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劍聖 作者:無言不信 (全書完)

 
V123210 2018-2-17 19:55: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966112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2:46
第四章求賢國難財

    兵部,裴旻正在做著最後的交接,事情已經差不多了。

    為了安全起見,他決定將自己對募兵制的認識以及應該注意的事項統統寫下來。免得自己不在,歷史上募兵制的弊端提前顯現。

    「裴侍郎,你請的人到了!」

    大多人都習慣的叫裴旻裴中丞,但是兵部上下都是以侍郎呼之。

    「快,請他進來!」裴旻放下手中毛筆,走下堂去迎接。

    「罪人江岳拜見裴中丞!」江岳一身布衣,神色有些狼狽。

    他們負責運送糧草,結果所有糧草給吐蕃遊騎兵燒得乾淨。

    責任追究下來,州刺史杜賓客都難辭其咎給撤了刺史之位。現在以知刺史的名義暫領刺史事物,等裴旻接任。

    一州刺史尚且如此,何況是負責運送的江岳一行人?

    江岳給判罰充軍西域,就在即將將他押送往西域的時候,突然一人帶來了兵部的命令,赦免了他的罪,將他領到了長安,帶到了兵部。

    到了兵部,江岳才知道是裴旻在關鍵的時候親自上疏為他求情,才得到了皇帝的特赦。

    「江隊正何罪之有!」裴旻讓江岳免禮,道:「是我應該向隊正賠禮才是,我兵部疏忽,險些錯怪良臣。」

    兵部有四個部門,其中職方司負責武職賞罰。依照規定,職方主事賞罰之後會將結果交由兵部侍郎過目。

    但是兵部侍郎有兩位,裴旻在例行職位交接,賞罰之事由另外一位侍郎過目決定了。待他後來看到檔案的時候,為時已晚。

    諸事已定,裴旻只能向李隆基求情,求得了特赦令。

    裴旻的話讓江岳有些感動,道:「不管怎麼說,糧草全部給吐蕃燒燬這是事實。」

    「但是跟人比起來,糧草固然值得可惜,卻也不值得一曬!」裴旻毫不猶豫的道:「我看過你們描述的辯詞,你們在黑夜中受到未知數量的吐蕃遊騎兵襲擊。這有心算無心,在那種情況下,反敗為勝的可能幾乎等於零。」

    「你要是不站出來,吐蕃射亂你們陣形後,再來一個衝刺,結果就不只是毀糧那麼簡單了。你能指揮著糧隊以正確的應對方法,保住了七百多條鮮活的生命,這是功勞,不容抹殺。」

    江岳看著裴旻,心底有著小小的感動。這罪背負的委屈,好在還有人能夠理解他。

    裴旻待著幾分期盼的道:「從你的應變指揮上我看得出來你懂得兵法戰術。我現在是神策軍軍使,即將往洮州擔任刺史,眼下我正缺人手,要不要在我手中任職?」

    江岳心中有些悸動,高聲道:「罪,卑職願意。」

    長安城東!

    王小白懷揣薪俸回到了家裡,現在還是正午,看著早早歸家的兒子,王父愕然道:「我兒今日為何早歸?」

    王小白道:「孩兒剛剛辭去了御史台的工作! 」

    王父大急道:「這是為何?」

    御史台今非昔比,在裴旻執掌下,御史台為世人接受。王小白也因受到重用而得到街坊鄰居的尊敬,薪俸福利都很不錯。

    在王父看來,御史台是個鐵飯碗,可以幹一輩子的職業。辭職,簡直不可思議。

    王小白道:「中丞大人今日離開了御史台,孩兒也不想待下去了。」

    王父大悟,王小白有今日全靠裴旻提攜看中,跟隨裴旻也是很好的出路,道:「你是打算跟裴中丞去洮州?」

    王小白搖了搖頭,堅定的道:「中丞讓孩兒去幫他,可是孩兒文不成武不就,實在無法給予中丞多少幫助,準備出去歷練一番,等孩兒有了一技之長,再去洮州。」

    **********

    洮州。

    一年之內,吐蕃九次入侵。如餓狼一般的吐蕃遊騎兵來去如風,他們殺百姓毀田地,弄得人心惶惶。

    進入十月,本是萬物豐收的季節,洮州野外卻空無一人,萬物寂寥。

    洮州彭家此刻鶯歌燕舞,熱鬧非凡。

    彭琦看著堂下一眾陪笑的洮州富戶,皺眉道:「你們是何等居心?想要將我置於死地?」

    彭姓是隴右地界發展了千年的一大姓氏,與五姓世家不同。彭家並不是世族門閥,族中並沒有出現決定性的大人物,抬起他們的家族。

    但是他們安安穩穩的發展,族中子弟遍佈隴右各州,深入百業之中,隱隱約約的形成一股不小的勢力。

    彭琦的祖父在百年前立足洮州,一直是洮州最上乘的豪紳,在洮州名望極高。

    吐蕃惡意針對洮州,毀田殺民。在洮州人心惶惶的時候,很有商業頭腦的彭琦看到了商機。

    隴右並不盛產糧食,各地城鄉幾乎是自給自足,鮮有餘糧。

    去年吐蕃入侵,將洮州田地毀去,今年又派遊騎兵襲擾,洮州已經兩年田地無糧,洮州必定缺糧。

    想通這點,彭琦動了發國難財的念頭,不動聲色的將周邊的糧食悄悄的收購入庫。

    果然如他預料一般,洮州毫無疑問的陷入了糧荒。各處米店已經斷糧,似乎老天也助他,吐蕃燒燬了大唐支援洮州的糧草。

    如今整個洮州,只有他彭家有糧,全城百姓富戶都沒有多少糧食,幾乎家家戶戶都已稀粥果腹。

    知道彭府有糧,跟彭家關係好的富戶紛紛上門願意高價購買。

    但是《唐律疏議》有一條規定:諸市司評物價不平者,計所貴賤,坐臟論;入己者,以盜論。

    唐朝官府每十天會根據時事評估物價,若商販賣生活必需品超過評估物價,將會受到嚴重懲處。

    彭琦若高價販賣糧食,等於觸犯大唐律法。

    一富戶高聲道:「彭兄哪裡的話,我們是這種人嘛!」

    彭琦笑而不語。

    一人道:「聽說明天是彭老爺的壽辰,我出三十匹錦緞做賀禮!」

    彭琦作揖回禮道:「謝張兄美意,彭某必定回禮!」

    其他人會意,一個跟著一個送上了賀禮。

    彭琦很用心的將一份份賀禮記了下來,改日還禮。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彭琦將一個個眼高於頂的富戶送出去,算著自己取得的利潤,想著府中藏的巨數糧草,忍不住笑出聲來。

    至於百姓死活,與之何幹!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2:48
第五章不會降龍十八掌的喬峰

    彭府!

    「見過彭東家!」姚州長史顧新帶著幾分卑躬屈膝的深深作揖。

    彭琦受寵若驚的上前攙扶,道:「長史大人何至如此?」

    州府長史,地位崇高。在唐朝諸多州府的刺史皆由親王遙領或者懸空,州府長史大多是州府第一把手,就如當初的金城長史魯鈺便是如此。

    姚州地位特殊,安置了刺史,顧新的地位要略遜一二,卻也是姚州第二把手。而彭琦只是地主豪紳,名氣雖高,卻無官無職。兩人的地位完全不能以道理來計。

    顧新這般大禮,彭琦受之不起。

    彭琦眼中有著一絲戲虐,面上卻一臉震撼道:「顧長史折煞琦了。」

    顧新負責姚州民生,糧食由他管制。吐蕃毀田殺民這一毒策,過於狠辣。州內諸多百姓皆靠朝廷救濟。現今朝廷的接濟糧草給毀,週邊州府一時間也籌備不出多少糧食。新的支援需要從關中運來,遠水難救近火。

    如今城中百姓多以稀粥果腹,目前勉強能維持生計。繼續這般下去,稀粥都沒得喝了,生民之困,已到極處。

    顧新看著一個個百姓,心中實在不忍,決定促成歸攏糧食這一政策,將全城糧食聚在一處,平均分發州府百姓,共同度過如此難關。

    這政策的施行,首先要得到地方豪紳的支持。為了姚州百姓,顧新放下自己州府長史的身份,逐一拜訪姚州的豪紳。

    顧新為民如此,感動了部分有著良知的豪紳,透露了彭琦家中有糧這一事情。

    向豪紳低頭,顧新心底也很是憋悶,可為了州府內的百姓,一切委屈都忍了。

    顧新道:「聽聞彭東家府上有餘糧,州府意欲以高於雙倍市面金額向東家徵收。」高價販賣糧食是罪,但州府高價徵收,卻在禮法之內。

    彭琦臉色一變,道:「顧長史聽何人說的?現在州府蒙難,我等身為大唐子民,在這危機時刻,理當同心協力共渡難關。若我府上有糧,早已開倉放糧,接濟百姓,何須顧長史如此乞求!」

    顧新面色有些難堪,忍氣道:「那彭東家對於歸攏糧食,可願支持?」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以然決定若彭琦再三推辭,就算陪上自己的官職,也要跟彭琦正面剛一剛。

    豈料彭琦應答的極其爽快,道:「家國有難,琦自當支持長史所求。府中所有糧食,皆由顧長史調派。」

    彭琦的「通情達理」讓顧新心生不祥預感。

    在彭琦的帶領下,顧新來到了彭琦的糧庫,看著幾乎空空如野的糧庫,心底泛起無力的感覺。

    送走顧新,彭琦臉上泛起了嘲諷的冷笑:通過送禮的方式,他一石米可以賣二十倍以上的價錢,兩倍,打發叫花子呢!

    同一時間,裴旻也走進了姚州。

    不過此刻的裴旻,並非裴旻本人,而是一個面貌粗狂的北地大漢,三十來歲年紀,濃眉大眼,高鼻闊口,有著一張四方的國字臉,比起本來面貌的俊邁,現在雖跟英俊無緣,卻也是英氣勃勃的豪傑。

    那日與裴母說道嬌陳精於易容術的時候,裴旻就想到了這事,他的身份特殊,有很多事情,無法親自出面處理,需要一個或者幾的個身份,便於行事。這有嬌陳在,別說一個,就算是個二十個五十個都不是問題。

    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偽造一個身份,弄一份履歷,不要太過容易。

    隨時隨地都能弄出一個有著官方證明的人物,便於他行事。

    現在他的名字叫做喬峰,就是天龍八部裡的喬峰,是他最喜愛的小說人物之一。連相貌都是根據他的模樣讓嬌陳偽裝的,只可惜他不會降龍十八掌,不然就是一個喬峰二號。

    以一份真實的過所,化名喬峰的裴旻走進了蕭條的姚州城。

    他特地喬裝來此,是為了在接任之前,以一個尋常百姓的身份,瞭解一下這裡的情況,好在繼任的時候,對症下藥。

    姚州城本是中州,借助河西九曲地的便利,畜牧業發達,也是大唐少有的養馬地。但因河西九曲落入吐蕃之手,姚州優勢不再,又受到吐蕃襲擾,漸漸淪為下州。近年來,九次受到吐蕃襲擊,城中蕭條更甚。若非官府死押著過所不放,禁止百姓豪紳遷途,情況更加嚴峻。

    裴旻也想不到姚州情況嚴峻至此,心底有些沉重。以他的戰略眼光已經看出姚州對吐蕃的戰略意義,就算姚州對於大唐而言屬於雞肋之地,也不能由之被吐蕃奪去。

    心中想著,裴旻打算先去城中酒館看一看,聽聽販夫走卒之聲。

    看著遠遠就瞧見的酒字招牌,來到近處卻見酒館大門緊鎖,門口的雜亂,可見酒館已有好長時間沒有開張了。

    裴旻逮著一個路人道:「這位兄台,請問這酒館為何大門緊鎖?城中可還有酒肆?」

    路人逮著幾分菜色的看了裴旻一眼,道:「這位豪傑是外地來的吧,這姚州連吃得糧食都沒有了,哪裡有餘糧釀酒,城中所有酒館一年前就關門了。」

    裴旻這才發現姚州的情況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嚴峻,問道:「城中可還有糧店?我要買些米糧上路……」

    路人道:「你去街角的龍家米行瞧瞧,他是我們姚州最大的米行,要是連龍家米行都無餘糧,姚州真的完了。」

    路人的臉上充滿了對未知的擔憂。

    裴旻道:「兄台放心,大唐在,姚州完不了。」

    在路人的指使下,裴旻走向了龍家米行。

    還未入得店中,便聽坐檯店家道:「顧長史,您太客氣了。在商言商,我東家已經說了,生意不能虧著做,也不能昧著良心做。店中餘糧不多,只要長史支付朝廷所估的最高價便可。只是……就算小店將所有庫存米糧拿出來,也只能維持一兩日,還需另謀他法。」

    顧新帶著幾分慘笑道:「能堅持一日,便是一日,還請告之你們東家,希望他能夠盡快購得糧食,說什麼,也要支撐到朝廷的支援。」

    店家苦笑道: 「東家這些天一直未此事奔波,只是附近州府糧店,受到了惡意清掃。他磨破嘴皮子才購得這點糧食。」

    「可知是誰?」顧新語氣中帶著點怒意。

    店家道:「東家懷疑是彭東家!」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2:51
第七章殺就一個字

    顧新再次聽到「彭琦」的名字,皺眉道:「新之前也聽說彭府家有糧,可是他府上糧庫確實僅有點點餘糧。我特地偷偷查問過彭家傭人,他們也證明彭東家近日也是以稀粥果腹,府中確實糧食吃緊。」

    店家道:「那草民就不知道了,對方買糧時刻意掩飾了身份,東家也只是猜測而已,」

    裴旻在屋外聽到此處,心中記下「彭東家」三字,悄然離去了。

    幾乎不需要怎麼打聽,在姚州一說起「彭東家」,必然是指城東豪紳彭琦。

    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黑夜中的彭家星火點點,一道黑影矯捷的翻牆而入。

    裴旻一身黑衣,直往彭家主屋潛伏而去。

    他沒有來過彭府,卻知道一點。古代大戶人家的整體佈局固然千變萬化,但是主屋的方位都是一樣的。作為主人房必然是坐北向南的朝向,吸收著晨間的第一縷陽光:這種佈局風水叫做「紫氣東來」。

    古人迷信,對於風水堪輿之術,深信不疑,在裴旻的印像中所有富貴人家的屋舍莫不是如此,鮮有例外。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偌大的彭府走的也是「紫氣東來」的格局,一棟與眾不同的屋舍很快出現在他的視線……定是主人房無疑。

    這第一次做這偷雞摸狗的勾搭,裴旻特別謹慎,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給人發覺。

    沿途避開夜巡的家丁,來到主人房的庭院,卻發現整個庭院漆黑一片,竟然沒有家丁巡夜,主屋大門前的石燈籠都是黑的。

    裴旻眼睛早已習慣了黑暗,謹慎的輕步靠近屋舍,隱隱約約間聽到了點點細語輕聲。

    偌大的屋舍唯有右側的房間透著光亮,他擔心自己的影子倒影在窗口,不敢貿然的學電視裡一樣,沾濕手指點破窗紙窺視屋中情形,在離窗外三尺左右的距離,貼耳細聽:卻聽一個婦人道:「還要,奴奴還要一碗。」

    又聽一低沉的聲音笑道:「瞧夫人這急樣,又不是不夠你吃。夫人跟了我彭琦,什麼時候虧待你了。」

    婦人嬌笑道:「郎君說得是,只是奴奴這今日就喝了幾碗清水粥,實在餓的慌。郎君真有本事,能買到那麼多的大米。」

    聽得此話,裴旻露出一絲冷笑,握了握腰間的唐橫刀,知道自己沒來錯地方,只是婦人似乎不知道彭琦是幕後人,是彭琦沒有說,還是真的不是他?

    今日聽到顧新與店家的對話,裴旻初來乍道也不知彭琦是否真的有問題。

    只是現在他的身份是一個江湖豪傑,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方式,沒有那麼多忌諱,是與不是,自己親自探一探便知真假。

    果有收穫。

    裴旻繼續聽下去,那個自稱彭琦的聲音傳入耳中:「就算姚州所有人餓死,也餓不死你我。不過夫人這手藝要好好學學,這菜不是鹹就是淡,真不好入口。」

    那婦人是一陣的尷笑:「奴奴自小就跟著郎君享福,哪裡下過廚房,要不我們讓秀兒給我們做?」

    「不行!」彭琦斷然拒絕,又過了會兒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事已至此,也不瞞夫人。這些米糧早在去年,我已暗中收購。現在風聲越來越緊,顧新那田舍漢盯著呢。非常時候,不能露出半點破綻。我連守夜的人都遣散了,就是擔心有個意外。這是國難財,利益豐厚,也實在危險。」

    婦人顫聲道:「這麼危險,不會掉腦袋吧?」

    彭琦慎重道:「豈止掉腦袋,滅門都是輕的。」他的語氣特別嚴肅,顯是打算告誡婦人。

    裴旻聽得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他看不見屋裡的情形,但聽聲音,應是婦人手中的碗筷嚇得掉地了。

    彭琦壓低了聲音道:「你怕什麼,就憑我彭家在隴右的實力,就算顧新州府長史,又能耐我何?沒有真憑實據,他有膽子動我?你沒見他今日找我的樣子,哪有半點往日的高高在上。哼,自命清高,愚昧可笑。」

    裴旻想起今日顧新那憔悴的面龐,暗想道:「等會見到我,希望你還能說出這話。」

    又聽婦人道「不,不是!」婦人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戰戰兢兢的聲音傳來:「奴奴想著這下廚實在太累,一時嘴快就跟秀兒說了府中藏著些糧食,奴奴真不知道這般嚴重……」

    「婦人誤事!」彭琦大怒低喝。

    婦人心慌之下,惡向膽邊生,狠聲道:「不能因為一個賤婢累了我們,找個藉口,將她杖殺了,就跟當初的蓮葉一樣。」

    裴旻想不到這婦人也如此狠毒,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時彭琦說道:「夜長夢多,現在你就去將她叫來!」

    聽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裴旻閃身走到門側,橫刀已經出鞘在手。

    屋門打開,一個婦人身形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在她轉身意圖關門的時候。

    裴旻摀住她的嘴巴,輕快的橫刀抹向了她的頸脖。

    聽這婦人說話,裴旻便知她非善類,下手毫不留情。

    悄然走進屋裡,藉著裡屋的微弱燈火,裴旻來到了右側的屋外,悄然望去,卻見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在屋子裡來回渡步,神態有些焦慮,口中不住的低聲自語,頗為事情有了變故煩躁。

    突然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往門口這邊看來。

    裴旻不在遲疑,箭步上前,由帶鮮血的唐橫刀架在了彭琦的頸部。

    彭琦只來得及喊了一個「你」字,所有的話都憋在了喉嚨裡。

    看著血淋淋的刀,彭琦也知發生了何事,心中隱隱作痛,驚恐中帶著幾分怨恨的看著出現在面前的大漢:婦人再如何誤事,終是他所愛妻子。

    裴旻輕輕地移動著手中橫刀,刀鋒劃過,一絲鮮血漸漸溢出。

    這一下彭琦瞬間老實了,動都不敢動一下,口中哀求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聽說你府中有糧食,……大爺已經幾天沒吃飯了,賞我幾口?」裴旻的刀在彭琦的頸脖處來回滑動,他用的力量極其精準,傷其膚而不割其肉,一條條的血印溢出。

    彭琦只覺得自己喉嚨給割了五六道口子,死亡的恐懼讓他面無半點血色,冷汗直冒,如雨而落。

    「饒命,好漢饒命!我給,要什麼,我都給你!刀,刀拿開,求您!我府上有大量的珠寶首飾,好漢可以全部拿去!」

    裴旻見彭琦扯開話題,以珠寶誘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刀鋒一轉,在他的右頸部割開了一道口子,血徐徐流出,只是瞬間已經侵染了他的肩膀,順著衣領滲入肌膚。

    彭琦驚駭的張大嘴巴,卻又不敢大叫,淚珠滾滾而下,一股騷臭味傳出,居然嚇得失禁了。

    裴旻悠哉悠哉的道:「放心,我沒傷著你的頸部經脈,血還能流一會兒。還有一個時辰……」他話說完,又在彭琦的左頸相對的地方割了一刀,方才道:「現在只有半個時辰了!時間寶貴,珍愛生命,請如實回答問題……」

    血一點點流著,生命一點點的消逝!裴旻不疾不徐的說話。

    彭琦哪裡忍得了,叫道:「好漢快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裴旻道:「糧食……你藏在在哪了?」

    彭琦閉眼道:「姚家酒館酒窖!」

    裴旻問道:「有多少……」

    「三千斛!」

    裴旻故意將問題說的很慢,彭琦為了節約時間,回答的極為迅速。

    「為什麼藏在哪裡?」

    「姚家人跟我有隙,沒人想得到我會將糧食藏在對手酒窖裡。」

    「有多少人看護?」

    「就六人,都是我彭家子弟。」

    「放火要燒了多久?」

    彭琦突然睜開了眼睛,帶著幾分興奮的道:「幾個時辰都燒不完,我可以幫忙,只要好漢饒我不死,小弟定能在姚州百姓發現之前,將所有糧食點燃,讓他們沒得搶救。」他看到了真正的一線生機,話說的極為流利。

    裴旻道:「你倒是足夠機警,竟然猜出了我的身份。時間應該足夠,我派人去姚家酒館酒窖去看看,若你說是真,我也不為難你。」

    「好漢過獎了!」彭琦媚笑道:「其實彭某人一直看好吐蕃大業,願意為吐蕃大業出力,先前是我記錯了。糧食不是在姚家酒館的酒窖,是在張家客棧的地窖。」

    裴旻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道:「就知道你不老實……」他說著唐橫刀一揮,將彭琦的腦袋砍了下來!

    彭琦的腦袋就如皮球一樣,滾到了桌子底下,致死他還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對彭琦手上糧食感興趣的只有兩撥人,一路是大唐朝廷,一路是吐蕃。

    朝廷是為了救濟姚州百姓,吐蕃的目的自然相反。

    與大唐而言,彭琦是發國難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活路的,但是吐蕃不一樣。吐蕃巴不得大唐多些如斯奸商豪紳,抓著他的把柄,可以利用,自然有活路可走。

    裴旻唯有讓彭琦誤以為他是吐蕃那路人,才能真正套得糧食真正所藏地。

    對於這種發國難財的畜生,裴旻覺得讓他多活一刻都是浪費空氣,下手全無顧慮!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2:52
第七章以一當百名將常青

    彭琦死了!

    彭家夫婦給人殺於府中,瞬間傳遍了洮州。

    就在顧新分身乏術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封神秘來信:信中隸數彭琦發國難財一事,還道明了糧食所藏之處。

    顧新有愛民為民之心,處事也尤其果斷,立刻兵分兩路,一路控制彭府,捉拿參與涉案者,一路去來信所述的張家客棧地窖,果然從地窖中收出了三千斛糧食。

    洮州的缺糧危機,立刻得到了緩解。

    裴旻見顧新應對得體,顯現出了非凡的干略,可以大用,甚是高興。

    又在城內閒逛了會兒,裴旻換了一身打著布丁的破舊衣服,前往府衙門口。

    瞧著一個個面黃肌瘦,等著發放食物的百姓,裴旻熱心的跟他們聊著,瞭解他們的擔憂,聽聽他們的心聲。

    若此刻裴旻的身份是洮州刺史,問得的答案,毫無疑問是一套感謝,感謝朝廷無償救濟他們等等場面話,小民的智慧注定了他們面對官員帶著幾分警惕之心,不敢說實話。

    現今裴旻與他們混跡一起,同為一類人,相互說話閒聊,自然無所顧忌。

    雖然朝廷能夠救濟他們,保他們吃喝無憂,百姓也心懷感謝,但言談中卻有充斥這小小的私人情緒:一些手工業的百姓還好,那些有著田地的農民百姓,情緒就尤其嚴重,言談中充滿了對吐蕃的痛恨,對朝廷無作為的不滿,對故土的難捨,對前景的擔憂。

    他們以耕種為生,卻成了無業遊民,依仗朝廷的救濟為生,民心不穩,也在情理之中。

    聽了諸多百姓心聲,裴旻離開了洮州。

    來到洮水河畔,正想引馬做飯,突然下游一片嘩然,人喊馬嘶,八十餘名吐蕃遊騎正追殺著十數位衣衫襤褸的牧民。

    吐蕃遊騎兵相互呼喝射箭,態度囂張,彷彿將這洮州地視為自家領土。

    裴旻見了大怒,不由分說,縱馬上前,唐橫刀握在手中,直接向吐蕃遊騎兵殺了過去。

    「嗖嗖嗖」的稀稀落落的箭羽鋪面而來,裴旻探身向前,以刀使劍招,劍光在身前馬前閃過,不但將迎面射來的箭矢全部格擋了下來,還將射向馬頭馬身的箭矢一併接下。

    看著這神乎其神的技巧,吐蕃兵人人嘴裡都可以塞下個雞蛋。

    這格擋箭矢,需要超凡的眼力勇氣,卻也不是沒人做到。但如裴旻這樣,連人帶馬,一併護著,卻從未見過。

    不理會吐蕃遊騎兵的震撼的表情,裴旻不給他們集合射擊的機會,直接切入了吐蕃遊騎兵中,手中的橫刀起手將當先的一名吐蕃遊騎兵的腦袋削了下來,一刀揮出,第二刀毫不停歇,斜劈在第二人的肩上,那人立時鮮血飛濺,倒下馬去。

    裴旻為了掩飾身份,給自己配了一把橫刀。橫刀是大唐兵士的主戰刀,刀身筆直,中正不阿,既有劍的王者之風,又有刀的霸者之氣。橫刀在手,他既可以施展劍招也能輔以刀法,可謂萬全。

    但刀的真正威力在於劈砍,真以劍法舞刀,威力大減,恰好裴旻身懷的斬虎劍法以斬擊為上,對於斬擊技巧,極有心得,結合劍法中的劈砍招式,東拼西湊的弄出一套以斬擊為主的刀法。

    對付真正的高手,這套刀法或許相形見絀,但對上吐蕃兵卒施展出來,卻是大放異彩。

    他左衝右突,在吐蕃遊騎兵的驚呼聲中,揮刀砍削,大呼酣戰,殺的吐蕃遊騎兵,一時間只有捱刀送命的分兒。

    吐蕃遊騎兵見裴旻兇猛,凶悍的他們頓時放棄了追擊的牧民,圍著裴旻來殺!

    若是在大唐,這般圍殺,裴旻還會忌憚一二。

    因為為了對付江湖高手,唐初軍神李靖根據諸葛亮的武侯八卦陣特別創了對付江湖人的合擊陣法。

    裴旻曾見過宮中的兵卒演練,確實進退有序,攻守之間相輔相成,攻守兼備,各有精微奧妙之處。他沒有親自嘗試過,卻知一流好手,陷入陣中決計有死無生。

    吐蕃遊騎兵卻沒有這個能耐,他們意圖將不知天高地厚的裴旻圍困起來,亂刀殺死。

    裴旻卻哪能如他們所願,左突右殺,就是不給吐蕃遊騎兵圍殺的機會。若有人阻擋裴旻的突殺的步伐,或可阻止他的腳步,偏偏他刀法凶悍,劍術更是精妙絕倫,無人擋得住他,根本合圍不住。

    他手中的唐橫刀化作一道閃電似的白芒,朝四、五枝朝他刺來的長矛劈砍過去。橫刀映射著正午陽光灑下的光輝,更添其不可抗禦的聲勢。

    吐蕃有騎兵本是人人悍勇如虎豹,可裴旻向他們疾劈而至時,只覺得耳鼓貫滿了橫刀破空而來的呼嘯聲,接著手中一輕,待發覺手中只剩下半截長矛,大駭欲退時,已紛紛濺血墮地。

    斬虎劍法以橫刀的姿態施展出來,固然少了許多輕靈變化,威力卻平白大了許多。

    裴旻直接從頭殺到了尾,斬殺了十八人,形成了對穿。

    不帶任何猶豫,裴旻一拉韁繩,掉轉馬頭,再次向吐蕃遊騎兵中殺了過去。

    吐蕃遊騎兵都讓裴旻的勇悍鎮住了,一時人仰馬翻。

    原本慌忙奔逃的牧民,見裴旻單槍匹馬將吐蕃遊騎兵殺了一個對穿,士氣大振,在其中一人的呼喝下,竟也調轉了馬頭,趕來支援。

    他們張弓射箭,舞刀拚殺,也是驍勇非常。

    裴旻一夫當關,諸多牧民又是悍不懼死,吐蕃兵進又不得,退又不能,亂成一團。

    裴旻才不管吐蕃遊騎兵的死活,向死裡猛殺,兩相合力,殺的吐蕃遊騎兵潰散而逃。

    裴旻窮追不捨,又殺得五六人,隨手將手中的橫刀丟射而出,貫穿一名吐蕃兵的胸口,翻身下從地上又撿過弓箭又射殺了兩人。見吐蕃殘餘遊騎兵跑得甚遠,方才放棄追擊。

    慢步上前,裴旻取回自己的橫刀,用地上的屍體的衣服抹去劍上的血跡,收刀回鞘。

    見那些牧民迎了上來,裴旻聞著他們身上的糞便臭味,堵著鼻子道:「你們是吐蕃人,還是我大唐子民?」

    其中一個瘦弱矮小丑陋長得類似於猴子的牧民似乎腿受了傷,一瘸一拐的出來道:「我們多是大唐子民,是給吐蕃人抓去牧奴,趁著吐蕃人不備,奪馬跑出來的。本來有五十幾人,給殺的就剩下我們了。」他哭喪著臉,這一次的出逃計畫是他安排的,但他想不到吐蕃遊騎兵囂張至此,為了追殺他們,有膽子深入洮州府邸。若不是殺出裴旻這樣能夠以一當百的豪勇之士,他們十有八九就給遊騎兵殺的全軍覆沒。

    裴旻也知吐蕃、突厥等異族部落,人口短缺,他們經常以俘虜充當牧奴,給他們圈養牲口,吃住都在畜生欄裡,過著非人的生活。

    他們並非是完全針對大唐,但毫無疑問大唐人口眾多。牧奴中大半都是大唐百姓,這點毋庸置疑。

    看著一眾牧奴,他們頭髮又髒又亂,散發著霉爛與酸腐的難聞臭氣,嘆道:「你們收刮一下,這些吐蕃兵士身上有什麼可用的錢物,都回家過活去吧。」

    其他人一哄而散,大手大腳的收刮著屍體。

    那個如猴子一般的跛腿牧奴卻一動不動的看著裴旻,作揖道:「在下蒲州猗氏封常清,見過這位英雄,敢問英雄高姓大名,今日大恩大德,封常清不敢忘卻,有朝一日,我封常清封候拜將之時,定當百倍償還恩情。」

    他的面貌實在寒顫人,細瘦、斜眼、矮小、手長、腳短,加上一身的惡臭,實在讓人討不得喜。但是他口氣極大,區區一個逃跑出來的馬奴,卻堅定自己將來一定能夠封侯拜將。

    裴旻沒有任何輕視,目光灼灼的看著面前的「猴子」,知道他這是自信,不是狂妄!

    封常清,又一個大唐名將!

    在他的記憶裡,封常清因為外祖父因犯罪被流放到安西充軍,而孤苦無依的他跟著外祖父在西域成長,在外祖父的指導下,封常清學識廣博精深,深通用兵之道。但是因為他瘸腿長的又醜,不得他人賞識,年過三十後,仍然默默無聞。

    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封常清百折不饒,毫不氣壘的意志,得到了高仙芝的器重,從而成為高仙芝的左膀右臂,與高仙芝一起成為大唐在西域的雙壁。

    高仙芝此人堪稱名將,但他性格有著極大的缺陷,而封常清有才學,辦事果斷且治軍極嚴正好彌補高仙芝的不足,兩人在西域併力,打出了大唐的威勢。後來封常清得罪了高仙芝,兩人形同陌路。

    後世有人分析,若封常清、高仙芝不鬧矛盾,與阿拉伯帝國的怛羅斯之戰大唐未必會敗。

    當然這都是事後諸葛亮,做不得數,但毫無疑問,封常清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將才之一。

    想著自己,現在是喬峰的身份,裴旻心中忍不住吐槽一二,只能笑道:「你一剛剛從吐蕃逃出來的馬奴,口氣不小!」

    封常清卻道: 「這是自信!」

    裴旻讚道:「大丈夫有著自信,也不是壞事。我聽說信任的洮州刺史、神武軍統制裴旻急缺人才,你或許可以去試試。你若真有真才實學,我相信在他麾下,定有你用武之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2:54
第八章 雙喜臨門 智將勇將

    裴旻並沒有告知封常清自己的真實姓名,喬峰這個身份他留著有大用,這個時候洩露於他而言,弊大於利。

    至於封常清,裴旻相信以封常清的志向抱負,有機會出仕,不管成與不成一定不會錯過。

    歷史上的他,便是因為鍥而不捨的纏著高仙芝,逼得高仙芝無奈,給了他一個職位,方才崛起。

    現如今高仙芝還不知身在何處,封常清沒有明確的投效目標,有機會放在面前,他豈會不加以把握?

    裴旻告辭離去了!

    封常清看著裴旻遠去的身影,眼中閃現著一絲期盼:他確實心動了。

    封常清自小在西域長大,因為長相奇醜,一直受到排斥。

    面對世人的以貌取人,封常清又是無奈又是痛恨:這長相由父母所賜,他父母早亡,更不能怪責父母,只能在一次次的碰壁中磨練自己的意志才學。

    此次大唐在關中、隴右、涼州三地募兵,封常清覺得是一次難得的機會,特地從西域趕往涼州應募。只是再此吃癟,大唐募兵招收的是兵才,首要條件是身強體壯,在戰場上能夠揮刀殺敵。

    封常清的厲害在他的腦子,天生的體格缺陷,注定了他的下場,毫不猶豫的給涼州負責招募的官員刷了下來。

    封常清也不氣餒,他就是蠻牛性格的人物,百折不屈,涼州不行就來隴右。

    當然隴右也是不行的,封常清最初的想法是再去關中。但是在前往關中的時候,聽說了隴右洮州的情況。

    封常清看出了破解洮州困局的關鍵:河西九曲地。

    封常清略一琢磨,果斷放棄了前往關中的決定,而是親自去河西九曲看看地貌,打算為朝廷寫一封詳細的報告,破洮州困局,從而得到器重。

    為了瞭解詳細情況,封常清甚至混進了吐蕃的牧奴中去,為吐蕃放了大半年的牧。

    直到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封常清暗自拉攏了一批牧奴,瞧準機會奪馬搶刀殺了出來。

    只是他們想不到吐蕃遊騎兵囂張至此,竟然毫無顧忌的殺進洮州。

    若不是遇上救星,他們少不得要折損半數。

    「封哥!」一個牧奴將自己搜刮的通寶分了一半遞給封常清道:「拿著,有了這些錢,回家後可以好好娶個媳婦,過日子了。」

    大唐的開元通寶是這個世界最流行的貨幣,即便在吐蕃,也屬於主流錢幣。

    封常清拒絕了牧奴的好意,讓他自己收著,看了一眼共患難的牧奴道:「兄弟們,我們在吐蕃賊子的奴役下,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你們都忘了嘛!」

    「賊人殺我們父母,虐我們鄉親,毀我們田園。如此血海深仇,若是無動於衷,算什麼男人!眼下有兩條路走,一條跟著我去投軍。我封常清保證,有我封常清一口吃,絕不讓你們餓著!」

    「另外一條路,拿著這些錢,找個地方安逸的生活,也不失為良策!」

    封常清面貌不雅,卻有極強的人格魅力,只要深入與之接觸,便會為他才華而傾倒。

    所有逃出來的牧奴對他極為信服,聽他願意帶著他們謀求發展,幾乎所有人都積極響應。

    **********

    裴旻離開了封常清與大軍匯合,洗去易容的他領著一身光鮮的神策軍,雄糾糾氣昂昂的駛往洮州。

    比起敗壞的府兵,神策軍上下雖皆是新兵蛋子,可身為正規軍的他們,都是年輕氣盛的壯年,精氣神都要遠勝前者。

    尤其是裴旻手段通天,神策軍上下新一色最新最好的裝備,五千匹戰馬皆是一色漆黑,配上帥氣的鎖子甲,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圍觀者。

    見慣了痞裡痞氣的府兵,神策軍的風貌,讓周邊百姓交口稱讚。

    「小……裴刺史!」

    裴旻突然聽到有人喚他,循聲望去,卻是一個壯實的猛漢。

    猛漢豹頭環眼,燕頷虎鬚一副猛張飛的形態,正是幽州李翼德。

    「李兄弟!」裴旻讓兵馬止步,策馬迎了上去。

    李翼德看著走來的裴旻,聽他叫自己「兄弟」,原本有些糾結的表情瞬間展開了笑顏。

    他們相別兩年,可彼此身份卻是天差地別。原先的「小哥兒」已經成了手握軍政大權的地方大員。

    彼此的差距,讓他有些不敢認了。

    李翼德上來作揖道:「薛總管說您身負重任,身旁最缺人手,我就想著來助您一臂之力,已經得到總管的首肯了!」

    「歡迎,歡迎!」裴旻看著氣質大變的李翼德,大笑了起來。

    這個李翼德是天生的悍將,武藝算不上高強,可是悍不懼死,上了戰場「嗷嗷」叫的橫衝直撞,是破陣突擊的好手。

    薛訥收復遼東之役,李翼德第一次上陣,但他的表現比薛訥這位從軍四五十年的老將還要顯眼。

    他第一個登上了營州城頭,與契丹兵血戰了一夜,斬獲三位數的首級,毫不知疲累的從城樓殺到府衙前,幫助薛訥收復失地。

    這一戰後,軍醫給李翼德醫傷,這才發現他身中六箭,大大小小傷口二十一處。

    若是常人受到這種創傷早已躺在床上哀嚎了,可李翼德卻能蹦能跳,就跟沒事一樣。

    連軍醫都說他壯的跟犀牛一樣,也因此得到了一個「犀牛將」的綽號。

    裴旻想不到薛訥竟捨得將李翼德給他,對於薛吶更多了幾分感激。

    想要在洮州立足,打破僵局,只憑他一人遠遠不夠。一個好漢還三個幫,何況裴旻干的是軍國大事。必需要擁有自己的班底,才能從容面對一切變故。不愧餘力的求賢,特地將江岳收入麾下也是因為如此。

    現在又有了強力的爪牙李翼德,若在加上封常清,洮州長史顧新,初步的班底就全了。

    裴旻還沒有直接任命官員的權力,當即上疏一封給任命李翼德為神策軍騎兵校尉,統率騎兵隊。

    進入美相縣,裴旻與李翼德、江岳說著軍事上的事情。

    李翼德是悍將,在軍略上什麼也不懂,但是衝鋒陷陣是他的長處。薛吶著重在這方面培養他,如何破陣衝陣也有點點心得。

    江岳看過不少的兵書,研究過不少的戰例,時不時會有一些新奇的想法,讓裴旻側目。

    對於兩人的能耐,裴旻也有一定的認識。

    正說著一人突然擋住了去路,李翼德反應最快,瞠目道:「何人擋路?」他的手已經握著丈八蛇矛了。

    裴旻卻眯眼笑了起來,心想:「等你很久了!」除了封常清,還有誰?

    封常清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他們掃了吐蕃的屍體,收穫頗豐。不在是牧奴打扮,換了一身華麗的衣服,內穿絳紫長袍,頭戴武弁,腰懸配刀,外罩青色風衣。看上去神采奕奕。但是那矮小的個子,不協調的五官,讓他這一身的裝束效果化為無形。

    封常清道:「在下蒲州猗氏封常清,見過裴刺史。裴刺史身負重擔,常清願為刺史謀劃,效力於前。」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封帛書道:「此乃常青親筆所書破敵之法,請刺史過目。」

    裴旻心中動容,翻身下馬,快步上前。

    「裴……」李翼德剛想提醒裴旻小心,想到裴旻武藝,不免咧嘴一笑,不在說話了。

    裴旻親自扶起封常清,再從他手上接過帛書,細細看來。

    封常清的字跡很清秀漂亮,甚至有種大家閨秀的感覺。帛書中細說河西九曲地的情況,詳細分析吐蕃意圖,如何破局,如何防範,計無細巨,分析的井井有條。

    裴旻腦中想著封常清的謀劃,若真依計而行,卻可解洮州之困,心底瞬間明白了為何封常清會成為吐蕃馬奴,若不是親自勘察河西九曲地,決計寫不出來如此詳細的應對之法。

    自己的出現,已經在無形中改變了這位名將的生涯。

    看著其貌不揚的的封常清,裴旻深深作揖道:「先生謀劃,字字珠璣,法法合理,若先生不棄,可否屈才當任旻之幕僚掌書記一職位?」

    封常清先是錯愕,隨即又是一陣狂喜,高聲回禮道:「願為裴刺史效命!」

    掌書記連官職都沒有,九品芝麻官都比不上。但是掌書記是裴旻的幕僚,一言一行,代替的是裴旻。裴旻以他為掌書記,顯然是認可他的才華,尋常官職不適合他,以掌書記予以重任。

    想著這些年,投效無門,今日卻受裴旻如此重視,不由淚出眼眶,感動非常。

    封常清道:「裴刺史,卑職從河西九曲地來,與卑職一起的還有一些精於騎術的兄弟,不知刺史可願收下他們?」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一併撥入軍中聽命。」

    他的信任,再次讓封常清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裴旻喝令繼續行軍,坐在小栗毛的背上,迫不及待的看著封常清所書的計畫書。

    封常清在九曲之地苦心調查了大半年,對於九曲地的情況,沒人比他更加瞭解。他這對症下藥,裴旻雖不是完全苟同,但是卻不得不承認封常清得計策的良方,能夠直接解決問題。之所以不苟同,不是因為封常清的辦法不好,而是他心更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2:55
第九章彭家鬧事無恥之尤

    洮州!

    此時此刻,洮州陷入了製度癱瘓中!

    洮州府衙門口坐著八百餘人,他們每一個人身上披著白麻,白麻上還寫著一個猩紅的冤字。

    他們老老少少,拖家帶口就坐在洮州府衙門口,點著香燭,供奉著靈位。

    當先一人是一個老態龍鍾,鬚髮皆白的老儒生,看不出多少年歲,只是滿頭滿臉的皺紋述說著歲月的痕跡!

    他們聚集在洮州府衙門口已經一天了,逼得府衙正常救濟百姓的行動都難以施行。

    老儒生姓彭,叫彭柏,不過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沒有人叫他真名了,而是恭恭敬敬的稱呼他為「彭老太公」。

    彭家不是門閥世家,卻是隴右大姓!

    作為近乎千年的大姓,彭家這一姓氏在隴右佔據十之二成。隴右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姓彭,其他百家姓分攤餘下的八成,由此也可見彭家郡望之高。

    彭老太公今年九十九歲,即將高達百歲,在彭家的地位屬於老祖宗行列。

    因為德高望重,給人尊為彭老太公。

    隴右所有彭姓人氏,皆以彭老太公馬首是瞻,視自己為老太公為遺傳下來的枝葉。

    彭老太公為人迂腐,極其重視家族觀念,將維護家族次序名聲名風為畢生追求。他五十歲繼承家主之位,以堪稱「公正無私」的態度處理家族中的事物,應得到族中人的交口讚譽。

    隨著他的年事越高,威望也水漲船高,成為了今日彭家人,人人敬服的老祖宗。

    彭琦為神秘江湖人所殺,留下了書信,表明他發國難財一事,官府依言取得了三千斛糧食,幫助洮州百姓渡過了糧荒。

    此事幾乎毋庸置疑,但是彭老太公卻是不信。

    在這位彭老太公的眼中彭家子弟,個個都是儒家先鋒,什麼「仁、義、禮、智、信」的五常之道,「溫、良、恭、儉、讓」的五種美德,「忠、孝、廉、恥、勇」的高尚品格,應有盡有。

    彭琦不會做出有辱彭家門風之事,一定是有人惡意的栽贓陷害。

    江湖中人藐視法紀,話不可信,彭老太公篤定的認為彭琦是遭人陷害的:對於洮州府衙不去追究幕後黑手,反而聽信江湖人的謠言,萬分不滿,親自來洮州跟顧新叫冤。

    顧新並非盲目的聽信神秘人的一紙書信,而是經過詳細的調查。雖然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彭琦發國難財,但幾乎所有矛頭都指向了他。

    顧新好言勸說,彭老太公卻不依不撓,斷言顧新官匪勾結。

    為了維護彭家的顏面,這位彭老太公直接慫恿彭家子弟以逼宮的態度要求洮州府衙給彭家一個說法,證明彭家人的清白。

    彭老太公的地位何其隆重,只不過短短的一天時間,彭家人已經在府衙門口聚集了八百餘人了。

    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顧新犯了眾怒,不宜出面。

    知洮州刺史杜賓客被逼無奈,親自出來主持公道,面對一個個披著冤字麻衣的彭家人,杜賓客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親自來到坐在地上的彭老太公面前,深深的作揖道:「彭老太公,您老起來說話!」

    彭老太公牛氣哄哄的「哼」了一聲,卻不理會。雖然他是白身,但他是彭家家主,年事已高。老人家也一點也不覺得杜賓客這三品大員給他行禮有什麼不對。

    杜賓客頗為惱怒,但是面前這個老傢伙年歲太高,他生怕一個處理不慎,將老人家給逼死過去,到時候隴右所有彭家人找他麻煩,他也承受不起,只能陪著笑臉道:「彭老太公,此事我向你保證,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只要彭東家沒有趁國難而暗中囤積糧食,大勢斂財,本刺史可以保證,還他一個清白。」

    彭老太公怒道:「我彭家家風深嚴,族中子弟莫不是孔聖人門下,豈會幹這種事情?本就是清白,何來還他一個清白?你們要做的是捉拿兇手,而不是關押我彭家人!」

    他這一聲怒喝,中氣十足,毫無九十九歲老人家的模樣。

    杜賓客支支吾吾,一下子說不上話來。他以軍事擅長,這動嘴皮子的功夫,實在不是他的所長。

    彭老太公身後的八百彭家人,一個個跟著高呼起來「捉拿兇手,釋放無辜!」

    「捉拿兇手,釋放無辜!」

    「捉拿兇手,釋放無辜!」

    ……

    八百餘人的齊聲呼喝,聲音竟然在府衙上空迴蕩,尤其驚人。

    杜賓客看著一個個老老少少的百姓,手中有力都無處發洩。

    「好啊,好一個捉拿兇手,釋放無辜!」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裴旻一臉怒容的由遠及近。

    杜賓客在破吐蕃的時候,他們有著一面之緣。

    裴旻認得他,不理會府衙前的八百龐家人,將自己的任命詔書交給他道:「杜刺史,這是陛下的詔命,將刺史大印交予我吧,此事交給我來處理!」

    杜賓客如釋重負的將隨身攜帶的州府大印給了裴旻。

    就在裴旻從杜賓客手中接過州府大印的時候:權力的交接已經完成。

    裴旻正式成為洮州刺史。

    手舉州府大印,看著面前的八百餘人,臉上怒意恆生:他之所以選擇以江湖人的方式處理彭琦之事,主要原因正是在於彭琦有著彭家人的身份。

    類似於彭家這種大族,他們多多少少都有著無形的力量。若不是有真憑實據,不足以得他們信服,就算是有真憑實據,他們也有可能以屈打成招等理由抗辯。

    裴旻當時沒有真憑實據,也無法確定彭琦是不是真的趁著國難發財。彭琦的手段又很高明,他沒有將糧食藏在自己家裡,而是藏在與之毫無關係的張家客棧的地窖裡。

    沒有糧草為物證,想要名正言順的處置他,並不容易,就算有物證,物證也是張家的,不是彭家。

    如此一來二往,三來四去的,這其中的律法漏洞,可以鑽空子的地方太多,簡單的事情反而變得繁雜。

    裴旻來洮州為得是對付吐蕃,為的是讓洮州百姓安居樂業,過上好的生活,而不是跟彭家勾心鬥角,互鬥消耗的。

    存著這方考慮,他直接以最簡單的方式處理此事。

    事實證明了一點:他低估了彭家的無恥的程度!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2:57
第十章裴旻的手段:彭家亡了

    裴旻看著一個個寫的「冤」字的彭家人,看著一臉方正,倚老賣老的彭老太公,表情越發的森冷。

    在潛入彭家之前,他特地打聽過彭家的情況。

    彭琦並不是彭老太公的直系後人,屬於彭家的偏支。彭老太公對他有無印像都是未可知之事。不存在長時間接觸,深知他的為人,為他的假象矇蔽這一事情。

    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英雄之後,也會有敗類子孫!奸佞的後人,也可以是英雄。

    彭老太公活了一大把年紀,吃過的鹽比一般人的米還多。以他的見聞見識,怎會不知道這個粗淺的道理?

    彭老太公真的就百分百確信彭琦是無辜的?對一個交情不深的彭家後輩袒護至此?

    裴旻絕不相信彭老太公會如此「偉大」!

    裴旻看的出來,他並不在乎彭琦的死亡,彭家子孫以萬計,死一個旁支,老人家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他是在乎彭家的聲譽。

    彭家的子孫在國家危難之際,惡意收購米糧,無視地方百姓死活,背地裡高價販賣,賺國難錢財。洮州現今的情況牽動隴右上下的心,此事一但傳揚開來,彭家的聲譽必然受損。

    彭老太公為了家族的名譽,這才膽大妄為的顛倒黑白,意圖動用家族的威勢,逼迫地方官員,強行給族中敗類洗白。

    裴旻淡然的道:「彭老,你說當今聖上如何?」

    彭老太公顯然也聽過裴旻的名號,微微顫顫的起身道:「當今聖上少年英傑,除韋后武氏,誅殺太平,立志改革,乃一代明君。就是地方官員無作為,與賊人勾結,同流合污,禍害一方,致使地方不得安寧,壞聖上英明,還請新任刺史明鑑!」他說話猶如洪鐘震響,唾沫橫飛。若非裴氏身形高大,彭老太公上了年紀弓著脊背,那唾沫星子都要飛到他臉上來了。

    看他一臉正義,義憤填膺的模樣,裴旻已然知道,老傢伙為了家族的名譽,已經是魔怔了。

    道理不可能講的通的!

    裴旻道:「儒家有三綱五常,三綱又以首綱為重。儒學,主張仁義,更有名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患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陛下深知國家的治亂,取決於君臣百姓是否一心,各安其職。是以自從陛下當國以來,維護'禮治',提倡'德治',重視'人治'。儒家以忠君愛民為第一要務,你們一個個自許聖人徒孫,卻威逼朝廷,迫使官府仁政無法順利實施,罪大惡極!」

    「我……」彭老太公想要說話。

    但是裴旻豈會給他說話的機會?

    作為狀元郎,裴旻對於儒家的學說也是信手而來,怒視著面前的八百餘人,喝道:「旻新上任不久,不知到底怎麼回事。但是旻一路而來,只見田地荒蕪,民有飢色。洮州本是草木豐茂是殷實富庶之區,但眼前餓殍遍野,生民之困,已到極處。這一切都是吐蕃賊人為禍,為了幫助洮州渡過難關。陛下將洮州之患,視為頭等大事,為之寢食難安!」

    「你……」

    「為了洮州百姓,陛下在旻來之前,再三叮囑,說洮州情況惡劣,以百姓安定為上。特下旨意,免除全州三年賦稅,在未能自給自足之前,一切糧食用度,朝廷一律承擔。陛下愛民如子,將洮州生計,掛懷在心。你們到好,阻擋在在府衙門前,妨礙官府救濟百姓。若累得百姓餓死,你們就是殺人兇手,若是因此導致百姓暴動,你們就是始作俑者……」

    裴旻越說越厲,聲音更是宏亮震響,讓八百彭家人,面色相繼大變。

    「我……」彭老太公「你你你,我我我」的就是說不出話來。

    裴旻道:「依照我大唐'唐律疏議'記載,百姓無視法度,破壞官府次序,輕者杖十,嚴重者杖五十!你們所作所為,重中之重,來人,將所有鬧事者,全部給我拿下!杖打五十……」

    他這一聲令下!

    周邊六千兵卒在江岳的指揮下,將八百彭家人都包圍了起來。

    李翼德、封常清剛剛繼任,在兵卒的調派下,遠不及江岳順手。

    「你,你敢!」彭老太公憋了半響,終於能夠說話了,但場面已經完全失控,早已出乎他的意料!

    裴旻這一聲令下,不只是彭家人嚇得六神無主。

    一旁想看裴旻如何解決今日事情的杜賓客也嚇的打了一個哆嗦,道:「真打?」他看著一群哭哭啼啼的老弱婦孺,也不免有些驚駭。

    類似事情,他有想過:但是八百彭家人,不只是一個個的壯丁,還有許多的老弱婦孺。

    就如彭老太公一樣,他身子骨確實健朗,但板子一打下去,別說五十杖,五杖都承受不住,保管一命嗚呼。還有那一個個少兒小孩,細胳膊嫩腿的。他們哪裡懂事,都是無辜的,給他們打個傷殘,於心何忍?

    「要不,算了!裴刺史,此事從長計議!」杜賓客對繼任他位子的裴旻並無惡感,反而帶著幾分關心:因為他曾是薛吶的部下,在幽州的時候就是了,十幾年的關係。裴旻與薛吶的關係,人所共知。杜賓客想著裴旻的前景,實在不願他的政治前途上留下杖殺老幼的污點。

    見一個個人高馬大的兵卒,將他的族人一個個壓下。看著亂作一團,哀嚎成片的族人,彭老太公厲聲道:「蒼天無眼,奸佞為禍!今日我彭柏,寧死不屈!為了公道正義,死又何妨?」

    他毫無畏懼,這心有家族大義,何懼一死。捨生成仁,何其快哉!

    彭老太公見裴旻「蠻橫」至此,盛怒之下,起了一死成名的心態。

    裴旻哪裡看不出彭老太公的心思,豈會如他所願,冷笑道:「我大唐以仁孝治國,念諸多罪人年事已高,年長者其子代罪受罰。子不教,父子過,年少者,其父代罪。」

    彭老太公臉色大變,腦袋一懵,竟然暈闕了過去。

    同時!

    裴旻道:「我曾執掌御史台,在我御史台有一句話,叫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今日之事,我還不明緣由,但是若有知道詳情者,如實道明真相,我以人格當保,免去他所有杖責。」

    說著裴旻不在猶疑,憤然下達了杖打的命令。

    八百根燒火棍不好找,但是裴旻從兵部討要來了兩千步兵長矛,長矛以硬木製成,充當燒火棍正是物盡其用。

    鴉雀無聲中,六百彭家人被按倒當堂杖責,只聽見「撲」、「撲」的聲響。

    哀嚎慘叫聲連片傳來。

    五十軍杖刑同小可,杖刑打的可不是屁股這肉多的地方,而是脊背。

    脊背是人體最堅硬又最脆弱的骨骼之一,一但受損,幾乎沒有恢復的可能。

    一下一下,血肉淋漓!

    少年幼兒看著自己的父母給按在地上受刑,哭的是呼天叫地。

    年長的父母看著愛子愛女,給打的遍體鱗傷,也紛紛跪地求饒。

    一下又一下!

    「撲」、「撲」的聲響不覺,可是哀嚎聲卻是越來越小,大多人都哭喊啞了嗓子,體弱的更是直接給杖殺了……

    到了此時此刻,無人在懷疑裴旻的決心魄力,都知道他是來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我說,我說!」一個壯漢看著身旁瀕死的夫人,看著已經哭暈的愛子,哭嚎著叫著道:「我知道情況,我知道情況!」

    裴旻揮手製止了所有人的杖刑,讓人將那壯漢拖到了跟前。

    壯漢掙紮著搶上一步,跪在當前大聲道:「裴刺史,求你饒過我的夫人,我將我知道的都說給你知曉。」

    裴旻道:「我說話算話!」

    壯漢叩首道:「草民彭槐,是旭日車行的掌櫃,負責隴右部分運輸行業!我知道詳情,彭琦所購得的糧食都是我幫他運的,是彭家三爺找到的我。」

    他坐擁車行,生活本是幸福美滿。一日彭家三爺彭俊穎找到了他,讓他負責一批糧食的運送,利潤尤其豐厚。

    彭槐彭家人,幫助族人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何況彭俊穎出手闊綽,沒有理由不幫。

    彭槐並不知彭俊穎的意圖打算,直到彭琦東窗事發之後,方才知道他運送的竟然是惡意囤貨,發國難財的糧食。

    彭槐哪敢啃聲,又得彭俊穎的警告,彭槐更只能將此事憋在肚子裡。

    為了迫使洮州官府放棄追究,本是無辜的他特地帶了兩子來示威。

    彭槐哪裡料想的到裴旻下手如此狠辣,他二子五十杖刑都記在了他們夫婦的身上,那是足足一百杖刑,是要將他們打死的節奏。

    年輕的愛妻,因為他的緣故,活活給杖殺!

    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即將喪父喪母成為孤兒!

    想到此處,彭槐心如刀割,哪裡還在乎什麼彭家不彭家的,為了兩個將他拖下水的「彭家人」,害死連累自己的妻兒,實在太不值當。

    沒有任何猶豫!

    彭槐道:「張家客棧早在一年半前就關門了,張家人遷途到了長安生活,是我派人將糧食搬運至張家地窖的。」

    彭槐的話,讓滾在地上哀嚎的彭家人氣得義憤填膺,哇哇直叫。

    彭家三爺!

    裴旻不知是何人,身為彭家人如何不知?

    彭家三爺彭俊穎是彭老太公弟弟的孫子,是彭家直系血脈,雖然不是彭老太公的孫子,但是由彭老太公一手帶大。

    不但彭琦為了自己的利益發國難財是真,還牽累到彭家的直系血脈。

    「胡說八道!」彭老太公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了,看著彭槐說著實情,他急得眼睛刺紅,輪著手中的龍頭枴杖就往彭槐的身上招呼著。老傢伙下手極狠,竟是以龍頭枴杖的尖銳處打向彭槐的腦袋。

    「豈有此理!」裴旻一把抓住彭老太公的枴杖,一扯一推,直接將彭老太公手中的枴杖奪了過來。

    彭老太公一下受不住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裴旻雙臂用力,直接將手中枴杖折為兩斷,厲聲道:「老人家,旻敬你上了年紀,不願也不屑跟你動手。你再倚老賣老,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見彭老太公還想掙紮著起來,裴旻直接讓人將他的手腳綁住,順便連帶嘴巴,一起封住了。

    封常清這時走了上來道:「裴刺史,看來這老傢伙未必是完全不知情!我估計,他也許早就知道彭俊穎是主謀之一……」

    聰明人行事,無需言語討論配合。封常清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送來了神助攻。

    裴旻頷首道:「我也覺得如此,不然這位正義無私的'老太公'為什麼會迫不及待的堵在洮州的府衙門口,甚至不惜幹這干涉仁政,目無君上的事情?還不是為了逼迫府衙放棄對彭琦的調查,不惜出動八百餘人,免得真相大白牽累彭俊穎?在這真相即將揭露的時候,企圖殺人滅口?」

    他們的對話聲音很大,直接讓挨了毒打的龐家人聽在了耳中。

    瞬間彭老太公多年經營的光輝形象崩塌了,尤其是那些真正無辜給矇騙的人,想著彭老太公為了掩蓋彭家直系的罪行,不惜將他們搭進去,實在太過可恨,氣得怒罵連連。

    彭老太公「嗚嗚嗚」的掙扎,可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彭老太公其實是冤枉的,他並不知道彭俊穎也牽扯了進來,只是單純為了彭家的聲譽,號召彭家人逼迫府衙給他們一個公道,當然少不了受到彭俊穎的挑唆。

    彭槐見彭老太公意圖致人於死地,更無顧忌,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裴旻讓他將他的妻子帶到一旁,與他們幼兒匯合。

    彭俊穎並未出現在人群中,裴旻直接以洮州刺史的名義讓封常清修書給鄯州刺史,讓他緝拿彭俊穎歸案。

    餘下的彭家人這才想到明哲保身,一口一個罵著彭老太公,牆倒眾人推莫過於此。

    裴旻卻沒有饒過他們,下令繼續行刑。

    在哀嚎聲中,又有知情人舉報。

    裴旻如約免去他們的杖刑,所有知情者一個個的冒了出來。

    一些實在沒有牽涉其中的,為了免去刑罰開始將一些彭家封藏已久的醜事說了出來。

    裴旻也免去了他們的杖刑。

    彭家,一個大家族,焉能沒有黑歷史,一個個爆料人抖著不為人知的醜事。

    彭老太公徹底傻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彭家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3:01
第十一章恩威並施治理洮州

    彭家有今日的地位,靠的是聲望。

    聲望這東西無形無質,但是不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都有妙不可言的作用。

    一個家族能夠盛行繁衍下來,聲望必不可少。有了聲望,才有家族向心力。這只要人心所向,即便族中沒有鎮得住的官宦大員,一樣能夠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彭家人遍佈隴右的各行各業,其中不乏地方豪紳跟商賈。他們藉著彭家的聲望,取得了在各方面取得便利,從而壯大自己。自己強大的了再來反哺家族,雙方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他們相互幫助,相互扶持,組成一股無形的力量,令得外人對於他們彭家敬畏,而彭家也對於自己身在彭家而自豪。

    不只是彭家,就連高高在上的五姓世家都是如此。

    為什麼五姓世家在早年能夠如此牛氣?

    便是因為他們有著無與倫比的聲望,是士林中人人敬仰的存在。

    沒有了聲望的世家,就如劉禹錫《烏衣巷》裡的詩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王家謝家,昔日是何等榮光,一但名望不再,與尋常人沒有什麼兩樣。

    如今彭家討說法的局面,硬生生給裴旻逼成了彭家的聲討大會,一宗宗家族裡不為人知的醜事,逐一揭露了出來。

    以後在隴右有人提起彭家,想到的不是遍佈隴右的家族,而是一樁樁笑柄,有的只是臭名。

    一個只有臭名的家族,焉有立足之地?

    事實也是如此,今日事情傳揚開來。諸多彭家人紛紛脫離彭家,不願受到牽累。那些原本與彭家交好的也紛紛斷絕了往來。導致彭家子孫,想要娶親都困難重重。隴右最大姓氏家族江河直下,奔向了沒落。

    彭老太公看著不遠處的裴旻,眼中有著驚懼恨意,想著彭家的前景,悲痛得竟然氣絕了。

    府衙暗處的顧新,看著指揮若定的裴旻,眼中只有敬服之意:今日之事,他處理的問心無愧,彭老太公強行逼迫干涉,卻讓他無計可施。他不好出面,怕激化事態,只能在一旁苦思應對之法。

    作為「局外人」,顧新比誰都看的清楚明白,從一開始彭家就陷入裴旻的佈局中了。

    裴旻對於彭家的事情真的一無所知?

    他當然知道,只是事態就如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分辨不出真理何在。

    裴旻故意裝作不知事情緣由,另闢蹊徑,從彭家人妨礙政令入手,強行打破了僵局。

    顧新思量著那一步步的謀划算計,以另外一種方式,逼出了實情,手段的凌厲高明,實在了不得。

    想著洮州的困局,在看裴旻的手段,顧新心中燃起希望:也許他這能護住洮州這一畝三分地。

    「我們都是受了彭老的蠱惑,裴刺史宅心仁厚,饒過我們這次吧。」

    「都是老傢伙的錯……」

    「是彭老蠱惑……」

    一個個彭家人見大勢已去,強行甩鍋,意圖置身事外。

    裴旻看著一個個意圖脫罪人的嘴臉,比起彭老太公為了家族顛倒黑白的無恥,他們這些風吹兩面倒的人,更加令人不齒。

    裴旻毫不容情的道:「無知不是犯罪的理由,更不是藉口。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幼,一併收入監牢聽候發落。參與囤積糧食,意圖發國難財的參與者,皆押入死牢,家人不得探望。」

    眾人見裴旻杖打彭家人由不自足,還要將所有人關進大牢,甚至死牢,令法嚴峻,心下無不凜然。

    裴旻見周邊已經聚集著諸多前來求食的百姓,高聲道:「顧長史何在?」

    顧新見裴旻叫他,匆匆忙忙的由暗處跑來,道:「卑職在! 」

    裴旻道:「你立刻擬定公文,從明日起,取消發放吃食……」他這話音一落,顧新臉色莫名一變。

    周邊百姓大多都空著肚子,等著洮州府衙發放食物,解決溫飽。聽到這話,憤怒的叫囔起來。

    裴旻對於周邊百姓的抗議無動於衷,繼續高聲道:「與洮州尋二十處要道,依照家中戶籍人口,發放十日面糧,人人有份,每隔十日,領取一次。」

    瞬間!

    憤怒的叫囔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的歡呼雀躍。

    激動的百姓紛紛跪下膜拜:

    「謝裴刺史!」

    「裴刺史萬歲!」

    「裴刺史好官好人吶!」

    各種激動的呼喊聲,連片傳來。

    裴旻瞬間慶幸自己身在唐朝,不然就憑這「萬歲」,足以讓他政治前途堪憂了。「萬歲」是在宋朝才成為皇帝的代名詞的,再此之前,高呼萬歲,以表感激,並非僭越。

    裴旻揮手示意道:「這並非是旻的功勞,是陛下體恤,你們要謝,謝陛下才是!」

    「陛下萬歲」的聲音也隨即而來。

    杜賓客看著裴旻來到這洮州不過短短的個把時辰,已經收到了洮州民心,目瞪口呆之餘,心中自是萬分不解。他自問做得併不比裴旻差,自繼任洮州刺史以來,州內並未有餓死的百姓。

    哪怕是因為糧食短缺,也勉力維持州內穩定,自己嘔心瀝血竟然比不上裴旻這短短的幾句話?

    他卻不知一樣的結果,處理方式不同,會有不同的效果。

    杜賓客確實做的不錯,天天安排府衙為百姓做飯,解決百姓溫飽。但是百姓領情之餘,卻解決不了他們心中的不安。他們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會沒飯吃,什麼時候,朝廷會斷了他們的糧食。

    而裴旻這直接發放十天米糧,讓他們自己處理等於是給他們一個定心丸,讓他們實實在在的看見家中存有餘糧,而不是每天等著朝廷的施捨。

    這微末的細節,看似相差不多,實際上是失之毫釐,謬之千里。

    顧新看著裴旻短時間內恩威並施,心底敬重越盛,領命去了。

    經過今日一事,裴旻的雷霆手段不脛而走。

    不可一世的彭家都讓他整治的半身不遂,何況是其他人?

    百姓安心,懷有偷雞心思的豪紳,也收了心思,不敢妄動。

    尤其是審判結果下來,所有參與屯糧發國難財的人,不管是有心無意,只要涉入其中,一併重罰處死,只震的別有用心的宵小聞名生畏。

    接下來的幾天,裴旻正式接過洮州刺史的位子,處理洮州事物。

    他陸續接見了洮州境內三縣一十一村的縣令、裡正,瞭解他們地方上的情況。

    其實他親自來過洮州,做過實地考察,對於洮州的情況,不說瞭若指掌,也是知之甚詳。縣令、裡正想要瞞他,卻瞞不住。

    如實描述的,情形再如何惡劣都能接受,意圖欺上瞞下的,裴旻不跟他們客氣,直接罷黜他們的職位,讓能者居之。

    裴旻沒有任命官員的權力,但卻有罷黜官員,任命代理官員的權力。

    以李隆基目前對洮州的重視,只要裴旻將情況細說,代理官員轉正也是一封旨意的事情。

    再對洮州有了更加深入的瞭解後,裴旻再一次將三縣一十一村的第一把手請到洮州。

    看著在堂下正襟危坐的縣令、裡正,裴旻微微點了點頭:許是自己對付彭家的雷霆手段已經傳揚出去,所有官員面對他都不會因為他的年紀而有半點輕視,皆慎重以待。

    「今日召你們來,是商討洮州以後發展的問題。」裴旻高坐案首,掃視了顧新以及諸多的縣令、裡正道:「根據統計,洮州現有五千七百戶,人口三萬三千零二十一人。在我的記憶裡,洮州很多年前是中州。戶滿三萬已上為上州,二萬已上為中州。也就是說,洮州現在只有原來的三四成人口。人力是發展之本,流失瞭如此多的人力,難怪洮州的情形每況愈下。」

    「針對洮州的人發展,我提幾點意見。第一、陛下已經給了免稅三年的許可,我們要好好把握這免稅的機會,吸引流失人員回鄉,吸引外人百姓喬遷居住以及商人的來訪,增加境內的繁榮。」

    「第二、洮州只有三萬三千零二十一人,卻分成將三縣一十一村,百姓過於分散,不利於發展,也實在有些多餘。本官決定將一縣一十一村划去,所有洮州境內的百姓都必需住在洮州城內或者縣內…… 百姓聚集在一處,唯有地方起來,才能帶動整體的繁榮。」

    「第三、安定民心,現在洮州民心不穩,主要原因是無法生計,田地給毀,百姓無事可幹。我認為不應該死守著一畝三分地,當勸說百姓放棄耕作,以它業為生,這一點可以討論一下。」

    裴旻說道這裡,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三個意見,前兩個沒有商量的餘地,只有第三個能夠拿出來說說。

    也只是討論一下!

    見過霸道了,卻沒有見過如此霸道的。

    三縣一十一村的縣令、裡正,你眼望我眼,都不知應該說什麼才好。

    裴旻的三個提議,拋去第三個不談。

    第一、第二算得上是針對洮州的情況對症下藥。

    三年免稅是洮州的殺手鐧,只要洮州能夠安定下來,定會有大批外來人口流入州府,這等天大的好事,自然無人有意見。

    百姓分散,各安其職,各自生活,無法帶動地方發展,聚在一起,才能形成利益關係,帶動發展。

    這個中關鍵,誰想不明白?

    可是廢去一縣一十一村,嚴重威脅到他們的自身利益。

    尤其是那些裡正,人人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樣。若是之前的刺史杜賓客,他們早已鬧起來了,但如今面對剛剛燒了大火的裴旻,他們沒有那個勇氣。

    裴旻笑道:「諸位也不必急著憤慨,划去一縣一十一村不併非是廢除,而是遷移,就跟長安的街坊制,將縣城分為多個城村區,百姓繼續由你們管制,只是將他們並在一起,刺激發展。」

    眾人聽了不由大鬆了口氣,細細思量下來,卻也覺得可行。

    美相縣令張鴻道:「裴刺史的意見附和洮州發展,只是百姓戀家戀土,未必會願意搬遷!」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這就是你們發揮作用的時候了,這點事情都乾不了,拿什麼朝廷俸祿?」頓了頓道:「還有,記住不可用強,以勸說為主。告訴他們遷移不只是為了發展,還有保護之意。洮州地廣人稀,最利於吐蕃遊騎兵馳騁。分散的太開,我洮州兵卒無法相顧。但只要在縣城內,我大唐軍人定能保他們萬全。」

    張鴻點頭表示明白!

    其餘人也一副鼎力支持的模樣。

    西河村裡正謝容道:「裴刺史因時制宜,卑職佩服。只是第三點放棄耕作,卑職想不明白,我大唐重視農耕,若放棄耕作,洮州上下三萬三千百姓吃什麼? 」

    裴旻反問道:「不放棄耕作就有的吃了?」

    謝容答不上話來。

    「旻有一位摯友曾與我說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治理地方,以發展地方特長、特產為第一要務!」裴旻想起了當初與顏杲卿、袁履謙把酒交談的日子,那短短的幾月,他們相互學習,一同精進,現在想來實在懷念。

    頓了一頓,他方才道:「姚州水草豐茂適合發展畜牧業,並非耕種寶地,耕種並不能發揮姚州的特長。與其發展農業,還時不時的受到吐蕃遊騎兵的踐踏,不如直接放棄耕種,改尋他法。」

    「不會是想發展畜牧業吧?」一位官員帶著幾分不安的看著裴旻,洮州最大的問題,不在於如何發展,而是吐蕃入寇。連田地都無法保護,何況是牛羊,發展畜牧業,等於給吐蕃送牛送羊。

    裴旻笑著沒有應話,而是揮了揮手,讓人抬上了一塊細密晶瑩的大石頭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張鴻、謝容等縣令、裡正一個個扯了扯嘴角,齊聲道:「不就是洮石嘛,洮河裡要多少有多少。」

    裴旻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們太不識貨了!明明是寶貝,卻給你們當成垃圾。告訴你們,整個大唐,乃至於天下,只有我們洮州盛產這樣的石頭,洮州能否發展起來,這洮石可是重中之重的關鍵……」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3:04
第十二章春宮圖

    中國文化源遠流長,琴棋書畫,醫卜星宿,可稱包羅萬象,書法便是其中之一。

    這說到書法文化,卻又離不開筆墨紙硯!

    硯是文房四寶之首,古代文人墨客,無不視之如寶,有些甚至看的比生命還重。

    宋朝的書法家米芾就因為愛硯成痴,看到喜好的硯台,甚至不惜強行向宋微宗索取,將硯比做自己的腦袋,曾抱著所愛之硯共眠。

    在裴旻的記憶中,中國有三大名硯,分別稱作洮硯、端硯、歙硯。

    所謂洮硯,便是洮州出產的洮州石硯,在他記憶中自洮州石硯成名以來,老坑洮硯一直是皇室文豪、富商巨賈人人夢寐以求的寶貝,千金難求。

    但現如今,洮州上下竟然沒有一人發現洮石的價值,簡直是暴殄天物,不可思議。

    張鴻茫然道:「除了比尋常石頭漂亮一些,還有什麼長處?」

    裴旻搖頭道:「洮河是黃河上游的第一大支流,而洮石受到黃河的影響,經千百年細砂衝擊,研磨成的五彩奇石。這些石頭陸離斑駁,千姿百態,若有工匠將之雕刻成硯石、假山等工藝品,定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諸多縣令裡正面面相覷,他們從未想過洮州河裡那些沒用的石頭竟然有開發價值。但見裴旻如此自信滿滿,不免將信將疑。想著裴旻的行事風範,也知他沒有真的跟他們商議的意思,今日邀他們前來主要是讓他們配合聽命。

    所謂上行下效,裴旻是洮州之主,軍政由他一言而決。他主意已定,縣令裡正也識趣的沒有多言,免得得罪面前這位年紀輕手段卻是了得的新任刺史。

    玉並縣令葉君德道:「裴刺史大力發展洮州的用心,我等看在眼底。身為父母官,卑職也希望治下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只是洮州目前最大的難處不是內部,而是外患。 」

    葉君德話說到了關鍵處,吐蕃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這罪魁禍首不除,洮州便一日難安。

    眾人的目光全部都看向裴旻。

    裴旻笑道:「這點不用你們費心,吐蕃那裡,我自法子應對。你們的任務是發展民生,穩定民心,盡快的調動百姓的熱情,完成以工代賑的過渡。」

    以工代賑才是最合理的賑濟方式,百姓付出勞力,換取糧食,而官府也有獲益,只是受到了吐蕃的威脅,一直得不到實施。

    縣令裡正們見裴旻不說,也不敢多問。

    最後裴旻道:「越是情況嚴峻,越是需要有責任心有能力的地方父母官,洮州有三年免稅的優勢,又有洮州石這樣的特產,有了發展的契機。餘下的就看你們是否有能力本事調動百姓的情緒。做得好,本刺史自會記你們的功績,在陛下面前為你們美言幾句。」

    縣令裡正聽了眼睛發光,李隆基對裴旻的寵信即便遠在隴右,他們都有耳聞。

    李隆基也不止一次在私下裡多次說裴旻與高力士一內一外,是他的左膀右臂。

    這一點連執掌朝堂話柄的宰相姚崇都比不上。

    他的美言,份量可不是一星半點。

    「這裡醜話也要說在前頭。做不好,你們也別怪我,翻臉!國家大事,自有能者居之。」裴旻笑著說著,語氣一點也不重。

    可就是這淡淡的語氣,卻讓諸多縣令裡正脊背微寒,紛紛表示會如諸葛亮一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會議結束,縣令裡正告辭離去。他們有的激動有的心驚,但不論懷著什麼心情,毫無疑問的是,面對裴旻給他們帶來的壓力與契機,想要保住官位或者更近一步,都必須卯足勁力來幹活。

    顧新將手中會議記錄遞給裴旻查閱,裴旻也沒看,直接讓他收起來。作為上任刺史遺留下來的官吏,還鬧出了彭家這事,他已經做好貶罰的準備了。

    不想裴旻沒有對他有任何懲處,還倚為重任,視為行政第一幅手。

    他卻不知他為了洮州百姓,不惜放下身段逐一向洮州豪紳低頭,早為裴旻知曉,如此愛民人物,豈能不重用?早將他視為行政臂膀了。

    顧新感激之餘,也起了全心全意為他效命的心思,問道:「用洮石製成的硯石,真的能夠帶動洮州經濟?」

    「放心吧!」

    裴旻自信滿滿地說著,在他的記憶中,曾經幫助導師編寫過一篇論文。關於書法的,其中就涉及到硯石的問題。

    三大硯石中,端硯被推為群硯之首,但實際上於唐宋時期,洮硯才是公認的最好硯石。

    《論洮硯》就曾說:「世人知洮硯之妙,至有勝端、歙之處。自宋以後名隱而不顯者,因地處邊陲,得之不易,兼無專書著錄之故,非才不良也,誠為憾事」。

    書中一語道出洮硯雖有勝端、歙之處,但自宋之後老坑石逐漸絕跡,求之不得。

    洮硯稀少名貴,常為皇室佔據豪紳收藏當作送禮之物,反而不及端硯有名。

    為了打響洮硯的第一炮,裴旻特地派人去長安請雕刻大師鄭永泰來為洮州硯開刀。同時他又通過自己在長安的關係,聯繫長安雕刻小玩意的師傅,請他們來洮州定居,給予一定的福利支持。

    政策一點點的實施,比起原先死氣沉沉的洮州,這有了合理的管制,上上下下都有了幹勁。

    尤其是村縣合併的計畫,將人都聚在一起,分攤屋舍,建造新房,人來人往,格外有生氣。

    至於吐蕃,自裴旻率神策軍強勢駐入洮州以後,便再沒有聽到有遊騎兵入寇的消息。

    一方面是洮州的軍事實力大漲,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合理佈置的緣故。

    吐蕃遊騎兵的人數並不多,他們從不正面抗衡,只是游弋偷襲,尋找機會。

    裴旻將百姓聚在一處,將人口壓縮在洮州城與週邊的兩個縣,大大的減小了守兵的壓力,又有神策軍居中策應。

    吐蕃遊騎兵想要找到可乘之機,卻不容易。

    危機當然沒有解除,只是暫時遏制。

    裴旻當然清楚,吐蕃不會放棄洮州的,暫時沒有行動,是在凝聚力量,尋找機會。

    而他也在這裡等待機會,有了封常清的情報,不玩一個大的,實在對不起他的牧奴生涯。

    只是想要獲得奇效,需要一支強兵的支持。

    神策軍現在已有一定的戰鬥力,但要稱精銳,還差一點火候,需要點點時間磨練。

    尤其是騎兵,更是如此。

    這天,二十餘護衛護著一輛漆紅的香車駛進了洮州,馬不停蹄的奔向府衙門口。

    得到消息的裴旻,早早的前來迎接。

    最先跳下車的是王忠嗣,小傢伙本是好動年紀,給困在車上一路,早已忍不住了。

    一個健步穩穩當當的躍下馬車,惹的其後的王氏都驚呼出聲來。

    看著無恙的愛子,王氏一陣嘮叨。

    跟原先的病懨懨相比,現今的王氏氣色好了許多。面色依舊蒼白,但自由行走卻無大礙。

    王忠嗣俯首恭聽教誨,可那神色卻不甚為意,見道裴旻的身影,立刻叫了一聲:「旻哥!」

    裴旻摸了摸王忠嗣的腦袋,對於他的行徑卻沒叱責,會蹦會跳的孩子,才是好孩子,老老實實的,反而不討喜歡。

    對著王氏禮貌的點了點頭,裴旻目光投向了車裡。

    正對上那雙動人的眼眸,目光相對,彼此甜甜一笑。

    裴旻外調洮州,王忠嗣要跟著他學習兵法武藝,自然同行,王氏離不開孩子也不例外。

    裴旻是跟大軍一起來洮州的,軍中不許家眷隨行。大軍又行軍迅速,王氏身體不適,受不得速行顛簸。

    裴旻索性讓嬌陳隨行照顧,要他們不急著一起前來,待他穩定了洮州局勢,再來不遲。

    馬車一路遊遊蕩盪停停歇歇,終於抵達洮州。

    伸手牽扶著嬌陳下車,握著那芊細柔嫩的小手,偷偷的用手指在她手心裡勾了勾。

    嬌陳面色微紅,千嬌百媚的橫了他一眼。

    裴旻心底有些火熱,暗叫了一聲「小妖精」。

    兩人感情極佳,自成親之後,幾乎夜夜膩在一起,這次分別了大半月。

    心底的思念,足可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形容。

    裴旻年少精氣充盈旺盛,嬌陳也是妙齡少女食髓知味。

    久別重逢,自少不了胡天胡地一番。

    白日宣淫在衛道士面前,自然引以為恥。

    裴旻卻不在此列之中,嬌陳青樓長大,在這方面也沒有特別忌諱,甚至有些開放。

    心上人對她如此痴迷,嬌陳哪有拒絕的道理。

    雲雨收歇,裴旻一手手摟著嬌陳香肩,一手把玩著,說著羞羞的情話。

    嬌陳臉上掛著雲雨後的潮紅,聽著心上人的情話,只覺得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突然想到一事,嬌陳「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道:「裴郎,娘親讓妾身給你帶一樣東西!」

    說著她意圖起身去取。

    裴旻拉住他道:「急什麼,一路來辛苦了,我們小睡一會兒!」

    嬌陳臉上露著非常詭異的笑容道:「現在給,才有意義!」

    說著,她光溜溜的下床,從包裹裡拿出了一本油線縫定的黃色書本。

    這距離太遠,裴旻也看不清楚是什麼,也沒心情去看,那對眼珠子瞧著光溜溜的佳人,不免又有些心猿意馬了,嘴裡漫不經心的道:「什麼東西,這麼神秘! 」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嬌陳來到近處,卻讓大手一把拉到了床上。

    從她手中搶過黃色書本,裴旻本想再來一回,無意間喵了一眼書本,情慾瞬間消散……

    黃色書本,還真是黃色書本,一點也摻不得假。

    書頁上龍飛鳳舞的寫著《春宵秘戲圖》五個字,還活靈活現的畫著一男一女摟抱一起。

    「什麼玩意!」裴旻拿在手裡翻了翻,畫風不錯,姿勢也可以,還有一些情趣秘法,看的他是瞠目結舌的。

    嬌陳將腦袋埋在裴旻的頸部,痴痴笑道:「娘見我們成親那麼久還沒有懷上,懷疑裴郎不懂……」

    裴旻聽了哭笑不得,佯怒道:「你怎麼不幫我說話!我懂不懂,你還不知道!」作為一個飽受島國文化熏陶的二十一世紀青年,給人說成不懂床笫之事,情何以堪。

    嬌陳抖著香肩,憋著不笑道:「這方面的事情妾身哪裡好意思跟婆婆說,羞得就差沒找個地方躲進去!不想讓她老人家誤會了……」

    裴旻一巴掌拍在那翹臀上道:「你是不是跟娘一樣,也想要孩子!」

    嬌陳揚起來腦袋看著他道:「自然是想的,能為郎君生幾個孩子,將他們撫育成人,是妾身的夢想!」

    裴旻摟著嬌陳的香肩道:「我的夢想是跟你一起慢慢變老……」

    「裴郎!」嬌陳的雙眸嬌媚的都要滴出水來了。

    裴旻道:「那我們就順其自然吧。」成親一年,嬌陳沒有懷上,並非有別的原因。而是裴旻有心避開了危險日。

    古代醫療環境並不發達,尤其是針對生育方面的知識,因為極少有名醫研究這方面的知識,普遍落後。也導致了幼兒夭折機率奇大,母親因產子而亡的實例屢見不鮮。

    這醫療環境設備就是如此,裴旻改變不了。

    但是他知道女性產子的最佳年歲,在這個年歲裡女性發育完全,承受的了繁衍後代的重擔,能夠將危險程度降至最低。

    裴旻自詡年輕,還有很多時間,為了孩子讓嬌陳冒險不值得。

    這才是嬌陳沒有懷上的真正原因。

    當然裴旻也知道,非危險日一樣有機率懷上,但這種機率都遇上了,也只有認了。

    嬌陳道:「等裴郎破了洮州的局面吧,妾身確實想要孩子,可不想讓郎君分心!」

    裴旻在嬌陳的臉上親了口道:「聽你的!」頓了頓,又道:「你初來乍到,我明天帶你去逛逛洮州可好!」

    嬌陳眼睛一亮,想了想卻道:「還是不要了!傳出去對裴郎不好!」

    裴旻道:「我們一起喬裝,扮個夫婦,出去走走!一邊體察民情,一邊陪你,一舉兩得!」

    他嘴裡說著,想到自己另外一個身份喬峰,那嬌陳的身份自然是阿朱。

    小說裡阿朱不就是個易容高手!

    真巧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3:07
第十三章求人不如求己

    今日一早,裴旻在嬌陳的伺候下,穿戴好了官服:這種穿衣服都要人伺候的日子,裴旻最開始好不習慣,但是嬌陳在這方面特別的堅持,執意如此。

    裴旻嘔不過她,也樂得享受,長時間下來,也習慣了這種神仙日子。

    前些日子,嬌陳未至,每天早上都忍不住念她一回。

    現今得她侍奉,心情舒暢。

    「在家等我!」裴旻在嬌陳的額頭上輕輕一吻,道:「今天除了接見龍家少爺並無大事,與他說好洮硯之事,為夫就來陪夫人去街上逛逛!」

    「好!」嬌陳應了一聲,送他出門去了。

    裴旻身為洮州刺史,直接居住在刺史府衙,往府衙辦公,只需從後院走到前院不過百步之遙。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些距離,裴旻問起了長史顧新龍家在隴右的地位,笑道:「龍姓,這姓氏當真少見!」

    顧新頷首道:「龍姓,是古老的姓氏之一,少皞氏、太皞氏之裔多以龍為姓,倒不是有心與真龍相近。不過龍俊的龍,卻不是源於少皞氏、太皞氏。而是來至於西南夷的蠻族,刺史可聽過古滇四大豪族?」

    裴旻點了點頭,道:「漢武帝時,大將軍衛青開發南疆,募豪民為官,以夷制夷。黔北境內的夷漢大姓有龍、傅、尹、董、謝等家族,公孫述時,大姓龍、傅、尹、董與功曹謝暹保境為漢,為大漢立下了不少的功勞。」

    「刺史大人博學!」顧新誇讚了一句,拍了個小小的馬匹,道:「後來漢光武皇帝遣吳漢入蜀,大屠成都,龍家根基受到了威脅,遷移到了隴右,在隴右立足!直至今日,他們情況與彭家相差不大,都是年代深遠的家族,一樣沒有撐起家族的優秀人才,靠的只是名氣支撐。龍家的情況要比彭家遜色許多,發展前景不甚如意。族中幾乎都轉為商販,以行商為業。不如彭家,一直堅持著仕途,以讀聖賢書為上。」

    士農工商!

    這是歷朝歷代都免不了的地位階級,這點唐朝也不例外。儘管朝廷風氣開放,鼓勵各個使國來唐朝做貿易,有著極好的經商環境,對商人階級雖然不是很重視,但是也沒有明確提出反對。但律法對於商人的排斥,一樣是存在的。

    在唐朝商人不可為官,「工商之家不得預於士」這是死規矩。

    龍家轉入商籍,意味著斷了自己的出仕之路。

    顧新續道:「許是家族受到孔孟思想的熏陶,龍家為商以信譽第一,非是那些為了點滴利益不擇手段的商賈,有著良好的聲望。洮州缺糧,龍家為了百姓生計也是多番奔走。若非龍家拒絕私底下高價將糧食賣於其他豪紳,而是選擇交由官府。洮州撐不到彭家事發,更不可能撐到刺史的到來。若真到那一步,卑職只能冒大不為選擇放任百姓,自行外出覓食了。」

    裴旻也暗自慶幸,好在自己當時當機立斷,斬殺彭琦,為洮州取得了三千石糧食,一但顧新宣佈放任百姓外出,洮州將會成為無人死州,那時想要恢復生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洮州更有可能為吐蕃佔據,成為軍事基地。

    兩人正商討間,下人來報:「龍俊求見!」

    「快,請他進來!」裴旻一招手,親自邁步下堂迎接。

    龍俊是一個三十出頭,個子小小,帶著幾分精明幹練的人物,見熟悉的顧新跟著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身後,不用介紹也知來人身份,帶著幾分受寵若驚的道:「見過裴刺史!」

    「不必多禮!」裴旻笑道:「某還要謝過龍少東家對洮州城的貢獻。」

    龍俊作揖道:「龍家以正道從商,行本份之事,當不得裴刺史一謝。」

    雖然已經改行做了商人,但裴旻看得出來,龍俊身上的儒家風氣,卻一點未變,心底估摸著龍家還有出仕之心。

    讓他龍俊入內說話,開門見山的道:「龍少東家,今日某找你來是有事託付!」

    龍俊毫不猶豫的道:「裴刺史請說!」

    裴旻道:「某已經為洮州定了可行政策,需要一可靠的商家協助銷售,以帶動洮州的商業氛圍,將洮州發展成為我大唐的邊塞重鎮。顧長史說隴右所有商家,唯有龍家信譽最佳,可以託付信任。」

    龍俊遲疑了會兒道:「不知裴刺史想要做什麼?」

    裴旻道:「洮水石的特點,龍少東家久居隴右定然清楚,某也不多說。為了洮州經濟,州府有意推動洮水石的開發,開採河中砂石,以作硯台、觀賞假山等工藝品。這一切都以安排妥當,只差一條商業渠道,互惠互利。此事若成,不只是對洮州,對你們龍家也有莫大好處。」

    龍俊看了裴旻一眼,心中游移不定,好半響才道:「裴刺史照拂好意,龍家心領。只是龍家以米行為主,並未有涉足他 的想法,請恕鄙人無法當此重任!」

    裴旻表情變得有些難堪。

    顧新忙道:「裴刺史一言九鼎,此事對於你們龍家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龍俊想了想,再次拒絕道:「鄙人有愧裴刺史期望,萬分慚愧!」

    「好吧!」裴旻看了龍俊一眼,道:「裴某也不為難你,你先退去吧!」

    龍俊躬身而退。

    顧新左看右看道:「卑職去找龍少東家說說?」

    「不用!」裴旻道:「強扭的瓜,不甜!龍家不願意信我,多說無益!這利益就在眼前,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一個商人還找不到?」

    龍俊拒絕的理由是不願意跟官方合作,擔心官方取得盈利後,落井下石,令得龍家白忙活一場。

    龍俊的心思,裴旻能夠理解,但他身為大男兒的信譽受到質疑,實在令他心頭不快,想著要不是那日在龍家米行聽到店管家的那番話,他也不會選擇給龍家,還給那麼多好處,卻不想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顧新有些糾結的看著裴旻,欲言又止。

    裴旻擺手道:「你放心,我裴旻不是心胸狹隘之輩。買賣不成仁義在,不會因此針對龍家的。此事需盡快落實,還得物色一個可靠的商家才是。你先去處理百姓遷居的安排,讓我好好想想!」

    顧新放心的告辭離去。

    裴旻想了好一陣子,都想不出隴右有那個商家能夠當得起大任。

    實在想不出來,念及與嬌陳的約定,回到了內堂。

    洮州地廣人稀,身為軍事要地,卻也有似模似樣的八景:什麼蓮峰聳秀、冶海冰圖、朵山玉筍、石門金鎖什麼的。

    其中最出名的莫過於蓮峰聳秀,作為西崆峒蓮花山勝景,相傳蓮花山集華嶽之險,黃山之奇,青城之幽,峨眉之秀於一身是廣成子羽化之地,充滿了傳奇色彩。

    嬌陳早有遊玩之心,等候多時,見裴旻行來,歡快的迎了上去。得到近處,見他想著心事,忙道:「裴郎可是公務繁重?蓮花山就在這洮州,又不會跑,哪天去不是去!」

    裴旻搖頭笑道:「與此無關!約好的事情,豈能反悔?」他知自己這位夫人心思細膩,若不將事情說明,怕是遊玩也不會有興致,將龍俊拒絕他的好意細說。

    「豈有此理!」嬌陳聽的秀眉倒豎,憤憤不平的道:「裴郎一言九鼎,是世上最可信的大丈夫!那龍少東家,實在有眼無珠。」

    「哈哈!」裴旻笑著拉著嬌陳的手,親了口道:「夫人說的對,是他有眼無珠,我們犯不著為他一個沒眼珠子的人生氣!帶上易容的用具,玩我們的去!」

    嬌陳頗為不好意思的道:「已經準備妥當了。」

    裴旻拉著嬌陳往後院走去。

    嬌陳還在思量龍俊之事嘆道:「妾身倒是識得不少豪商大賈,只是他們多是貪婪逐利之輩,也不敢跟官府有過多的來往。」

    裴旻道:「這商人逐利,天經地義。只是我不願這等好事白白便宜了那些滿腦子肥腸的商人而已,看來也只能便宜……」他話還沒說完,突然怔怔的看著嬌陳,好半響才道:「夫人,為夫剛剛心生一念,你看看可不可行!依照我大唐法律,為夫不可從商。但是喬峰卻是可以,為什麼要便宜那些商人,為夫一人飾演兩角,自導自演反而便於操作,不用擔心有個意外。」

    嬌陳自然知道喬峰是裴旻的另外一個身份,怔怔的道:「這樣算不算違法?」

    裴旻越想越覺得可行道:「違什麼法,夫人不說誰知道?何況為夫也不是乾違背良心道德之事,只是為了便於洮州的治理髮展,將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上而已。」

    嬌陳並未遲疑太久,頷首道 「裴郎覺得可行,應該錯不了。」

    裴旻心思活躍起來,道:「如此一來,可要動用夫人的嫁妝了。為夫的俸祿,遠不足打通一條商業渠道。」

    嬌陳對此毫不在意:「妾身早已說了那些東西算不得嫁妝,裴郎隨意取用就是。」

    裴旻搖頭道:「也是,自家人不計較許多。只是該細分的,還需細分清楚。分攤利潤的時候,夫人佔大頭。乾脆商行的主事人填寫你的名字,為夫有些時候難以兩顧,有夫人看著,也是放心。」

    嬌陳見裴旻大膽放心的將重擔託付,更是開心,頷首道:「裴郎放心,妾身一定努力做的最好。」

    裴旻心頭大事解決,開心的抱著嬌陳,道:「夫人真是我的賢內助!」說著對著她的櫻唇親吻了下去。

    你儂我儂了半響,裴旻方才帶著嬌陳潛出了後院,走進了州府後院的一棟豪宅!

    這豪宅是裴旻特地為了安置「喬峰」、「阿朱」這兩個身份而購買的。

    離州府後院只隔著一條無人的街巷,很方便他們身份的互換。

    嬌陳熟練的在裴旻臉上打理著,不過短短的一刻鐘,裴旻那精細帥氣的臉龐變成了一個英偉豪邁的北國大漢,最後細心的將鬍子給裴旻黏上,完成了自己的傑作,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即嬌陳坐在銅鏡前,問著裴旻有什麼要求。

    裴旻想了想道:「隨意畫一個,不過要漂亮一些的,最好有一定的容貌特點。畢竟是珠峰商行的女東家,還是我的結髮妻子,哪能是尋常女子?」他用著喬峰的語氣說著。

    嬌陳聽了心中難免暗喜,想了想隨意畫了起來。

    裴旻還是第一次見到嬌陳在他面前施展易容術,以往都是在他臉上施為,往往不知不覺中就將他變成另外一個人了。現在見她在自己臉上施展易容術,才發現那手段的當真可用「神乎其神」四字形容。

    因為沒有特定的模樣,嬌陳是任意偽裝。

    裴旻看著漸漸便可模樣的嬌陳,心底意外想起一個人來:王祖賢!

    嬌陳這無心易容的容貌,五官修飾的竟然有三分像王祖賢!

    要知道王祖賢可是未來裴旻幼年時期心中的女神,那聶小倩美得驚豔的跟仙子一樣,心血來潮之下,帶著幾絲興奮的指示著嬌陳!

    「鼻子在高一點……」

    「眉毛再粗一些,微微上翹……」

    「嘴巴稍微大一點,鼻子再挺一些!」

    「對!對!就這樣!」

    他根據記憶指揮著嬌陳修飾起來。

    花費了好一番功夫,嬌陳竟喬裝成了那記憶中的女鬼,不說完全相像,至少也有八分味道。

    「真像!」裴旻忍不住咋舌一句。

    嬌陳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吃味道:「像什麼呢!」

    裴旻馬上道:「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就夢見夫人現在的樣子。無巧不巧,夫人給自己喬裝,也喬裝成了這模樣,你說我們夫婦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不等嬌陳說話,他立刻道:「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嬌陳身為第一名伶,文化素養是何其出眾!

    瞬間感悟了詩中的意境,眼神有些迷離!

    「裴郎!」

    裴旻看著面前王祖賢版的阿朱,心中雖然怪異,卻也滿意之極,「咳」了一聲,道:「正事要緊!」說著,他將阿朱的身份戶籍證明,交給了嬌陳,讓她記被下來。

    嬌陳俏臉而一紅,嗔了他一眼,接過了自己的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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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