一見東西方的勇士對決,飯館裡的僱傭兵們呼喝著,圍成了一圈。但大多人都在喊著「肯德里克」,畢竟同為西方人,為自己的同胞打氣理所應當。

    肯德里克一手高舉著盾牌,擺開架勢,雙足弓步而立,坐馬沉腰,另一手不斷的轉著手中的赤刀,深邃銳利的眼眸盯著面前這個少年郎,意圖從他身上找出破綻。然而瞧著那一身的破綻,肯德里克心裡反而一顫,不知應該如何下手。

    對方就好似普通人一樣,一舉一動,充滿了可趁之機。這種情況若出現在一個不會武藝的百姓身上,那就是一刀了賬。但出現在裴旻這種人身上,可就非同尋常了。

    那每一個破綻,就如他們神話裡的潘多拉魔盒,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時刻吸引著他進攻。越是如此,肯德里克那死亡線上滾爬出來的第六感,越是能察覺破綻背後的危機,反而不敢動手。

    裴旻不疾不徐的抽出了秦皇劍,看著盾刀相配,攻守結合的對手,心中也不由讚嘆:西方的拚殺技藝,或許不比他們中原的功夫,百派齊放,各有玄妙千秋。但那從殺伐中承傳下來的搏殺技巧,卻也有值得稱道之處。見肯德里克不先出手,他也不急著進招,雙目低垂,手中劍斜指身側,有若老僧入定。

    修心是他們中原人的武學的最大特點,道學是中國古文化的起源。即便是武功也融入了這道家的至高學說。平心靜氣,進入物我兩忘之境,無悲無喜無怨無怒,將天下萬物置身事外,以發揮自己所有潛能。

    肯德里克哪裡知道這個中奧妙,只是見對方一動不動,全身破綻,卻有一種讓他心悸的感覺。

    直覺、本能是西方功夫的精髓,肯德里克深得三味,見對手如此,那敢掉以輕心,隨即心中又是明白自己畏首畏尾下去,到了最後怕是連出手的勇氣也沒有了。

    進退兩難!

    還未出手,已經將他逼得進退兩難。這是他縱橫西域十數載,從未有過的事情,心底不由感慨,暗忖:「在西域時,就曾聽說天朝的武學跟大海一樣寬廣,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假。一個如此年少的少年,竟有這般能耐……」他卻不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卻是當世難得的好手。

    周邊僱傭兵們大氣也不敢出一個,皆看出了場上的局勢。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肯德里克,竟然給逼得出不了手,實在不可思議。設身處地的一想,均是冷汗直流。

    肯德里克知道越拖下去,對自己越是不利,當下不再遲疑,隨著前跨的步法,手中赤刀往裴旻疾射而去。他在進攻的時候,左手將盾牌半舉,進可以盾牌砸擊,退也可以護著全身要害。配合這一劍的攻勢,攻守兼資,一出手便以全力施為。

    裴旻存心要給肯德里克一個厲害,讓他知道中原大唐人才輩出,容不得異族番邦小覷不敬,同時也展示自己的肌肉。這飯館裡的僱傭兵,收的不是他們的錢,想要真正的讓他們聽話,如指臂使,必需要有令他們信服的實力。看的出來肯德里克實力不俗,很得僱傭兵們的信任,打贏了他,會有非常明顯的效果。

    在肯德里克赤刀出手之際,裴旻的長劍也在第一時間揮灑而出。他存心立威,用的正是自己最為純熟的草聖劍法。如今他江湖比鬥經驗豐富,胸中所藏劍招千百,各有千秋。算得上是絕技的莫過於越女劍、斬虎劍以及草聖劍。其中越女劍、斬虎劍,分別學至於公孫曦、羅烈,草聖劍卻是他自己從張旭書法中領悟來的。

    也因此對於草聖劍的瞭解,遠在越女劍、斬虎劍之上。論刁鑽精妙,草聖劍確實不及越女劍,比剛猛霸道也不如斬虎劍,但是草聖劍卻兼容兩者所長,即有奇詭的劍路又有澎湃的力量,最為關鍵的是草聖劍還有自己的特點:就如張旭的草書一樣,綿延不絕,一氣呵成,不到收筆的時候,筆不會停……

    赤刀與秦皇劍碰撞在了起!

    「噹!」

    星火四射!

    肯德里克面色一喜,不分上下,心中想著不過如此嘛!卻發現劍芒再次迫體而來……

    肯德里克也是不懼,以左手盾牌抵擋。左臂的力量不及右臂,只覺手腕發麻,勉力穩住了身子,正想著輪到自己了,還未出手,又見一劍刺擊而來。

    肯德里克從未見過這麼快的力度又如此強悍的劍,施盡渾身解數,赤刀格擋,刀劍再次相觸,頓覺對方寶劍力道沉重如山,不由被震退半步。

    還沒等他緩過氣來,第四劍再次溯胸而來。

    肯德里克只能再以盾牌抵擋,勉強接下第四劍,第五劍再次襲來。

    這就是草聖劍法能與越女劍、斬虎劍相提並論的關鍵。張旭遊覽長江、黃河、大海,從澎湃的江海中,感悟草書的意境,而裴旻從張旭的草書中體會劍法的神髓,也帶著江海之氣。江海之力,不在於一時的洶湧,而是一浪接著浪,滴水穿石。

    裴旻步步逼近,自從習得斬虎劍法,他領悟了力量收發之道,再次改良了草聖劍,將步法輔以劍招,出劍收招猶似行雲流水一般,瞬息之間,全身便如罩在一道光幕之中。

    「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裴旻在眨幾下眼的工夫下又向肯德里克連刺帶斬的出了六劍,每一劍所取角度均是刁鑽詭異,若羚羊掛角,又像一道道的激雷電閃。肯德里克哪裡見過這種詭異,不符合邏輯道理的劍法,給殺得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後退。

    僱傭兵早知裴旻劍法卓然,殊不料劍法精妙如斯,肯德里克完全沒有還擊的餘地。

    只是瞬間,他們就給裴旻的劍法折服了,集體叛變,狂嘶猛叫,如痴如狂。

    陡然間肯德里克連人帶劍跌退兩步,步法紊亂。

    見機會到來,裴旻劍勢一改,快捷刁鑽的越女劍法隨手刺出,劍鋒直指肯德里克咽喉處。

    肯德里克面色慘然,露出一絲苦澀笑意,道:「我輸了,這赤刀是你的了。」他遞出了刀,這才發現他的赤刀已經坑坑窪窪,刀鋒上多出了六個缺口,好似鋸子一般,趕忙瞧向他的盾,登時心疼的面色抽搐:那倒三角的獅王盾上竟然多出了三道斬痕以及兩個劍孔。

    赤刀也就罷了,他口中說的第二生命,終究方剛到手,沒有半點感情。獅王盾卻不一樣,那是他十年前在一次戰鬥中斬殺公爵的戰利品,跟了他十年時間,為他擋了不少的刀槍箭雨。沒有這獅王盾,他活不到今時今日。十年下來,獅王盾僅有小小的刮痕,卻不想今日一戰,竟讓這由西方最好鋼鐵鍛造的鋼盾傷痕纍纍。

    周邊眾人遠遠看見這一幕,各自都吸了口涼氣。終於知道為什麼,肯德里克會無還手之力了,連獅王盾都傷成這樣,可想而知裴旻劍上的力量是如何的驚人。

    不約而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裴旻的那把秦皇劍!

    晶亮剔透,帶著點點血絲的秦皇劍完好無損的閃發著屬於它的光芒,一絲一毫的痕跡也沒有。

    好劍!也只有這樣的好劍,才能配這樣的勇士!

    不約而同,僱傭兵們腦海中生出這樣的想法。

    看著肯德里克地上的赤刀,裴旻並沒有伸手接過,只是道:「這刀本就是屬於我大唐的,你斬殺那脫脫有功,這刀就贈給你了。回頭重新鍛造,是一件好兵器。我們做個約定如何?三年,三年之後,你若還活著,來大唐找我。我給你準備一千黃金。再給你安排一些對手,打贏一場,你拿一百斤走,打輸了,你只要說『我輸了』這三個字就行!不過倒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同樣的話可能要說三十次、五十次,甚至百次以上。」

    肯德里克聽到這裡,哪裡還不知裴旻為何找他麻煩,根本不是因為刀,而是說錯話了。

    肯德里克承認自己不是裴旻的對手,卻不信裴旻在三年內找得出三十個,甚至一百人打贏他的唐人,只覺得自己給小覷了,怒道:「我肯德里克以真神安拉的起誓,必定赴這三年之約。」

    「一言為定!」裴旻眯眼笑了,心想:敢小覷我大唐無人,三年後讓你知道大唐的人才,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你淹死。

    不管裴旻的目的為何,與肯德里克的這一戰讓他在諸多的僱傭兵心裡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認可了他強橫的實力,在他面前也老實聽話了,給他未來的指揮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00:33
第十四章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裴旻趁著實力得到了所有人的敬重,在飯館裡與他們打成了一片。雖然大多人都聽不懂他的話,但是一同吃喝,對著角力、比手勁獲勝的僱傭兵們比手勢稱讚,還是很夠交流的。

    一群僱傭兵們也喜歡跟裴旻這樣的勇者接觸,一頓飯吃下來,不能說是盡得人心,卻也向眾人展現了他的人格魅力。

    裴旻大勝吐蕃先鋒騎,打出了自己的聲勢,證明了他的水平與能力。

    魯鈺、謝靜、楊雲、范晨、袁旭等人對他也有了信服之心,諸事都與之商量。儘管表面上魯鈺、謝靜依然是金城的第一、第二把手,可稍微瞭解情況的人都清楚真正決策者是幕後的裴旻。

    在吐蕃未達之前,裴旻絞盡腦汁的佈置金城的防線,進攻用的強弩炮石、鐵蒺藜、滾木,防守用的沙土、水袋、麻搭都準備齊備。同時還強徵金城裡的所有鐵匠、木匠、泥匠,開始為兵士鍛造武器,修護弓弩,修葺加固城牆,為了即將到來的大戰,做了充分的準備。

    吐蕃前軍在擊潰先鋒騎後的第二天抵達了金城城下,有了先鋒騎的前車之鑑,這批前軍特別謹慎,數量又在一萬五之間。裴旻也知一不可二,老老實實的藏在城中,並未出戰。吐蕃前軍也很識趣,面對嚴防死守的金城沒有做任何挑釁的舉動。規規矩矩的安營紮寨,等著後續大軍到來,一併攻城。

    裴旻也知考驗即來,所謂臨陣磨槍,不塊也亮,認真的反覆巡察四門城牆,看看有無疏漏之處。

    不過吐蕃大軍沒等來,卻先等來了朝廷的任命。

    李隆基的任命書重要緊急,是採用最高傳令速度傳送的。沿途各個驛館,輪流護送,一刻不停,應該僅落後吐蕃前軍半日時間。

    「涼國公、御史中丞裴旻,智勇絕倫,智擒吐蕃細作,探得重要軍情,朕倍感欣慰。今日吐蕃番國,行不義之師,犯我疆域。特令卿知蘭州刺史,領隴右防禦副使,鎮守金城,以御來敵,揚我國威。」

    簡單的任命詔書,送至裴旻手中。

    同時在一旁接旨的還有魯鈺、謝靜、楊雲、范晨、袁旭一眾金城官吏。

    「信使辛苦了!」裴旻雙手接過任命書,臉上露出了一絲興奮,心底的大石終於落下。儘管他憑藉努力,取得了魯鈺、謝靜、楊雲、范晨等人的信服。但是這權力不握在自己手上,以他自身喜歡掌控全局的嗜好習慣很是彆扭,時不時的擔心任何一人掉鏈子。現今卻不虛了,誰敢掉鏈子,直接嚴懲罰下,主動權盡握手中。

    傳令信使客氣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道:「這是防禦大使給防禦副使的密信……」

    裴旻伸手接過,見印泥完好,拆開了密信,見密信字跡,已然猜到如他所想的一樣,這防禦大使就是薛訥。

    大事來臨,薛訥這種經驗豐富的國之宿將是沒有任何理由不重新啟用的。

    密信中並未說事,只是寫了短短的《周易新注本義》卷三:二十一幾個字樣。

    《周易新注本義》是薛仁貴留下來的兵法,能夠看懂這幾個字的,在隴右目前只有他裴旻。薛訥這是擔心傳令信使遇到危險,將密信收了去。

    《周易新注本義》卷三:二十一說的是誘敵戰,若敵不可破,誘使出擊,切勿強攻,徒傷兵士。

    薛訥顯然是與他想到一塊去了,都打算利用金城為誘餌,削弱吐蕃的實力,蠶食他們的力量,從而抵定勝局。

    看了一眾金城官吏,裴旻笑道:「陛下任命我太公薛訥為隴右防禦大使,率領二十五萬大軍正在前往金城的路上。太公乃是我大唐戰神薛大將軍的長子,與大將軍一樣智勇兼備。區區吐蕃小兒,豈是對手。你們放心便是,只要我們守住金城,功勞定是不少。」

    他說這話的含義一是宣揚薛訥,二是表明他是薛訥的義孫,給他們一種薛訥是不會放棄金城,一定會盡快趕來支援的假象,以提升他們的堅守細心。

    果然裴旻吐露的消息讓一眾官吏大喜過望,均想:裴中丞與薛訥關係如此密切,這爺爺哪有不來救孫子的道理,同時也暗自慶幸,好在當時沒有犯傻,得罪了裴旻,不然如今他手握蘭州軍政生殺大權,他們豈有好日子過。

    裴旻笑嘻嘻的看著魯鈺。

    魯鈺讓他瞧得心底發怵,想著自己似乎沒有得罪他,不應該找自己的麻煩吧?

    裴旻道:「記得那個天竺商人?」

    魯鈺心頭大石落下,笑著頷首道:「自然記得的!」

    「記得就好!」裴旻眯起了眼睛,道:「我要沒收他所有的貨,你說有沒有正當的理由?」

    魯鈺毫不猶豫的道:「當然有!如他這種商人,有心挑錯,沒有一個跑得了。隨便找一個理由,都能將他的貨給扣了。」

    裴旻笑道:「蠻老練的嘛!」

    魯鈺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忙道:「副使說笑了,這種事若讓商人們知道,繞過金城不入,對我們可是一大損失,凡事不能做的太絕。但是那天竺商人確實有幾分可氣,副使想要整整他,卑職還是很支持的。若副使願意,將他擒拿下獄也有足夠的理由。」

    裴旻識趣的看了魯鈺一眼道:「人就算了,我等著他上門來求我呢。當初問他借不給,現在就讓他送上門來吧。僱傭兵的戰力不錯,多一百個戰力,何樂不為。至於跟他的賬,事後可以慢慢的清算。魯長史,現在就去辦,我是迫不及待的要看商人那市儈的嘴臉了。」

    魯鈺毫不猶豫的領命去了。

    其餘人也相繼告退。

    裴旻看了看自己的手,握緊鬆開握緊鬆開,登時覺得這大權在握的感覺真的不錯。不用瞻前顧後,事事還要考慮別人的心情。

    本就有著幾分氣傲的他,面對一群能力在他之下的人,還要考慮他們的感受,著實不爽。現今飛上了枝頭,那種隨心所欲的感覺,委實有些痛快。

    伊裡竇想不到裴旻會一下子成為蘭州的主宰,更想不到他報復來的如此之快。

    面對強權,伊裡竇只能哭著臉,將百名僱傭兵送到裴旻手中……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42
第十五章 定計 唐軍異類

    大來谷!

    大來谷位於臨洮武街南面二十餘裡處,這那裡有一塊未經開發的草原,正適合餵羊放馬,吐蕃大軍是以選擇於此駐紮。

    在後勤運轉這方面,吐蕃不具備唐朝的人力物力,極少攜帶後勤輜重。他們效仿遊牧民族的畜牧後勤,每每出征,都會帶上大批的牧羊,以負責三軍的溫飽。羊奶配上一點點的青稞米,既有營養,熱量又足,關鍵羊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能夠每日反覆循環生成,大大的緩解了後勤的壓力。

    此時此刻在吐蕃軍營中,坌達延、乞力徐你眼望我眼的瞪著牛眼,兩人「深情」對視了很久,皆不知如何開口。

    對於現在的大唐,他們是打從心底的輕視。不是他們自滿驕傲。是真心覺得唐朝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唐朝了,武則天時期,唐朝的軍事弱歸弱,卻依然有薛仁貴、王孝傑、黑齒常之、唐休璟、張仁願這樣的好人物。可現在呢?

    滿打滿算也就一個薛訥!還是東北的邊帥。這東北邊帥貿然插手西方的戰事,難免會「水土不服」,就好比昔年他的父親薛仁貴一樣。

    薛仁貴的厲害誰不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大非川一役,不一樣全軍覆沒?

    儘管是因為將帥不和,郭待封自作主張導致全軍覆沒,非薛仁貴的過錯。可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薛仁貴是東北統帥,調至西方抵禦吐蕃,導致西方將帥的不滿不服,造成的結果。

    帥不知將是其一,兵將疲弱也是致命關鍵。

    現今新任的贊普赤德祖贊以及攝政的沒廬氏野心勃勃,至平定內亂之後,一直籌謀的對唐戰役,為此已經與突厥達成了南北夾擊的共識。近年來一直利用楊矩這層關係,打探唐軍的虛實,唐軍的實力,面臨的情況,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本想著國無良將,兵卒疲軟的唐朝,是個任意捏揉的軟柿子,卻不想戰事遠不如他們想像的順利。

    三路大軍,也就攻打洮州取得了預料的成效,其他兩路都沒有獲得任何效果。

    畢佛鷺剛剛傳來了消息,他率領的先鋒騎趕到渭源軍馬場的時候,偌大的軍馬場除了一地的狼藉馬糞,鬼影子都不見一個了。別說軍馬,駑馬馬駒都沒有一匹,白跑一探。奔襲向金城的先鋒騎更是為唐軍所破。三千擅於騎戰的先鋒騎竟然給殺的落花流水,折損了一員大將以及兩名千夫長。

    開局的不順,狠狠的給了坌達延、乞力徐一人一個耳光,打的他們有些懵逼。

    直到畢佛鷺的入帳,他們彼此方才收回目光。

    「闊讓措歸美因波飲!」畢佛鷺口中罵罵咧咧的,他說的自然是吐蕃話,意思是唐軍跑得比他們家鄉的藏羚羊還快,根本見不到影。

    坌達延嘆道:「我們這是大意了,大唐就算病危終究是那個大唐,不是輕易能夠對付的。兵分三路,過於張狂,應該一步一步走的。」

    乞力徐也頷首道:「中原人有一句話,叫做羊丟了,將羊圈補好。只要我們不在小覷他們。以我們吐蕃的勇士,高山上的雄鷹,哪有對付不了一群兔子的道理。坌達延元帥,我們應該好好謀劃一下,不能在輕視他們。尤其是薛訥,他是薛仁貴的兒子。當年我在大論手上任職的時候,就曾聽說過。當年的大非川,要不是郭待封,勝負未知。讓大論都忌憚的人的孩子,不容易對付的。」在吐蕃大論是宰相的意思,乞力徐口中的大論正是吐蕃軍神噶爾欽陵。

    坌達延顯然同意乞力徐的觀點,道:「我們沒有必要跟唐軍死戰,在他們的地盤,打這戰並不划算。洮州已經是我們吐蕃了,只要再掠上一筆,就可以撤回洮州。回到我們的土地,在我們的土地上,唐軍打不贏我們。」

    乞力徐自動請纓道:「金城交給末將吧,末將跟隨大論學過攻城戰法。只要給我足夠的兵力,配合我們事先準備的後手,拿下金城,還是沒問題的。」

    「好!你要多少勇士!」坌達延也別無選擇,隴右本就貧瘠,不比關中富庶,真正值得劫掠的只有一個軍馬場與依仗絲綢之路而富裕起來的蘭州金城。

    乞力徐沉聲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城中有六千兵士,給我五萬足以……」

    坌達延想也不想的道:「我給你六萬,十倍的兵力,務必拿下金城。我手中有三萬足以,我這裡會用盡一切方法拖延唐軍的行軍速度,在他們由關中抵達大來谷之前,一定要將金城拿下。」他直接給乞力徐下達了死命令。也只有他這個級別的人物,才知道金城對當前吐蕃的重要。

    吐蕃不比大唐,地大物博。儘管他們的軍隊很強,可經濟一直都跟不上腳步,拖累他們的發展。不論他們政策如何有待商人,依舊沒有商隊腦子犯抽,萬里迢迢冒著風險挑戰高原反應,入藏做生意買賣。所以他們迫切的希望得到西域,只有得到西域,壟斷絲綢之路,吐蕃的經濟才能發展起來。

    經濟軍事兩者同時強大,才真正算的上國力強盛。近年來他們一直趁著唐朝朝政不穩,收買西域的小國,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也因如此,導致了國庫支出過巨,需要大量財物補充國庫所需。

    吐蕃並不缺馬,對於渭源軍馬場並不是很看中,只是出於不搶白不搶的心態,才會為之出兵。唯獨金城,他們是勢在必得。

    乞力徐一臉慎重的抱拳橫胸,行了吐蕃最高軍禮。

    「畢佛鷺!」坌達延點了自己的愛將,道:「給你兩萬精騎,軍中將士,隨你挑選,由你自由分配,用盡一切辦法,手段,拖延唐軍的行軍速度。務必要讓他們大軍,遇水無橋,遇山無道,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襲擊,一日行軍,至多不超過五十里,為乞力徐贏得足夠時間……」

    「明白!」畢佛鷺凶悍的臉上露著猙獰的表情。

    **********

    奉天軍寨!

    關中兵馬一支支的往這裡齊聚,畢竟不同於吐蕃的全民皆兵,準備充分。這戰事突然,臨時臨急的調集大軍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薛訥高居瞭望高台,看著一支支前來報到的軍隊,那刀削般剛毅倔強的臉上,露著不知應該慶幸還是憂傷的表情。

    至授命隴右防禦大使以後,他第一時間就來到了大軍集結地奉天軍寨。站在瞭望高台不動聲色的眺望前來報到的軍馬,是他每日必做之事。唯有瞭解自己手中兵卒的實力,才能正確的制定作戰計畫方案。再好的妙計,若是超出兵將實力範圍之外,等於空談。

    薛訥今年六十好幾,從軍近乎五十載,經驗豐富,鮮有人比,在這細節的掌控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一支兵馬的強悍與否,他能夠從軍容列隊氣勢上看出一二,幾無錯漏。

    一支支前來報到的軍隊,裝備是毫無疑問的精良,可大多兵士士氣一般,鬥志一般,列隊一般,戰鬥力也是一般。不弱,卻完全沒有出彩的地方。真要打起來有一戰之力,但是想要讓他們擔負什麼重任卻又不夠水準。比起昔日一群幽州新兵要好的多。跟當年他父親麾下的那支百戰勁旅,完全沒得比較。連續幾天下來,只有少數個別兵馬,能入他眼中,堪堪一用。

    突然不遠處塵土飛揚,竟有一支騎兵隊疾馳而來,瞧那塵土,薛訥心中以大致確認了對方的數量,約莫兩千上下,不免露出期盼神色,前來報到的騎兵不多,眼下他正缺少一支可以擔當大任的騎兵隊。

    塵土越來越近,薛訥的眼睛越來越亮……

    就在奉天軍寨一里之外,王海賓拉住了韁繩,做出了停步的手勢,兩千兵馬不過十五丈的餘力緩衝,已然停步,靜寂無聲。

    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精心練出來的兵卒,王海賓意氣風發的道:「兄弟們,前面就是奉天軍寨,這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日裡我們受得苦,為得不就是今日?我們與那些碌碌無為的尋常兵士不一樣,男兒生於當世,若不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不如去當個娘們,躲在秀樓裡繡花。」

    王海賓身高七尺,三十來歲年紀,濃眉大眼,高鼻闊口,呼喝之際,極有威勢。他是太原祁人,自幼崇拜白手起家的薛仁貴。雖是白身,卻一直渴望成就薛仁貴的事業,成為手握大軍的三軍統帥。

    他早年來隴右討生活,以驍勇聞名隴上,成為豐安軍使。見豐安軍兵無鬥志,混吃等死,心生不滿,憑藉自身的人格魅力,將自己的遠大抱負理想灌輸給了手下兵士,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狠狠的操練了他們,徹底改變了豐安軍的舊況。

    「建功立業,就在今朝!兄弟們,隨我走!」王海賓大手一揮……

    「是!」雖只有兩千人,但他們的呼聲震響原野!

    看著自己帶出來的兵,王海賓心裡充滿了豪情壯志,領著一群嗷嗷叫的兵士,走向了奉天軍寨!!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43
第十六章真正的殺手鐧

    黑雲壓城城欲摧!

    金城城外,吐蕃的大軍一點點的彙集,六萬大軍的營寨,綿延十里,旌旗林立,好似一條長龍將金城的南北東三門圍了住。

    他們使用的是圍三闕一的戰術,大有一口將金城吞下的氣勢。

    但是一天天過去,吐蕃大軍毫無動靜,六萬大軍就彷彿在跟金城深情相望一樣。

    裴旻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吐蕃軍營,開始減少兵卒巡邏的次數以及數量。

    他看出了吐蕃的用意,吐蕃這是在準備攻城器械,打算一鼓作氣的吃掉金城。他們要不不戰,一但出擊,必定日夜不歇。

    吐蕃有足夠的兵卒休息輪換,而他們卻沒有那麼好的待遇。裴旻手中只有六千兵,東南西北四門還必須安排兵卒去守。減去四門必不可少的五百兵卒,他真正可用的只有四千。吐蕃要是只攻一門還好,但若他三門齊攻,他手中的兵力更會捉襟見肘,那時兵士們想要闔眼就很難了。

    現在只能趁著這還沒有進攻的時候,給予兵卒儘可能多的休息時間,讓他們維持自己的巔峰狀態,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惡戰。

    「裴副使!」魯鈺手中拿著兩個木盒,大步走了上來。裴旻現在是知蘭州刺史,隴右防禦副使,在戰事起時,隴右防禦副使有著生殺之權,權位遠勝刺史,是以以副使相稱。

    「天竺香!伊裡竇那個商人送的,可是好東西!點上一根,夜裡睡的安穩。這些天吐蕃大軍壓境,正好可以用它壓壓驚。」他抖了抖手上的木盒,遞給了裴旻。

    有便宜不佔白不佔,裴旻接了過來道:「檀香、龍誕香聞過,卻不知這天竺香怎麼樣?」這個時代富貴人家都有點香的習慣,能夠凝神靜氣,舒緩身心,對身體有極大的好處。

    裴旻在長安也經常用,倒不是為了緩解情緒,而是避蟲。古代的蚊蟲之害遠勝現代,純粹是拿檀香當做蚊香來用。至於龍誕香那是在皇宮裡,在太平公主的鑾駕裡聞過。

    魯鈺道:「跟龍誕香是完全沒得比較,卻比檀香味道濃鬱一些,有著特殊的氣味。不過價格要比龍誕香便宜許多,也就比檀香貴上一點。可效果好上不少。價格還算公道,在長安是搶手貨。這不,整整十好幾車的天竺香。我將物資還回的時候,伊裡竇硬塞給了我幾盒。」

    裴旻笑道:「行,晚上試試,有無效果。這萬里迢迢冒著風險賣香,回的了本嘛!」

    魯鈺道:「應該能吧,他們這些商人鬼著呢,哪次順著絲路往返一回,不賺的盆滿缽滿?我還真不信他們會做賠本的買賣。」他也不知詳情,只是見多了往來絲綢之路的商人,對於他們的經商手段,知之甚詳。

    裴旻也沒有多想。

    **********

    一隻金彫落在滿是青草的院落,一雙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將它捉了起來,從金雕的腳上輕巧地解下一個絹卷。

    大手的主人有著絡腮鬍子,雙目有若銅鈴,是一個四肢粗壯的大漢,他輕輕展開絹卷,神情肅然的走進了內院。

    伊裡竇一臉慘然的看著來人,心中後悔不迭:他本是一個瀕臨倒閉的商人,欠下一屁股的債務,有輕生之念。自盡前卻得高人指點,將所有的一切:房子店舖都賣了,帶著必死之心,踏上了傳說中的絲綢之路。

    絲綢之路給世人傳的很危險,是冒險家的樂園。事實上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誇張。絲綢之路是大唐經濟的重要來源之一,唐朝很重視絲路上的治安,護衛西域的唐軍在各個要塞都有兵卒守護。儘管避免不了馬賊盜匪的存在,卻扼制了他們的發展。

    伊裡竇很幸運,他第一次走絲綢之路就到了傳說中的天朝長安。憑藉天竺的特產,他換取了大量的絲綢、瓷器。僅這一個來回,他償還了所有的債務的同時,還贖回了自己的店舖房契。

    又經過幾年的發展,他已經是天竺屈指可數的大富商。隨著年事已高,他本不打算再走絲綢之路了。但是在幾個月前,天竺勝日王找上了他,確切的說是吐蕃的使者托勝日王找的他,希望能藉助他的力量奪取金城。

    天竺一直處於分裂、混亂中,沒有一個王公擁有廣大的權力。吐蕃作為西南的霸主,天竺一直仰著吐蕃的鼻息生存的。伊裡竇不敢不從,更為吐蕃使者許諾的好處而心動,答應走最後一趟。伊裡竇手中的一百護衛表面上是僱傭兵,實際上是吐蕃這些年招募來的能人異士,專門為攻取金城準備的。

    他們在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約定,吐蕃這一方故意施展圍三闕一的戰術。

    圍三闕一出自於《孫子兵法軍爭篇》,是用兵打仗八項原則之一。《孫子兵法》傳至唐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篤定金城守將必知緣由,從而放鬆對於那一闕的防守。而他們則能夠利用這一點點的關鍵,裡應外合攻佔城門。只要城門失陷,金城憑什麼阻擋吐蕃大軍?那時候金城所有財富,皆歸吐蕃所有。

    也是因為有個這個計畫,那時裴旻向伊裡竇借人,伊裡竇又哪裡敢借。

    然而不借的代價是商隊被扣,伊裡竇此次來大唐根本不在乎那十幾車的香料,但是裴旻、魯鈺都做到這個地步,他再不鬆口借人,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強撐著只會惹人懷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伊裡竇也只能硬著頭皮裝著一臉後悔的向裴旻妥協,將「僱傭兵」送給了裴旻,充當打手。

    這全盤計畫完全給打亂了,伊裡竇就是個商人,在兵事上哪有什麼主意,一籌莫展,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想著自己的妻子兒女,真的後悔應承下來。

    絡腮大漢帶著幾分不屑的看了伊裡竇一眼,道:「怕什麼,就你這膽,能幹什麼大事?乞力徐將軍已經來信了,讓我們計畫不變。不過為了防範萬一,他會於三日後對金城東門展開攻勢。在金城兵將疲乏,兵士損耗嚴重的時候,再讓我們行動。助他取城,你就安心呆著就是,可別露了馬腳。」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45
第十七章先鋒將戰火起

    奉天軍寨!

    隨著關中兵馬的齊聚,薛訥召開了第一次軍事會議。

    身為主帥,他一身亮麗的明光鎧,配上那張久經戰場的威嚴,只有一股汪洋自恣的風範。

    在他下手的分別是白道恭、杜賓客、楊楚客、安思順、康海源、李昌、馬衛、趙成恩、郭知運、秦義禮……等將。此次吐蕃來襲,聲勢浩大,李隆基尤為慎重,所安排之將帥,莫不是朝中的軍方大佬。

    李隆基的慎重,卻是薛訥頭疼的根源之一。

    李唐自吐蕃內亂,突厥只顧發展,已有十餘年,未經歷大戰。朝廷中諸多軍方大佬多是依靠政變功績晉陞的,加上部分熬出來的資歷,真正能戰有作戰經驗的少之又少。

    薛訥手中無信任的心腹,不能不用,卻又不敢大用,可沒少為之發愁。

    「諸位,前方已經傳來吐蕃賊寇的最新動向,他們一邊以重兵屯於金城,一邊派遣騎兵,遊奕於渭州、隴州、岐州一線,飄忽不定,掠縣襲村,搗毀橋樑。你們可有想法?」薛訥掃視堂下一眼,將手中的情報發放了下去,上面詳細的記載了吐蕃三支遊奕軍的行蹤痕跡。

    為了弄清吐蕃遊奕軍的大體蹤跡動向,薛訥沒少犧牲斥候探路。

    左武衛將軍白道恭最先道:「賊寇的用意相當明顯,他們意在金城。不願意與我們主力軍死戰,想要用遊奕軍拖延我大軍速度。金城勢單力薄,必需盡快進兵,才是上策。」

    薛訥不動聲色的道:「如何進兵?」

    白道恭毫不猶豫的道:「步步為營,俗語云磨刀不誤砍柴工。吐蕃想要以遊奕軍拖延我軍速度,我軍只要以槍斧兵開路殿後,左右以強弩策應,中軍以騎兵、刀盾兵支援。沿途在廣佈探馬斥候,謹慎進兵,不給吐蕃可趁之機,吐蕃遊奕軍將無用武之地。只要我們逼近大來谷,吐蕃必退無疑。」

    白道恭話音一落,右金吾將軍康海源立刻道:「末將認同白將軍之謀,用兵之道在於先將自己立為不敗之地,只要我中軍不敗,則吐蕃必敗。」

    薛訥眉頭挑了挑,他不否認白道恭、康海源說的有道理,兵書上也確實是這麼說的。但是打仗哪能一味的根據兵書上來,何況白道恭、康海源的保守,只是為了退敵。吐蕃入侵大唐,不想破敵之策,卻尋退敵之法,叫什麼事情?

    「在下不認同兩位將軍的看法!」

    就在薛訥暗自不滿的時候,堂下卻傳來一陣反對聲。尋聲望去,卻是排在最末尾的一員軍使,王海賓。他連將軍都算不上,本沒有資格出席這個會議,但是薛訥卻特別許可他出席此次的軍事會議。

    王海賓出班道:「渭州、隴州、岐州皆是我大唐疆域,吐蕃賊寇在我大唐疆域,掠縣襲村,恣意妄為,將我大唐視為無物,此風不可長,更不容姑息。理當主動誘之而戰,戰而殲之,而非被動抵禦。如此還能減少金城的壓力。」

    白道恭臉色不快,心底不屑的哼了聲:「小小軍使!」

    「王軍使!」康海源也將「軍使」兩個字咬的特別重,道:「吐蕃的騎兵精銳,天下聞名,他們來去如風。兵少則攻,不敵則退,不做糾纏。兵多,對方不會中計,兵少又是不敵,敵。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王海賓毫不猶豫的道:「康將軍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身為大唐將士,即便血濺疆場,亦不能懼怕吐蕃賊子。薛大使,如蒙不棄,在下願意充當先鋒軍,為中軍開路,迎戰吐蕃遊奕。」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滿是豪情。

    薛訥拍案道:「便依軍使之言,記得你麾下有兩千精騎,我在撥你六千,命你為先鋒……迎擊吐蕃遊奕軍。」

    「領命!」王海賓臉上並沒有多少喜悅,而是一臉慎重剛毅。

    **********

    蘭州金城!

    「嗚嗚」攻城的號角終於響起!

    初生的陽光,透射過雲層,照耀在荒涼的大地之上,照射著金城內外無兵士的鎧甲兵刃上,反射出陣陣奪目的寒光。

    風雷震動,旌旗四起,戰鼓轟鳴。

    乞力徐坐居馬背,看著聳立的金城,揚鞭一指,喝道:「登城!」

    作為身經百戰的宿將,乞力徐並沒有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在那殺手鐧上。殺手鐧卻是妙棋,但妙棋從來不意味著是必勝棋子,只是一個取勝的機會。所以他打算在關鍵的時候,動用那步妙棋,讓機會更大一些。就算妙棋不成,有了幾日的強攻為底,一樣有破城的機會。

    這些天他一直在製作簡單的攻城器械,為的就是今日。

    在他的一聲令下,吐蕃兵卒們抬著六十多架雲梯裹著衝鋒登城的戰士一擁而上。

    裴旻耳中已被巨大的號角聲灌滿,看著蜂擁上來如螞蟻一般的吐蕃兵卒,手心也不禁冒出點點冷汗。

    比起之前的小打小鬧,這才是真正的戰場。

    「拋石車準備……放!」

    「大木車弩……射!」

    裴旻在敵人逼近時,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攻擊的指令。

    巨大的砲石在空中劃過一道長虹,炮石最大的特點是準心不足,可面對螞蟻一樣的兵卒,哪裡需要準心,慘叫連連中不少人倒在地下哭爹喊娘,還有不少人直接頭胸中彈,吭都沒吭一聲就倒斃當場。

    大木車弩更是嚇人,作為唐朝威力最大的強弩,大木車弩需要十人合力,才能射出一箭。往往一箭就能洞穿兩三人,若非居高臨下的射擊,洞穿七八人都不在話下。弩矢伴隨著震天弓響,一支一米長的弩矢破空而出,一名將盾牌護在頭頂的吐蕃兵卒不幸中彩。護在頭頂的盾牌四分五裂,瞬間已應弦而碎。強勁的弩矢毫不減弱勢,直接從他的面門上穿過,由後腦穿出,刺入他身後一名吐蕃兵的胸口。弩矢的力量實在太大,將兩個人都帶著倒飛了出去,釘在了地上,就如肉串一般。

    第一個中弩的兵卒尚好,已經死了。後面一個中弩的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他就掛在弩矢上,感受著勁弩穿胸的痛楚,前不得後不得,活生生的一點點的流乾全身的血液。不只是他們,類似的情形,在戰場上比比皆是。

    弩矢雖然不及炮石威力大,可帶來的血性效果毫不遜色前者。

    看著拋石車、弩車帶來的慘烈戰果,乞力徐心頭也是一顫,他身經百戰攻堅戰參與的不少。但是攻堅之敵,不是南詔六部就是像雄之類的小國。那裡見識過如此可怕的守城利器,早就聽說唐朝守城利器的可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威力越大,弊端也是越大。漫長的裝填工程是拋石車、弩車的致命缺點。

    目光中他們吐蕃勇士在頂過炮石、勁弩的洗禮後,五千多名吐蕃兵士成功地逼近金城百步之外。

    離金城城牆,只有咫尺之遙。

    裴旻毫不猶豫的下達射擊的命令。

    四百名弓弩手,將四百箭矢灑向了敵叢。

    比之拋石車、弩車自身的巨大缺陷,箭矢才是真正的防守殺敵利器。這一輪下來,直接折損了近百名吐蕃兵士,效果顯而易見。

    裴旻正打算進行第二輪射擊,卻見衝到百步內的五千多名吐蕃兵士竟然沒有全部直撲城下,而是停住不前,有的甚至直接丟下了手中的盾牌,取出了掛在背後的弓矢。

    臉色一變,裴旻毫不遲疑的大叫道:「躲起來,都躲起來!」他暗罵吐蕃大將狡猾,竟然用這已死換死的戰術打法。

    他們由上往下,居高而射,絕不可能輸於吐蕃射手。但是吐蕃射手有五千,他們身後還有源源不斷的兵源。而唐兵只有四千可用兵卒,其中精於射箭的只有一千餘數,一換十都是虧本的買賣。

    這就是兵多任性,兵多的資本!

    果然箭羽漫天而來!

    一支支箭矢飛上了城頭,五千弓手的齊射,可不是他們四百射手能夠相比的。

    一根根漆黑的箭矢就如蝗蟲一樣,漫天而來,不住的射在城垛上,有的落釘在城頭,有的向下掉落,更多是從城樓的缺口處呼嘯而過,射向天際。

    耳中聽得全是嗖嗖嗖的聲音。

    「吐蕃雜碎的戰術章法,不能小覷,等閒視之。」裴旻想著破解之法,心底也在慶幸,自己叫的及時,不然傷亡定是不小,同時也震撼吐蕃射手的精準,暗忖:吐蕃能成為大唐勁敵絕對不是偶然,他們身兼農耕民族遊牧民族兩者之長,卻有獨到之處。

    裴旻沒有時間感慨,以想到了對這火力壓制的破解之法,傳令道:「刀盾手、投擲手準備。刀盾手將盾牌伸出城外,接箭!投擲手乘機向城下,傾倒沙土!」

    一面面盾牌,伸出女兒牆,擋住了飛射來的箭矢,投擲手將沙土向著城下倒去。

    漫天塵土接著風勢捲向了百步之外的吐蕃箭手,縱然吐蕃箭手再如何精銳,在睜不開眼的狀態下也難以做到再次射擊。

    裴旻取出背上的弓箭喝道:「兄弟們,到我們還擊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46
第十八章 堅挺不過三十吸

    裴旻站出城垛,黃沙裹挾之處,吐蕃弓箭手盡在其中。吐蕃人睜不得眼,而他們卻能看清人影。那一個個黑影便如箭靶一般……

    「射!」

    裴旻想也不想直接對著下面憧憧人影張弓射去,一人應聲而倒。

    在裴旻之後,弓箭手紛紛對著黑影張弓勁射。面對密密麻麻的影子,那裡需要瞄準?隨緣箭法,足以致命。

    一輪勁射,又有兩百餘吐蕃兵卒悲慘的倒在了地上。

    風沙很快散去,裴旻突然發現對面的敵軍陣中有一名特殊的將領,那人身披環鎖鎧,甲冑的制式非常華麗,前胸左襟部位綴就的甲葉竟是金片和銀片,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環鎖鎧是大唐的十三鎧之一,是由西域傳入中國的。因為唐朝多打外戰,對手不是遊牧民族就是漁獵民族,都是善射民族。擅於防箭的環鎖鎧極為盛行,經過特別改良,種類繁多。

    裴旻曾經是兵部的一員,任職於司庫司。儘管他並未正式入職便因從龍之功轉為御史台。可在先天政變之前,他還是特地瞭解過兵部司庫的職責。司庫就是負責管理兵器甲冑的,對於環鎖鎧有著一定的認識。

    那吐蕃將領身上的環鎖鎧,是唐朝大將所用的款式。不論對方是怎麼得來的,來頭定是不小。

    裴旻毫不遲疑,猿臂伸屈,拉成滿月,搭箭就射了過去。

    裴旻較之以往,膂力有十足的精進,百步之內,這長箭飛出,箭矢去勢之猛,卻也彷彿薛訥當初的神箭風采。

    卡內基只覺得一縷銳利的殺氣迎面而來,還來不及猜想到是什麼原因,利箭破開重重人海,刺進了他的喉嚨……環鎖鎧確實有「箭不可入」的效果,可卻沒能覆蓋喉嚨這薄弱之處。

    卡內基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在了地上。

    「可惡!」

    針對金城兵少,乞力徐特地沿用當初噶爾欽陵屢試不爽的攻城戰術,箭術壓制。卻不想就這樣給沙土破了,還累得自己的愛將給射殺陣前,只氣得高聲咆哮,喝道:「都壓上去,壓上去!登城!」

    既然用不得巧,那就來硬的。

    趁著城上之兵難以冒頭出來垂直向下射箭,他們高舉盾牌,飛快而有條理地豎起眾多的雲梯,開始向上攀登;另有四五十人推著兩輛以大木樁簡陋製成的攻城沖車,在頂著數層厚牛皮的庇護下也緩緩的從遠處逼近。

    「一隊弓箭手退下歇息,二隊弓箭手與左右兩側往城下射擊……投擲手、拒桿手上前禦敵。」裴旻見吐蕃改變了戰術,也在第一時間裡改變了防守方案。

    在吐蕃備戰的這些天,他沒少與唐軍將士商討攻防的應對之法。唐軍雖因軍制原因,鬥志不強,可金城有他們的父老鄉親有他們自己的家人,為了保護家人的安危,守城軍現在只恨自己當初沒有認真訓練,對於裴旻的臨時講解學的特別認真。

    他的命令一下達,兵士們毫不猶豫的動了起來。

    弓箭手退下,二隊弓箭手,左右射擊。

    投擲手高舉著滾石、檑木對著城下的兵卒拋擲下去,已經逼近的攻城沖車,是他們主要的攻擊目標。拒桿手熟練的撐著雲梯,將高搭在城牆上的雲梯一具一具連人撐翻。上百名吐蕃兵士有高空墜落,有的摔在地上,一時爬不起身;有的砸在別人身上,幾人撞在了一起;還有的正落在別人的兵刃上,身子被捅了個窟窿,倒在地上慘號不止。

    裴旻總攬全局之餘,瞧著那邊的雲梯沒有及時撐離的雲梯,將那些即將爬上城樓的兵卒射死。

    這戰鬥不過持續短短的半個時辰,城樓上下已經埋葬了上千餘兵士的性命……

    乞力徐還是第一次經歷如此慘烈的攻城,縱然早已見慣了生死,也忍不住心底發怵,想起了《孫子兵法》裡的一句名言: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就算知道,攻城的慘烈,也想不到在對方的指揮下,半個時辰,付出了一千多餘兵卒性命,己方竟沒有一兵一卒躍上城頭的。

    想著城中給他傳遞的情報,左右一切大局的竟是一個不滿二十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這等厲害的角色,絕對留不得。一但金城城破,先殺裴旻!

    心念於此,乞力徐見攻城沖車已經給滾石、檑木砸壞,再次揮手,命人運送攻城沖車上去,順便增兵五千,繼續施壓,同時將第一波苦戰半個時辰的兵卒換下來歇息。

    金城三面環山,周邊根本不缺樹木,這些天,他建造了足夠的攻城器械,用起來毫不吝嗇。

    裴旻很穩,他的指揮就如他的劍一樣,精準快捷穩重。

    他的人也步入了與人比劍時的境界,心無雜念,不斷的跟著戰局的變化下達著不同的指令,從早到晚,由太陽初升,到晚霞漫天硬生生的壓住了吐蕃九波攻勢。

    接連不斷的攻擊,愣是讓他一口飯都顧不得吃,勉強喝水解渴以是極限。

    開始是毫無壓力的,他指揮得當,將士們應對得體。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兵少的劣勢漸漸體現,在烈日下作戰,將士的體能消耗的極快。行動,漸漸跟不指令。

    至於裴旻,他早已將弓箭棄之一旁:彎弓射箭,過於耗費臂力體力。為了保存體力,只要吐蕃兵不上的城牆,他儘量避免自己動手,免得先一步累到,壞了全局……

    突然!

    吐蕃兵毫無道理的大範圍的登城,一個個矯捷的吐蕃兵,如同猴子一樣,躍上了城頭。

    他們手中沒有兵器就一面鐵盾,相互組成一道防線,壓榨著唐軍的空間,掩護身後的吐蕃兵登城。

    「城要破了。」

    城外傳來一陣歡呼!

    乞力徐也放聲放聲大笑,可這笑聲還未持續三十吸,卻見兩名登城勇士拖著鮮血的尾巴,手舞足蹈地從城頭墜下。

    一個又一個!

    沒幾下功夫,剛上去的登城勇士統統變成了屍體,被丟下城牆。

    「這?」乞力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吐蕃擅於騎戰,當為了應對攻城,他們特別訓練了一支特殊的攻城部隊,擅於登城作戰。他狡詐的沒有在第一時間安排攻城部隊,而是選擇在唐軍體力不支的時候,突然出擊。眼看一舉功成,卻不想堅挺不過三十吸……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48
第十九章血戰邢水

    裴旻一劍斬下最後一個登城的吐蕃兵士後,高吼道:「投擲手,倒油!弓箭手,點火!」

    滾燙的油自城頭澆下,接著落下來的是點燃的火箭和乾草,城下頓時變成一片猩紅的火海。

    因為登城的緣故,吐蕃兵卒都聚集在城下,扎堆在一起。

    一些身手敏捷的吐蕃兵士得以幸運的連滾帶爬地躲開,但避免不了大多人被裹在裡面,慘叫之聲不絕於耳。五百多尚存餘力的士兵衝出火海,全身著火,掙紮著往回逃,他們中的有些人因此被城頭弓箭射倒,有些人跑到一半就力竭倒地,任火焰將全身包裹,活活燒成灰碳。

    戰場上瀰漫著一股焦臭味道。

    對面城樓下的火海,吐蕃總算停止了攻勢。

    裴旻也得以鬆了口氣,他也沒有想到吐蕃會有如此一手,那一個個精心訓練的登城兵,登城攀爬雲梯的水平跟尋常兵卒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一骨碌的就上了城頭。

    不過好在他有他的過牆梯!

    在吐蕃登城的那一瞬間,他第一時間將僱傭兵調了上來。

    僱傭兵在守城戰中並沒有多少用處,他們個人單兵戰鬥力確實強悍,可說起配合聽命遠不及唐兵。守城需要的是配合,而不是個人戰鬥力。因故僱傭兵一直在甕城附近待命,等候調派。

    吐蕃軍登上了城牆,這才是體現僱傭兵價值的時候。

    裴旻不願疲乏的唐軍多做犧牲,直接將僱傭兵調了上來。

    僱傭兵也體現了他們單兵戰鬥力的素質,跟惡狼一樣,將登上城頭的吐蕃登城兵都丟下了城頭。

    城頭一片歡欣鼓舞,士氣大振。

    大火漸漸熄滅,此時攻城器械盡毀,吐蕃固然兵多將廣,一時之間也難以組織像樣的攻勢。裴旻也得以鬆了口氣,抓緊時間填肚子,嘴裡咬著燉羊肉,目光卻落在僱傭兵上,若有所思。

    **********

    隴州邢源邢水之畔。

    吐蕃萬夫長畢佛鷺赤著身子大馬金刀的坐在河邊巨石上,就一個褲衩,渾身濕漉漉的,顯然是剛從水裡鑽出來。

    「這鬼天氣!」畢佛鷺粗暴的用手打著扇子,嘴裡罵罵咧咧。

    千夫長泰伯也忍不住道:「大唐朝什麼都好,就是太熱了……要人命……咦,那是什麼?」他手搭涼棚,只見遠遠幾名吐蕃遊騎跑了過來,手中高舉一旗,打著他們吐蕃特有的旗語。

    「是只自己人!」畢佛鷺看明白了旗語的意思,揮手讓遊騎近前說話。

    「畢佛鷺大將!」來騎行了一個軍禮道:「拉納千夫長希望得到大將的幫助,大唐先鋒軍已經過了岐州雍縣,正往邢源行來。」

    畢佛鷺聞言大怒,馬鞭當頭就抽了過去。「啪」地一聲,來騎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連著耳朵裡面跟著抽疼起來,腦袋一暈,站立不穩,不由自主地重重跌倒。

    「他娘的,拉納吃什麼的。這才幾天,唐先鋒軍就過了雍縣。元帥的要求是一天不能五十里,這都百里了。」畢佛鷺武藝超群,兇暴桀驁,在吐蕃有一個綽號「禿鷲」,對上諂媚,對下卻是粗暴,動輒打罵,從不講道理。但是兇猛好戰,戰功卻是彪炳,很得吐蕃元帥坌達延的器重。

    來騎早有被打的心理準備,也不敢摸傷口,掙紮著爬了起來道:「唐先鋒軍很是厲害,他們有八千人,拉納千夫長襲擊了三次,沒佔到半點便宜,折損了不少兵馬。」

    「呸!」畢佛鷺不屑的吐了口唾沫:「唐將再厲害,能夠厲害到哪去?別給自己無能找藉口……」這些天他遊奕於隴州,掃蕩村縣,雁過拔毛,也有點點收穫。那些居城而守的唐兵沒有一個有膽子出來一戰的,對於唐軍,他現在的打心底的鄙視,一腳踹開來騎道:「看著心煩,讓他來與我匯合,老子就去會會那個『厲害』的先鋒騎,看看有多了不起!」

    **********

    潘氏縣。

    王海濱看著隴州的地形圖,心底盤算著一些事情。

    「王哥!」一員年輕的小校大步走到王海濱的近前道:「橋已經修葺好了,可以供大軍路過。」

    「幹的好!」王海濱將地形圖收了起來道:「我們直接走邢源,沿著源水而上……」

    小校臉上欲言又止,很不服氣,又不敢說。他叫張瀾,原來是豐安軍一個混吃等死的小卒,但是受到王海濱的影響,成為了一個有雄心壯志的少年,是王海濱的副手。在他眼中王海濱有勇有謀,時是當世數一數二的蓋世英雄。

    只是這幾天他心底實在憋屈,吐蕃連續襲擊了他們三次,皆沒有討得好處。這三次都有明顯的追擊機會,可是王海濱反常的都制止了他們,明明他們擅長近距離拚殺,卻非要讓他們以北馬騎弩遊擊,任由吐蕃從容退去。

    王海濱拍了拍張瀾的肩膀道:「急什麼,那點肉怎麼夠我們吃的?等著吧,接下來才是一場硬戰。」

    張瀾看著自信滿滿的王海濱,低呼道: 「王哥這是想將吐蕃遊奕軍一口吞了?」

    王海濱搖了搖頭,笑道:「我可沒那麼心大,三路吃不了,兩路還是可以的……我們也沒那麼大的臉,讓他們三路來對付我們。」

    黎明。

    邢水之畔!

    初升的太陽羞羞答答地露出了半張臉,夏季的清晨,天地間也是一片夕白,無風無霧,甚至有些悶熱!

    馬蹄踏地那沉重雜亂的聲響,好似戰鼓一般震響邢水,使得邢水水面不住抖著漣漪。

    騎兵們策馬急速衝了過來。儘管只有四千人的先頭部隊,但鬆散的陣容、滾滾的煙塵和巨大的吶喊聲,使得他們看上去宛如洪水般波濤洶湧。

    王海濱瞇著眼睛,對著張瀾道:「依照計畫行事!我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我騎兵出戰之後,這裡就交給你了。」

    張瀾拍著胸口,一臉剛毅。

    王海濱大手一揮,隨著沉悶密集的戰鼓聲急促地響起,陣頭數以百計的旌旗搖動起來,兩千精騎呼嘯著迎了上去。

    兩支先頭部隊閃電般靠近!

    王海濱唿哨一聲!

    兩千騎兵匍匐在馬背上,瞬間加速衝鋒。

    幾乎同一時間,吐蕃騎兵的箭羽已經襲來。

    呼嘯著的箭矢聲迴蕩在整個戰場上,王海濱率領的先頭部隊先一步衝出了箭羽的範圍之外,只有不到百人中箭。事先做了防範,中箭兵卒大多都在背心,他們有皮甲護身,雖受傷,卻不致命,依舊有一戰之力。

    一輪箭羽下來,王海濱的騎兵竟然只折損三人……他們是運氣不好,戰馬受到了重創,以致於摔倒在了地上。

    王海濱的騎兵皆是河曲戰馬,河曲戰馬最大的特點爆發力強,短距離衝刺,天下無雙。

    以吐蕃騎射之精,面對王海濱的騎兵竟然來不及射上第二輪。

    幾下呼吸的功夫,唐軍精騎狠狠地楔入吐蕃騎兵之中,大塊的鮮血和屍體從馬背上落在地下,隨即被無數戰馬踏成了肉泥。

    兩支騎兵隊的撞擊,唐軍以摧枯拉朽的的優勢佔據了主動。

    王海濱雙腳一磕馬腹,手中馬槊起手一挫,巨大的馬槊洞穿了前面的一名吐蕃兵的胸膛,單手將他抬了起來,猛地向前一甩,竟將前方六七騎兵給砸下了馬背。

    遠處畢佛鷺面色難堪的看著戰場,臉色抽動,罵道:「拉納該死……」他得到的消息是唐軍騎兵騎得的北地馬,奔走如飛。這哪裡是北馬,明明就是河曲馬!

    河曲馬爆發力遠不是他們遊奕軍注重遊擊奔襲的軍馬可以比擬的,這比突擊,他們遊奕軍,怎麼可能是騎著河曲戰馬的唐軍對手。

    沒有任何遲疑!

    畢佛鷺喝道:「泰伯、莫爾,你們各領五千騎,左右迂迴,將唐軍後面的六千步卒給我滅了,將他圍住,老子要跺碎了他!」

    隨著他一身令下,萬騎左右迂迴,宛如旋風一樣席捲過河岸和草地,迂迴殺至唐軍軍的陣頭。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兩支軍隊漸漸聚在一起!

    突然一個個吐蕃精銳騎兵,莫名滾在了地上,從馬背上摔下來,哀嚎著哭叫著。

    他們滾過的地方,一片鮮血淋漓,綠色發的草地上黑黝黝的鐵蒺藜冒著猩紅的血腥。

    射!

    張瀾惡狠狠的看著已經亂作一處的吐蕃騎兵,舔了舔嘴唇!

    四千手握強弩的唐軍,扣動了括機。

    王海濱聽到身後淒慘的叫聲,高聲對自己的一手練出來的兵士喝道:「將士們,跟著我向那個方向衝鋒!」

    說著用長槍一指,那邊正是吐蕃大纛所在。

    鐵蒺藜是在他出擊以後灑下的,他的腦子里根本就沒有「撤退」這兩個字。

    要不死,要不衝!

    揮動巨型馬槊,王海濱咆哮著催馬向前,強自分開吐蕃軍血肉的波浪,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破開了重圍,直指吐蕃大纛!

    邢水一役,王海濱以八千唐軍血戰一萬三吐蕃遊奕軍,大破其眾,隴州、岐州二州,不見吐蕃遊奕軍一兵一卒!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49
第二十章 這才是殺人!

    乞力徐此刻再無當初的從容,看著面前的焦土戰場,數日未闔眼的他,眼珠裡全是血絲:向金城發起進攻已經是第四天了。

    整天沒日沒夜地交戰,姑且不論死在攻城中的同袍,光是被他親自下令處死的兵卒就已經超過了一千人。

    就算吐蕃再凶悍,面對這吃人的攻防戰場,也忍不住為之膽怯而退。

    殺自己的同胞並不好受,但在戰場上必需狠下這個心來。不然人人不敢上前,這仗更加沒得打。

    這些天他用盡一切辦法攻城,多次攻上城樓,然而面對唐軍頑強的防守,最終都是功敗垂成。

    看著往城下倒著火油的唐兵,火把隨即從城樓上拋下,堆積的屍體陷入火海之中。

    望瞭望城樓上那個血衣少年,心底泛起黔驢技窮的感覺,只能期待晚上的妙棋了,不然真的無計可施……

    時近凌晨,外面一團漆黑。

    七十餘道黑影緩緩的在西城街巷齊聚,他們鬼鬼祟祟的摸著夜色往西門趕去。

    吐蕃四天沒日沒夜的進攻,唐軍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就連巡邏兵卒衙役都給裴旻安排上了城樓,再打下去城裡的壯丁即將是他的目標。也因如此,整個金城巡邏的兵士不足二十個,黑影移動的非常迅速囂張……

    連續四日的苦戰,唐軍上下早已疲乏不堪。裴旻的指揮很細膩,細到分毫。西門是吐蕃唯一不進攻的城門,為此他將苦戰一天精疲力盡的兵卒安排到西門休息駐守,同時將西門養精蓄銳的兵卒調來東門城守。如此保持了將士體力的輪換,也免除西門無兵守給偷襲的危險。

    這般調換,恰好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在這最嗜睡的時間裡,西門苦戰一日的將士定睡得跟豬一樣,他們能夠輕易的將城門奪下,讓城外潛伏的吐蕃兵士入城。

    想著這唾手可得的大功,絡腮大漢謝宏心底一陣激動。

    突然!

    走在最前頭的謝宏頓住了腳步,警惕的看著周邊,暗叫了一聲:「不好!」

    「這麼晚了?這是去哪?」黑影中裴旻笑著從牆角走出,在他身後的是百名持拿長槍弓箭的唐兵。

    火把逐漸亮起,紅光充斥長街。

    謝宏意圖向後逃竄,卻見不知何時,肯德里克領著僱傭兵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謝宏鐵青著臉,看著一步步逼近的裴旻,臉如死灰:「是伊裡竇出賣了我?」

    裴旻搖了搖頭笑道:「不是別人出賣了你,是你們自己蠢!」

    謝宏雙眼茫然!

    裴旻笑道:「殺人,怎麼殺的?這樣殺的……」他說著,手腕輕輕一抖,秦皇劍脫鞘而出,半空中長劍在手,劈向了最近的一個吐蕃細作。

    他說殺就殺,沒有半點猶疑。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人頭落地。

    他衝進人群左劈右砍,出手如狂,一時間便如衝入羊群中的猛虎,眨眼間就給他殺了八人。

    謝宏看的心驚膽顫,他並未真正見過裴旻的精妙劍法,只是聽說他打的肯德里克無還手之力,知他功夫了得。但卻哪裡想到厲害至此。給他殺的七人中,多是這些年吐蕃超募的各國勇士。無一弱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技藝在身。可是裴旻忽東忽西的亂砍亂殺下,竟然無一人能擋,都給他以更快、更猛、更狠、更精的招數殺了。

    謝宏並非膽怯怕死之人,但看著瞬息間殺了八人又從容而退的裴旻,卻也忍不住心生懼意。

    「這才是殺人!」裴旻似模似樣的又重複了自己的話:他最厲害的是什麼?

    毫無疑問是劍術,殺人的技藝。

    比起殺人,整個金城沒有一人有他厲害!

    他在第一天第一次用僱傭兵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僱傭兵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物,對於殺人,理當是家常便飯的事情。能一刀殺死,不留第二刀,才是真正的僱傭兵。

    然而伊裡竇僱傭的那些僱傭兵有一部分表現的特別奇怪。他們在戰場上不痛下殺手,明明有能夠一劍斃命的機會,他會莫名的踢一腳出去。這讓縱觀全局的裴旻很是費解,聯繫到伊裡竇賣的天竺香,產生了懷疑。

    天竺香確實很受長安商人以及上流人士的喜歡,但是天竺香的利潤並不高,是生活常用品而非奢侈品。

    如伊裡竇這樣的印度大商,冒險走一趟絲綢之路,不賣天竺鑽石、天竺神油這些奢侈品,卻賣天竺香?不能說匪夷所思,卻也不太符合商人逐利的特點。

    任何一點出現,裴旻都只是奇怪,不會懷疑,但是兩者一起出現,就不得不讓他注意了。為此他特地留心了很長時間,發現大多手下留情的「僱傭兵」多是身形不高,卻四肢粗壯的人物。矮壯正是吐蕃人的相貌特點。

    諸多意外加起來就不是意外了。

    為此裴旻特地安排聽得懂吐蕃話的人盯著伊裡竇,果然察覺了貓膩,先一步探知了他們的行動。

    不在墨跡!

    裴旻呼喝了一聲「殺!」

    前後弓手鬆開了弓弦!

    一輪勁射過後,裴旻當先衝殺了過去。

    毫無懸念的屠殺,不過短短的半刻鐘,百餘人全數殺盡。

    謝宏似乎怕了裴旻,不敢外裴旻這便突圍,死在了肯德里克的劍下。

    看著肯德里克將長劍抽出謝宏的身體,裴旻給了他一個大拇指:雖然這傢伙先前有些傲慢,但是他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在這死守金城的這幾日,幫了大忙。

    肯德里克不以為意的咧嘴一笑:能得裴旻這樣的勇士稱讚,他也覺得榮幸。

    西方人對於這種榮耀,看的特別重要。

    馬蹄聲響起,楊雲策馬來到近處道:「裴副使,一切都準備好了!」

    裴旻抹去臉上向下滴落的血跡,卻意外扯下了一塊硬邦邦的血塊,疼的他齜牙咧嘴的道:「走,他們想要玩,我們就陪他們玩,先來個請君入甕,在來一個關門打狗,甕中捉鱉。」多日的殺伐,將他的殺心完全激發,眼中都是嗜血的光芒。

    向西門走著,看了一眼手中的血塊,腦中卻只有一個念頭:此間事了,要好好洗個澡:敵人濺射在他身上的血跡都結成殼,跟膠水一樣的黏在身上。

    在這盛夏時節,他已經足足四天四夜沒洗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1:52
第二十一章 關門打狗 移禍江東

    金城西門,三千吐蕃騎兵悄無聲息的聚集,人銜枚馬裹蹄,藉著夜色的掩護,潛伏在了半裡之外,一雙雙眼睛都帶著幾分驚懼的看著金城。

    金城巨大的輪廓就如同猛獸一般,短短四天,吞噬了他們上萬同胞。

    他們不擅攻城,卻也不是沒有打過攻堅戰。可沒有一場攻堅戰跟金城一樣難啃。

    韋卜矢咬牙切齒的看著金城,輕撫著臉上的傷疤,獰笑著看著,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凶殘。他是吐蕃的萬夫長,也是攻城的第一先鋒軍。四天下來,麾下的九千六百餘兵卒,拼的只剩下了一千三,幾乎全部埋葬在金城城下,給燒成了焦炭。

    吐蕃的軍制跟大唐不一樣,吐蕃軍政一體,軍民合一。身為萬夫長的韋卜矢等於是個地主,好比突厥的小部落的首領,他的兵就是他自己的百姓。陣亡戰死,是不會將他的建制補滿的。雖不會摘去他萬夫長的頭銜,但他的實力卻跟千夫長沒有什麼兩樣了。

    若不是乞力徐見他可憐,用自己的兵給他補滿了三千,這一次的機會都輪不到他。

    對於金城,韋卜矢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血債血償!

    乞力徐早在兩天前已經下達了劫掠屠城的命令,只有屠城,才能讓陣亡金城城下的吐蕃勇士得到安息。

    一……

    二……

    三……

    韋卜矢看著西門城牆附近燃起的三個火把堆,燈籠大小的眼睛,充滿了嗜血的光芒,唿哨一聲,三千吐蕃騎兵緩緩的逼近金城,待達三百步時,猛地揚鞭策馬,衝進了西城。

    馬蹄踏過木吊橋,穿過了城門!

    韋卜矢呼吼咆哮:「大將已經下令,破城三日,想怎麼殺,就怎麼殺;想怎麼搶,就怎……」

    砰!

    韋卜矢的吼聲還沒有落下,話還沒有說完,身子卻騰雲駕霧的飛起,一頭撞在了內城的城門上,硬生生的撞死了……

    韋卜矢喜好肉食,有著嚴重的夜盲症,內城的城門是漆紅色的,在這漆黑的夜裡並不顯眼。他只以為內應已經打開了所有城門。面對禁閉的城門,他毫無顧忌的猛衝了過去,戰馬及時止步,而他確在大意下,給慣性帶的凌空飛起……

    主將硬生生的撞死在了眼前,茫然的吐蕃突襲兵尚未反應過來。

    身後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火,盛滿火油的瓦罐枯枝從城樓傷拋下,形成了一道火牆。

    在火牆的映照下,吐蕃兵頓時發現周邊城樓佈滿了弓箭手,吊橋也在這時緩緩的拉起……

    一座城的堅固與否,不在於城牆有多高厚,而是甕城設計的是否精妙。

    儘管金城年久失修,可在八百年前,金城是大漢的邊塞,甕城是完全依照金城的地形地勢造就的。也是因為有甕城的存在,裴旻方才有機會請君入甕,關門打狗。

    給困在甕城裡的吐蕃兵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他們生不出翅膀飛上城牆來,只能擁擠在一處,被動的射箭等死。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吐蕃兵一個個死在唐軍的弓箭之下。

    「打掃戰場!」裴旻不知還要堅持幾天,箭矢這些器械能省則省,能回收絕不浪費,頓了頓道:「記得將所有屍體全部焚燒,燒的乾淨一點。」他再次強調了燒屍體這件事情:小心駛得萬年船,每一次大戰結束,他都會耐心的囑咐一遍。

    在他的記憶裡有過這樣的戰例:南北朝時期的一次籠城戰,因為守軍對屍體處理的不到位,導致瘟疫瀰漫,整座城二十萬人口存活下來不足四千。

    裴旻用兵細膩,決不允許這種慘事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

    夏日的早晨來的極快!

    還未到卯時,天以濛濛亮。

    金城西城還無動向,也無一兵一卒回報,乞力徐焉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高舉起拳頭,想要發洩,卻又緩緩放了下來。

    事已至此,再氣也是無用,小小金城,他以六萬強攻,十倍之數,損兵兩萬五千!這難堪的戰績,乞力徐從軍三十年都不曾打過。

    休整了小半夜,太陽躍出了地平線,彩光照拂戰場……

    乞力徐再次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喊殺聲驚天動地,吐蕃兵士潮水一般向金城捲過去。

    看著屹立不倒的金城,乞力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金城必需拿下,已經折損了兩萬多兵士。他們用生命填滿了護城河,將城垣上的守軍給他們拼了大半,現在退縮如何對得起這份犧牲?」

    就在攻城戰打的如火如荼的時候,乞力徐突然得到了一則消息!

    「什麼!」乞力徐失魂落魄的看著面前的傳令兵,身子晃了晃,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吃力的道:「唐軍已經過了渭源?逼近大來谷?怎麼可能?」

    傳令兵慘然道:「唐軍先鋒大將王海賓驍勇無比,連破拉納千夫長、豪岐千夫長、畢佛鷺大將,令我軍損兵近萬。在王海賓的率領下,三萬唐軍前部長驅直入,直逼大來谷。」

    乞力徐徹底傻眼了,儘管實力懸殊。攻堅戰打成這模樣,他還可以找藉口說吐蕃兵不擅攻城。可是野戰都打輸了,哪裡有藉口可找?

    「王海賓,哪裡冒出來的?」裴旻還好說,文武雙狀元,在長安很有名氣。王海賓,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記憶中有這麼一號人物!

    傳令兵道:「是豐安軍軍使。」

    乞力徐實在想不到畢佛鷺、拉納、豪岐三員吐蕃勇將,竟然敗給了一個小小的軍使,讓一個小小的軍使打的落花流水。

    「坌達延大帥可是要我退兵?」乞力徐已經猜測到傳令兵來的用意,滿嘴的苦澀。

    唐軍先頭部隊已經逼近大來谷,要不了多久,他們的主力大軍也會趕至。到時候,他們想走也走不了了。而且此次入侵,他們點兵十萬。其中一萬留守洮州,攻打金城,他帶來了六萬兵,大來谷那裡現在只有兩萬,敗局已定。

    若撤的及時,他們佔領了洮州,算得上不輸不贏。若撤不及時,大軍潰敗,洮州跟著危險。再給唐軍反奪回去,可就輸慘了。

    「撤!」

    念及於此,乞力徐也體現了一員宿將知進曉退的決斷,下達了撤軍命令,在下達撤退命令的同事,叫來了心腹做好殿後工作。

    「退兵了!」

    「退兵了!」

    「退兵了!」

    ……

    千言萬語,此刻在金城城樓上就匯聚成了這三個字。

    浴血奮戰的將士們高呼著,擁抱在了一起,有的甚至留下了淚水。

    為勝利而喜,為守住自己的家人而喜,為自己能夠活下來而喜。

    裴旻看著如潮水後撤的吐蕃軍,看著準備拔營而走吐蕃大軍,心頭的大石終於落地:吐蕃軍這種以傷換傷,以死換死的打法最不明智,卻也最難應對。雖然只是短短四天,可是於他而言就跟經歷了半個月一樣,六千可用的兵卒受傷的且不說,陣亡的就超過一半。

    為了補充兵源,他已經安排壯丁百姓做短暫的訓練,決定讓百姓登城防守。幸虧還沒有走這最後一步,吐蕃退的正是時候。

    「副使,退兵了,我們守住了!」楊雲高興的如同一個小孩,經過這些天的實戰,他進步的極快,在指揮兵卒上,以不可於昔日同日而語,「要不要我們追上去!想要跑,沒那麼容易!」

    裴旻看著已經打出膽氣來的楊雲,高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追擊不及,對方的指揮經驗老道,不是易於之輩。安排殿後是必然的,我們現在哪有實力與他們野戰!老老實實的休整才是上策。」

    楊雲看著一個個大喜過後累得如死狗一樣癱在地上的兵卒,遺憾道:「可惜了,還想再得一份大功。」

    「哈哈!」裴旻笑道:「守住金城,斬殺兩萬餘吐蕃兵士,以是不小的功勞了……不過你說的對,有功勞不撈怎麼行,好好休整,蚊子再小,也是肉。」他看著一步步撤退的吐蕃軍,眼中細細盤算著。

    「副使!」

    裴旻正琢磨著琢磨撈一筆。

    魯鈺押著伊裡竇走上了城頭,「這混蛋藏在豬圈裡,現在才抓著。」

    裴旻冷笑的看著伊裡竇。

    伊裡竇給那冰冷的目光一觸,全身顫抖如大神上身,面色青紫。

    「別怕,別怕!」裴旻笑著道:「多虧了你,我才能多宰三千吐蕃賊子,這有你的功勞。」說著他不顧伊裡竇身上的豬糞氣味,勾搭著他的肩膀將他死死摟著。

    伊裡竇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露出了求生的慾望。

    裴旻笑著對城樓上的唐兵道:「還有力氣的,跟我一起喊,好走,不送!」

    在他的指揮下「好走,不送!」

    四字響徹天地!

    伊裡竇一時間不明白原因,轉念一想,卻明白過來,高聲咆哮,想要掙扎,卻給裴旻死死的摟著,動彈不得。

    吐蕃人聽不懂中原話,裴旻不管,但是吐蕃大將一定聽得懂。

    「不要覺得我狠,也別跟我說什麼禍不及家人!跟你險些害的我金城滿城皆屠相比,我夠仁慈的了!」裴旻說著手上勁力越用越大,活活的將他勒死了。

    他相信若乞力徐或者別的認識伊裡竇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以為伊裡竇跟唐軍串通的。

    要報復,就讓他們報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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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