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異域神州道 作者:知秋(連載中)

 
Babcorn 2018-3-1 15:2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8 70644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7
第八十八章

    「巴特家族在戰爭時期的時候既沒有積極參加帝國軍隊剿滅異族支援奧羅由斯塔,也沒有和神殿教會妥協,只是很低調地保守頑固地固守著自己的家族領地。但在戰役結束後的清剿大潮中沒有人或者沒有家族能置身事外,他們既然不肯與神殿妥協,交出絕大多數的奧術物品和書籍來銷毀,就只有在異族的圍攻下被驅逐被消滅。沒有帝國的軍隊來維持秩序,守護之手不會理會他們,領民們全都遷徙出去,就算他們拿著錢連僱傭兵也請不到,矮人和獸人將所有能找到的貴重物品砸碎銷毀還原成金屬和寶石,所有反抗的奧術師全部被殺死,這個家族就從此消失,領地也化作一片荒蕪。」

    「毀於那場動盪的貴族家族無數,這不過只是其中之一。但巴特家族是西海岸有名的貴族,是從托蒂亞王國傳承過來的古老家族,可不是帝國時代才開始匆忙分封的那些淺薄貴族們所能相比的。這樣一個傳承久遠,積累深厚的家族,最後以這樣古怪而憋屈的方式消失,無論如何不能說正常。只是在當時的混亂情況下這一點沒有人注意罷了。我的一個同事在研究西海岸貴族消亡史的時候注意到了,和我提起過。我們後來經過充分的調查,可以肯定他們一定隱藏了一個很大的秘密,為了保有或者說獨佔這個秘密,整個家族在帝國時代就秘密地在人跡罕至的沼澤地建立秘密據點。只是戰爭來得實在太突然,讓整個家族也措手不及來不及有絲毫反應。而最後戰爭也結束得太快帶來的餘波又是太大,直接將整個家族都全部摧毀。於是這個秘密就這樣埋在了沼澤中。」

    「而現在呈現在我們眼前的,無疑就是巴特家族的秘密了。一路走來你也看見了,這些傢伙是在這裡偷偷地研究亡靈轉化的技術。根據記載這位巴特伯爵在戰爭爆發之前就已經有一百四十二歲了,而且他天賦不夠,想盡一切辦法也沒有能邁過法則之牆成為一個大法師,那即便以帝國的生物體技術來說也最多再延續他幾十年的壽命而已,這位有錢有勢的老伯爵顯然並不想著這麼快放棄他的一切,指望著轉化成亡靈繼續存在下去。可惜法師的亡靈轉化在帝國時代也是不被允許的,至少明面上如此,製造亡靈只能作為工具來運用。他就只能偷偷地在沼澤地中建造一個實驗室來進行了。」

    「不過從現在看來,這位老伯爵遭的運氣並不怎麼好。他亡靈化應該是只成功了一個開頭,但是突如其來的戰爭讓他進行後續轉化的人力,資源都出現了中斷,甚至還因為家族的覆滅,壓根找不到人來繼續幫他完成接下來的奧術工作看他現在那可憐的模樣,應該是什麼手段操控了外面那一個蜥蜴人部落,讓蜥蜴人偷偷去抓捕人類來給他維持狀態。也不知道是奧術器具的短缺,還是他自己的學術水平問題或者那些蜥蜴人太笨了,他現在的模樣和狀態都很糟糕。」

    「而且對他來說最糟糕的,就是他已經逐漸無法掌控這裡的龐大能量了。這個古怪的元素次位面看起來就是帝國時代的尖端奧術產物,肯定不是已經亡靈化的巴特伯爵能獨自操控的。所以他只能想法子模擬神術的方式,神術需要的只是對元素疆域精神上的直接溝通,而不需要去魔網構建奧術回路,不需要去即時解析奧術公式。所以他勉強能動用的不過是這個元素次位面中的很少的一部分力量,而且我想這對他也是不小的負擔。你看他現在依然在那邊廢話而不是繼續召喚元素來對付我們,就應該明白了。」

    斯蒂芬妮的語速極快,吐字也很清晰,即便是在遠處傳來的震耳欲聾的轟隆隆聲中還是很快將情況說明了。

    「你沒撒謊,但是也沒說實話。」半獸人巡林兵只是點點頭,淡淡的一句話就總結出了最重要的要點。「那麼說說現在的要點吧,我們要怎麼樣才能從這裡出去?」

    「其實很簡單,送這位巴特伯爵回歸真正的死亡,或者斷開他和這片空間的聯繫就可以了。我在這裡無法使用奧術,這就需要你來了。」

    「確實非常簡單。那麼請你先把那層元素漩渦給消除掉吧,那應該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吧。」

    斯蒂芬妮看向遠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默然不語。裝著巴特伯爵的水晶容器已經漂浮在了半空,沸騰汽化的海水,不斷霧化的地面,天空中被逐漸拉扯成一條火線的太陽都在不斷地被之吸引,逐漸演化成水晶容器周圍的一團七彩霧氣。

    但這並不是真正的霧氣,而是被撕扯混亂了的地水火風四大元素。這個次空間的一切都是純粹的四元素的呈現,地面是地元素,那海洋是純粹的水元素,天空中的太陽也並不是真的太陽,而是火元素的自然匯聚。安定且自然呈現的純粹元素並不會表現得有多麼危險,不過一旦被扯碎混雜在一起,就會將本源性法則的恐怖力量呈現出來,一切低於它們存在本質的事物都會被湮滅其中。事實上八環奧術中的虹光系法術就是從法則層面扭曲粉碎基本元素而造成各種匪夷所思的效果。而現在那層七彩的霧氣就是類似如此的東西,也許還不能和八環奧術的玄妙神奇相提並論,但是只憑藉周圍這源源不絕的四大元素,這一個霧氣狀的元素漩渦就堪與一個九環奧術相提並論。

    單純以環術的多寡來評論奧術是極為膚淺的,實際上九環魔網的作用基本上都是體現在扭曲操縱時空上,和操控元素的八環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這個元素漩渦確實足足能當得上十個疊加在一起的虹光系奧術。要知道這裡是靠在元素疆域外側,純粹依靠元素的力量支撐起來的一個次空間,元素的力量幾乎無窮無盡。想要強行破開這層屏障幾乎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乾癟冰冷的笑聲遠遠傳來。水晶容器中的巴特伯爵繼續著他那干木頭摩擦一樣的難聽聲音。「明白了嗎?投降是你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否則就只有毀滅一途。你們能感覺到這裡激盪著的元素嗎?就像媽媽熬了一整天的雞湯那樣的濃厚。你們不過是一個卑微的神職者,一個小小的法師。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你們自己連從這裡自己出去都做不到。所以投降吧,就像漢森一樣用自己的內褲做成白旗來投降。帶人來,帶活的人來,男的女的都無所謂。我只要他們的部分大腦和內臟,不包括生殖器。我會教你們如何去剝離移植在我身上。然後我就會把這裡的力量和你們分享,就像切奶奶給我做的蜂蜜蛋糕一樣我會給你們分上小小的兩塊」

    對於這些奇怪而有些搞笑的話語,沒有人會覺得奇怪。帝國禁止貴族亡靈轉化的重要原因並不是什麼道德層面上的——在奧術的探求和理論上可以永恆的生命誘惑面前,沒有任何道德可言。而是亡靈化之後無法避免情感的扭曲和丟失,無論亡靈系的奧術如何研究都無法避免這個結果,最好的情況也是只能延緩這個過程。每一個亡靈化的法師最終都是走向瘋癲,或者是用一個高環奧術將自己或者連同所處的城鎮一起化作灰燼,或者是在執法隊或者歸亡者或者日光祭司的光芒下煙消雲散。這位老伯爵糟糕的改造轉化肯定是加速了這個過程,往自己身上附加那麼多器官,移植其他人的腦部組織,副作用肯定不只是變得難看噁心而已。

    瘋癲是瘋癲了,但是瘋癲到什麼地步,還保留有多少理智,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從這位伯爵並沒有繼續運用神術來調動這裡的元素之力,還記得叫他們投降,叫他們帶人來幫助他移植器官來,情況好像還不算很糟糕。

    「巴特伯爵,你說你知道帝國已經不在了,你是知道戰爭的結果了吧。」斯蒂芬妮揚聲朝著那邊問。對於尚有理性的對手,溝通是應該嘗試的第一選擇。「那麼我要告訴你,帝國並沒有消亡。也許奧羅格林的姓氏暫時隱沒在歲月中,但只要大家都還記得奧法的榮光,帝國就永遠都存在」

    「滾得遠遠的吧。該死的奧由羅帝國,奧羅格林這個姓氏早該滾進豬圈了。如果不是他們,托蒂亞王國遲早會落入我們巴特家手中,那個攝政王女伊莉雅簡直蠢得像是瑪雅嬸嬸家養的那頭老母豬行了,快點投降吧,投降,我只要你們投降」

    「看來你的勸說無效。」巡林兵菲爾帶著有些幸災樂禍的冷笑。「不過好在他也沒有要做什麼的跡象。」

    「那是他不敢。過多混亂的腦移植讓他記憶混亂,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他很明顯的還有基礎的理性和本能的恐懼。」斯蒂芬妮冷冷地回答。「他並不是神職者,只是憑藉著常年累月在這裡的時間才獲得一點對元素的親和性,加上他手中的那個奧術器具,他才能用神術的方式調用這裡的力量。但這依然是一種消耗,神術是依靠著精神的共鳴來釋放,但你看他那個樣子,還可能殘存有多少精神力?從我們在外面的時候他就在運用神術幫助他的蜥蜴人奴隸,到了後來只能單純地把元素洩露出來干擾奧術,到了這裡也許他會省力許多,但剛才那個火元素應該就是他的極限了。如果他不想連最後一點理智都失去,短時間之內不會再運用神術了。」

    「但是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聽著他廢話。」巡林兵看著那團逐漸增大的七彩霧氣。「那一團混沌狀的元素漩渦如果繼續擴大下去會怎麼樣?我似乎聽到了風的低語正在越來越清晰。」

    「那是我們正在朝著元素疆域靠近元素漩渦的增大隻是一個表象。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我們最終會被拉進元素疆域中。」

    「也許那並不是一件壞事。」巡林兵的眼神亮了亮。「直接聆聽世界之風,感受風之精靈本源的吹拂,這並每一個風元素之子的願望。」

    「相信我,那並不是你們神職者自己希望的方式。」斯蒂芬妮嘆了口氣。神職者選定自己的道路之後,提高那個領域的法則親和性就成為一種本能,而元素之神的信徒將最後靈魂肉體一起回歸元素疆域與元素之神同在視為生命的終極目標。當然,在奧術師看來這種衝動簡直愚蠢到了極點,不過在學術方面依然是有價值的。「元素之神的信徒是要通過祈禱,感悟等等一系列漫長的過程,才能讓自己的精神和肉體逐漸提高和元素的親和,和元素共振,回歸元素疆域只不過是最後一步而已。像是種以奧術直接打通的元素通道只是一種技術上的捷徑,如果沒有足夠的元素親和性,在被拉進元素疆域的瞬間,我們就會被根源性法則散逸出來的力量同化成一團團沒有意識的元素——也就是死了。和被人用刀劍捅死,被斧頭砍下腦袋而死,砸成肉醬而死沒有任何區別,也許會更糟,連一絲絲精神體化,亡靈化的機會都不會有。在根源性法則的力量面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抗拒。」

    「奧術師的認知總是那麼狹隘。」半獸人擠出一絲譏嘲的笑容。「不過這時候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也許你說得沒錯。這種利用奧術的捷徑並不是我們該走的。那麼,那位瘋了的伯爵不清楚他這一點嗎?他就要這樣和我們同歸於盡?」

    「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但也許他的力量已經耗盡,除了用這個同歸於盡的辦法來逼迫我們投降之外別無他法。也許他清楚,但是他不在乎,亡靈化不可避免地會帶來理智的喪失。他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剩下幾分正常人的判斷誰也不知道。」

    「你話裡的『也許』實在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

    「你信不信無所謂。」斯蒂芬妮聳了聳肩。「現在我有一個壓箱底的辦法,也許能破開那個元素漩渦的保護,只是時間很短,也許是幾秒鐘的時間,也許只有稍縱即逝的一眨眼。你還有之前那種風元素的炸裂箭矢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正常使用嗎?」

    「在這裡,風的呼號無與倫比的清晰,我用風林木祈禱元素精靈所制作的咆哮箭矢的力量只會更大。」

    「那麼要抓住機會射中那位伯爵就可以了。他現在這個樣子只能是半活物半亡靈,異常脆弱,一定可以摧毀他。沒有了他掌控奧術回路,這裡的元素平衡就會恢復,我們也可以出去了。」

    「但是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我能感覺得出你隱瞞了很重要的東西。」

    「那是因為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我不能說。」斯蒂芬妮搖了搖頭。「相信我。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成功的機會最多只有兩層。如果你出手,至少也會有一半以上。」

    「是嗎?」半獸人卻並不為所動,依然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女法師。

    斯蒂芬妮也冷冷地看著半獸人。遠處,四大元素繼續不斷地被抽取到七彩霧氣中,轟隆隆的氣流激盪聲中夾雜著巴特伯爵似乎無休無止的投降投降的乾澀叫囂。那一個霧氣漩渦正在越來越大,彷彿即將撕碎整個世界。

    「算了。」終於斯蒂芬妮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把箭給我吧,我自己來總行了吧。」

    「可以,只要你能投中目標,箭矢上的神術會自動激發。」巡林兵並不多說什麼,直接從背後箭囊中抽出了一隻丟給女法師。斯蒂芬妮接過箭轉身邁步就向著遠處被七彩霧氣漩渦包裹著的水晶容器走去。

    「我們投降,我們投降。如您所願的,我們投降了。」斯蒂芬妮一邊走著,一邊雙手舉過頭頂,只是其中一隻手拿著那隻箭矢,一隻手拿著一張捲軸。

    「決定投降了嗎?那麼非常好,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定序術使用在自己身上。」巴特伯爵乾澀澀的聲音沒有什麼變化,既聽不出喜也聽不出怒,不過那忽然抖動起來七彩霧氣漩渦還是說明了他的態度。「否則你就不能朝這裡靠近。再靠近的話我會讓這些混沌元素散逸開來,把你從物質層面徹底摧毀。」

    「好,好,您看,我們馬上就照您所說的,把定序術和那個內爆術用在自己的身上。」斯蒂芬妮馬上站住了腳,將手中的箭矢和捲軸放在地上,重新拿出了之前撿到的那三張捲軸,輕輕一抖,其中一張即刻在半空中演化為一片光幕。

    「一旦向任何人透露我在這裡所見到的一切經歷的一切。」斯蒂芬妮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旋即光幕上就顯現出了這些文字,然後化作一團流光灌入另外那一張『活體內爆』的捲軸,幾息之後連同內爆術的捲軸也都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她自己的身體中。「怎麼樣?你已經看到了吧。我確實按照你的吩咐將這個活體內爆定序到了我自己身上。然後我們就會去幫你找來足夠的人,你現在可以說明一下我們找來人之後該做些什麼嗎?」

    做完這些的同時,斯蒂芬妮沒有浪費一絲時間,拿起地上的捲軸和箭矢就繼續朝著前面大步而行。那些剛剛才有所波動的七彩霧氣又回覆了下來,好像她的這些作為確實取得了水晶容器中那個扭曲亡靈的信任。

    遠處看著的半獸人巡林兵的眼角跳了跳,卻還是不動聲色。

    「哦,非常好非常好。你們終於明白了。你們此刻的頭腦就像冰凍後的堅果一樣的清晰。」巴特伯爵的聲音乾澀依然「你聽好了,你們找來人以後先要麻痺他們,但是不用殺死他們,也不能真正地傷害他們。必須要活體解剖才能保持內臟器官的活性,你們要用最外面的石質容器來兌制他們的體液,配方是」

    水元素形成的海面早已經被上空的元素漩渦給抽離得散亂崩潰四溢,連下面的沙土都起伏不定如泥沼一般,這片天地好像正在朝一鍋沸騰的五彩濃粥轉化。斯蒂芬妮行走在其間好像巨大鍋底的一隻小小螞蟻,但她依然走得極快極為堅決,沒用多久就走到了那元素漩渦的下方。然後她高舉起了手中的捲軸,奧術靈光在上面緩緩流轉。

    「你的捲軸拿錯了,那不是定序術。你搞錯了,快停下來。使用錯誤奧術捲軸是非常危險的,就像喝醉了的漢克老爹朝湯碗裡倒融化了的鐵水一樣變得熱鬧無比」

    巴特伯爵乾巴巴的話語並沒有讓斯蒂芬妮停下,這張奧術捲軸的環術顯然非常的高,她即便是開啟激發也頗為費力。但在沒有實質性的干擾的情況下,數秒之後她還是將之完全激發,化作了一片奧術靈光炸裂開來。那已經龐大得幾乎要充塞天地的七彩漩渦忽然一停,像是被什麼莫名的力量強行扯動了,原本是球形的漩渦忽然變得扁平起來,變成了一道遮擋天地的七彩背景。

    這道捲軸封存的是八環奧術『虹光法牆』。在魔網回路的拉扯規劃之下,原本雜亂無序的四大基本元素被強行歸納進了固定的路徑之內。

    而就在捲軸被激發的同時,斯蒂芬妮也拿起了那隻從半獸人巡林兵那裡得來的箭矢,對準了半空中暴露出來的水晶容器投去。被八環奧術影響的元素漩渦已經從原本的位置上消失,將一直包裹在其中的巴特伯爵暴露了出來,他那千瘡百孔扭曲的身體正漂浮在溶液上,類似於一個巨型試管的容器上方也是敞開的,看起來就是一個巨大而易碎的靶子,就算這箭矢是用手投擲出去的,有了在復興會中所受的訓練她也可以輕鬆命中。

    但是相對於元素疆域那無窮無盡的力量來說,八環奧術的力量還是太渺小了,不到一秒的時間,那被拉扯得扁平的元素漩渦又彈回了原本的模樣。包含了風元素之力的箭矢被看似輕柔的七彩霧氣一裹,就像一個最細微的泡沫一樣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就湮滅在了其中。

    不過依然有一發箭矢正正地插在了巴特伯爵那畸形的巨大腦袋上。就在元素漩渦被拉扯開的時候,遠處的半獸人巡林兵瞬間張弓搭箭射了出來,雖然距離遠上了十倍,那一箭還是早在女法師投出的那一箭之前,好像穿越了空間一樣在元素漩渦回歸之前射中了目標。

    朦朧的七彩霧氣之後,能看到巴特伯爵那扭曲的頭顱和身體猛地被撕扯成無數的碎片,和哪些溶液一起混雜成一團不分彼此的濃粥然後再從容器中噴灑出來,旋即那水晶容器也在爆發的衝擊之下一起四分五裂朝著四處飛散。只是無論是溶液屍骸還是水晶殘片,一接觸到周圍的七彩霧氣都是無聲無息地被吞噬消散,連聲音都傳不出半點。

    唯獨只有巴特伯爵身邊那一個小小的發光物件沒有受到損傷。在此之前那看起來好像只是水晶容器中的一個不大起眼的部件,現在才顯現出了和其他東西的本質區別。那東西甚至沒有被氣流撞擊所影響,依然懸浮在空中不動。直到這個時候才能看出,原來周圍的元素漩渦並不是圍繞著巴特伯爵,而是以這個物體為中心而生成的。

    下一個瞬間,周圍的元素漩渦開始朝這個發光體收攏,好像這東西忽然變成了一個宣洩口一樣,七彩霧氣全都飛速地朝其中匯聚然後消失。

    不只是這七彩漩渦,連同沸騰的海洋,起伏不定的地面,天空中幾乎被拉扯成了一線火光的火球,這片天地都整個地開始朝這個小小的發光體扭曲,旋轉,被扯入其間。

    「這這是這是怎麼回事?」站在遠處的半獸人巡林兵菲爾驚駭無比地看著自己被扭曲,被拉扯得變形了的軀體,從身體觸感上,他自身雖然感覺不到任何的異樣,但是這個景象還有越來越清晰的元素共鳴讓他非常清楚,自己已經和這個扭曲的元素世界一起被拉扯進了這個漩渦。

    「真是不好意思我就知道最後你一定會忍不住抓住機會的動手的,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在這片被扭曲被飛速吸取的世界中,唯獨只有站在元素漩渦下方的斯蒂芬妮沒有受到影響,她依然是直直地站在原地,臉上帶著絲絲得意而放鬆的微笑,就像是巍然不動的勝利女神的雕像。「真正『接觸』到那個動力核心的,才會被判為這個元素通道的一部分,這是最基本的防護程式。但是不干掉和動力核心鏈接的巴特伯爵,又無法停止動力核心的運轉。如果你不在這裡,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呢。真是沒想到,一個浮空城的動力核心碎片居然落在這裡,被巴特家族給撿到了。」

    「不管你是出於想離開這裡的目的也好,還是什麼也好,總之,多謝你了。」斯蒂芬妮也微微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這個半獸人總算是這隊僱傭兵中唯一對自己抱有些許善意的,而最後這一箭其中是否也存有那些善意也說不定。只是這些並不能改變什麼,想要從這裡出去的辦法就只有如此。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女法師的手臂,是半獸人巡林兵的手。幾乎已經被拉扯成了一條長長的細線的巡林兵居然伸手抓住了她。

    斯蒂芬妮神色一僵。在這整個天地都已經被拉扯成了一團巨大的元素漩渦中,距離和空間其實已經沒有了什麼意義,這個次空間本來就是被龐大的四大元素支撐起來的,元素的回歸讓上下遠近前後等等的概念都混淆模糊了,如果照剛才的距離來算,她和巡林兵之間至少還有數百米之遠。但就在這種情況下巡林兵卻還是能一把抓住她,這已經有些讓她無法理解。

    但是該有的反應卻是一點也不慢的,斯蒂芬妮立刻就拔出了短刀,對著自己那被抓住的手臂揮下——對著已經被這元素通道同化了的存在施行常規上的物理攻擊根本毫無意義,為了防止自己一同被拉入這崩潰了的通道當中,斬斷手臂是唯一的選擇。

    「你知道嗎,你真的和我的母親很像。」一個聲音突然傳到斯蒂芬妮的耳朵裡,讓她一呆,然後抓在她手臂上的那隻手就鬆開了,回歸到了幾乎成了一條曲線的巡林兵那裡,然後那條曲線和整個天地一起朝著半空中那發光體中投去,只留下半獸人淡淡聲音。「希望你不要也有天會後悔。」

    已經開始崩潰的空間不該再有聲音的,因為屬於她體內空間之外的所有氣元素都被一同拉入了漩渦中,斯蒂芬妮連呼吸其實都暫時閉住了。但是這聲音確實不是錯覺,她一時之間都有些恍惚。手中的短刀收勢不及,還是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不淺的傷痕,但是她居然一時間都沒有注意到。

    忽然間被扭曲的元素和天地都不見了。眼前的視線和身體觸感都傳來一陣短暫的衝擊震盪,這是空間改換之後周圍元素和自身交匯的正常緩衝反應,用不著看斯蒂芬妮就知道,自己已經回到了那個地下空間的核心實驗室中。或者說她原本就在那裡,只是周圍被元素疆域強行撐開的那個次空間已經徹底消失。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從短暫的不適中恢復過來,手腳上陡然傳來劇烈的痛楚讓她一下撲倒在地。同時咔擦兩下沉悶的斷裂聲傳來,她的左手和右腳在鈍器猛擊之下骨折了。

    「就是這樣!打斷她的手腳!對付這些奧術師就是要這樣,這個臭婊子!」

    緩衝的震盪感被尖銳的劇痛所替代,同時伴隨著的還有胖子斯坦利那個好像久違了聲音,和那張該死的笑臉。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8
第八十九章

    手腳上傳來的尖銳劇痛像是兩把尖刺狠狠地扎進腦子裡,好像要把裡面的所有東西都一同刺穿一樣。措不及防的女法師忍不住大聲慘叫了起來。

    但是作為曾受過專門訓練的復興會法師,斯蒂芬妮還是第一時間用已經不自禁地湧出了眼淚的眼睛看清楚了周圍的情形。這是一個寬大的地下實驗室,隱約可見擺放著不少和外面類似的亡靈煉金器具,而一群面目猙獰灰頭土臉的大漢正圍在她左右,正是之前那群僱傭兵。

    而最吸引人注意的,無疑是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的發光物體。那正是之前在那片元素空間中作為核心的物體,一個形狀古怪,像是很多立方體拼湊而成的魔方。

    「這是什麼東西?」注意到這個的顯然不只是她,周圍的僱傭兵也看見了。那個看起來有些痴傻的大鬍子戰士直接走上前去把手伸向那個魔方。

    「蠢貨,別亂動!」胖子斯坦利立刻大叫,胖臉上的五官因為驚慌扭成了一團。「那很可能是很高級的奧術道具,你沒看到這個婊子是怎麼冒出來的麼?你這樣去亂碰是想把我們都炸上天嗎?」

    好在大鬍子及時地收回了手,嘿嘿地傻笑了兩下。胖子斯坦利才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重新把頭低下來看著地上的女法師,惡狠狠地笑了笑:「好了,莫特裡法師,現在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們那是什麼東西呢?我們居然沒有被你那個該死的自爆魔像給炸死,你是不是很吃驚?既然你膽敢用這麼卑鄙無恥的手段來陷害我們,那也不要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斯蒂芬妮咬著牙,忍耐著手腳上幾乎要讓人昏厥的劇痛。對於這些僱傭兵出現在這裡她當然不吃驚,甚至連受到這樣的伏擊也在預料之中,這些人看起來洋洋得意佔盡優勢,其實不過是她計畫中的螞蟻。她現在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只有忍耐。

    「喂喂,你們兩個注意點,搜搜她的身上還有什麼道具或者捲軸。只要她有一點想要用捲軸的跡象,就朝她手腳上來記重的,不用怕傷了她,暈過去殘廢什麼的也無所謂,不死就好。」胖子斯坦利很熟練老道地吩咐兩個手下對女法師搜身,站起來左右張望:「對了,菲爾呢?有沒有人看到那個傢伙?他不是跟著這個婊子一起進來了麼?」

    「不知道,沒看到。不會是藏在哪兒吧?」

    「為什麼要藏?這裡也沒看到有什麼好藏的。」

    「是不是和這個混蛋女人一起剛才被收在那玩意裡面?只有這個混蛋法師出來了,他不會是在裡面被幹掉了吧?」

    僱傭兵們舉著火把在實驗室中轉了轉,確實沒有發現半獸人巡林兵的蹤跡,紛紛攤手聳肩。

    「嘿,莫特裡法師,我們的好兄弟菲爾呢?」胖子斯坦利盯著正被搜身的女法師。「那個傢伙雖然脾氣古怪,可是我們這一行裡有名的好手呢,你把他幹掉了嗎?那對我們可是大大的損失。」

    斯蒂芬妮咬著牙一言不發,她不能說什麼也無須說什麼。

    「你們搜得這麼慢吞吞的幹什麼?是怕把她的皮給擦破了嗎?」眼看著女法師只是咬著牙一聲不吭,頭臉上的冷汗如雨,胖子斯坦利一把推開一個正在給她搜身的僱傭兵,自己上前去幾把就扯下了斯蒂芬妮身上的皮甲和衣物。「有價值幾十萬的寶藏?用那個魔像來暗算我們?想讓我們當免費的炮灰?啊?真是想得好陰謀好算計啊。我們那幾個被你幹掉的兄弟的仇,可不是用你的小命就能賠償的。你不說話也沒關係,現在就讓你來陪我們樂呵樂呵。」

    女法師雪白的肌膚一下暴露在空氣中,搖動的火光更是顯得那身體的雪白誘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細膩皮膚上因為這地下陰冷的空氣皺起來的一顆顆細小的疙瘩。周圍僱傭兵呼吸一下全都粗重了起來,吞嚥口水的聲音此起彼落。

    「哈哈哈哈,莫特裡女士你的身材還真是誘人啊。可不比那些要十來個金幣才能陪睡的高檔婊子差多少。我第一個來你們先等等啊,我忘記了,可以同時來三個,哈哈哈哈。你們幾個猜拳決定吧。」胖子斯坦利哈哈大笑,矮胖的他下身的褲子高高隆起,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造型別緻的泥土娃娃。「把這裡的發現匯報給上面的先生分下來的賞金肯定足夠我們一輩子吃喝玩樂干女人了。但是干法師可是多少錢都難得的,大家可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啊。」

    「好好,其實我很早就這樣想了。呵呵,我第一眼看見這位莫特裡法師的時候我就對她一見鍾情了,我一起偷偷地喜歡她,這些天背地裡我自己也想著她擼了十多次呢。」大鬍子戰士也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一手去扯褲子一手伸手出來。「快來猜拳快來猜拳,誰要敢贏我我一定教訓他。」

    「等等你們等等」地上,斯蒂芬妮的表情已經完全被恐懼和絕望所扭曲。手腳上的劇痛,身上冰冷的觸感,還有周圍火光下那些興奮猙獰的面孔,這些幾乎要超出她所能接受的極限了。在她的計畫中,她當然也認真考慮過被這些僱傭兵伏擊抓捕後的情形,如何保住性命如何應對拷問如何拖延時間她都有心理準備,甚至這樣遭受羞辱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原本她以為為了既定的目標,這些都是可以忍受甚至不值一提的小小障礙,但此刻從本能中湧出的巨大恐懼感讓她措手不及,她的頭腦已經是一片空白,忍不住地出聲尖叫求饒。「你們不能這樣,我是皇家奧術學院的人,是光榮的帝國貴族」

    這樣的尖叫在這樣的情況下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讓周圍的僱傭兵更高興更加興奮,胖子斯坦利首先怪叫起來:「帝國貴族?哈哈,真是榮幸啊。看在您貴族的份上我會努力的。貴族小姐您放心吧!你快看看我這好朋友正在向你致敬呢。」

    「耶,我贏了,你們都給我滾開!」

    「按住她的手腳!笨蛋們,你們可以先在一旁仔細看著!」

    一片喧鬧和怪叫中,忽然有一個字正腔圓,中氣十足的聲音很不合時宜地在一邊響起:「正義的朋友的特質之一,就是一定會在一個恰到好處的微妙時間點出現,比如垂死的遠古怪物即將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比如身受重傷的世外高人正需要幫助的時候,比如兩個生死仇敵打得狗腦子都要出來的時候。當然,最合適最微妙最受歡迎的就是像現在這樣,在一個美麗女性即將遭受侵犯,大聲呼救的時候。」

    過了一兩秒,僱傭兵們才愕然地反應過來,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那是在實驗室的入口處,三男一女四個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那裡,其中居然有三個都是西方人,剛才的聲音就正出於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高大健壯男子口中。

    「你們是誰?」胖子斯坦利急忙穿上剛剛脫下的褲子。只是視線一掃,他和僱傭兵就立刻注意到了唯一的那個非西方人的中年男子,那皮甲上的徽章讓他們又驚又怒。「去你媽的,是守護之手的人!」

    「既然你們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們,站在你們面前的是無可阻擋,貫徹宇宙間愛與真理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閣下」那個滿臉橫肉的西方人壯漢還在高聲大氣得意洋洋地自保姓名,忽然他的視線掃過了一直懸浮在半空中的那個魔方一樣的物體。暫時無人理會的那東西就只是在那裡靜靜地散發著光芒,就像是僱傭兵們隨手放置在那裡的一個照明物,但是現在那個西方壯漢看清楚了之後,臉上的神情忽然一呆,隨後是狂喜,馬上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最為體現正義朋友的偉大氣質的,還是只有這種出門就能撿到終極寶物的狗屎運啊。」

    震耳欲聾的笑聲在這實驗室中迴蕩,好像數十面巨鼓大鑼在裡面一起猛敲,震得這些僱傭兵也是面色大變驚疑不定。這個自稱是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西方人壯漢就邁開大步走了過來,只是兩步就跨過了數十米的距離直接來到了那懸浮的發光魔方前面,伸出蒲扇大手抓了過去。

    「嘿,你在幹什麼?別亂碰,快滾開。」大鬍子戰士是離那個發光魔方最近的,連忙撲了過去揮拳打向西方人壯漢。

    嘭的一聲響。火光之下很多僱傭兵都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仁愛之劍根本連看都沒看撲過來的大鬍子戰士,只是手臂好像輕微抖了抖,大鬍子就像剛才在外面被爆炸的衝擊波吹到一樣破布娃娃似的飛了出去,啪嗒一下撞在牆壁上緩緩落下來的時候,其他人才能看到他的頭臉已經完全成了一個被砸了一拳的軟面包。

    所有僱傭兵都還在震驚中不能言語,沒有注意到兩團水從地面流到了他們的腳下然後忽然躍起,撲到了那兩個正按著女法師手腳的僱傭兵頭臉上。這兩團水就像是遇到了海綿一樣飛快地滲透進了僱傭兵的臉中,然後那兩個僱傭兵就忽然軟倒在地,手腳發出被切了頭的青蛙一樣的抽搐,兩隻眼珠子以活人絕做不到的頻率和方向亂轉。

    「混蛋!你們想做什麼?我們可是隸屬於南方軍團的外圍部隊!」

    「該死的,守護之手什麼時候這麼不守規矩了?」

    僱傭兵大漢們立刻炸了窩,手忙腳亂地穿褲子的穿褲子拿武器的拿武器。但是作為首領的胖子斯坦利卻做出了完全不一樣的選擇,他連褲子都來不及穿就直接跪在了地上,高舉起手大叫:「我們投降了我們投降了,我們尋求守護之手的庇護,我們尋求守護之手的庇護!」

    事實證明這個行動是非常正確的,分明屬於守護之手的男子立刻揮手對那邊的西方女人和壯漢說道:「兩位請住手。這些人是僱傭兵,雖然他們的行為確實卑鄙,但還沒到不可饒恕的地步。他們已經投降並尋求庇護,以守護之手的意志,我們就不應該再傷害他們了。」

    隨著他的揮手和話語,一陣淡淡的光芒從胖子斯坦利腳下升起,將一團原本要朝他頭臉上撲去的水團給擋住了。那水團在光芒的照射下失去了原本的凝聚力,直接化作一片流水散落而下。

    西方人女人冷哼了一聲沒說話,只是飛快地從自己身上脫下一件長袍來走過前去蓋在女法師身上,地面上也流出兩道水流覆蓋在她被打斷了的手腳上。周圍的僱傭兵看著自己這邊的老大已經乖乖地跪在了地上,也就很知趣的沒有妄動。這些人雖然習慣用刀劍斧子說話,但更明白眼力和頭腦的重要性,胖子斯坦利能當上他們的頭可並不是憑著能打,而且剛才這一男一女西方人的表現更是充分說明了問題。

    身上的冰涼被衣物的遮掩消除了,手腳上傳來的冰涼感迅速地將劇痛緩解了下去,覆蓋在肌體上的水流居然將斷裂了的骨骼重新扶正到了原位,然後固定下來。這雖然不能說痊癒,但比起之前的狀態已經要好上太多。斯蒂芬妮總算從幾乎要崩潰的驚恐絕望中緩了過來,目光從這突如其來的三男一女身上掃過,將他們一一辨認出來。那個佩戴守護之手徽章的男子是西海岸有名的守護者高文,那個西方女人是『乾』帝國使節團的元素法師沐,那個大漢是曾經的復仇邪教大祭司,後來經受神力衝擊精神混亂改名做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站在最後的那個人就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使節團的參謀長風。

    她知道這些人必定會出現在這裡,這就是她真正的計畫。現在她的計畫已經成功了,她已經安全了,忍耐已經到頭了。

    然後緊繃後鬆弛的巨大疲倦襲來,她順理成章地暈了過去。

    另外一邊,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已經一把將半空中懸浮的古怪魔方抓在了手裡。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些僱傭兵所擔心的大爆炸或者其他什麼奧術爆發並沒有看到一絲跡象。而仁愛之劍臉上的狂喜也很快地消散了,他打量把玩著手中這個東西,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沮喪和失望。

    「切,居然不是也對,哪裡有這麼多無腦的神展開。」他喃喃搖搖頭,隨手一丟就把這東西丟給了站在最後的風吟秋。「風兄弟,你能看出這是什麼東西嗎?」

    風吟秋皺眉接過看了看,也不甚明白。萬有真符的悸動就在剛剛不久之前忽然平復了下來,同時平復的還有那股極強的五行靈氣的波動。雖然兩者的方向皆指向的這裡,現在看來這墓室中也就只有這個最有可能和之前的動靜有關聯,但確實看不出這東西的底細,只是一個製作極為精細的水晶器具而已。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喂,你們這幾個露體傭兵,這是什麼東西?」仁愛之劍終於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其他人身上。「別告訴我這只是你們用來猥褻女人時專用的照明道具。」

    「不,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我們也只是剛剛進來不久。這應該是個很高級的奧術道具。我們只是跟著這個女人進來的。這女人是個極為陰險狠毒的法師。她僱傭我們來這裡探尋遺蹟,結果在發現了有價值的寶藏之後她就用事先埋下的奧術陷阱來暗害我們。幾位大人,你們應該也聽到了之前那個爆炸吧。我們很多兄弟都死掉了。我們只是來找這個女人報仇而已。」

    胖子斯坦利連連搖頭。只是從剛才那個守護之手聖武士的舉動,他就再生不出絲毫反抗和僥倖的心思。這幾個西方人無疑是極為危險的,他連忙努力從眼眶中擠出一點點淚光,聲音哽咽起來表示自己的無辜,只是脫落的褲子讓他看起來極為可笑。

    「和我說什麼都沒用。我現在只能保證你們的安全而已。辯解的話留到審判的時候對那些法師們去說吧。」高文並不為這表演所動,淡淡地回答。「我不管你們是來自哪裡,隸屬於誰。這裡是西海岸法師議會負責管理的區域,你們在這裡意圖強姦並殺害一名法師。你們必須接受本地法師議會的審判。」

    僱傭兵紛紛發出哀鳴,卻也沒有人多說什麼廢話。被守護之手的高階聖武士抓住現場,這算是不錯的結果了。不少人都是有過類似的經驗的。不過他們也並不是很在意,只是有南方軍團這個後盾,西海岸法師議會就不敢把他們直接處死。

    「什麼?難道當場變作血肉模糊死狀淒慘的肉醬,不是這些美女還是身材這麼好的美女未遂的人渣命中注定的唯一結局麼?」倒是一旁的仁愛之劍大為驚訝。「居然還要審判這樣浪費時間?也就是說我們還要把他們給押送出去?」

    「守護之手絕不殺害,也不允許別人殺害已經投降而且尋求庇護的敵人。」高文回答。「我們只是單純地保護和守衛,但是這並不足以支撐社會秩序的運轉,審判和定罪還是只能交給政治家和貴族來決定。」

    「狹隘,狹隘。政治哪裡能有正義可言?看來你們守護之手的正義之道還是不夠徹底啊。」仁愛之劍大搖其頭。「不過作為對正義夥伴的尊敬,還是聽你的,留這些傢伙的狗命吧。我們也正好需要這些傢伙講講他們和這位美女法師不得不說的故事呢。」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4 17:1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8
第九十章

    從主帳走出來,沐沁沂仰頭向天,深深呼吸了兩口氣,才按下了轉身直接一記神術將那大帳中的人全數絞成肉醬的念頭。

    尤其是劉玄應這時候並沒在營地之中,正是絕好的機會,那幾個剛才一直對她吹鬍子瞪眼呼來喝去聒噪無比的,就只是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朽書生,也就和殺幾隻雞一樣容易。就算陳參將也在不遠處,但他和劉玄應卻又差得遠了,自己真要動手還真不可能來攔得住。這讓她幾乎差點真的將滿頭的怒火直接轉化做了殺意。

    但是事情終究不是這麼簡單的,就算是尋常人人看起來快意恩仇的神州江湖,血氣一上直接動刀子要人命的也只有沒腦子的愣頭青。這裡畢竟還是大乾使節團的駐地,她還是使節團中的隨軍仙師,她的力量也還未到能讓她肆無忌憚的地步。

    悶頭走出營地,來到附近一間匆忙裝修過的破敗木屋前推門而入,看了一眼裡面捧著書本呆坐不動的兩人,沐沁沂心中的悶氣只能是有增無減,逕自走到一邊的桌上倒了杯茶水仰頭一口喝下。實際上在神道之路上已經頗有境界的她已經用不著靠喝水來補充水分,即便要喝也用不著自己動手,只不過這是神州修道者的習慣,若無必要的日常習俗中還是要身體力行,與常人無異。這是穩固道心,時刻提醒自身不被所修神通外力等所迷,不忘自身初心本心的法門之一。

    啪的一下。沐沁沂將手中的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放,硬木所雕的杯子和桌面猛擊,發出刺耳的聲音,但是埋頭看書的兩人卻好像聾了一樣,連頭也不抬一下。直到沐沁沂滿含怒意的眼光重新又掃了過來,兩人才抬頭看向她來。

    「怎麼了?只是去向那幾位大人匯報了一下,沐仙子怎麼就氣血上湧,目光滿含怒意殺氣?難不成那幾個老不休看你貌美如花身姿窈窕,忍不住對你動手動腳麼?那你也用不著朝我兩人發火啊。難道是期望我兩人來好好撫慰你一番麼?」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將手中的奧術書籍給合上丟在一旁,看向沐沁沂嘿嘿一笑,臉上的橫肉猙獰抖動。

    對於這個已經瘋癲了的邪教祭司,沐沁沂依然帶著些本能的畏懼,只是看著風吟秋怒道:「風先生,你不是對那些歐羅蠻子胡吹大氣說你乃是我大乾使節團的參贊總領麼?怎麼要到向那幾個老不死的報告的時候你就只躲在這裡看那些歐羅鬼書,讓我一個人去了?」

    「也只是向李大人匯報一下此番我們去沼澤尋路的結果罷了,這也沒什麼吧?」風吟秋聳聳肩。當然他也明白這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才根本懶得去。

    「自然是沒什麼。不過是在那裡乖乖聽著李大人王大人他們又是將脾氣發了一通而已。」沐沁沂冷笑。「李大人說,在沼澤中開出一條直通中央平原的乾元大道是在這歐羅大陸上揚我大乾威名的絕好機會,就算只有一成的機會,也必須要花十二萬分心思來做。我們不過是去逛了幾天而已,隨隨便便發掘了一個家族遺址就無功而返了,這等懈怠不力的憊懶之徒簡直是愧對朝廷愧對神州列祖列宗。就算那家族真的沒有開拓一條道路又如何了,難道我們便不能找一條出來麼?縱然找不到,難道就不能修一條出來麼?不過是區區數十里的沼澤地罷了,我們這些人的道法難道就只能是用在好勇鬥狠上的麼?朝廷對我們這些江湖術士寬容優待多年,這正是我們該當奮身以報的時候」

    雖然是早有預料,風吟秋也是聽得連連苦笑搖頭。這些官面上的老爺只是坐在那裡動動嘴皮子,便將天下間的道理都佔完了。他也是早知道這些人只會廢話連篇,這才懶得去見上一見。

    「哈哈哈哈」仁愛之劍也是在一旁聽得大笑不已。「果然果然,就像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屎一樣,無論從古到今從東到西,這些狗屎一樣的東西都是這幅嘴臉。」

    沐沁沂瞥了仁愛之劍一眼,終究還是沒敢直接和他說話,轉過頭去看著風吟秋說:「李大人和王大人還說了,他們打算讓我和那些矮人蠻子一起用五行法術去改造那沼澤中的軟泥地形,還教訓我說之前縱然兩者之間有什麼過節,也要讓我時刻記得以大局為重,要去和那幫矮人蠻子和睦相處居然還能想得到這種法子,倒也難為他們那被墨水塞滿了的腦袋了,只是他們就沒有先去問問那幫矮子願不願意麼?」

    「哈哈,那倒也算是個法子。」風吟秋也點點頭。那幾位大人也居然知道了矮人中有不少土元素之神的神職者,想要利用他們的土元素神術和沐沁沂的水元素神術一起改造沼澤地的地形。這倒確實要比人力方便有效率上無數倍,在奧術帝國傾覆之後,也只有元素之神神職者的力量才能進行這種程度的工程。單純從技術上說,這倒是個可行之法。

    但事實上哪裡又有這樣的簡單,那幫矮人又如何肯這樣聽指揮來幫人修路。風吟秋將詢問的眼光看向一旁的仁愛之劍,仁愛之劍也嗤笑搖頭:「這幫狗屎大概是聽說了我們請來矮人祭司治療那個高文的事,卻不知我們背後裡付出了多大代價。他們難道就沒事先問問張老頭麼?那幫矮鬼對人類戒心敵意可是從未松懈過,張家和他們多年勾結經商,加上本身就不是歐羅人,這才能花大價錢請動他們。非必要地改變自然地貌和形態,這可是元素之神信徒最為反感的行為。而且這地形變動導致西海岸和中央平原道路斷絕的原因,就是土元素之神在戰爭中因為神臨術耗費了力量引起的,現在要想請他們幫忙改造地形打通道路,就算把西海岸所有貴族家族都捆起來當豬仔賣掉也不可能。」

    「這些話你們怎麼不去對那些死老頭說?卻只是縮在這裡看書,難不成你們當真是想要學這些歐羅蠻子的奧術不成?」

    「他們不過是些靠著家族長輩餘蔭,還有附著在扭曲變態的制度上才能一時佔據高位,本身的資質能力德行就連街邊賣菜的老農漁夫都不如,和湊巧掛在樹枝上的毛蟲一樣的東西,還自以為俯瞰眾生洋洋得意,和他們對面說上一秒種的話都是在浪費我和風兄弟寶貴的時間和生命。所以沐仙子你獨自去應付一下即可,就不要來打攪我們寶貴的學習時間了。」仁愛之劍轉過去看著風吟秋說。「如何,風兄弟,這幾日的學習下來可對這奧術之道有什麼感覺?」

    「一到六環之間都是依託魔網運轉的後天法術。雖然遠比我神州道法繁複,展現出的威能也頗為不凡,但終究顯得呆板了些,倒是顯得如抽象的機關一樣,在魔網上依葫蘆畫瓢就能施展出來,對於天地大道的感悟卻並無多少。看來還是要越過那所謂的法則之牆,於先天之上才能明曉這奧術之道的精髓。」風吟秋隨手在空中一點,一道綠色的酸液就憑空而出,隨即又在他的一拍之下消散。有拓印在萬有真符之中的奧術時時作為參考,他就算自身構建施展奧術也要比奧術師容易得多,有這些天看過的這些奧術書籍為基礎,他已經能隨手發出二三環奧術來了。「現在能找來的這些奧術書籍也是一些基礎淺薄的入門之作,再看下來也沒什麼用了。只可惜這西海岸被當時的異族和教會整肅得徹底,沒什麼高深的奧術書籍和傳承流傳下來。」

    「呵呵,當年戰爭之後,矮子和獸人聯軍都是走這西海岸一路返回北方山脈和南方大草原的,順便就將這所經之地給洗了一遍。凡是不願意交出高級奧術典籍和道具,接受神殿教會庇護的法師貴族全都被殺得精光。所以至今西海岸的奧術水準普遍都極為低下,被大平原上的法師視為窮鄉僻壤。這邊的神殿教會勢力也因此極為強大,那些貴族世家就算留存有高級典籍,也不敢拿出來給你看。」仁愛之劍忽然一拍手。「說起來,前幾日我們救回來的那位女法師不就是奧羅由斯塔皇家奧術學院來的高階奧術師嗎?我們就去向她請教請教,那皇家奧術學院可是全大陸最為頂尖的奧術學府,她看在我們救命之恩上必定傾囊相授,說不定還要以身相許哩。對了,當日我們不小心看了她身體,果然是當得一副好身板!按照我們神州江湖的規矩,這接下來以身相許的步驟可是必須的。哈哈哈哈」

    「這個無敵兄,據我所知你用以錘煉根基的不是童身之功麼,從來便是不近女色的,所以才能有今日如此深厚的功底」

    「對啊。但據我所知風兄弟你可是沒練童子功的。所以這歐羅美人的恩情也只有請風兄弟你去承受一二了,哈哈哈哈」

    「哪裡哪裡,無敵兄說笑了。我對這男女之情早已看得淡了,不想再去沾惹牽扯上什麼。倒是聽說那位莫特裡姑娘麻煩不小,被送去教會接受治療倒也罷了,還要接受法師議會的什麼審查,今日連劉道長都被請去幫忙了,也不知是什麼路數」

    「夠了!你兩人怎能如此憊懶?」在一旁聽著的沐沁沂實在忍不住了。她今天被幾個禮部上官呵斥得怒氣難平,虛火直升,這兩人卻躲在這裡喝茶看書,閒聊起來東拉西扯,只是看這悠閒懶散的神態活脫脫就是兩個江湖閒漢。「我這裡都還在殫心竭慮東奔西走,劉道長也是整日間忙個不停,你你們兩人就不能來幫幫忙麼?」

    但這兩人也絲毫不為所動,風吟秋只是攤攤手,仁愛之劍卻是大笑:「正所謂巧者勞智者憂,正是因為你們能幹才讓你們奔走。那幾位大人看我們不順眼有什麼辦法?」

    沐沁沂一時也無言以對。這兩人一個之前是邪教祭司,一個之前只是外聘通譯,身份都尷尬,那幾位注重禮數名分的禮部官員確實也不願意面對這兩人,直接就選擇性地遺忘了。

    「而且現在本地的貴族法師教會神殿又都重新接納我們神州族裔了,也肯低頭來和使節團交往了,因克雷那邊也發過去消息讓他們派人過來帶路了,事情可都上了軌道,哪裡還用得著我們兩人出手的?」仁愛之劍大刺刺地一揮手,忽然朝旁邊方向一張望。「你看,這不是營地那邊馬上又有人來了麼?我敢打賭肯定是來找你的。」

    果然沒過多久,沐沁沂也聽到了從使節團營地那邊跑來的腳步聲,來到門外之後站住敲了敲門,似乎是個普通士卒的聲音在問:「沐仙師在麼?王大人有急事相邀,快請隨我回去。」

    寬闊的守護之手大殿中,此刻一片空蕩蕩的,往日間絡繹不絕的普通信徒現在一個都沒有。

    這並不是常見的景象,作為最受民眾接受的教派,即便守護之手只是一個歷史很短的次級神信仰,也永遠不乏在這裡祈禱和捐獻的信眾,再加上一些和護送守備維持秩序等等有關的業務,這裡從來都是人來人往的。但是此刻在一雙緊握的守護雙手雕像下,只站著寥寥幾個人。

    不過這幾個人可都是奧斯星城,甚至是西海岸都算得上有名的大人物。不止有守護之手的莫寧大祭司,日光神殿的桑德爾大祭司等人,還有阿托金男爵在內的幾個貴族議會的法師。能讓這些貴族法師和神殿的大祭司一起聚集在這裡,絕對是關係重大的事情,此刻他們都正全神貫注地看著中間的西方人法師劉和年輕的金發女法師。

    劉玄應將手從金發女法師的額頭上緩緩收回,他眉頭微皺,神情凝重,若有所思。周圍圍觀的人也都一言不發,只是仔細看著他。唯獨只有站在他對面的女法師有些不屑一顧。

    終於他搖了搖頭,說:「不行,貧道並無十足把握將這位歐羅女士身上所中的法術壓制或者驅除。若是如之前那個黑道頭目身上的那樣,貧道也只能強行以玄天星罡將之抑制不讓其傷及旁人,觸發於他自身上造成的傷害卻是沒辦法了。畢竟貧道只是精修武藝內息,於道術一門涉獵不深,也許你們該去請風先生來試試看。」

    旁邊的洪通譯把話翻譯了過去,周圍的人都露出微微失望但又似乎理所應當的表情。

    「那還真是遺憾啊,原本我還希望這位神奇的西方法師劉先生能像上次一樣壓制定序術和定序鎖定的法術呢。」阿托金男爵咳嗽一下,看看左右,說:「要不要去再去邀請那位參謀長風來試試?雖然按照他們的說法,這位劉先生已經是使節團裡最高明的西方法師了」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想到去尋求這些野蠻的西方人的幫助。居然覺得他們能解除定序術?你們西海岸真的已經落後到了這種地步?我簡直難以想像你們還有資格自稱為帝國貴族,自稱為法師。你們的腦髓真的沒有在過多神力和祈禱聲的侵蝕下發生異變,比如向地精或者狗頭人的方向轉化嗎?你們還不如去找狗皮蠻子用海魚糞發酵製成的巫藥來試試!」

    被圍在中間的金發女法師終於忍耐不住了,面露譏笑。守護之手的救治醫療水平是所有神殿中最為出色的,她的骨折也並不是很厲害,這幾天下來已經能自己行走了。

    「注意你的言辭!莫特裡法師!」阿托金男爵跳了起來。「我要提醒你,你違反了西海岸法師議會共同頒發的《奧術遺蹟公約》。你現在還是受限外來法師。想要恢復自由的唯一方法就是老實交代你在巴特伯爵的秘密遺址中的所有發現和活動。你得要感謝我們能夠確定你是被定序觸發術控制了,而沒有直接逼問你。要知道高文騎士上交的那個東西可是足夠能引起一場掀翻西海岸的風波的。」

    「那還真是要感謝你們,居然還沒忘記檢測定序術的方法呢。」女法師臉上的譏嘲之色並沒減弱一點。雖然定序術讓她不能說出當時在那元素空間中的一切,但是並不妨礙她暗示出她是受到了法術的控制,只是『不能說』而不是不想說。這在法師間有約定俗成的一套暗示方法,對定序術的各種奧術檢測手段也是在長年累月間堆積了不少,西海岸的奧術水平不高,但這個只是六環的定序術,法師議會也沒費什麼功夫就確定了這一點。只是想要驅除已經生效了的定序術和所定序的奧術就不是那麼簡單了。「但是我希望你們還記得,無論是再低級的定序觸發術,本源上都是十一環奧術『奧羅格林的因果編織』。你們憑什麼認為一個連奧術常識都沒有的西方野蠻人能夠驅除這個深入魔網最深處的奧術?正如剛才我所說的,你們的腦袋正在朝地精的方向退化嗎?」

    「閉嘴!如果你還期望獲得基本的貴族禮遇的話!」阿托金男爵暴跳如雷,周圍的其他幾個法師也面色不虞。西海岸貴族被其他地方的法師所鄙視,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尤其是面對一個來自皇家奧術學院的法師的時候,他們總有些免不了有些微妙的自卑。

    「這些歐羅人在說些什麼?這女子便是風先生沐仙子他們從沼澤地裡救回來的吧。」一旁的劉玄應聽不懂歐羅語,轉頭問旁邊的洪通譯。「看他們爭論的口氣頗為激烈,難道這女子還是什麼歹人不成?」

    「這個好像不是。」洪通譯面露為難之色。這些人的話他是只能勉強聽懂字面上的意思,奧術術語和背後關係卻是超出了他這個外來者的理解力。「好像是一些奧術上面的爭論,說這女子身上所受的法術你和風先生都解除不了。還有他們說這女子發掘的那個遺蹟是屬於西海岸的,沒交代清楚之前要將她拘禁還是看押起來什麼的」

    「這歐羅大地說分未分,說合不合,人心離散不定,歐羅人自家的事都是一團亂麻。也虧得風先生之前一番努力周旋,讓這些歐羅人不得不正視我大乾使節,前朝張家一脈也投來獻策出力,找到法子聯繫上了那因克雷公爵,總算一切都有了點頭緒。否則光要靠我們,還真不知要何時才能理得清楚。罷了,既然此間事了我們也回去吧,這些歐羅人自家的麻煩事情也不用去摻和了。」

    向法師和兩位大祭司說明之後,劉玄應施禮離開。不過離開之前,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年輕的金發女法師。

    確實如那些歐羅法師所說,這個金發女法師身上被附著了一種極為玄奧深邃的天地法則,如果不是事先說明,劉玄應單純地靠自己刻意查詢也難以發現,這應該是牽扯到了那歐羅奧術中最為神秘的一部分。但是除此之外,他好像也從這女法師身上感覺到了一絲隱約的古怪熟悉感,只是仔細一回想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

    到了他這樣的境界,內外通透心如明鏡不染塵埃,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出現。但現在這事實又確實如此,只能隱約記得似乎曾在之前和那歐羅法師交手時候一閃而過不曾多加注意的東西。

    也許是這些歐羅法師習慣用的護身法術之類的吧。劉玄應也沒心思去多想,使節團中需要他花心思的地方太多了。最後瞥了一眼那女法師的背影,他和洪通譯離開了大殿。

    這時候,大殿中的爭吵也暫時停了下來,女法師似乎終於明白了她的處境不妙,閉口不言。只是她目光上移,落到了不遠處那守護之手的雕塑上。代表了守護意義的兩隻手的交接處,一個小小的怪異魔方一樣的東西正放置在那裡。那正是她在沼澤地中的遺蹟中發現的東西。

    她的目光當然沒有瞞過其他人,不過也沒有人在意。將那東西放置在那樣大庭廣眾之下並不是一種隨意的表現,恰恰相反,有這兩位大祭司在這裡的時候,這裡就是西海岸最為安全的地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8
第九十一章

    夜晚,阿托金男爵在奧斯星城的臨時府邸中。

    「老爺,那位莫特裡法師來了。」管家小心的在門外報告。

    「啊,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煩人。我早就說過這些外來法師每一個都是我們的麻煩,應該修訂更嚴格的律法和公約來限制這些傢伙。」阿托金男爵一拍桌子,上面的細瓷茶壺水杯跳了一跳,發出哐啷哐啷的吵鬧聲。「我每次看見這些從大平原來的混蛋們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嘴臉就感覺到噁心,難道當年戰爭的時候,他們不是因為膽怯而沒去保衛奧羅由斯塔,這才能保存下一些高等奧術傳承麼?這時候還來裝什麼帝國貴族?」

    「好了,好了。阿托金閣下,這一點大家都知道。」坐在桌子對面的是安東尼家族的一位老者擺擺手,表示很理解阿托金男爵的憤怒。「不過適當的敷衍還是必要的,不是說這個女人是奧術學院的麼?查清楚是哪一個家族的沒有?那裡面的大家族的子弟可不少。」

    「這個沒有,那女人不肯說。不過那些僱傭兵已經交代了,他們是受到上面的暗示才準備在探險中幹掉那個女人的。他們也不知道具體是上面的哪一位,但這至少也說明了那女人和費爾南德斯家族有些瓜葛。也許是誰的私生女,也許是誰的情人,繼承權的爭奪啊,女人的嫉妒啊,這些都是很常見的,畢竟赤紅大公的子女們太多,子女們的子女就更多了。」

    「所以我們沒必要去多管閒事,是麼?這段時間就讓她在這裡待著吧,我們場面上盡到監守的責任就可以了,不管是奧術學院還是費爾南德斯家族想要怎麼樣,也有守護之手和日光神殿去和他們慢慢吵。她從巴特家遺蹟裡弄出來的那東西可真是燙手,如果可能,我想沒有人會希望這東西繼續留在西海岸。」

    「說得是。今天輪到我來聽取這個女人的報告,我想又是一通抱怨和自以為是的譏嘲。帕特閣下,你要留下來一起聽聽麼?以後輪到安東尼家族接受這女人的抱怨的時候,你們也能有個心理準備。」

    「這個就不用了,阿托金閣下。看多了那些帝都人自以為是的高傲嘴臉,會影響我今晚的睡眠質量的。告辭了。」

    出門而去的老者在過道上看見那個金發女法師正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來。因為危險行為而受限制的外地法師,必須每隔一天都要在指定的法師議會成員府邸上去匯報行蹤,否則就會被驅逐甚至逮捕監禁,這是難得地可以蔑視來自奧羅由斯塔的法師的機會,安東尼家族的老者用足了十二分的力氣,行了一個輕飄飄的帶著明顯的蔑視意味但又是他所能做到的儘可能完美的對遠方客人的貴族問候禮,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書房中,阿托金男爵挺胸突肚,擺出了儘可能的威嚴姿態看著女法師在老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進來,揮了揮手讓管家也退了出去關上門,然後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捲軸激發了,整個房間就都沉浸在了一片寂靜中。

    「閣下,可以了,這個五環奧術『幻音障壁』可以隔絕大多數的竊聽,就算有人在秘密注意這裡,也只能大概聽出我們在爭吵。周圍我已經佈置了單方面的警戒觸發術,還有這個時間段,我這裡來外客的可能性是最小的。」阿托金男爵臉上的威嚴在半秒鐘之內就軟化成了一團媚笑,眼神深處中還閃爍著絲絲的恐懼和不安。「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您?您在組織中是擔當什麼」

    「莫特裡。傑麗斯‧莫特裡,這是我現在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這個就夠了。」女法師面無表情。「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開誠布公地見面。從此之後,我只是非法探索遺蹟的奧術學院低級教員傑麗斯‧莫特裡法師,你明白了嗎?所有的聯絡消息還是用以前的老辦法。單方面的信息傳送就可以了。」

    「是,是。」阿托金男爵連連點頭,肥胖的下巴像是彈性十足的橡膠一抖一抖的。「其實您也不必要如此小心。因為要看守那個能源核心的關係,守護之手和日光神殿不可能再有多餘的力量和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

    「我知道。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再謹慎的小心也不為過。所以僅此一次,你知道嗎?」女法師看了看額頭上冒著汗珠子的男爵,頓了頓又補充說。「上一次你傳送的信息非常地有用,對組織制定的計畫有很大的幫助。從這一點上來說,你是個聰明人。」

    阿托金眉頭一展,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啊啊,當然當然,我對組織的忠心從來都沒有變過,我對奧術的信仰,對帝國復興的渴望」

    「我說你是個聰明人,是因為你在這個動盪的時期依然沒有忘記你作為組織的下級成員所該做的事,而不是像大多數蠢貨那樣搖擺不定。雖然我肯定你身上的定序觸發術也起到了相當的提醒作用,但是這種一絲不苟的謹慎小心,確實是一個聰明人的表現。」女法師笑了笑,分明是很肯定的態度,卻讓阿托金男爵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再提醒你一下,你身上的定序術是格里芬副會長親自出手定下的,我不知道他定序下的觸發法術是什麼,但我肯定你也不想知道。你是個聰明人,當然不會去讓那些野蠻的西方人用他們的巫術嘗試來解除法術,是麼?」

    「是是是,當然當然。」只是稍微的回憶起那個身影,就讓阿托金男爵滿身的冷汗。

    「不要只是恐懼。你也應該看到有利的一面。」女法師像是對著小孩子一樣的循循善誘。「你不知道你的運氣有多好,居然能碰巧遇到格里芬副會長心情好的時候,我在復興會裡這些年,看到能讓他親自出手的次數不過是屈指可數。他對自己所經手的『作品』都會很在意,和那些藝術家一樣,當然,在奧術的角度上來說他也確實是個無可爭議的偉大藝術家,即便放在帝國時代依然如此。而每個藝術家都是很富有感情和念舊的,你能夠得到他的親手施法,這在以後可是個巨大的資本,有時候只需要他的一句話說不定就勝過你經營多年的人脈。」

    阿托金男爵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那一位副會長雖然讓人感到恐懼,但確實也是一位高明到極點的奧術師,如果真像這個女人所說的,能得到他的一點眷顧的可能性,也真的能算難得的資本。

    看著男爵大人的臉色變幻,女法師暗自撇撇嘴。對於這些沒有理想利慾熏心的利益動物,陳述利害得失是最為有用的,雖然從內心上來說非常地鄙視,現在也不得不放低姿態來告訴他們一些他們能聽懂的東西。

    「雖然現在組織的情況確實不大好。星空大殿受到了神靈的排斥,暫時和物質位面脫離開了聯繫,這是事實。」女法師聳聳肩。「但是那些搖擺不定的傢伙因此而對復興會喪失信心,我只能說是愚不可及。難道他們會以為星殿就會永遠迷失在星界麼?這一次神臨術對於神靈本身的傷害難道就不大?所有次級神的神力都開始有了不同程度的衰弱,只是暫時還沒有和上次戰爭之後出現徹底的法則失控而已,這是一次典型的兩敗俱傷。沒有十來年,神靈也不可能恢復力量。」

    「而作為這次情報的獎勵,我可以告訴你一個那些牆頭草所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我們的形勢其實遠比他們所預料的要好得多,甚至是可以說有一個前所未有的重大轉折點。」

    「是是,我明白。是那個從巴特家族的遺蹟中發掘出來的東西吧?您沒看到波魯特那個老傢伙鑑定分析這個時候的表情,好像他爸爸爺爺一起從墳墓裡站了起來要和他搶女人似的。而根據他所說那很有可能是浮空大殿的動力核心碎片,是嗎?」

    說到這個,阿托金男爵臉上也不禁泛起一絲生動的神采,那是作為法師,作為帝國貴族的自然反應。三座浮空城是奧術帝國在最後的輝煌年代的巔峰造物,代表了奧術文明最璀璨的光芒,讓所有奧術師可以自傲地宣告自己就是這大陸真實無疑的主宰,甚至讓他們有了足以蔑視神靈的自信。即便這光輝時代已經逐漸遠去,帝國已經煙消雲散,這驕傲依然或多或少地烙印在了每個奧術師的靈魂深處。

    「不管是不是,那只是一個意外之喜罷了。」女法師微微笑了笑。有定序術的限制,她不想多去談論這個。「相比於太過吸引人注意力的那個東西,現在對我們最重要的,是那些西方人。」

    「西方人?」阿托金男爵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對,西方人。他們那裡擁有著能讓星空大殿加快回歸的東西,而且我說不定還能讓我們的力量有飛躍式的提升。」就算是在被五環奧術牢牢遮掩的房間中,女法師的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壓低了下來。「你聽好了。今天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接下來我的打算。你不用牢記細節,也不用去制定什麼計畫,因為這次很可能是我們唯一的一次商議,你只要知道我大概想要做什麼,接下來隨機應變地幫助我就行了」

    這是一種很需要默契和信任的配合。女法師選擇了這位並沒有多少真正交流的阿托金男爵,固然是因為沒有什麼選擇,也是因為她非常非常信任這位男爵在定序術的控制下的忠誠,還有在恐懼的壓迫利益的誘惑之下所激發出的機智和活力。利益動物是一種非常好用的工具和合作對象,只要你能牢牢掌控住他們的利益。

    「是,是,我明白了。那麼,這段時間就要委屈您了,在一切查明之前,您必須定時接受監察您真的不需要解除您身上所中的定序術?雖然議會裡誰都在吵著沒辦法,但我肯定他們是不願意暴露自己的底細,一些家族裡還是有藏著的高階捲軸是能做到的,或者像是比如安東尼家的老傢伙」

    「不需要。」女法師很淡然地拒絕。這不過是六環的定序術加上一個七環法則性奧術而已,對於普通法師來說也許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但是一個知曉了定序內容的復興會的成員可以憑藉豐富的知識儲備和小技巧完全無視。「真正迫切地想要解除這個定序術的只有歸亡者教會,那是一群只想著消滅亡靈的狂信徒,希望從我這裡得知關於所有巴特伯爵的消息。在這個時候他們的關注只會起到一個很好的掩護作用。接下來,我會」

    午夜中的奧斯星城一片寂靜,只有偶爾極少的幾處地方還點亮著燈火。

    沐沁沂緩緩張開了眼睛,雖然精神上似乎已經飽滿,但她能隱約地感覺到神魂上的傷勢在這一次的冥思中恢復的程度微乎其微。而且沐沁沂知道,按照這個趨勢下去這恢復的速度會越來越慢,很快會完全停滯下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神道之路就是如此,若沒有數百上千年間慢慢沉澱積累下來祭祀祈禱的儀典,想要憑個人天賦在這條路上去慢慢領悟進益幾乎是不可能的。她之前能有那般神速的進展,全都是靠了在神水宮中勤修了十餘年水行道法積累下來的感悟,還有些頗為逆天的運氣。不過顯然這條路已經是暫時走到了盡頭,兩方天地間大道法則終究是有些差異,她所積累下來的感悟也不足以再向前邁出更高的境界。

    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出發去找尋水元素之神的教會?或者是祭壇?而不是在這裡和一幫子窮酸老書生蘑菇?這不是單純地怨氣,已經踏上了神道之路的她,已經感受到天地大道,世界本質的浩瀚無窮,再看看眼前的這些繁瑣雜事,只會覺得猶如是在陪一幫弱智玩弄尿水泥巴一樣地浪費時間。

    沐沁沂頗有些氣悶地站了起來。桌上的四盞鯨油大燈將這件房舍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連同這房中的擺設家具甚至屋捨本身,這些全都是張家送過來的。有了在本地經營數十年的前朝族裔的投靠,此刻大乾使節團中的境況比起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可是好了千百倍。

    不過這些好處和她的關係並不大,她和那些尋常的士兵水手能得到的最多就是平日間飲食上的好處,住的依然是從船上搬下來的營帳,風吟秋圖個清靜出來隨便找了一所破屋子暫住,上面的人也只是假裝看不見。而像是現在這一所應有盡有的宜居小屋舍,則是使節團中那幾位大人才能有資格獨享的。

    而這裡,就是屬於其中的那位王主薄王大人的。之前被一個王主薄的親兵叫來這裡,又說了讓她在這裡稍後一段時間,沐沁沂現在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如果不是這裡其實比使節團營地中還要清淨許多,更適合打坐冥思,她早就扭頭離開了。

    正當她真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幾個腳步聲,還有隱約向門口的親兵問話的聲音,不多時之後,房門就被推開,一個身著儒巾長袍的中年男子就走了進來,對著沐沁沂拱手笑道:「一時有要事和諸位大人商議,累沐仙子久候了,得罪得罪。」

    「王大人公事忙碌,辛苦了。」沐沁沂也只能拱拱手。「不知深夜召喚小女子到此,有何吩咐?」

    「確實有些許要事要來和沐仙子商議。沐仙子請坐。話說到了這歐羅夷州之後都是讓沐仙子劉道長你們幾人四處奔走出力,我們這些讀書人卻是困頓茫然,手足無措。你們才是真正辛苦了。」

    王大人笑笑,伸手示意沐沁沂坐下,自己也坐在書桌前,看起來風度卓然。這位王大人不過四十出頭,在這幾位禮部的官員中是最為年輕的一位,面貌端正,幾縷長鬚修剪得極為合宜,相較於李文敏大人那幾位皺紋橫生鬚髮皆白的老頭,看起來也順眼多了。

    「王大人說哪裡話,這些都是我們職責所在罷了。」沐沁沂口中回應著套話,心中倒是有些意外。她對這幾個朝廷官員並不怎麼上心,不過總算在同一條船上待了幾個月,也是知道些底細的。這位王大人乃是朝廷禮部鴻臚寺主薄,這次使節團的回賜副使,官面身份只在回賜使李文敏大人之下,也是世家旁系子弟出身。一直以來他都和另外那幾位大人混在一起,行止之間極為低調。就是剛才李文敏在營帳中呵斥沐沁沂的時候,他在一旁也是一言不發,沒想到現在把她單獨拉到一邊的時候卻能說出這番話來。

    「不過這次來到這歐羅夷州,確實是諸事不順。」王主薄嘆了口氣。「一則是大乾歐羅斷絕交往數十年,聲氣不通,這邊是如何情況我們之前完全不知,二則是李大人對這實務上確實不大擅長,應對失措。全靠著劉道長沐仙子還有那位風先生盡力周旋,才能有現今的局面」

    沐沁沂一時間簡直要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面前這人根本是其他人喬裝打扮,要不乾脆就是什麼幻術,一直以來不近人情顢頇無能幾乎就是草囊飯袋泥塑木雕的禮部大人,居然也有如此通情達理,有自知之明的時候。不過稍微凝神之後,她也明白這些話就算再好聽,也只是些寒暄鋪墊,這位大人深夜相邀不可能只是說這個。她也沒心思再去客套,徑直說:「王大人無須客氣,有話直說便是。」

    王主薄的面色微微一滯,好像有些不大習慣這樣的直接了當,眉頭一皺,還稍稍考慮了一番之後才開口說道:「那好,本官也就直言了。李文敏李大人之前不過是禮部一九品贊禮郎,皇上決定出使歐羅夷州之時才臨時被尚書大人提拔為鴻臚寺少卿,擔任回賜使。中間李家用了什麼手段誰也不知,不過這一路來沐仙子你也看見了,李大人年歲已高不堪奔波,短於實務說是昏庸糊塗也不為過,只知空談,卻一股腦地將事情推導旁人身上。今日白天無端訓斥沐仙子,便是我也看不下去了。長久如此,我大乾使節團前途堪憂啊」

    沐沁沂點點頭。原來這些人也並不全是老糊塗了的腐儒書生。而且聽說這位王主薄彷彿是八品,現在被臨時提拔的李大人壓了一頭,心中多半也是不服的。不過沒想到的是他隱忍到了這時候才露出口風來,看來今日找自己來密談是想要找準了機會拉攏盟友反客為主。

    只是沐沁沂對這種官場傾軋勾心鬥角的事情半分興趣也無,而且這使節團中說話真有份量的隨軍仙師也該是劉玄應才對,她正要開口拒絕,卻看到王主薄又是長嘆一口氣,看過來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變化:「而且本官自髮妻十餘年前病逝之後一直未娶,此時在這萬里異鄉之外正欲尋一賢惠能幹之女共結連理,不知沐仙子可有此意?」

    「哈?」這般神奇的轉折,讓沐沁沂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瞞沐姑娘,自從登上鯤鵬號開始,本官就已經注意到你了。雖然他們都說江湖女子不知禮法野蠻粗俗,但本官卻覺得那不過是陳朽偏見。本官召你前來商議,特意遲來兩三個時辰,也不見你對屋外守候的兵卒詢問催促,可見秉性柔順自有度量。隨軍仙師一職並無品級,只算是小吏,劉玄應道長有師門和自身非凡修為為根基,自然是無人不敬。沐姑娘出身和自家卻沒有這等優勢,難免就受人刁難排擠。但沐姑娘與本官共結連理,誰人還敢小看你半分?便是李文敏李大人,也不便再為難於你。而且本官知道沐姑娘在士卒水手中頗有威望,奔走實務也是極為能幹的,只要我們兩人合二為一,共補不足之處,遲早也將這使節團的真正權柄操於手中,不叫李文敏那等腐朽書蟲誤了朝廷大事。只是有一事我要事先說明,沐姑娘你出身低微,本官出身河東王家又是書香門第,縱是續絃也不能讓你為正室。而且這萬里夷州之外行不得正禮,一切從簡即可。」

    沐沁沂聽得呆了幾秒,這才豁然一笑,說:「原來王大人特意叫我來將我晾在此處幾個時辰,就是為了對我說這個?不知你為何覺得我會答應?」

    「難道沐姑娘覺得還有什麼不妥麼?」王主薄眉頭微皺,這不在他預料之中的回答讓他略有不悅,但依然舉止有度沒有失了上位者的風範。「此事對你百利而無一害,乃是你莫大的機緣。我知你出身江湖草野,難免性子野慣了。但你也該知曉,什麼江湖人物任你有多風光,在朝廷體製麵前都是螻蟻一般,只要沒個有力的後台強援,便永遠只能是受人驅策,上不得檯面的微末之人。你看劉玄應道長在江湖之上的地位難道差了麼?還不是兢兢業業地為朝廷大義奔走效勞。我既然將此事與你說了,那便是與之前不說時完全不一樣了。其中深意你自家細細體會,莫要自悟,莫要自悟啊。」

    語重心長地說完這一番話,有些感覺腹中飢餓的王主薄拿起桌上的糕點吃了一塊,端起早已經涼了的茶水慢慢地嘬了一口,也不再看好似呆若木雞的沐沁沂。對於對方會怎麼樣選擇,他有相當的自信,這可是他從上船開始就在琢磨,一直拖到了今日看準了機會才付諸行動的事,其中利害權衡,變數週旋等等早就在心中過了無數次了。他相信這江湖女子定然能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而自己不僅能將這一姿色不錯的女子收入房中,還能將其作為在團中的得力奧援。兩相合力之下,再拉幾個助力用些手段緩緩圖之,不愁將那李文敏給拉不下馬來。想那不過是讀了一輩子死書的老書蟲,大概是將一輩子的積攢都孝敬給了侍郎大人,這才臨時換來這個回賜使的身份,居然爬到了自己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而等這使節團的權柄落到自己手上之後,自己當然能做得比那老書蟲出色,這揚我天朝之威的大功勞也就卻之不恭了

    「果然是樹枝上的毛蟲一般的東西。」

    但是王大人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他正愕然抬頭上看,忽然剛剛吞到喉嚨口的那口水莫名其妙地反湧了上來,而且轉回口中朝鼻腔氣管中灌去,他立刻忍不住大力咳嗽起來,但是那口水混著食物居然一時間咳不出去,他只能捏著喉嚨從座椅上滑落在地。

    沒錯,這些人並不是真正的傻子。機智隱忍,權衡利弊,城府深不可測,謀劃深遠這些東西一樣不缺,只是平日間根本不屑於展露出來給他們眼中的下層人看罷了。只是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他們輾轉騰挪,盡顯手段智慧的地方,其實也不過是一片小小的枝葉罷了。

    再不看地上如蟲子一般掙扎的王大人,沐沁沂推門而出,外面看似一片漆黑,但是頭頂上卻是星空璀璨。她快步走進這星空下的漆黑街道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8
第九十二章

    在漆黑的街道上沐沁沂漫步而行,一時間居然有些不知道該去哪裡的好。之前發生的這事讓她不想再回大乾使節團營地去,這時候她才有些明白風吟秋和那個半瘋癲了的仁愛之劍為何會有那樣一番愛理不理的模樣,原來整個使節團不過是一輛被腐朽毛蟲駕馭的馬車,何必要去受人所制。

    但若要說獨自一人就去這歐羅大陸闖蕩,沒有目標還罷了,關鍵是經過灰谷鎮的事情她也明白了這歐羅大陸上絕不太平,以她眼下的實力還遠不足以到行走無忌的地步,風土人文的隔閡外貌的迥異也讓她舉步維艱。

    這種窒息感和無力感讓她忽然又想起了生她養她也想要埋葬她的那個故鄉小山村。她猛然抬頭,看向頭頂這片和神州已然不同,卻依然璀璨無垠的星空,心中一片超脫的決然。

    當年只是一個流浪野道士的幫助而已,她都能用她的身體交換,在那絕望的囚籠中撬出一線希望的縫隙而跳出去。如今她感受到的是這天地最本源最偉岸的力量之一,又有什麼東西能阻擋她的腳步。

    一時間,心中沉定再無波瀾起伏,眼中雖然是漫天的繁星,但她卻感覺到自己好像置身於無盡汪洋中,受萬里波濤盡情撫慰沖刷,她自身感官好像全都要融入無邊水波中,但自身卻絲毫不驚不詫,只細細體會著這水中轉化浸潤,超越了『水』的意義的更深層次的意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沐沁沂豁然醒來。向道之心,安穩不動,在這一點上無論佛門,道法,還是神道之路上都是一樣的。而且正因為這歐羅大地之上的真靈更顯,更容易被感知,這神道之路也要比神州大地上好走得多,她就憑著這樣的心境又再朝著正確的道路上更靠近了一點,仔細感知了一下就發現,之前因為缺乏儀軌祭祀而受的暗傷居然正在緩緩恢復。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正在由遠而近,也正是這聲音將她驚醒過來的。不過這心境已到,感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沐沁沂也沒什麼遺憾的想法。順著這聲音望去,能看到一團白色的光暈正在側前方的街道中移動。沒過多久這團光就從拐角處移了出來,那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兩個燈籠一樣的光團,中間的卻是一個金髮長袍的年輕歐羅女子。

    「啊,是你。」這正是不久之前被他們從沼澤地中救出來的那個叫做莫特裡的歐羅女法師,女法師也看到了站在街道中的沐沁沂,微微一呆,隨後面露微笑點頭示意。

    「你好,沐女士,有兩天沒見了,這幾天忙於應付本地法師議會的審查,還沒來得及去向你們致謝呢,非常不好意思。」

    女法師低頭躬身,做了個非常舒緩的貴族禮節,雖然沐沁沂看不明白,也能從那有致而舒展的節奏和動作中感覺得出來,這位女法師如果不是有著高貴的出身,就是努力在這方面下過功夫。她也點頭笑道:「莫特裡法師,看到你能行走真是太好了。你的傷勢已經痊癒了麼?」

    「基本已經可以行走了。這完全是要歸功於當時您的治療,非常感謝。你這個時候在這裡做什麼呢?」

    「剛好處理完一點煩人的公事。你呢?這個時候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也是剛好去法師議會匯報了行程,真是非常煩人的手續。西海岸這邊對於外來法師非常地不友好。我正準備回居住的旅店去,你是要回使節團的營地嗎?我可以送送你,這西海岸的城市裡真是落後偏僻,城市道路上居然都沒有安置公共照明。」

    「不暫時還不想回去。」沐沁沂搖搖頭。猶豫了一下,問。「莫特裡法師有空嗎?不如我們散散步聊聊天怎麼樣?」

    兩個女人深夜在無人的街道上散步,這好像是件很古怪的事,但女法師眼中一絲喜悅的光芒閃過,點頭:「非常樂意。正好我不想這麼快地回去,說起來我們還沒有好好地聊過天呢。」

    之前在沼澤地的時候,莫特裡女法師重傷在身,而且大家都急著趕路,還有高文等人在一旁,兩人確實沒有什麼機會聊天。不過一路上基本都是沐沁沂在照顧女法師,可說已經是有相當的情誼。

    在兩個光球的照耀下,原本漆黑的街道已經清晰可見。沐沁沂也不得不承認,這歐羅奧術確實在實用上有獨到之處,據說這光亮術不過是零環戲法,換在神州江湖上來說就是下八九品的道法,入門即可學會的法術,但是實用起來效果卻是相當不錯。在沼澤中的時候女法師也用過幾次,現在這樣比她之前藉著星光看路方便多了。

    「聽說你們這奧術是借助一個巨大的施法網絡來梳理和調整世界,這才更方便更容易地運用力量,是嗎?這真是奇妙無比,雖然我直接感知不到,但從這些奧術中還是能察覺它的強大。」

    「是啊,魔網既是奧術文明存在的根基,也是奧術文明最為巔峰的造物。魔網的起源爭議很大,但肯定比帝國的歷史還要古老得多。比較主流的一種說法是初代的奧術師們模仿古代德魯伊的做法,用四塊極其罕見的高純度元素寶石在元素疆域邊界構建了一個穩定的回路,這就是初代魔網的雛形。然後經過一代代的天才和大師們的不斷完善和開拓,逐漸才邁進了奧術文明時代。當然也有其他的說法,說魔網本來應該是一個高維度法則聚合體,和神靈類似,但是又不像神靈一樣有明顯的傾向性,可以說是個胎兒形態的神靈,被初代奧術師們感知到之後逐漸反向地去影響它演變而來。這和奧術的本質是神術這個論點不謀而合,也有相當的學者傾向於這種說法。此外還有世界本源說,維度割裂說等等。甚至精靈族還說那根本就是人類受到了深淵魔鬼的誘惑,從他們的聖靈樹上偷取去的一枚世界之果孕育出來的。啊啊啊,真是佩服那些野蠻種族編造神話故事的想像力,還有那種自以為是的傲慢態度」

    「啊,對不起。我一談起奧術和魔網就是這樣,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聽。這也是很多奧術師的通病呢。」滔滔不絕地剛說了開頭,莫特裡法師一下醒悟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說說你們西大陸的法術吧。雖然你們沒有魔網,但是好像也發展出了另外一種很有意思的文化。帝國時代也曾經對你們的法術體系有專門的研究機構,可惜後來在戰火中被毀了。我一直很好奇,你能給我說明一下嗎?」

    偏頭仔細想了想,沐沁沂說:「我們那裡很難清晰地單獨感知到四大元素,所以我們的基礎體系是『五行』。我不知道用歐羅語這樣解釋準不準確,我們那裡所謂『五行』是描述元素糾纏運行中呈現的各種狀態,就像你們的出發點是『氣元素』本身,我們的出發點則是『風』。」

    「啊,是這樣。我記得曾看到過文獻說你們那邊的元素糾纏形態很嚴重,世界法則偏向於混沌演化。也許你們的『五行』,是對元素偏向的一種概括統稱?物質變化的時候,確實有不同程度的元素偏向形態,畢竟所有的物質都是四元素交融匯合形成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我們所能接觸到的火和水,也並不單純是火元素和水元素。但是我看你是一位水元素之神的神職者,在元素糾纏那麼嚴重的大陸,應該非常難以感知到神靈吧。」

    「現在的神職道路是我來到歐羅大陸之後在一次巧合中才做出的改變。之前在我們那裡,我是屬於專門研究偏向於水元素的各種運轉和變化的法師學派。但是這裡的世界法則和我們那裡有些不同,我們的法術很難在這裡運用」沐沁沂皺眉搖搖頭,跨越兩個文明的法術解說有些超乎她的能力,她原本不擅長於此,也對這個真沒多少興趣。「我對於法術的理解很狹隘,你有空去請教劉先生和風先生兩位吧,他們的水平比我高很多。啊,對了,他現在正在和那個仁愛之劍正在研究學習你們歐羅的奧術,說不定你們還真有聊的。」

    「哦,那位風先生是麼?好的,我有機會一定會去請教請教他的。」女法師眼中的光芒閃動,看得出興致盎然。「雖然他不大說話,但我感覺他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先生。不知道他在你們西大陸屬於哪一派的法師呢?」

    「我也不知道。他從不對我們說他以前的事,而且我們西大陸的派別非常地多。我只能猜測他曾經是個有非常多的故事的人。如果你多問問他,說不定他會對你敞開心扉呢。」沐沁沂笑笑,偏頭看著旁邊的女法師。這是一個很好看的歐羅女子,雖然按神州的習慣,她臉上的線條太過明顯了,眉目輪廓太過深邃鼻樑太高,但合著那高挺的鼻樑,大大的藍色眼睛,還有那一股神州女子少有的勃然英挺近乎男子之氣,確實有種不凡的魅力。「奧術帝國不是都已經覆滅了嗎?為什麼莫特裡法師你還能對奧術保持這樣一個熱誠的心呢?」

    「因為奧術本身就是探尋這宇宙間真理的途徑,是我值得為此付出一生的理想。」女法師的眼中閃著好像能通達真理的光彩。

    「難怪你敢帶著那樣一群心懷不軌的僱傭兵去蠻荒之地探尋一個遺蹟。你的家人就不擔心麼?」

    「我沒有家人。我的家族只是離奧羅由斯塔不遠處的一個鄉間領主,早就已經衰敗了。父母在我十三歲時就雙雙病逝了,所幸他們病逝之前用僅存的一點關係和積蓄把我送進了奧術學院。他們臨終前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偉大的奧術師。」女法師的目光閃動。「那麼沐女士你的家人呢?」

    沐沁沂一笑:「相比之下,你比我幸運多了。我的家人的願望,就是用一隻耕田的老牛還有五畝地的價錢,把我賣給一個傻子做妻子。我也不知道,原來我在村頭洗衣的時候經常看到的那個好笑的傻子,居然因為我經常對他笑,他就死活地要讓他家裡來向我提親。」

    「哦?」女法師聽了也極為驚訝。「那你還能成為帝國使節團的法師,還能成為一個神職者,實在是太了不起了。那你有沒有回去好好地羞辱一下那些曾經小看過你的人?如果你能原諒他們的話,我想他們會很高興地奉你為他們的族長。」

    「呵呵,這個麼,我在最初加入我們那個姑且可以說是學院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我的老師告訴我,如果我真的那麼做,那麼我本質上也就還是一個山村裡的村姑,學習的水平也永遠不可能提上去。而後來我才慢慢明白了,和我的家人,和那個要娶我的傻子無關。是我自己不甘心才從那個小小的村子中跳出來,我覺得我的人生不可能是一個傻子的妻子。至於我的家人父母,我曾經託過人給他們帶過一筆錢回去,足夠他們衣食無憂。這就夠了,他們選擇那樣的生活,他們也就只能過那樣的生活。」

    「真是非常豁達的心態。你的老師一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賢者。」

    「是吧。不過在我們那裡,一個人的能力,能學到什麼層次的法術,和擁有什麼樣的眼界和道德是息息相關的。每一個成為大師的人,都有遠超於常人的心胸和眼界。」

    「這真是不大好理解。」女法師出了會神,也只能搖搖頭。「好像和神職者的感悟層次有些相近,必須到什麼樣的精神狀態才能領悟到什麼樣的法則。但是你們那裡明明感覺不到神靈,主流文化應該不是和神靈有關的吧。來到我們這邊的很多西方人好像什麼都信,出海的時候去風暴神殿,需要治病幫助的時候又去守護之手但他們其實什麼都不信,被神職者斥之為無信者。難道他們在你們西大陸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啊,哈哈還真是如此。我還記得小時候的家裡的門房上,放著十幾個我們西大陸神靈的木偶和泥偶,我娘有什麼事就對著什麼神靈偶像跪拜祈禱,如果沒有好轉就會去三十里之外的土地廟祈禱供奉。但其實那些都是一些偽神。很多地方還有擁有了天生法術和智慧的魔獸被當做神靈的」

    兩人一邊隨口聊著,一邊沿著街道走著。午夜的奧斯星城中幾乎漆黑一片,但總有幾個地方依然是燈火通明,她們不知不覺地就朝著其中一處走去,走到近處,她們才發現那是守護之手的神殿。

    「怎麼不知不覺中又來到這個地方來了?」看著前方整體散發著淡淡光芒的守護大殿,莫特裡女法師的眉頭微皺。作為奧術師她本能地就不喜歡神殿,何況這幾天在這裡呆的時間也足夠長了,治療手腳上的傷勢也倒罷了,受到的審問盤查等等實在不能算是愉快的經歷。

    「我以為這裡是日光神殿的方向但是為什麼這個守護之手的神殿現在也會在夜間發光的?我記得好像前段時間都沒有這樣。」

    「那是因為日光神殿的大祭司現在進駐在了裡面,那光亮是日光神殿加持給守護神殿的神術。」莫特裡法師面無表情地回答。「看起來他們還真的是小心,難道他們還真以為會有人來搶那個核心碎片嗎?」

    「核心碎片?」

    「就是在巴特家族遺蹟裡發現的那個小東西,風先生那兩人辨認不出之後,被那個叫做高文的守護者給拿去了。結果西海岸法師議會鑑定出,那極有可能是當年帝國浮空城的動力核心的一個碎片。守護之手和日光神殿的兩個老傢伙緊張得不得了,馬上就調集了最強的力量來守衛這裡,生怕被人偷走了。」

    「帝國浮空城的碎片?啊,我聽說過,這應該也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寶物吧?難怪高文武士這幾天沒有到使節團來。這樣重要的寶物,小心也是應該的。」

    「哈哈,拜託,帝國時代最巔峰時期的巔峰奧術造物,而且還只是一個碎片而已,落到這個奧術文明已經衰落了的時代,誰還有能力運用自如?就算用以研究,也只有皇家學院,因克雷公爵等等屈指可數的幾個有這樣的能力。這些神職者就是這樣的神經質,哪怕是一丁點奧術復興的跡象都能讓他們如臨大敵不過他們這樣看守得滴水不漏又有什麼意義呢?總要有個處理的辦法吧」

    看著不遠處散發著淡淡光輝的守護神殿,莫特裡法師帶著明顯的不滿之色滿口抱怨,這也是許多有志於奧術的法師們的常態,只是本地的法師一般來說只會把牢騷放在心裡。沐沁沂只是面帶微笑地聽著,她感覺眼前的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大姑娘,有些毛糙有些天真,卻也顯得比較可愛。

    忽然間沐沁沂微微一愣,她能感覺到不遠處有些水汽正在飛速地散發和移動。雖然感知中這只是平常的水汽,但是這樣的變動出現在萬籟俱寂的午夜街道兩側,無疑極不正常。而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或是想明白,不遠處街道兩邊的屋舍就在轟然巨響聲中炸成碎片,兩道火柱從屋舍中射出,以肉眼難見的速度轟擊在遠處正散發著白色微光的守護神殿上。

    一聲將整個奧斯星城都震得抖動起來的巨響,火光衝天而起,巨大的氣浪直接將附近的幾所屋舍沖得粉碎,而那散發著白光矗立在黑夜中看起來極有氣勢的守護神殿,就像是被猛錘了一下的鬆餅一樣粉碎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8
第九十三章 陽炎

    「軍用重型煉金炮!這是誰?」

    看著發生在眼前的一幕,莫特裡法師目瞪口呆。只是她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見,巨大的爆炸聲帶來的餘韻還在她們兩人的耳朵裡迴蕩,把其他一切聲音都隔絕在外。

    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她們兩人沒有被爆炸的氣浪拋飛出去,也沒有被橫飛而來的碎石瓦礫給砸傷,因為就在爆炸發生的下一瞬間,莫特裡法師手上一枚戒指一閃,一道瞬發的力場障壁就在她們前面生成,將爆炸的餘波抵擋在外。面對這種非能量的單純廣域衝擊,力場障壁的效果極為明顯,後方的沐沁沂和莫特裡法師兩人只是衣衫被兩側傳來的強風吹得獵獵而動,自身卻絲毫不損。

    就算是借用道具瞬發的奧術,這一下反應的及時也遠超普通法師。只是在這突發的巨變面前,無論是她還是沐沁沂都震驚得一時手足無措,那高大聳立,在黑夜中顯得如此偉岸的神殿就在她們眼前被炸得粉碎。

    十幾道隱約可見的黑影從剛剛發出火柱的屋舍廢墟中竄出,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火焰尚未消散的神殿衝去,眨眼間就衝入其中。

    「退卻!」一陣幾乎不遜色於剛才爆炸的大喝從火光廢墟中發出,這剛剛才衝進去的幾個黑影立刻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出來。其中一個撞在離兩人不遠的一處牆壁上,能看出這是個一身黑衣雙手持刀的戰士,只是頭顱連同上半身都被什麼東西用巨力砸得完全成了一團肉醬,看不出一點本來的面目。

    一個穿著全身甲的身影邁步從火焰上走出,站在瓦礫堆上怒目掃視著剛才被震回來的幾個黑衣人,那是守護之手的莫寧大祭司,他手中持著一隻和他的身形有些不符的重型釘頭錘,上面還滴著鮮紅的血,很顯然那一具上半身被砸扁的屍體就是出自這個凶器的傑作。

    「你們是誰?居然膽敢來襲擊守護之手的神殿?」莫寧大祭司的怒吼聲極為洪亮,同樣和他的身軀不相稱,加上手中的那個重型釘頭錘,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被縮小了的巨人。他掃視的視線還在沐沁沂和莫特裡法師的身上微微停頓了一下,不過看到她們愕然四顧的神情,也就知道並非和這起突襲有關。

    剛才巨大的爆炸並沒有絲毫損傷到這位守護之手的大祭司,即便現在就幾乎站在爆炸帶來的火焰中,他的頭髮鬍鬚也沒有被點燃。這個時候垮塌爆炸的灰燼慢慢散去,也能看到後面大殿之內的情形,和被完全粉碎的外層建築相反,最裡面的大殿內部,尤其是祭壇附近沒有受到一絲的波及,連碎石和灰塵都沒有被衝擊力送進去。這座守護神殿只是像一顆被剝去了外殼的煮雞蛋一樣暴露著,幾位守護之手的祭司,聖武士,以及日光神殿的桑德爾大祭司都站在守護之手的神像之下,滿含警惕和憤怒地看著外面的景象。

    沒有人會質疑剛才爆炸的巨大威力,但同樣也沒有人會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懷疑。這畢竟是守護之手在西海岸最大的幾個神殿之一,守護之手即便是一個很年輕的次級神,但神靈的居所又怎麼會這麼容易被摧毀,尤其守護之手所涉及的法則中就有『防護』『守衛』的因素。這爆炸雖然劇烈,也只是單純地停留在普通意義的層面上,當面對涉及法則層面的防護的時候並不比一陣元素領域的威風更有力。

    被反彈回來的十幾個黑影同樣也都是全身黑衣的戰士,他們似乎只是被那一聲大喝給震退而已,面對莫寧大祭司的怒喝,還有剛才展現出的威勢,他們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畏懼和遲疑,居然又一聲不吭地朝著前面衝去。

    莫寧大祭司沒有動,但是後面守護之手的聖武士們紛紛飛身而出。不過他們的目標卻不是那些黑衣武士,而是剛才發出火柱而被震碎的屋舍。守護神殿能抵擋得住那種軍用煉金火炮的轟擊,但也不可能真的讓其無限制的轟擊下去,何況這裡還是城區中央地帶,一旦這煉金重炮對著其他地方開上一炮,至少就是數十人的傷亡。

    黑衣武士們也並不是真的對著大殿那裡衝去,他們好像是早就知道聖武士們會出擊一樣,憑著人數上的優勢兩個對一個地將他們纏住,似乎是在靜等著煉金火炮的再一次轟擊。

    刺耳的破風尖嘯聲猛地響起,兩個聖武士忽然高聲慘叫,他們不約而同地都護住頭臉,身上的鬥氣光芒閃動,但是依然有朵朵的血花從他們身上不斷綻放,似乎有無數的箭矢正在密集地射在他身上。這些看不見的箭矢的力量之大,不止突破了他鬥氣的防禦,連他的身體都被這射中的力量一直推得朝後退去。

    「護御!」宏大的聲音從莫寧大祭司的口中說出,立刻兩面光盾就在兩個聖武士的面前生成,他們身上不斷綻開的血花變作了密密麻麻敲擊在光盾上的聲音,指頭大小的金屬彈丸像是下雨一樣地在他們身前落下。

    「密集型力場弩!」守護之手的聖武士必然是身經百戰,見多識廣的戰士,他們立刻認出了這個密集射擊的遠程武器。「這些全是軍用奧術戰爭器械!」

    雖然有莫寧大祭司的支援保護,可以抵擋這種遠程戰爭器械,但是聖武士們想要跨越這段距離也極為困難,那些黑衣戰士好像不要命地一樣糾纏住他們。已經有聖武士在對著沐沁沂和莫特裡法師高喊:「那邊的兩位女士,請幫忙清除一下那邊的戰爭器械!」

    沐沁沂和莫特裡法師當然沒有只是站在旁邊看熱鬧,事實上那些被震退的黑衣戰士已經將她們列入攻擊對象,在纏上守護之手聖武士的時候也分出了兩人對上了她們。

    「沐女士,請幫我稍微纏住一下他們。」看著兩個黑衣戰士撲來,莫特裡法師沒有即可施法反擊,只是提醒了一句,便自顧自地半閉上眼,開始溝通魔網構築法術模型。

    沐沁沂眉頭一跳,有些意外。這位女法師看起來只是二十左右,但戰鬥經驗顯然不錯,這時候居然還能冷靜下來施展法術,直接將掩護的責任交給自己。相較之下在灰谷鎮中認識的那位貴族法師,雖然奧術水平可能相差無幾,但實戰經驗便差得太遠了。

    沐沁沂當然也不會讓人失望。神職者的神術有著奧術所無法比擬的優勢,而且這裡也是水汽充沛的海邊城市,更有利於水元素神術的施展。她的心念一動之間空氣中的水分飛快凝結,兩個半人多高的大水團就出現在了兩個黑衣戰士面前。兩個黑衣戰士止步不及,直接就撞了上去,水花微微濺起,他們兩人的下半身直接便陷入了這兩個水團之中。

    兩個黑衣戰士邁動著雙腳努力想要從中脫身出來,但是這兩個水團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自身內部形成了漩渦類的洶湧激流,讓他們的雙腿站立不穩跌倒在地,同時還在地面滾動

    拽拉著他們的身軀不讓他們前行。這兩個黑衣戰士拚命在地上翻滾折騰,連站立起來都不能做到,反而被這水團漸漸地拉著向後退去。

    「嗯?」沐沁沂反而有些吃驚了。這些黑衣戰士身手敏捷戰技熟練力量極大,以二敵一的情況下居然將守護之手的聖武士打得全落在下風,一看就知道是百里挑一的精銳戰士,所以她才沒想著直接以神術操縱水流直接通過口鼻去攻擊他們的體內要害。身經百戰的戰士血肉之氣強大旺盛,對神術也有相當的抵抗和削弱,一旦這些水流進入體內就會極難控制,一個也還罷了,兩個對她來說就有些難度。但是此刻她卻感覺到被他所困住的這兩個戰士身上的氣息好像沒想像中那麼濃厚,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弱上一些,那些原本用以牽制的水流輕鬆自如地就將這來兩人給制住了。

    這時候遠處的聖武士剛剛在開口朝她們大聲求援,而莫特裡法師的法術也完成了,隨著她的手勢和口中唸誦的咒文的結束,兩個光球從她頭頂緩緩浮現。這是她在遺蹟中曾經召喚過的次級光元素,這光元素一出現之後,就朝著地上不斷拚命掙扎的黑衣戰士照射出兩道強烈的白光。

    白光照射在黑衣戰士身上,黑衣戰士的掙扎忽然變得緩慢了下來,而且身上開始冒出一陣陣青色的煙霧,空氣中有了一股焚燒死老鼠的臭味。

    當莫特裡法師召喚出那四個次級光元素的時候,還留在神殿中的日光大祭司就忍不住把視線投在了她身上,同時眉頭微皺。神職者本能地對奧術反感的原因之一,就是奧術對他們所屬領域的法則進行扭曲,這種奧術製造次級元素正是例子。但是當這次級光元素的光芒開始照射在黑衣戰士的身上的時候,他的雙眼瞬間瞪大,滿臉的怒容,大聲咆哮:「這是已經半亡靈化的傀儡!邪惡的奧術師!」

    隨著他的怒喝,一個比莫特裡法師召喚出的更大十倍的光球在上空生成,散發出的光芒將這方圓百米之內照耀得如同白晝。

    夜晚是太陽神阿曼達的信徒們力量最弱的時候,但作為西海岸最大的日光神殿的大祭司,這一次的神術依然威力十足,遠勝於莫特裡法師的次級光元素。這白光照射在其他人身上的時候沒有任何異樣,但是那些黑衣戰士全都像是烤爐上的雞毛一樣發出濃濃的黑煙和焦臭,原本敏捷的動作也全都遲緩無比,像是中風之後的老年人。聖武士們手起刀落,將這些黑衣人全部梟首,那飛濺出的鮮血雖然剛剛在開始時還很正常地鮮紅腥臭,在光照之下卻很快地發黑髮臭,變得如同墨水一般。

    白晝一般的光亮也把遠處發出煉金火炮而被震塌的屋舍照得一清二楚,瓦礫之下浮現的是一座由六足支撐起來的金屬塊壘,頂部則是一個橫放的水桶粗細的發射管道。所有能認出這東西的人都是臉色蒼白,標準的帝國時代軍用遠程攻擊魔像,每一尊都能輕易將一個沒有高階神職者的異族堡壘夷為平地。而那剛剛才噴射過火柱的鋼鐵管道之中現在正在重新地亮起紅色。

    解除了糾纏的聖武士們朝這裡飛奔而來,但是魔像腰部活動的數十根手指粗細的鋼鐵管道驟然又刺耳的尖嘯聲,比剛才更猛烈了數倍的金屬彈丸在力場的推動下噴射而出,將衝過來的聖武士們打得連連倒退。雖然聖武士們身上接連閃現的護盾,還有護身的鬥氣將這些彈丸全部抵擋住,但這些原本能撕碎野豬蠻牛的金屬彈丸本身的巨大動力還是將他們逐步擊退。

    這些彈丸甚至沒有漏過在側面的沐沁沂和莫特裡兩個,所幸就在看到這兩具恐怖的戰爭魔像的時候,莫特裡法師就拉著沐沁沂急速地朝後退去,肉眼難見的彈丸發出尖嘯射來的時候,一堵新的力場障壁也剛剛生成,力場彈射出的彈丸雖然殺傷力極高,但是在這三環奧術的面前也無能為力,只能化作一顆顆彈丸掉落在地。而兩個次級光元素朝著正在地上冒著黑煙的黑衣人衝去,撞毀在他們身上的時候也將這兩個半亡靈徹底燒成了焦炭。

    沐沁沂操控的兩團水流早已經放開了糾纏的黑衣人,在地面上如同兩條有生命的溪流一樣朝著兩邊的遠程魔像飛速流去,撲到那些戰爭器械上,順著縫隙鑽入其中。沐沁沂在灰谷鎮的時候也見過這種類似的戰爭器械,只是破敗低級了許多,她對這些當然不會有什麼深入的瞭解,但只是看看也就知道這是和神州江湖上的機關獸差不多的東西,雖然肯定有奧術在其中作為核心運轉,構成上依然是精密的鐵石機關。

    而對付這些看似龐大結實的機關,她操控由心的兩團水元素就太合適了。這兩尊魔像中的某些部件居然是用水力來傳遞力量還有降溫的,剛才魔像開炮發射之前她感覺到的水流變動就是如此,毫無生命的鐵石機關沒有一點點生靈氣血對法術的排斥抵抗,她感知操控水元素流入其中縫隙簡直是如臂指使,也不用管裡面的具體構造是如何,只需要對著那些感覺上最為精細脆弱的部件猛烈衝擊毀壞就是。神州江湖上的機關獸早就不是什麼新鮮玩意,許多人也知道這些木石機關的內部越是精細的地方往往越是要緊越是脆弱。

    果然,一陣古怪的嗡鳴聲之後,一尊魔像那原本底部越來越明亮的炮管迅速地暗了下去,一陣細微的電弧閃過之後,腰部那些以力場不斷彈射金屬彈丸的發射管突然炸裂了幾個,其他的也完全沉寂下去再沒有了絲毫動靜。這尊恐怖的煉金造物就徹底成為了一團金屬的死物。

    另一邊的魔像反應卻完全不同,那炮管中醞釀的紅色並沒有消散,而是越來越明亮,只是炮管對準的方向卻在發出微微的吱嘎聲之後偏移到了一旁,對準的不再是守護之手的大殿,而是不遠處的一片民居。

    「守護之擊!」一聲怒喝,一直只是站在廢墟之上給聖武士加持神術的莫寧大祭司終於飛身而出,整個人散發著鬥氣的光芒如流星橫空閃過飛到了魔像之前,高舉手中的重型釘頭錘對準了即將發射的炮管狠狠擊下。

    轟隆一聲巨響,火光四射,還沒發射出去的炮彈就在炮管中被砸得粉碎,而這個足有小屋大小的鋼鐵魔像則被莫寧大祭司這一錘給生生砸得散架變形,整個身軀結構分崩離析成大大小小的碎塊零件,在火焰爆炸中四散飛射。

    這爆炸遠沒有直接轟擊在目標上的猛烈,但因為距離近的緣故,灼熱的氣浪還是越過了力場牆,將後面的莫特裡法師的頭髮都灼焦了一些,但是女法師一點都沒有在意,她只是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那團桑德爾大祭司召喚出的大光球,好像被什麼變化完全吸引住了一樣。

    很快地,沐沁沂,還有兩位大祭司的注意力也完全被那裡的變動所吸引。

    大光球的上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生成了一個人頭大小的火球,在巨大光球的掩蓋之下顯得一點都不顯眼,而且這個火球還在鼓動中慢慢縮小,很快地就縮小到了拳頭大。但是和體積完全不相稱的是,從中散發出的元素波動也正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濃。

    「陽陽炎爆?」終於辨認出這個火球到底是什麼,莫特裡法師的反應更勝過剛才看到軍用火炮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不是單純的吃驚,而是驚恐,還有絲絲的絕望。她扭頭四顧,對著不知道隱藏在什麼地方的施法者大聲尖叫:「是誰?你們瘋了嗎?在這裡用陽炎爆?」

    沒有人回應。不過莫寧大祭司和桑德爾大祭司已經及時反應了過來,莫寧大祭司往回跑了幾步,似乎剛才擊毀魔像的一擊耗費了他不少的力量,暫時再不能那樣爆發衝擊,他只能對著留守在大殿正中的桑德爾大祭司高聲大叫:「桑德爾閣下,必須擊潰這個奧術!」

    微微的猶豫之後,桑德爾大祭司跪下,雙眼緊閉開始祈禱,身周散發出強烈的光芒,隨即這光芒衝天而起變作一道光柱。

    與此同時,在城中另外一處的日光神殿也是光芒大盛,彷彿和桑德爾大祭司遙相呼應一樣,頂端將一道光柱射向天空。兩道光柱皆到達在天空盡頭之後,彷彿在所有人視線之外的莫名所在匯聚成了一道更為凝聚,彷彿猶如實質的光柱直射而下,正正地刺在那顆已經凝聚到了指頭大小火球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8
第九十四章 賊人

    在八環奧術當中大名鼎鼎的不少,比如以操控崩毀四元素來製造各種匪夷所思的效果的虹光系法術,但若論在普通人當中的知名度來說,單純的火系廣域破壞性奧術陽炎爆絕對是第一。因為在鎮壓異族的戰爭中,許多異族的抵抗堡壘和據點甚至城鎮,就是被這樣一個純粹破壞性奧術給夷為平地,那波及十里開外的巨大的衝擊和常常留下一個熔岩巨坑的超高溫度讓所有目睹之人印象深刻。神職者更是將其視之為奧術對世界的破壞,對神靈的褻瀆的鐵證。

    這是以魔網操控火元素進行超高度的凝聚和壓縮,直至最後超過物質界本身的極限,在極短的時間中模擬出火元素疆域在物質界的投影——太陽內部的狀態,雖然這種異變馬上就會被世界本身的元素法則給抹平消除掉,但是瞬間帶來的巨大能量還是能形成毀滅一切的巨大熱量和衝擊,尤其是在核心區域,元素疆域的溫度超過很多人所能想像,可以將這世間的絕大多數東西直接給汽化掉,而數里之內暴露在巨大火元素散逸下的生物則沒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無論如何,這都不該,也不能是一個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所施放的法術,但此刻這個法術就這樣出現在了守護大殿的上方,如果讓其真正地釋放出來,這奧斯星城中除了極少數的強者和神殿所在之外,其他的所有人,物全都只能化作灰燼。

    也許憑藉著祭壇積累的力量還有相近法則的免疫,和日光神殿是最有可能從這個奧術中殘存下來的,但是無數平民和信眾的死傷不要說是守護之手,任何神殿和教派都不可能接受,所以桑德爾大祭司現在所做的不是如何去抗拒這個奧術,而是要將這個奧術給徹底擊潰。

    三道貫穿黑夜的光柱矗立在奧斯星城上方的夜空,兩道分別屬於桑德爾大祭司和日光神殿的力量,然後集中凝聚的那一道照射在那已經坍縮到小如花生粒的火球上。日光領域其中原本就有相當濃重的火元素成分,確實是有可能憑藉同元素的干擾破壞掉這個法術的。只要不讓火元素凝聚壓縮到那個極限即可,只要讓其在之前就引爆掉,這不過就是個威力更大些的火球術罷了。

    但是現在是沒有絲毫日光的午夜,這匯聚而成的光柱是全憑著桑德爾大祭司和日光神殿本身的能力,與在白天能夠借助太陽偉力的時候相比威能何止差了十倍以上。在光柱的照射下那小小火球確實鼓脹了一下,上面有幾絲火焰跳動了起來,但又開始緩慢而堅定地繼續坍縮下去。

    這個火球看起來雖然很小,卻是由深層魔網編織法則而表現出的外相,物質層面的干擾不會有任何作用,而且那個極度濃縮的小火球已經快要到達火元素的極限,任何普通物質一旦靠攏就會被汽化。這時候能支援桑德爾大祭司的也就只有莫寧大祭司,他單膝跪地,低聲祈禱,其他所有聖武士也見狀同時跟著一起跪地祈禱,然後那邊守護之手大殿中的雕像就開始發光,隨即一隻光芒所化的虛影大手就脫離出來,朝著上空那個小小的火球而去。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半空中那顆小小的火球上,畢竟奧斯星城十餘萬人,連同自身的性命就懸掛在那裡。

    也就在這時,守護之手的祭壇之上忽然浮現出了一個扭曲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朝雕像上放置的那個好像被所有人遺忘了的小小方塊捲去。

    一道劍光陡現,斬向這悄然出現的扭曲陰影。那是一直呆在神像下方的高文終於出劍了。不管是受到煉金重炮的轟擊,還是眼看到其他聖武士受到黑衣人的攔截被力場弩攻擊,還有這受到陽炎爆的威脅,這位有守護者的稱號,公認的守護之手最強的聖武士卻都完全沒有反應,只是呆在原地不動,若有所思彷彿出神了一樣。週遭的其他人對他的狀態也沒有理會,直至這個時候的這個變動才將一切的根底都顯露出來。

    軍用火炮的轟擊,亡靈傀儡的騷擾,甚至於毀滅性的八環奧術的威脅,原來都是為了將兩位大祭司的注意力和力量引向一旁,給這個扭曲的陰影製造機會。而現在這個機會卻被一直靜候不動的高文阻止了。

    扭曲的陰影在劍光前朝後微微地縮了縮,將劍光的鋒銳讓過之後一分為二陡然加速,化作了兩道陰影之箭,一道刺向高文的面目一道還是朝向雕像上那一塊方塊碎片射去。但是高文的長劍蕩起,一層漩渦狀的鬥氣光芒隨之生成,居然將兩道陰影箭矢都帶得偏離了方向,隨之被劍光攪碎。

    殘餘的陰影再縮了縮,這次凝聚成了一個人形的影子,然後再一次以更遠超之前的力道和速度撲了上來,只是這一次對準的不再是高文或者那神像上的碎片,而是另一邊正在閉眼祈禱的桑德爾大祭司。

    上空中,匯聚的光柱和守護之手的虛影正交匯在那一處小小的火球上,火球正在以一種扭曲的姿態開始膨脹。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桑德爾大祭司顯然沒有任何的自保能力。

    高文閃身攔在了桑德爾大祭司身前,那陰影人形像是化作了一隻由黑影組成的發瘋章魚一樣,同時由七八個角度發出狂風暴雨一樣的刺擊揮砍,但是高文揮劍舞起的光幕卻是一面始終無法踰越的牆壁,無數陰影撞擊在上面化成點點碎片消失。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旋風突然從平地升起,終於將再沒有絲毫防備的神像上的碎片裹挾在其中,然後朝著遠處飛速地飛去。

    「糟糕!風元素!」一直默然不語的高文終於大驚失色。但是那陰影傾瀉而來的攻擊實在太強太密集,只要稍微一讓,他後面毫無防備的桑德爾大祭司就有性命之憂。

    轟隆一聲巨響,上空的濃縮火元素終於在光柱和守護之手虛影的合擊之下破碎了,炸裂成一個巨大的火球,熱浪排空而來,將旁邊那個光球都炸得支離破碎。但比起它原本將要發揮出的破壞性,這不過是連百分之一都不到罷了。

    兩位大祭司齊齊睜開了眼睛,神色間都有止不住的疲倦,強行破解這一個八環奧術對他們來說也是很大的負擔。他們畢竟不是奧術師,只能是強行以自身所能掌控的法則性去衝亂這個奧術的構成,這絕對不是個有效率的方式,全是依仗著祭壇神殿所積累的力量才能勉強做到。桑德爾大祭司的身體更是搖搖欲墜,阿曼達是最為強大的神靈之一,神職者的戰鬥力也是屈指可數,但夜晚對他們的削弱太過嚴重。

    不過現在沒有在乎這些,所有人都看向了那被風元素帶走的碎片。風元素僕役的速度遠超於其他元素傀儡,這不過是兩三秒的時間就已經遠去了百米之外。

    「諸位!請一定要把那個浮空城碎片奪回來!絕對不能落入這些奧術師的手中!」莫寧大祭司的聲音響徹夜空,他的力量消耗也不小,無法再親身去追上這個迅捷異常的風元素,只能出聲提醒。不過他也並不是很擔心,因為天空中已經出現了數道人影,地面上也有幾個強大的氣息正在接近。從突如其來的炮擊到這個時候,中途跌宕起伏變化數起,一共也有了兩分鐘的時間,足夠其他神殿的援軍趕來了。

    「咯咯」瘋狂進攻中的陰影人形這個時候也緩了緩,從那陰影中吐出一個比頭顱略小些的圓球,上面篆刻著奧術符文。同時一陣沙啞難聽,卻明顯是女人的聲音笑了笑,然後用古怪的腔調唱誦起來。「莎兒,你的胸懷包容世界,你的羽翼掩蓋萬物。」

    「夜之女士的信徒!大家小心!」高文厲聲高喝,同時他的視線卻全落在那陰影扔出的圓球上。「煉金炸彈?防護!」

    又是一聲轟然的巨響,氣浪席捲熱流奔湧,但所有人眼前卻是一片漆黑。一個突如其來的黑暗將方圓百米之內全都遮掩了,地面建築的火光,天上的星光全都不見,只剩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陰影人形發出的卡拉卡拉的笑聲在這片漆黑中迴蕩,好像入水的魚一樣融入這片漆黑中,呼吸之間的功夫就跨越了百米的距離來到了邊緣之處,朝著不遠處的風元素掠去。那風元素似乎也明白了,改變了原本飛舞的方向而朝著人影這邊飛來。

    這時候忽然有一個高大的人影從不遠處的一座屋頂上落下,正好先一步攔在了風元素的前面,一把奪過了正裹在旋風中心的那塊碎片,然後像搧開一律輕煙一樣地隨手一揮,就將這個奧術投影製造的元素僕役給拍得煙消雲散。

    「哈哈,想不到這東西居然是什麼浮空城碎片?很不得了的東西麼?居然弄得這樣大的場面。當時我們居然沒看出來,當真是老土。」這是個高大魁梧,滿臉橫肉的西方人,把那魔方一樣的碎片在手中隨手拋了拋,好像根本沒有看見對面那發出厲聲尖叫衝過來的陰影一般。

    「莎兒,你的羽翼遮掩萬物。」隨著陰影人形的尖叫,又是徹頭徹尾的黑暗將這一片區域全部掩蓋。

    黑暗之中的陰影分開,以兩個詭異的角度分別朝著西方大漢的鼠蹊和頸動脈刺去。作為夜之女士的神職者,黑夜中施展的黑暗領域不止有徹底遮蓋視野的作用,連聽覺和觸覺都能影響到,除了被日光神術驅散之外,普通的光源不會有任何作用。死在她手上那兩柄破魔匕首上的大法師,聖武士這些年間不知道有多少了,雖然她肯定面前這個西方人並不是個簡單的路人,但也絲毫不懷疑立刻就要肢解在她的匕首下。

    和她預料的有些差別,在只有她能看到的黑暗視覺中,那個西方人大漢確實沒有能看見的跡象,反而閉上了眼睛,然後他那張橫肉叢生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就在兩把匕首即將刺中他的時候,他猛然擰身,以一個看似彆扭卻又充滿著力量之感的姿勢擊出了一拳,比匕首的命中更先一步正中她的胸腹之間。

    通的一記悶響,明明是打在肉體上的傷害,她卻感覺自己好像是腦子裡身體裡靈魂裡中了這一拳,四肢百骸所有地方連同內臟血液都在這一拳之下呻吟慘嚎不堪重負,如果不是黑夜女士的祝福和鬥氣讓她這千錘百煉的身體在黑夜中能發揮遠超尋常的機能和生機,她覺得她肯定會被這一拳給直接打成一堆肉醬。

    「原來是個女的麼,手感不錯。」隨著陰影人形的消失,那片剛造出來的黑暗也消失了,西方人大漢站在中間抖了抖拳頭,另一隻手還是捏著那個如魔方一樣的碎片。

    咚咚的腳步由遠及近,一個扛著一把巨劍,只穿著一件簡陋皮甲,露出一身鋼鐵藤蔓一樣筋肉的魁梧男子從不遠處的街角跑出來,看到這個西方人和他手中的那個碎片,頓時眼前一亮,一邊揮劍衝來一邊大喝:「站住!邪惡奧術師的走狗,交出那個碎片來!」

    面對著這個像是一頭蠻牛一樣直衝過來的狂猛戰士,這個西方人站在原地嘿嘿一笑:「這位朋友,看來要麼是你的眼珠子長在褲襠裡了,要麼是你的腦髓流到膀胱裡了,或者兩者皆有。需要我來幫你踹回去嗎?」

    「安德魯斯,見證我的戰鬥和力量!」巨劍戰士的回答只是戰意勃發的怒號,可能他根本都沒注意到這個西方人說了什麼,鬥氣的光芒在筋肉虯結的巨大身軀上勃然爆發,直接便揮舞起巨劍砍來。

    嘩啦聲中,街道側面的一堵外牆只是被巨劍揮舞時的勁風掠過,就像餅乾一樣斷裂粉碎,相對於高文等等守護之手聖武士鬥氣的防護內斂溫和,這個戰士的鬥氣更為張揚狂暴,直接而強大,將他那原本就健壯到極致的肉身更加強得猶如一尊鋼鐵魔像,而即便是真正的鋼鐵魔像,在那斬出的巨劍面前恐怕也難以站立得住。

    「哦,倒是有幾分蠻力。」西方人也是微微意外,側身讓過了巨劍戰士的斬擊,但是巨劍上掠起的鬥氣依然將他身上的衣衫給刮出數條長長的裂口,如果不是他這身體也結實強大得遠遠超乎尋常生物的極限,恐怕碎裂的就不只是衣衫。他雖然身形也算高大魁梧,筋肉結實,但是在這個好像筋肉怪物一樣的巨漢面前就顯得有些無力了。

    只是幾劍之後,這片的地面和建築就像是被四溢的鬥氣和劍風給犁了一遍似的,西方人也只是連連躲閃退避,雖然看起來也頗為輕鬆,但確實沒有什麼欺身靠近反擊的機會。顯然巨劍戰士有的不只是蠻力,他的動作雖然看似狂猛霸道,但其實極有分寸,劍勢連綿不絕力道不盡不老,動作的敏捷程度甚至超過了剛才那陰影人形,手中那把看起來至少上百斤的巨劍靈動迅捷得好像是一枚繡花針。

    但是忽然間巨劍戰士的腳下滑了一滑,好像尋常人踩到了香蕉皮之類的滑膩東西似的。雖然靠著強大的力量和協調性,不過半眨眼的時間就重新找回了平衡,狂猛的劍勢終究還是一滯了短短的一瞬。

    也就是這一瞬間,西方人一拳重重擊在了巨劍戰士的頭臉上,一聲悶響,剛才還威風無比好似能撼山拔地的巨漢就打著滾飛了出去。

    巨漢飛得並不遠,不過十數米的距離,卻至少在空中打了二三十個滾才頹然落到地上。他手中還緊緊地握著巨劍沒有放開,努力地抬起了頭,好像用盡了全部力氣才用肘部支起了上半身,怒目瞪視著不遠處的西方人,憋著氣一個字一個字地怒吼:「卑鄙!果然是使用奧術的無恥之徒。」

    「居然還能忍著不暈過去,當真肌肉都長進腦子裡了。」西方人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發生在這裡的動靜不小,不少附近的市民都在朝遠處躲避,唯獨有一個身著白袍和鎖甲的老人循著聲音而來,看到這裡的情形卻是大吃一驚,看著地上的巨漢驚聲問:「索武德閣下?您怎麼了?」

    「我沒事!只憑卑鄙渺小的奧術,是無法打敗真正的戰士的!」巨漢身上,頭頸上,乃至臉上五官上的每一根筋肉都在跳動,在掙扎,在咆哮,他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好像就憑著這一根根筋肉纖維就支撐起了整個身體,繼續揮舞起巨劍繼續衝向西方人。

    「是的,你說得太對了。」西方人身形一動,就從已經全無章法的巨漢身邊錯過,然後從後方抬起一腳,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胯下。這無疑是真正致命的一擊,巨漢身上的筋肉像是要把自己崩斷一樣地抖動,卻再也無法給他半點的支撐,只是把他給捲曲起來,像只抽筋的肉球一樣縮成一團。

    「你…你……你是誰?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居然用這樣卑鄙的方式偷襲戰神殿的首席鬥士?你以為你還能逃得掉嗎?」白袍老者驚駭欲絕,眼睛瞪得幾乎要飛出來,手舞足蹈,已經要有些語無倫次了。

    這時候,隨著一道光芒的升起,一個巨大的光球懸掛在了高空,將整個奧斯星城照得如同白晝,以守護之手為中心的大範圍漆黑終於被驅散了,剛才被困在裡面的聖武士衝了出來,空中的三位風暴神殿的祭司也來到了上方巡視著地面上的一舉一動。午夜的奧斯星城現在已經是喧鬧如沸,但是有了不久前邪教徒騷亂的前車之鑑,還有各大神殿異常積極的應對,並沒有再度出現大規模的騷亂。

    風暴神殿的祭司很快就注意到了這裡,發出訊號提醒其他神殿的聖武士之後便飛了過來。看著周圍的援軍到來,白袍老者終於不那麼驚慌了,他連忙施展了一個似乎是治癒類的神術在巨漢身上,但似乎沒起到什麼作用,那一團筋肉疙瘩依然蜷縮在地上抽搐不已。

    面對四周開始朝這裡湧來的祭司和聖武士們,這個好像非常危險的西方人卻沒有一點慌亂,反而雙手抱胸,盯著白袍老者笑道:「既然你都誠心誠意地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站在你面前的是守衛世界和平,傳播愛和正義的偉大戰士,王者無敵?仁愛之劍。」

    「無敵兄,將那碎片取到了麼?」這時候從空中又飛來另外一個西方人,用白袍老者聽不懂的西方話問。

    「自然是取到了。你們沒追到那奧術師麼?」

    「沒有。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的,直接便以高環奧術傳送走了。這歐羅奧術在這些方面確實要比神州道法方便不少。瞬息千里,須彌芥子這類大神通在神州可沒兩個能用得出來……倒是無敵兄這邊斬獲不錯,這人便是那和奧術師一起來圖謀不軌,盜取那浮空城碎片的人麼?」

    「呵呵,風兄弟果然慧眼如炬。這人一見面便不問青紅皂白地喊打喊殺,多半就是和那些賊人一夥的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8
第九十五章 戰神殿

    「那兩尊軍用遠程魔像已經檢查過了,是屬於北方軍團的。正在派人去北方軍團查詢上面的序列號,不過能查出什麼線索的希望不大,北方軍團自己的庫管和賬目都是一塌糊塗,倒賣軍用物資這幾十年裡已經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之一,購買這些軍用魔像的家族和組織也不少,而且很難說他們會不會轉手又賣掉……」

    「港口方面,查到他們是如何運送進來的麼?」

    「羅伊那拉大人正在組織人手盤查……但是同樣希望不大。港口事務繁忙,要瞞過他們的檢查手段有很多。這方面其實那些老鼠黑幫說不定還能有些消息,但是最大的黑幫剛剛被清洗過,地下秩序也混亂得很…還有,如果是使用高階的摺疊袋的話,一個法師也能把那些東西分批次地運送進來組裝。」

    「夜之女士的教會送去詢問消息沒有?那個女刺客非常強大,在女士的教會中不會籍籍無名。作為神職者,為什麼居然甘願去當奧術師的走狗?」

    「已經派人送去消息了。但是女士的教會稀少而隱蔽,短時間之內不可能得到清楚的回應。」

    一場突如其來的恐怖攻擊之後,神殿聯合展開的調查進行得非常迅速,只是卻完全收不到什麼效果。這無疑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襲擊,雖然最終功敗垂成,但背後透露出的東西依然讓很多人不寒而慄。

    「奧斯星城得到這塊浮空城核心碎片不過短短數天的時間,這些人就能安排下這麼周密而危險的計畫,不止說明他們在這裡有非常強大的情報網絡,而且說明他們所擁有的能量和執行力也超乎我們想像。看來上次的邪教徒動亂所展現出的只是冰山一角罷了,這次才是他們的真正力量。」

    在守護之手的雕像下,一場短暫的會議正在因為之前的襲擊而聚集起來的神殿首腦們當中舉行。莫寧大祭司的語音沉重,臉色難看,不只是因為守護之手神殿幾乎全部都要重新修繕一遍,他自身和神殿積蓄的力量消耗不小,更因為他很清楚,守護這件浮空城碎片已經隱隱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疇。

    「居然將平民的生死完全棄之不顧,在這樣的大型城市中直接使用陽炎爆。拋棄了貴族和執政者的地位和榮耀之後,這些奧術師的瘋狂才真正地展現出來。可以預見,類似的情況以後絕對會絡繹不絕,我無法想像有朝一日我們防護不住,讓陽炎爆或者腐囊之類的法術在城市中爆炸開的情形……」

    「是,類似的事情決不能再發生。必須有一個解決的辦法。」桑德爾大祭司同樣地面色難看,聲音低沉。

    「這樣說來,你們是想把那玩意給毀掉了?」仁愛之劍看了一眼重新又放回守護之手雕像上的碎塊。作為從奧術師手裡奪回碎塊的勇士,並且是之前帶回這個碎塊的人,他和風吟秋兩人也有資格參與這個會議。

    「毀不掉的。我們寧願它永遠不要被發掘出來。這並不是在責怪你們,你們能夠將這個東西帶來,避免了落入那些危險的奧術師手中,我們非常感激你們,但是這東西確實也讓我們非常頭疼。」桑德爾大祭司嘆氣。「帝國奧術浮空城可不只是漂浮在天上的一座建築那麼簡單,那是奧術文明的巔峰造物。他們直接打開元素疆域來獲得動力,我們不知道奧術師們是怎麼製造這個東西的,那個動力核心能支撐起元素疆域來,也就不是我們用任何常規手段能破壞的。」

    「哦?」風吟秋聽了也是微微動容。當時他們將這東西拿到手之後也曾看過,卻沒有發現什麼出奇之處。「那這東西又是怎麼樣破損,成為碎片的呢?」

    「是在當年的戰爭中,受到了幾位神靈合力引發的根源性法則衝擊。這其實也是當時那場戰鬥最為關鍵的一幕,直接造成了三座浮空城的失控,魔網震盪。這是涉及世界根本性的偉力,沒有任何能與之相比。」

    「那麼現在能把那個碎片再給我看看嗎?」風吟秋指了指那方塊碎片。莫寧大祭司點點頭,示意旁邊一位聖武士將之拿過來。

    再次將這形狀古怪,看起來就是個奇異魔方一樣的水晶拿在手中,風吟秋好像感覺還是沒有什麼異樣。回想起在沼澤地中時感覺到的天地元氣的勃然噴發,還有神魂中萬有真符的異動,當時他還以為是那地下陵墓中其他沒發現的東西散發出來的,還打算有空再去好好探尋一下,但如果如幾位大祭司所說,當時的異動確實就是因為這個了。只是現在看來這確實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水晶,連萬有真符都感覺不到任何的異樣。

    當然,也不會真的是平平無奇,風吟秋在手中用力捏了捏,至少這個方塊碎片的結實程度就遠遠不是任何水晶寶石堪比的。他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氣,猛然吐氣開聲用盡全力雙手握緊反向扭去。

    嘎巴一聲,卻是他兩根手指率先吃不住這巨大的力道,指骨斷裂了開來,筋肉拉傷,皮肉也在碎塊棱角上被劃破,一手的血肉模糊。

    周圍的人看過來的眼光儘是愕然,一般人就算再怎麼拼盡全力也做不到這樣損傷自己肢體的地步,而兩位大祭司的眼神更是有些異樣,憑他們高人一等的感知卻是能夠在剛才風吟秋勃發全力的時候感覺到一絲深邃朦朧的神靈氣息。

    「治癒。」莫寧大祭司隨手一揮,一道治癒神術就落到了風吟秋身上,他手上那破開的皮肉居然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地重新合攏,這又讓其他人忍不住以奇怪的眼光看著他。守護之手的治癒類神術當然是出類拔萃,但也遠沒好到這個地步,這有一多半要算是自身軀體的癒合力疊加才有的效果。

    「謝謝大祭司閣下。」風吟秋點點頭。周圍人的古怪眼光他也不以為意,剛才他這全力以赴的猛然一擰,就算是那種刀鋒魔像蘊含先天庚金之氣的奇異金屬也得扭成麻花,這具狼神重塑的軀體從某些角度上來說已經遠超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了,只是他自身運用上還大有問題。

    而剛才的手感確實也有幾分奇異之處,他隱約感覺似乎有一個微不可查的極短時間裡手中的方塊已經崩潰變形了,但是立刻又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給回覆了原裝。而在那極短的瞬間中,好像萬有真符也有了些變動,只是這變化時間來得太短他無從去仔細觀察。

    「原來是這樣…這應該是個用魔網模擬出來的高維法則投射在這個世界上的節點。也就是說這個東西的本質並不是在物資層面上,難怪了……」

    風吟秋愕然一轉頭,看到說這話的是不遠處的仁愛之劍。這個最近正醉心於奧術的前邪教大祭司正手搓下巴全神貫注地看著這個碎塊,口中唸唸有詞。感受到風吟秋愕然的眼光後他也愣了愣神,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最近看那些奧術書籍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覺中就背了出來,風兄弟你莫要見怪。」

    「哪裡,怎麼會。」風吟秋擺擺手,只是用略有些異樣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說,這玩意只能用特定的奧術設備和方法才能激發,其他人拿來手裡就只是個砸不破嚼不爛的銅豌豆。」仁愛之劍轉而對兩位大祭司一攤手。「既然丟不能丟,弄也弄不壞,那就找個值得信任的人把這東西藏起來。」

    「但是我們現在懷疑復興會已經用高環奧術將這件碎片定位了。和定序術類似的因果編織的預言系奧術,雖然很罕見,但是復興會手上是肯定有的。這件東西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他們一定會使用,而且我們根本找不到辦法來屏蔽那種定位。」

    「毀又毀不掉,藏也藏不住。要好好守護就必須放在神殿祭壇裡,但越是大型的神殿祭壇周圍必定有大量的信眾……看來這還真是個燙手山芋啊。」仁愛之劍想了想,一笑。「要我來建議的話,就乾脆賣掉好了。」

    「賣?」這個詞讓在場所有人都是一呆。「賣給誰?」

    「誰想要,誰出價高,就賣給誰。」仁愛之劍回答得理所當然。「照你們所說,復興會那些奧術師對這東西是志在必得,昨晚那樣的襲擊以後肯定會再發生。乾脆就和他們商量個合適的價格,賣掉算了。啊,不是聽說那個奧術學院是歐羅大陸最頂尖的奧術研究機構麼?他們肯定也有興趣吧?那個什麼因克雷公爵也是個有錢的。乾脆就把他們叫到一起來個拍賣,說不定就能賺個盤滿缽滿……」

    「這怎麼可能?」兩位大祭司連連搖頭,一臉的匪夷所思。「這東西的價值怎麼能用黃金來衡量?而且無論是哪一方,我們都不能交給他們。奧術文明對整個世界,對這個大陸的傷害已經太深了。奧術文明不管看起來塑造出多了不起的成果,但最終都只能是滿足那些法師野心也慾望的工具。我們不能給奧術文明任何一絲復興的機會。」

    仁愛之劍搖搖頭說:「但是照現在的趨勢來看,被那些奧術師用各種手段搶走可能也只是時間問題,這次用八環奧術,下次說不定會用九環。昨天那個奧術一旦生效,這滿城人口能剩下來的不超過百分之一。這次是沒有顧忌普通人的生命,下次說不定就會用普通人的生命來當作工具,如果掌握了足夠的力量,說不定哪一天那些喪心病狂的法師會直接用整個西海岸的人的生命作為籌碼來威脅你們。我們西方有句話,只有當一輩子的小偷,不可能防範一輩子的小偷的。與其」勞心勞力最後讓局面越來越壞,不如大家協商一個可以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當然也不是非要用錢來衡量,用其他事物等價交換也可以嘛。比如說讓他們交出所有的八環九環奧術捲軸什麼的,總有個可以相互妥協的餘地吧。」

    仁愛之劍的這一番話說完,周圍都是一片安靜,兩位大祭司相顧無言默然不語。他們雖然信仰堅定,但畢竟是數十年大風大浪中一路走過來的,並不是真不知道妥協的重要性,這番話在原則上來說好像站不住腳,實際中卻有可能是唯一最有利的選擇。

    「能不能…請你們兩位,或者是『乾』帝國的使節團把這個送到西大陸去?據我所知魔網是無法延伸過混沌風暴的。這樣即便他們能追過去也是沒用。」

    高文突然開口的提議倒是讓其他人眼睛一亮,這似乎倒是個好選擇。可惜風吟秋和仁愛之劍還沒開口,一旁的風暴神殿大祭司就搖起了頭。這是個年過花甲的乾瘦老婦人,聲音就像是冬天的海風一樣的滲人:「女神告誡過我,混沌風暴正在經歷一個前所未有的狂亂期,任何想要闖入其中的人都是自尋死路。至少數年之內返回西大陸都是件極為危險的舉動。」

    「那麼幹脆把這東西丟進混沌風暴的海域中去?」

    「風暴一旦退散,他們可以用奧術控制海獸去將之找回來。這方面他們比我們更有優勢。」

    「送去矮人或者獸人那裡?借助他們的力量去和復興會對抗……」

    「他們是不可能同意的。那些野蠻人敵視奧術師,對普通人也絕不友善,而且他們並不蠢,胡亂利用他們只會引起更大的衝突。」

    「那麼要怎麼辦?難道就真的只能……」

    「諸位,聽說你們正在為如何保護那個浮空城動力核心碎片而發愁?請不要擔心,我們這裡有一個絕對讓大家滿意的解決方法!」

    中氣十足,意志昂揚的話語聲隨著一個白袍老者的大步邁入而傳入眾人的耳朵裡,讓眾人愕然之餘也心中一安,莫寧大祭司對著這位白袍老者點頭:「邁爾斯閣下,請問你有什麼好建議?」

    老者毫不猶豫,自信十足地回答:「很簡單。把這個浮空城碎片送到炙炎要塞的戰神大殿去就可以了。那裡有全大陸最強大的武裝和守備,像是今天這樣的情況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而且我們戰神殿永遠不畏懼任何的挑戰!」

    這個回答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熱烈迴響,兩位大祭司都是微微恍然之後點點頭算是勉強認可了這個說法。桑德爾大祭司想了想,問:「那麼邁爾斯閣下,這番話你是代表鬥神殿說的呢,還是代表南方軍團說的?」

    「是戰神殿。當然是戰神殿。」白袍老者很清晰很用力地重新吐出這個詞,藉以增加其他人的印象。「大家都是知道的,戰神殿和南方軍團的關係匪淺,可說是相互依存。南方軍團早就保證了絕不會幹涉戰神殿的一舉一動,而且對於戰神殿受到的任何威脅也不可能不聞不問。復興會那些以復辟帝國為藉口的瘋子,同樣也是阿莫斯軍團長等幾位大人所深惡痛絕的。只要他們膽敢在炙炎堡壘鬧出任何事來,南方軍團絕不會放過他們!」

    「這樣說起來…確實也是一個解決的方法。」桑德爾大祭司點點頭。南方軍團雖然和神殿教會不是一路人,但也對復興會並不對付。相對於只是給他們增加些日常麻煩的教會勢力,獲得了巨大利益的實權貴族對『復興帝國』這個旗號才是真正的從內心深處反感。作為大陸如今最大軍事集團,南方軍團就是實權派貴族的代表。從這一點上來說,大家勉強能算是戰略上的同盟。

    最重要的一點是,炙炎要塞中沒有大量的平民,而且確實能算是整個大陸守衛最為森嚴的地方。

    「如果南方軍團真的能秉承中立的話,這確實是個辦法。我們會號召其他神殿派遣人手去炙炎要塞的鬥神殿幫助你們一起守護的。」莫寧大祭司也點點頭。南方軍團實力雄厚,卻對奧術本身沒有什麼研發興趣,這浮空城碎片對他們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吸引力。「當然,這件事需要更多的協商。邁爾斯閣下你也不能代替鬥神殿下決定吧?」

    「我當然不行,不過我想大祭司閣下會贊成這個建議的,任何挑戰對我們戰神殿來說都是磨礪自身的好機會。我們馬上可以去南德城,那裡有南方軍團的軍用奧術通訊序列,我們戰神殿可以借來使用。離奧斯星城不過三四天的路程而已。只要兩位大祭司願意,我們很快就能達成協議。」

    兩位大祭司對視一眼之後緩緩點頭:「我們原則上是同意這個方案的,邁爾斯閣下你去尋求一下大祭司和南方軍團的意見吧。然後我們再慢慢商議細節上的問題。」

    「是。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辦。」老者點頭,然後將目光轉向了旁邊的仁愛之劍,怒火和怒意開始在眼光和聲音中升騰。「我要代表我們戰神殿的首席鬥士索武德閣下,對這個卑鄙的西方人提出生死挑戰!他之前居然用那樣卑鄙的手段偷襲索武德閣下,那是對戰神殿所有戰士的羞辱!」

    仁愛之劍卻是連看都不看著老者一眼,只對著旁邊的莫寧大祭司問:「大祭司閣下,我剛才就想問了,這個鬥志昂揚自信滿滿,自以為能拯救全宇宙的傻老頭是誰?他要代表誰來怎麼樣,我簡直跟不上他這種心智不全的人的思維啊。」

    莫寧大祭司咳嗽了一下,回答:「這位是鬥神殿的邁爾斯祭司閣下。之前他去南方的炙炎堡壘參加戰神祭典,剛剛才回來。而他說的那位索武德戰士,就是之前因為誤會和你產生了衝突,受了重傷的那位戰士。而那位索武德閣下的傷勢……我聽醫術最高超的莉莉祭司說,只憑我們的醫術和神術的話雖然能治好,但卻不可避免地會落下殘疾……」

    「啊啊,是那位一言不合就開打的老兄麼?他要落下殘疾了?那可真是遺憾。」仁愛之劍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對著邁爾斯祭司笑了笑。「不過這也沒什麼吧?腦子是個好東西,他也應該有。既然他沒有,那再少點其他什麼的也應該沒什麼本質的區別。你也不用代替他來做什麼了,他想要怎麼樣讓他自己養好了傷就來好了。」

    「很好,很好。索武德閣下很快就會來洗刷昨天的恥辱。」邁爾斯祭司瞪著眼睛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又轉向兩位大祭司。「我剛剛才聽說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原來這個西方人原本居然是那個復仇邪教的大祭司?桑德爾閣下,莫寧閣下,我不得不對你們的妥協感到懷疑。像是這樣一個曾經被魔鬼迷惑,和復興會法師勾結的邪惡之徒,怎麼能夠放任他在奧斯星城中隨意行走呢?昨天他居然利用奧術來偷襲索武德閣下,我覺得他很有可能就是復興會的奸細!」

    「奧術?」兩位大祭司一愣,看過來的眼神就有些警惕的意味了。「仁愛之劍閣下,你什麼時候學習了奧術?為什麼你之前沒有和我們提起過?」

    「也就是這幾天才開始的事,不過剛剛學習了一二環奧術而已,這用得著特意來告知兩位大祭司麼?」仁愛之劍一攤手。「你們也不要用這樣奇怪的眼光來看我們。聽說這歐羅大陸上很多貴族需要十幾年的時間才能學懂這個,那不過是因為這些人太蠢了而已。你們問問風先生就知道了,放在我們西方大陸,這不過是比小孩遊戲稍微複雜一點的東西罷了,想要學會也並不怎麼難。」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8
第九十六章 轉折

    「復興會?是奧法復興會嗎?他們說這次襲擊守護之手的是奧法復興會?他們怎麼會這麼以為?」

    年輕的女法師對這個消息顯得有些難以置信。想了想,她搖頭說:「我聽說過這個組織。事實上它在法師圈中比較有名,聽說他們四處發掘帝國時代的奧術遺蹟,擁有不少尖端的奧術設施和技術,還有幾位大法師。因為和各大神殿教會的關係非常惡劣,所以行事都很隱秘低調,顯得很神秘而已。不過我不覺得他們會做這麼瘋狂的事。居然在一個人口上十萬的大城市中使用陽炎爆,這不是奧術師,這是瘋子。這些守護之手們肯定是神經過敏了。」

    「那是你沒見過他們的所作所為。不久之前,他們在北方的一個小鎮中策劃了一場血祭,把無辜的商人和北方軍團的士兵當作祭品,而且當中還有一位值得尊敬的貴族。這件事是我親身經歷過了,只是在半途被風先生送了出來轉回來報訊……」

    「哦?居然有這樣的事?到底是怎麼樣的,能請你給我詳細說說嗎?」

    「好吧。不過我親眼所見的也並不多,後來都是聽風先生說的……」

    走在一地狼藉的街道上,看著不少自發過來的信眾正在聖武士的帶領下清理殘骸廢墟,沐沁沂隨口回答著莫特裡法師。昨晚的混亂結束之後,她們也受到了守護之手的盤查和詢問。雖然因為參與了並肩作戰,兩人的身份也是早已經明了的,守護之手的聖武士們態度非常地客氣和善,但女法師也是極為不滿,狠狠地發了一通火。她們並不是太清楚到底最後的情況如何,還要通過向陪同的聖武士幾番打聽之後才能知道,那塊碎片終究是被奪了回來,雖然還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但是幾乎每一個人都很肯定這就是奧法復興會所為。

    「……數以百計的性命,和同為奧術師的貴族的生命都可以隨意用來犧牲,我覺得他們就是瘋子。啊,對了,那位貴族法師叫做霍華德,也是來自奧羅由斯塔的奧術學院,你認識他嗎?」

    「是嗎?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不過我不認識他。學院很大,像我們這種經常在外執行外勤的助教對學院內的教職員並不是很熟悉。想不到……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女法師目光閃動,搖搖頭之後就默然不語了,似乎有些受到打擊。但是半晌之後她忽然又開口:「但是根據沐女士你所說的,我感覺這次襲擊守護之手的事件和發生在北邊灰谷鎮上的那個邪教事件完全不同。怎麼說呢……灰谷鎮上的那件事確實是典型的奧術師的思維方式,非常精密的佈局和很長遠的暗中安排,在沒有暴露真實目的之前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確實是我說聽說的復興會的行事手法。但是這次的襲擊守護之手就非常地簡單而粗暴,只是很多人還沒有從奧法復興會的陰謀帶來的影響中走出來,還有這個碎片看起來確實很容易吸引復興會的注意,所以才會下意識地覺得這就是復興會的另外一個陰謀,卻沒有注意到其中行事方法有本質上的區別。如果讓我來說的話,那就是這次的襲擊完全不是奧術師的思維方式,簡直……簡直就像是個粗魯的野蠻人的行為。雖然他們的襲擊看起來很周密,運用的武器和奧術看起來也很高端,戰術運用上也很專業,但是這個襲擊計畫本身實在是太過粗暴了。」

    「哦?」沐沁沂微微一愣,偏頭仔細想了想,同為女人的細膩隱約能感覺到莫特裡法師所說的意思。「這個……好像還真是這樣。那麼我們該去提醒守護之手的人麼?」

    「哼,關我們什麼事?讓那些傲慢自大的傢伙吃些苦頭才好,我感覺是有人正在針對他們。」女法師冷哼了一聲,嘴角泛起一絲別有意味的笑容。「不是聽說最後是靠著那個叫做仁愛之劍的西方人才把碎片搶回來的麼?好像還和鬥神殿的人起了內訌?讓他們自己慢慢去頭痛吧。」

    「對了。你說那個叫做仁愛之劍的,就是之前的復仇邪教的大祭司?又是那個風先生的故友?真是奇怪的人……在沼澤地出來的路上,我好像看到他和風先生兩個在看奧術入門書籍?難道他們是想學習奧術?」

    「那個傢伙……」沐沁沂搖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是在失敗的祭典中受到精神衝擊變成了瘋子,雖然之前我也並不認為那是個正常人,但是前後的差異實在是太大了,也不知道風先生為什麼會接受他跟在我們身邊……我不知道你們歐羅大陸的神靈到底是怎麼回事,照理來說,過度接近神靈,應該是被神靈的巨大意志徹底沖刷變成白痴才對吧。」

    「我對神職者的情況不大清楚。失敗的奧術實驗倒是真的能把人弄成瘋子,不過那是徹徹底底的瘋狂,完全喪失了正常的理智和思維能力。我看那位仁愛之劍好像還很清醒的樣子,能看懂奧術書籍,這可不是真正的瘋子能做到的事。」莫特裡法師搖搖頭,想了想。「也許我可以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這種案例很特殊。」

    「你和他們一接觸就會明白,那兩個傢伙其實是非常難打交道的。對了,好像他們之前正在討論要來向你學習奧術呢?你會教他們嗎?」

    「咦?真的嗎?」女法師忍不住眼中一亮。「當然會了。」

    「你好像很開心?」沐沁沂有些愕然。

    「奧術師的基本素養之一,就是對一切未知都充滿了探索的慾望。當然那些只是為了繼承貴族地位而學習奧術的人不算。我覺得他們兩人都很神奇,很有趣。」女法師眼中的光芒灼灼,好像信心滿滿。「而且在貧瘠的西海岸來說,絕對很難找到還有比我更適合的奧術老師了。能給兩位仰慕我們歐羅奧術文明的西方朋友做老師,我感覺很榮幸。更何況他們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一定會傾注全力地好好教他們的。」

    「只希望你以後還能保持這樣的好心態吧……」

    「沐道友,原來你還在這裡閒逛?」

    忽然間一個人影從天而降,落在兩人面前。莫特裡法師固然是一驚,沐沁沂看了更是愕然:「劉道長?出什麼事了?」

    沐沁沂這樣吃驚,是因為劉玄應居然是飛來的。

    真武宗作為神州江湖內丹武道之首,所修的玄天真武玄氣,九天星罡都是最為道門最為頂尖的法門,玄妙莫測不可思議。只要到了先天之上的境界,運轉真武玄氣,鼓動星罡就能隔斷重力御空而行,就算比不了崑崙等等善於此道的,也比許多只知錘煉肉身的江湖門派強得不知哪裡去了。只不過若非必要,真武宗的道人絕不輕易動用這法門。真武宗山下祖師玄玄子真人親手鑿下的一千九百九十九階山路是每一個真武宗弟子上下山之時必須一步一步走完的,這便是要告知門中道人世間所有的路都要自身一步一步去丈量,所有事情都需要親手親力親為。所以包括真武宗掌教在內,若非必要的時候,就連騎馬,或者輕功提縱術也不能運用,這御空之術更是不用說了。

    而此刻劉玄應居然是從天上飛來的,也由不得沐沁沂不吃驚,這肯定是使節團出了大事。反倒是許多目睹的奧斯星城市民沒有怎麼驚訝,海邊風暴神殿的祭司們高來高去的他們卻是見得多了。

    「還能有什麼事?自然是你的事了。」劉玄應用極為複雜的眼神看著沐沁沂,隨手一揮,就隔空封住了沐沁沂的氣血,罡近將她凌空裹了起來。「王大人死了,他的兩位親隨都指認你是凶手,說是你與王大人私會之時言語不合出手暗害。我也去看過了王大人的屍體,確實是被口中的茶水糕點生生噎死的。若無外力加身,那樣一口茶水無論如何也嗆不死人。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什……什麼?王大人死了?」沐沁沂原本下意識地還想要掙扎反抗,但劉玄應的話卻讓她驚駭欲絕。「我…我…只是想著略為懲戒他一番…怎麼可能就死了?」

    看沐沁沂也承認了,劉玄應也是一聲長嘆,帶著沐沁沂飛空而起:「且隨貧道回去,聽候李大人發落吧。」

    「等一等,你想要做什麼?」剛才兩人的話全都是用神州話說的,一旁的莫特裡法師當然是聽不懂,現在看到劉玄應居然就要把沐沁沂強行帶走,立刻就有點急了,雙手在空中揮舞,一道火焰流就朝著劉玄應的面門而去。

    但是這樣的威脅當然不放在劉玄應的眼中,劉玄應只是信手一揮,罡風就將這個剛剛成型的低環奧術吹得支離破碎,連同莫特裡法師也覺得被一股莫大的力量托得飛了起來,翻滾著好像被拋飛的布娃娃一樣在空中完全失去了可依託的東西,當她手舞足蹈幾乎要忍不住激發奧術捲軸的時候,又才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麼的已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全身上下連頭髮都沒有傷到一根,只是被拋飛出了數十米之遠。而這時候劉玄應已經帶著沐沁沂飛出老遠,變作兩個小點了。

    「這…這個混蛋西方人……」莫特裡法師從地上爬起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周圍一些圍觀的市民都忍不住出聲嘲笑這位法師的狼狽模樣,不過她已經沒心情再去計較這些,看著劉玄應飛去的方向跑著追出幾步,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停了下來,眼光閃爍神色變幻不定。

    「光天化日地在大街上表演翻滾技巧,這可不是一位貴族法師的風度。莫特裡法師你是有什麼特殊的愛好嗎?」

    身後忽然傳來這樣一個聲音,莫特裡法師轉過身來,看見不久之前她才和沐沁沂談論的那個疑似瘋癲了的前邪教大祭司,王者無敵?仁愛之劍正從不遠處走來。

    「你來得正好,仁愛之劍閣下。你難道沒看到嗎?剛才那個西方人就那樣把沐女士給抓走了!我不能阻止他,不知道他要對沐女士做些什麼,你們不是同伴嗎?你怎麼不去救她?」莫特裡法師連忙走過去連珠炮一樣地問。

    「不要激動,你的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來了。」仁愛之劍不慌不忙地擺擺手。「我當然看到了,但是我也沒辦法阻止。那位可是使節團的劉法師閣下,是沐女士的同僚,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她的上司,道德高尚修養良好,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會把沐女士抓去做一些大家喜聞樂見的行徑。剛才他好像察覺到我在附近了,說話用上了一種特殊的技巧,讓距離太遠的我也沒辦法聽到。但是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沐女士搞砸了很重要的公事。這叫我怎麼好出手阻止呢?」

    「你剛才就一直在附近?你在附近做什麼?你偷聽我們談話?」莫特裡法師一下抓住了重點。

    「啊啊,不過是很巧合的路遇而已。對於兩位美麗女士的親密話語多加留意,難道不是作為男人的一種自然而然的生理反應麼?這種小事請不要介懷。」

    看著這個一臉橫肉,明明很凶悍但又能同時一臉淡然一臉理所應當地說著這些傻話的西方壯漢,莫特裡法師覺得自己有些能領會剛才沐沁沂話中的意思了,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問:「我還是很擔心沐女士,我要去乾帝國使節團看看。我知道你有辦法,能帶我進去嗎?」

    「好吧。應該說不勝榮幸,我也正想要跟著去看看。我的好朋友風不在,我正好來代替他監督好這使節團的一舉一動。以免有些腦袋進屎的大人物搞出些事情來。」

    「風先生不在?他去哪兒了?聽守護之手的聖武士說你們不是在一起參加什麼會議嗎?」

    「我們出來之後日光神殿又派人來把他叫了去,看那個傳話的祭司臉色像是便秘了十幾年一樣,不知道有什麼機密要事。不過無所謂,我非常相信我這位朋友,不管什麼樣的困難在他的光環之下都只能退散。」

    日光神殿的後殿之中,風吟秋正和桑德爾大祭司對面而坐。

    「單純的解釋不如請大祭司您親自看看。」風吟秋隨手在空中揮舞幾下之後,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相同的風吟秋就出現在了旁邊,然後他輕輕一拍,這幻象就又消失了。

    「這…真的是二環奧術的幻象。」桑德爾大祭司面露驚訝愕然之色。「你們真的只是在這幾天之內就學會了奧術?這事真讓那些耗費了大半輩子在奧術研究上,也只能止步二,三環的奧術師看見了,真的會讓他們羞愧得自殺的。」

    「還有這個,我覺得還是要讓您知道一下的好。」風吟秋想了想,還是決定將萬有真符的力量先展現一下。隨著日後對奧術的不斷接觸,萬有真符能拓印下的奧術一定會飛漲,與其等到驚世駭俗了再來費盡口舌解釋,不如現在就讓神殿一方知道這個超越常規的存在。

    這次風吟秋動也沒動,直接就引動了萬有真符中的兩個法則性高環奧術。他的身體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就突然浮空而起左右上下地靈活移動起來,而還沒等桑德爾大祭司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旁邊的地面也飛快地隆起,然後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泥土人形。

    「這是召喚的地元素僕役……?不對,是奧術投射出來的地元素長老的投影。投射元素長老這已經是在法則層次上的操作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七環奧術吧。你怎麼能夠運用這樣的奧術的?」桑德爾大祭司雖然並不會使用奧術,但是多年經歷和戰鬥積累的眼光卻是依然獨到,兩眼就看出了眼前這現象到底意味著什麼。「而且這麼靈活的力場運用,也是把力場在法則上完整編織之後才能做到的,同樣也是一個六環之上的法則性奧術?風先生,你…你…你總不可能就已經成為大法師了吧?」

    「這兩個法則性的高環奧術,並不是真正意義上我運用出來的。只是我這裡有一個從西大陸帶來的寶物,能在一定程度上復刻下奧術捲軸和道具上銘刻下來的奧術,然後在一定程度上重現出來。」風吟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這兩個法術都是我在和復興會的法師戰鬥的時候從他們手中搶過來的。」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寶物…雖然聽說你們西大陸的文明也有獨到和了不起的地方,但也沒想到會到這樣的地步……」即便如此,桑德爾大祭司也是極為吃驚,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連連點頭。「幸好您是現在才來到歐羅大陸,如果是在帝國時代,那些奧術師說什麼也會把你的這個寶物給搶過來。不,即便是現在,你也一定要小心那些奧術師。這個擁有神奇能力的寶物最好不要在他們面前顯露。」

    「是的,我明白。在我們西大陸,這個寶物也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所以還請您不要隨意宣揚。」

    「這個請風先生你放心,你永遠是我們日光神殿的朋友。」桑德爾大祭司點點頭。「那麼回到我們之前的問題上來。那位仁愛之劍閣下所說的就是真的了?奧術對你們來說其實很簡單?真的是可以幾天之內就可以學會?」

    「就這個問題本身來說,確實如此。不過這也是因為我們並不是普通人。雖然因為世界法則的不同,我們西大陸的法術在歐羅大陸無法運用,但是我們基本的經驗和素質還在,重新學習奧術比全無基礎的普通人要強多了。」風吟秋點頭。「奧術的本質是用自身精神在魔網中構建法術公式回路,引動世界法則來展現法術效果。相比普通的法師還要通過冥想來慢慢鍛鍊精神和熟悉魔網,我們的精神本身已經足夠強大,至少低環奧術對我們來說,不過就是在魔網上構築回路的遊戲而已。不間斷的練習,直至熟練就可以掌握了。」

    「這樣說來,我也就明白了。」桑德爾大祭司點頭,面色看起來輕鬆了不少。「仔細想想也確實是這樣。你們兩位在西大陸都應該是萬中挑一的巔峰人物,無論還是精神還是心智,都並不輸於那些大法師,即便是從頭學習奧術也是很簡單的事。」

    「好吧。這樣確實是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會如實轉告莫寧大祭司和鬥神殿的那些人,並為你們擔保的。風先生也請你見諒,我們這樣小心也是沒辦法,因為那位仁愛之劍閣下不久之前確實還和復興會的奧術師坑瀣一氣。在現在這樣的敏感時候,我們不希望再出現任何可能的危機。尤其是鬥神殿那邊也需要一個說辭來應付他們。」

    「有勞大祭司了。」風吟秋誠心誠意地施了一禮。這些歐羅神職者給他的印象極好,因為神靈存在真實不虛,他們便幾乎完全沒了神州江湖上那些神棍的偏執和排外,神靈之間所屬領域各自涇渭分明,能否領悟感知神靈也看信眾各自的天賦和信念,極少有爭奪信眾和信眾衝突的情況。他們除了在某些和神靈奧術有關的領域有些嚴厲之外,都可說是道德人品極好的。而且這種身居高位的大祭司,歷經世故閱歷極多,便沒有神州那種一輩子關門談道德的道德君子的頑固死板不知變通。

    「而且我請風先生過來,還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尋求你的意見。雖然這是我們各大教會內部之間的事,但我希望您能以旁觀者的角度,一你們西方的思維來給我們提供建議,讓我們參考一下。」想了想,桑德爾大祭司還是開口問:「不知道風先生對鬥神殿瞭解多少?」

    「不怎麼清楚。」風吟秋搖頭。雖然之前也聽說過,但這次才是第一次接觸。

    「從根本上講,我們各大神殿和帝國還有奧術師們的關係都是對立的。因為對奧術的研究是對神靈的褻瀆,帝國依仗奧術也對這個世界帶來了巨大的傷害,不斷的掠奪資源破壞自然。但是在很多時候事情也並不那麼絕對,帝國的歷史上神殿和帝國也有關係緩和的時期,甚至有些改良後的神術也有一部分依託魔網的衍生法則來產生作用。而要說到奧術和神殿最深層次的交流,那就是在次級神靈的產生上了。」

    「神靈不可能無中生有,那是這個世界的本質在高層次上的一種體現,甚至在元素古神的角度來說,我們這個世界是從他們那裡衍生出來的低層次存在。從本質上來說,奧術再強大也不可能生造出一個神靈來。不過站在相對低層次的角度,奧術也是可以促成這個現象,或者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最終的結果。而這個過程風先生之前你就已經親身體驗過了,那就是帝國時代的巔峰奧術之一:神靈律令。這個奧術可以通過對某一方面信念的膜拜和祭祀直接編織世界的根本法則,極快地促進那一種次級法則在世界的演化和固化。讓原本需要數百上千年的膜拜,祭祀才能誕生的次級神祇需要很短的時間就能孕育而出。」

    風吟秋點點頭。香火祭祀自然成神,這在神州也是這個說法,只是神州天地真靈不顯,最後龐大的人心信念匯聚人道洪流,成就出儒家和順天神教那樣的人道教派。要麼就是如龍虎山那樣截取香火信念,神道立教自成一國,封下數百神靈卻都是不倫不類的偽神。而這歐羅大陸因為天地法則的不同,神道昌盛,演化出的文明和社會形態就是截然不同。

    「自從神靈律令出現之後,用以催生出的次級神靈就有好幾位。這些教會也就和帝國的勢力多少有了聯繫。畢竟帝國催生創造出他們,肯定就是有著自身的利益考慮。比如工匠與創造之神讓工匠和煉金術師們的記憶更上一層樓,可以更快更好地營造他們需要的東西,戲曲和藝術之神這可以讓他們更好地享受生活。甚至於後來發展壯大的守護之手,最開始的時候還是出於對基層醫護互助的考慮而催生而出的。當然,帝國也有更深層次的考慮,就是讓這些更多的次級神來分散我們其他教會的力量。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戰爭時這些次級神同樣降下了神諭,告訴信眾們一起抵制帝國。畢竟雖然是經過奧術的催生,神靈的本質卻不曾改變,不是他們可以操控的。」

    「但是次級神教會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地要和世俗力量產生聯繫,其中糾葛最深的,就是鬥神殿。這同樣也是以神靈律令催生出的次級神,最多的信眾自然就是軍隊中的戰士,實際上就是為了戰爭的需要,當時奧術師才以帝國開國時期的戰鬥英雄安德魯斯為神靈。只不過『戰爭』本身是個太過寬泛複雜的社會概念,並不存在於世界本身的法則之中,所以安德魯斯才只能被稱為『戰鬥之神』。」

    「而現在有人希望他能成為『戰爭之神?』」風吟秋一下有些明白了。

    「對。」桑德爾大祭司點頭。「這些年鬥神殿發展得很快,而且總是在試圖想把安德魯斯的神職說成是『戰爭之神』,他們的背後就是南方軍團。在我們來看,鬥神殿這種行為無疑已經背離了神殿的立場,和世俗貴族們因為利益而勾結,甚至有可能已經淪為南方軍團的附庸走狗。妄圖用謊言來遮掩自己神靈的名字,這更是荒誕之極。不過因為安德魯斯這個神靈確實存在,我們也不能否定他們是我們的一員,他們至少在對付那些妄圖復興帝國的奧術瘋子的時候,和我們是站在同一陣線的。而這個時候,他們在我們走投無路之下提出把那個浮空城動力碎片存放在那裡,你覺得這背後的說隱藏的意思是什麼?」

    風吟秋思考了一會,緩緩開口說:「您的意思是,這次的襲擊守護之手其實是鬥神殿和南方軍團他們的陰謀?」

    「什麼?」桑德爾大祭司聞言則是大驚失色。「為什麼?風先生你怎麼會這樣想的?」

    風吟秋一愣,看起來這位大祭司並沒有想過這個可能的樣子,但話已說出口,也就只能繼續說下去:「我也只是把事實反推過去而已。現在把浮空城碎片送到南方軍團的堡壘中去是唯一的處理方式,鬥神殿守護這個碎片則會極大的提升他在其他神殿中的地位,說不定更改稱呼也不會再遭來非議了。如果其他神殿再派人過去協助,那麼和南方軍團的關係也更有進一步拓展的空間。這樣看來,他們可說是這次唯一也是得到最大好處的一方。那麼推斷此事是由他們自導自演的一齣戲,那也是很正常的。」

    桑德爾大祭司目瞪口呆地看著風吟秋,臉上的神色變換不定,然後慢慢沉澱下來,最後化作一聲長嘆,低頭不語,臉色難看得無以復加。半晌之後才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難怪我一直覺得這次的襲擊行動有些不大對勁,就算這浮空城碎片對復興會來說再重要,他們也不至於這樣莽撞地直接動手來搶。星殿剛剛被排斥,他們又怎麼可能拿得出這樣龐大的執行力來進行這樣粗暴的行動。只是我們太習慣了復興會的各種破壞行動,同時又本能地不願意去相信神靈的信徒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但是風先生你說得沒錯。這樣看來,這件事是非常有可能就是鬥神殿和南方軍團所設計好的。那些魔像的炮擊,陽炎爆的奧術都只是一種示威,他們知道我們會拚命去破除,這是一場事先便安排好了的煙花表演。那被夜女士刺客偷走的碎片,很有可能最後也會被鬥神殿的人拿回來。仁愛之劍閣下不是說那個首席鬥士根本不聞不問就向他發動攻擊麼?原來那並不是誤會……想不到奧法復興會也會替神殿來擔當污名……」

    「…鬥神殿和南方軍團所做的,用我們西方的話來說就是一種即便被所有人看穿了,也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按照他們安排的方式進行下去的陰謀。是陰謀中的最高境界。至少在拿不出真憑實據之前,就只能是這樣。」風吟秋也微微歎服。這如果真是一場陰謀,也確實像是出自軍人之手,粗暴而直接,以勢壓人,不像是奧法復興會那樣的暗線四伏陰損詭秘。「您說得對,那炮擊和陽炎爆是在示威。他們知道你們絕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真的發生,所以他們在告訴你們,他們隨時有能力可以製造這樣的情況。」

    桑德爾大祭司默然不語,臉色陰沉而難看。這樣的情況對他來說也許比對方是復興會更糟糕,更難以接受。好一陣子之後他才開口說:「感謝您的分析,風先生。您的智慧對我們的幫助非常大。接下來的事情要怎麼樣處理,我必須和莫寧大祭司重新好好商議。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把這個猜測洩露給其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至於之後戰神殿對仁愛之劍閣下的挑戰,就只有先請他暫時獨自應對了。好在事關鬥神本身的信仰,他們不會再用什麼卑鄙的手段,不會再借助南方軍團的力量。」

    「沒有關係。我想仁愛之劍閣下是不會懼怕這樣的挑戰的。」風吟秋微微一笑。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問:「其實我這裡也有一個疑問希望得到大祭司閣下的指點。」

    「哦,風先生請儘管問。我知道的一定儘量回答你。」

    「……是這樣…歐羅大陸的歷史上,有沒有神靈徹底改變過一個人心智的情況?」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17:09
第九十七章 官

    大乾使節團營地中,現在正是一片肅穆,儀仗嚴整,中央的大帳中氣氛異常凝重,以回賜使李文敏李大人為首的幾位禮部官員都是面如寒霜,看著旁邊搭著白布的王主薄的屍體。身為使節團副使之一,居然被使節團中的隨軍仙師所殺,這絕對是大事中的大事。

    沐沁沂跟著劉玄應走入賬中,感受著四周投過來的眼光,她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雖然這幾位大人在她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但劉玄應在這裡,她絲毫不敢造次。她也清楚對於這些看重臉面體統的大人們眼中,謀害一位儒家同僚意味著什麼,只要定罪下來,她被就地正法也是極有可能的。

    「沐仙師。王大人的兩位親兵所言,是你昨夜在王大人置辦的住所中與他私會,可否有此事?」

    李大人面色鐵青,沉聲喝問,散發出平日間極少有的威嚴和氣勢。

    「是。」沐沁沂也懶得辯解否認。雖然她現在不得不屈服在這局勢之下,但並不說明她就真的將這些人放在眼中。

    「根據陳參將和劉道長檢視,王大人是被口中的茶水糕點嗆咳不出,生生憋死的。他又不是年逾古稀飲食屎尿都要人幫忙的老人,又怎會被茶水給嗆死?這頗有些似你們五行宗的道法手段。本官問你,這可是你所為?」

    沐沁沂神色複雜地看了旁邊搭著白布的屍體一眼。從本心來說,她也略有些愧疚,這位王主薄雖然淺薄而自以為是,但也談不上什麼罪過,更沒到該死的地步。以道法傷及手無縛雞之力之輩的性命,這在神州江湖上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忌諱,更別說這是在萬里之外的異域對一位朝廷命官出手。她點點頭:「是。只是我沒想著害王大人的性命,原本只是想著作弄他一番罷了。我只是讓他口中茶水翻滾咳嗆就徑直自己離開了,沒想到他還在口中吃著糕點。」

    「砌詞狡辯!無上下尊卑之分的山村野婦!你是何等身份?居然敢說要作弄朝廷命官?當真憑藉著你們那淫祠野廟的鬼神之術就能敢無視朝廷禮,無視聖人道統?簡直是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

    李大人還沒開口,一旁的另外一個老者就率先咆哮起來。那是使節團的另外一位副使蘇大人,這位據說是出身貧寒,純靠資歷熬了數十年才熬到鴻臚寺八品官階的老人,年齡比李大人還高出一頭,在幾位大人中是最為看重禮儀道德的。之前在海上被風浪折騰得半死,到了歐羅大陸又被靠岸時的衝突一激,直到這些時日也沒完全緩過勁來,行走舉動的時候還要人攙扶,這個時候卻是鬚髮皆張滿臉通紅,好像隨時都有可能雙眼翻白栽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陳參將也是面色難看,他對沐沁沂的認同感肯定是超過了那位王主薄,但保護這幾位禮部大人的安全是他職責所在,現在不管怎麼說也是難辭其咎。

    沐沁沂咬著自己的嘴唇一言不發,嘴唇的其他地方一片慘白,只有被咬住的那一點慢慢浸出絲絲的血色。面對這些人她根本不屑於去辯解,而且辯解也肯定無用,事實擺在眼前,這幾位大人高高在上的心態和的決意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如果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就身陷囹圄,甚至人頭落地,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但劉玄應就在旁邊,雖然看起來並沒有怎麼在意她,沐沁沂卻很肯定,就算她現在在神道之路上頗有進展,但在這位真武宗長老面前依然沒有絲毫的招架之力。

    唯一的生機,似乎就在劉玄應願不願意放她一手。沐沁沂瞥了一眼旁邊的劉玄應,只能看到他面色不渝,眉頭微皺,似乎也有些不忍。這樣生死全交於他人之手的感覺,實在是難受到了極點。相對於在神道之路上感到的那種浩大無邊,超越天際的自在和歸屬感,現在這樣的困頓侷促無奈,就像是在即將淹死的糞坑中凝望天空本該屬於自己的彩虹一樣的絕望和憤怒。

    若有可能,她願意用一切來換取擺脫眼前這個糞坑的機會。

    「這位女士,衝動是魔鬼。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這句話嗎?」

    使節團營地門口,被攔下的仁愛之劍看了看旁邊正在溝通魔網的莫特裡法師,伸手阻止了她。

    「沒有,從來沒聽說過這句話。衝動怎麼會是魔鬼?那不過是腦細胞缺乏,無法控制自身情緒的低能狀態。怎麼能和魔鬼那樣的奸詐狡猾的恐怖存在相提並論?」女法師卻是搖頭,瞪著眼睛看著他。「而且你以為我想要做什麼?用火球把這幾個滿臉怪笑的可憐蟲炸成碎肉,還是用讓他們在酸液裡哀嚎反思他們那歧視的眼光?這是野蠻人做的事,不是奧術師該干的。一個小小的魅惑人類,然後是隱身幻術什麼的,都是很好的解決方式。」

    「好吧,腦細胞多到快要滿溢的莫特裡法師。我要提醒你的是,你那可憐的奧術連我的感知都瞞不過去。魅惑這幾個傻瓜也就罷了,想要用隱身術之類的走進去,半秒鐘之後就會被那個劉法師給發現然後抓起來。」

    「他的什麼感知力能有這樣誇張?我可打算用四環的『斂蹤高等隱形』,這不只是可以消除身形,就連氣味和聲音都能削減到極致,大部分魔獸都無法察覺。」

    「你要是不信的話就盡可以去試試。我們西大陸拷問女間諜女刺客什麼的,都是剝光了衣服讓她騎在沾滿了鐵屑鋼絲的粗麻繩上來回拖動,這也是我們有數萬年傳承的傳統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想你是不會想去領教一下的。總之,在那個劉先生劉法師在這個使節團營地的時候,安全進去的唯一方式就是堂堂正正地走正常流程。」丟給旁邊的女法師一番話之後,仁愛之劍轉過來對著那幾個守在門口的士兵用神州官話說道:「幾位兄弟,我也不說廢話了。往日間那些本地的官員跟著我們進出你們從來不聞不問,怎麼的今日我想帶個歐羅婆娘進去見識見識就不行了?難道是故意為難我丟我的臉面麼?就算李大人王大人那裡有什麼意見,自然有張家老頭去分說,怪不到你們頭上的。」

    「嗨,無敵先生,真的不是你說的那個回事。實在是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同……」為首的什長看看旁邊的女法師,又轉過來對著仁愛之劍,臉上既有羨慕又有佩服。他們當然也知道這位無敵先生既是風先生的好友又是張家的供奉客卿,身份非凡,現在還隨身帶個歐羅婆姨,更是顯得能人所不能。「實話便告訴你吧,是我們使節團中出了大事,李大人下了死命令,非使節團中人決計不能進去,以防走漏了風聲。」

    「哦?什麼大事?快說來聽聽。」

    「這個……」什長面露為難之色。雖然李大人同樣地下了死命令不得暗中流傳議論此事,但使節團就這麼大,上下透風,王大人那兩個親兵跌跌撞撞跑進來的時候大呼小叫,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種事關臉面的事情幾位大人看得極重,背後亂嚼舌根說不定就會惹上大禍。

    「你不說,難道我就不會知道了?大不了我去問張家老頭便是,你們就權當給我節約時間了。這幾枚金幣就請幾個兄弟去喝酒吃肉,你們喝不慣那歐羅馬尿,那邊酒館裡的烤肉總是不錯的。」

    仁愛之劍隨手就丟了幾枚金幣過去。什長和幾個士兵的眼中頓時一亮,他們也知道這些歐羅貨幣的價值,一枚金幣拿去隨便吃喝也足夠了。什長想了想,確實他說不說也沒什麼區別,也就將這金幣牢牢捏在手裡,再看了旁邊的女法師一眼,放低了聲音說:「今天早上王大人的兩個親兵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哭著說是他們大人昨天晚上和沐仙子在外面的宅邸裡私會,今天早上他們去看的時候,才發現王大人死在裡面了。」

    「哦?當真是引人遐想無邊的情況。王大人是不是躺在床上全身赤裸,骨瘦如柴,身下一片糟污?」

    「……這個我倒不知道。李大人聞訊大驚,命陳將軍和劉道長去查看之後大發雷霆,命劉道長去將沐仙子捉拿回來,同時令我們封鎖營地,任何外人不得進出任何消息不得洩露。」

    「原來只是這樣的小事?」仁愛之劍想了想點點頭。「那麼我算不算外人?」

    「……無敵先生是張家客卿,其實也不算外人…」什長也不是不知變通的。張家族長正被李大人奉為上賓,也要對這無敵先生持禮甚恭,那無論他是不是真的外人,也不能說是。

    「這歐羅女法師是我和你們使節團的風先生前幾日在沼澤地裡救回來的,無以回報正準備要以身相許。說的不好以後就是你們風先生的夫人,那當然也不能算是外人了。如果你們李大人責怪,就讓他去找風先生好了。」仁愛之劍對莫特裡法師揮揮手。「走吧。」

    「你所說的堂堂正正地走正常流程就是這樣,幾個金幣就賄賂了這些士兵?」女法師跟著仁愛之劍走了進去,後面的幾個士兵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去阻攔。

    「怎麼是賄賂,不要用你那狹隘的眼光來判斷我們的行為。那不過是運用一些等價物補償來增加我們之間的聯繫友誼和感情,正常人際關係交往的一種,也是我們數萬年歷史文化中的優良傳統。還有我是在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來那位沐女士闖下的禍不小,她好像宰了使節團的一位官僚。這在我們的道德體系中就算是一介平民殺死了帝國貴族,現在可能正在審訊,被判處死刑的可能性不小。」

    「什麼?」莫特裡法師大驚失色。「真的嗎?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我們擁有著全宇宙最為神奇的官僚系統,能創造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蹟。你現在想要去見沐女士最後一面嗎?」

    「我當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去救她。」女法師用看怪物一樣的眼光看著仁愛之劍。「而且你們不是同伴嗎?你之前不是說要替風先生看住這些人不讓他們做傻事嗎?」

    「我們當然不是同伴。不要那麼淺薄地認為,只要是一起行動的美貌異性就會被我認同為同伴。而且現在他們所做的也談不上是傻事…就算是傻事,也不一定能真的做成。」仁愛之劍偏偏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大帳。「走吧,與其站在這裡瞎操心,不如去旁邊偷聽一下。」

    「等一下,你剛才不是還說劉法師的感應能力非常高嗎?難道他不會發現?」

    「肯定會發現,但是我想他可能不會介意。」仁愛之劍笑了。「說不定他還希望著我們去呢。」

    大帳中,一切都似乎已成定局。所有人都是面沉如水,最為憤怒的蘇大人眼中已經滿是殺氣,對著沐沁沂一揮袖道:「也不用再審什麼了。這等以下犯上,謀害朝廷命官的無恥狂徒,除了明正典刑之外還能怎麼樣?李大人請速速決斷。」

    沐沁沂臉色慘白,淒然冷笑。她偏頭瞥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的劉玄應,但劉玄應卻是好像沒看到一樣。

    但這時候使節團最高長官回賜使李文敏李大人卻開口了,聲音低沉穩重:「蘇老莫急,也還有些事情需要好好問清楚。沐仙子,據本官詢問王大人那兩個親兵所知,他們是申時左右將你叫到王大人的居所去的,是不是?」

    「是。」沐沁沂對這向來顢頇無能的李大恩居然還有心思問話有些意外,還是如實回答。

    「但是王大人卻一直留在這營地中與本官商談事務,直到亥時左右才出營去的。這麼長的時間你就一直在那裡等他?你知道王大人叫你去是做什麼麼?」

    「我當時並不知曉。只是閒來無事也就在那裡靜坐練功,一直等到大概子時左右。原本我正準備離開了,王大人才趕來。」沐沁沂忽然從李大人的話中感覺到了一絲什麼東西,她神色不動,只是開始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麼他找你是有什麼事?需要三更半夜在那外面的宅子裡密議?」

    「王大人是想納我為妾。他說李大人疏於實務,此後有我和他內外聲援,定不會讓我難做。使節團也可以蒸蒸日上,我覺得他所說可笑,他還說我不識抬舉。我便順手作弄了他一下讓他口中茶水嗆了起來後便轉身離開了……」

    「信口胡言!信口胡言!掌嘴!掌嘴!」蘇大人滿臉通紅,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身軀老邁,看起來他就要自己衝過去動手了。

    「我以我師門起誓,所說字字屬實。如有半句虛言,叫我不得好死。」沐沁沂這時候反而完全平靜了下來。

    「夠了!以下犯上行兇殺人也就夠了,還膽敢如此污衊讀書人的清白,簡直是死有餘辜!拖下去斬了,拖下去斬了!」

    蘇大人指著沐沁沂,全身都在發抖。但是一旁的李文敏大人卻不為所動,一臉沉穩,這時候其他人也看出些不對來,當然沒有人不長眼地上前。

    「張王兩人,你們過來。」李大人扭頭看向站在王大人屍體旁邊的兩人,那就是王主薄的兩個親兵。「本官現在所問你們的,具都要如實回答。本官慧眼如炬,早將一切看在眼中,你兩人如有一個字的虛言胡扯,必叫你們知曉軍中刑法的厲害。但你們只要老實回答,我自然擔保你們無事。」

    兩個親兵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面對李大人的話只能點頭如搗蒜。像他們這樣上官身邊的近侍,平日裡地位當然遠比尋常士兵高得多,飛揚跋扈驕橫過人,但依附的人一旦橫死連後路都沒給他們安排下的時候,下場又是淒慘無比,平日間看他們不慣或是受了欺壓的都下暗手來報仇,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這時候只有老老實實地按照吩咐,或者說揣摩上意,才是唯一的自保存身之道。

    「本官問你們,你們可知你家大人叫沐仙師去是做什麼麼?」

    「這個…小人之前確實不知…」

    「那你兩人怎的把王大人送到之後卻不守在左近?難道你們不知這是海外異邦,隨時都有危險麼?還有,照劉道長和陳將軍檢視,王大人是昨日子時左右被憋死的,你兩人卻是今日清晨才來報告,這是為何?」李文敏大人聲色俱厲,雙眼放光,上位者的威嚴咄咄逼人,彷彿真的將一切都洞若燭火,和面對歐羅人的時候完全判若兩人。

    「這個…是王大人讓我們不用待在左近,讓我們等到早上再去的。王大人似乎興致頗高,還說過讓我們早上過去的時候給他多弄些飲食過去,他晚上說不得要好好操勞一番。」

    「你這兩人…你這兩人…王主薄平日間待你們如何,你們現在居然污衊他……」蘇大人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指著兩個親兵全身發抖。

    「小人不敢,小人所說句句屬實啊。」兩個親兵頓時跪下哀嚎。

    「夠了。」李大人冷笑著手一揮,彷彿一切盡在掌握。「陳將軍已經在王大人身上找出了固澀散,百戰膏。那房中還藏得有些閨房男女用具……居然將這些東西從神州帶到這裡來了。他以為朝廷邦交就是讓他來這邊尋花問柳的麼?」

    「沐仙子,本官再問你,王大人可有沒有強逼你?不是說以武力強逼,而是以其他言辭手段之類的?」李大人又轉而看向沐沁沂。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

    沐沁沂已經開始覺得這事情越來越荒誕越來越好笑了,但現在肯定不是能笑出來的時候,她只能面無表情地回答:「明言的威逼強迫並沒有,只是王大人說要我仔細思量,莫要自誤。我覺得他太過好笑,這才想著作弄他嗆他一口水。我沒想到他口中還有食物,而且以為他的親衛就在左近,聽見聲音自然會來幫他,這才沒在意地轉身離開……」

    「好一個讀書人,好一個大乾鴻臚寺主薄,好一個熟讀道德文章的王子同!」李文敏大人聲音鏗鏘有力,似乎滿是怒意,又似乎帶點說不出的興奮。「如今看來,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王主薄身為朝廷命官,枉讀聖賢書,辜負天子信任,遠渡萬里異邦之後卻不思如何報效朝廷,不思溫養自身道德文章,卻仗著自身官職意圖威逼淫辱軍中仙師,德行敗壞如此,簡直是死不足惜!沐仙子之舉不過是無心之失罷了,雖然傷及王子同性命,但本官看來並無大錯。」

    「這…李大人,你如何能這樣是非不分?」一旁蘇大人已經聽得目瞪口呆。

    「蘇大人此言差矣。以本官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大是大非。」李大人淡然道。「之前我們都被此人所矇蔽,這等腐朽不堪污濁難耐之輩若是放任下去,萬一有一天要在那些歐羅蠻夷面前丟了我大乾朝廷,聖人道統的臉面,那才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這……」蘇大人老邁的腦漿徹底地陷入僵化,無言以對。

    「哈哈哈哈……」大笑聲中,仁愛之劍大踏步地走近了營帳。「李大人不愧是熟讀聖賢文章,道德修養精深,深受皇上信任的大乾士人。這一番論斷當真是眼光獨到,分析得也是鞭辟入裡,真是讓我這些海外粗野之人大開眼界,明曉天朝的道德深厚,差點就要忍不住跪下來寫個服字。」

    李大人原本錯愕之餘還眉頭大皺,對仁愛之劍的擅闖很是不滿,聽了這番話之後才化怒為喜,面帶笑容。不過看到帳外的金發女法師,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無敵先生,你一人也就罷了,怎的還將這歐羅夷人也帶了進來?我們這正在處理家務事,若是讓這些蠻夷之輩小覷了去豈非大大的不妥?」

    「哈哈,李大人有所不知。這歐羅女人是前些時日沐姑娘和我們一起從外面沼澤裡救回來的,身份乃是這歐羅大陸前帝國的國子監教習,比西海岸這些土司豪強不知道高出多少去了。她深深感激沐姑娘救命之恩之餘,也和沐姑娘很是談得來,只是一腦袋的蠻夷想法不服王化。這聽說沐姑娘犯了事被抓,哭著鬧著求我帶他來向諸位大人求情。我早就給他說過使節團李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絕不放過一個壞人絕不冤枉一個好人。這女人還不相信,這跟著一來方才知道什麼是明鏡高懸公正嚴明!」

    「哦?」李大人眼中頓時一亮,顯然這番話極對他的胃口。只可惜那邊的歐羅女人並沒有上前來納頭便拜,只是走到了沐沁沂身邊低聲詢問。

    「沐女士,怎麼樣?他們說什麼我都聽不懂。仁愛之劍那傢伙也不給我解釋,只是說你應該沒事了。」

    「沒什麼,不過是不小心掉入一場官僚爭鬥的鬧劇罷了。」沐沁沂搖搖頭,神色語氣中說不出的疲憊疲倦,但眼神深處的某些東西也越發堅定了。雖然那幾個通譯不在,這裡使節團中其他人都聽不懂歐羅語,她還是放低了聲音,儘量輕聲地說:「莫特裡法師,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好麼?這樣的齷齪煩悶的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當然,沐女士你有什麼都大可對我說。」金發女法師目光閃動,炯炯有神。

    「劉道長!」那一邊,李文敏大人忽然拔高了聲音一喝。眼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眼光都吸引過來了,他才凝重下臉色,看著劉玄應說:「趁著今日的機會,本官還有一事想和你所說。你可知你不久之前你才犯了一個大錯麼?」

    「啊?」一直只是在旁眉頭微皺地站著,不驚不詫不怒不喜,自有一股出塵氣的劉玄應終於也是愕然。「這……貧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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