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異域神州道 作者:知秋(連載中)

 
Babcorn 2018-3-1 15:2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8 70642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3
第六十八章

    精靈女子從空中緩緩落下。她伸手輕撫,纖細修長,光潔細膩得好像都?31??有皮膚紋理的手按在了那片不斷變幻的光影之上,然後那些充滿了殺戮,憤怒和淒厲的光影就停下了。那龐大的呈一個模糊的面具樣的外形也在逐漸縮小。隨著精靈女子的繼續緩緩降落,那光影也在不斷的濃縮,逐漸重新凝固回一個面具的模樣。

    下方,所有人都一片靜默。矮人也好,僱傭兵俘虜們也好,或跪,或是匍匐在地,從肉體到精神到靈魂都充斥著恭敬和恐懼,仰望著這一尊散發著無匹氣息的真正神靈。遠處,居心叵測的復興會女法師和老爵士也只敢悄悄地站在陰影角落中不敢朝這裡多看,害怕顯露出太多的痕跡。

    只有一個人還站得筆直,怒目瞪視著這個緩緩而降的精靈女子。

    那是大祭司仇斷。他滿臉的怒容,原本就橫肉叢生的臉上現在因為筋肉的鼓動扭曲,更是顯得猙獰異常。他的拳頭緊握,每一絲每一毫筋肉都繃緊到了極限,好像在醞釀著足以排山倒海的巨大力量,那彷彿可以摧毀擊破一切的拳頭正在緩緩揚起。

    精靈女子好像沒有看到一樣,或者說在她眼中這一切無論如何都毫無意義,她依然緩緩落下,紫色長發飄揚,素手輕撫間,將天地間的一切變化都納於手中,緩緩按下。

    曾經變幻翻湧的光影已經被完全凝實成了最初的那個木質面具的模樣,只是沒有了原本的實體憑依,看起來隱隱有些虛幻。而在法則層面上,之前那湧動如泉,彷彿即將孕育出一個新世界的波動也逐漸平復下來。因為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深邃,也更加美妙的波動正在覆蓋其上。

    四周的火光照耀下,地面,周圍建築的牆面上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一層綠色,那是地衣和苔蘚在飛速生長,建築的縫隙中,路邊的泥土裡,乾枯了多年的草籽也在重新發芽,拚命擠開身邊的石頭努力抬高身軀來感受這生命的恩澤。滿地的鮮血也成了生命生長所需的營養,飛快地被吸收然後被一片綠色所覆蓋。空氣中血腥味,那種淒厲悲涼殺戮暴戾的氣息,很快就被一片生機盎然所淹沒。

    這片生機當然不會只是針對草木。那些旁觀的矮人,僱傭兵和商隊護衛俘虜們,但凡還有一口氣在沒有死去的,身上的傷勢也在迅速地好轉,只是幾乎沒有人在意到這些自身的變化,他們的精神全都沉浸在這片生機勃然的法則波動中。

    只有一個人,在這片生機和藹的海洋中依然是滿面的憤怒,猙獰和暴戾,那就是大祭司仇斷。

    「我天河仇斷今日在此立誓!縱然是漫天仙佛,十地神魔,也休想抹平我心中恨意!也休想阻我復仇!」他用要崩碎牙齦一般的力氣,一個字一個字地怒吼出這句話,然對面對著徐徐降下的精靈女子,一拳緩緩擊出。

    他的動作很慢很吃力,雖然身上的筋肉全都賁起繃緊到了極限,但他的面前好像有一座無形的大山一樣,讓他的拳頭讓他的整個動作看起來都慢如蝸牛,隨著他的拳越往前,也越來越慢越來越吃力。

    精靈女子依然伸手虛握,徐徐而落,只有一頭紫發隨風飄揚,神情依然淡然如古井不波,眼神依然滄桑如看盡世界生滅。

    終於,精靈女子手中所握的那個由復仇光影凝聚而成的面具重新按在了大祭司仇斷的臉上,而大祭司的拳頭也堪堪觸碰到精靈女子的衣衫毫末就頹然而止。

    面具消散,又好像是重新融入大祭司的臉上去了。大祭司的臉上依然是一片憤怒和猙獰,依然保持著那個出拳的姿勢,只是好像泥塑木雕一樣完全地停頓了下來。而他原本空無一物的左肩忽然開始慢慢蠕動,隨後隆起,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一隻全新的左臂居然就那樣重生了出來。

    大祭司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喜,反而那精光爆射凶狠至極的眼神迅速地化作惘然,臉上的表情也化作一片呆滯,一兩個呼吸之後他身上賁起的筋肉一根一根地鬆弛下來,逐漸再也無法維持那個姿勢,軟倒在地。

    看了看就倒在身邊的大祭司一眼,風吟秋長嘆一口氣。大祭司的呼吸綿長有力,身上不止沒有絲毫傷勢,連斷掉數年的手臂都神蹟一般地重新生長出來了,只是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中再沒有了絲毫神采。對於這樣的狀態,風吟秋是再熟悉也不過,當他還在龍虎山之時,整日需要面對的那位名義上的道門第一人就是如此。

    剛才發生的一切其他人看在眼中也許還有些不知所以然,風吟秋卻是再清楚不過。說得簡單些,那是真神之力將即將發生質變的天地胎動生生逆轉,就如同一股巨大洋流將即將形成的漩渦給抹平一樣。至於這位大祭司的不甘怒吼,揮拳反擊,甚至他的存在都沒有落在那位形貌古怪,被真靈附身的女子眼中,一切都不過是附帶髮生的而已。他既然是這場祭典的核心,這個未能真正孕育而成的神靈的締造者,那麼逆轉而回的天地洪流自然也都從他身上沖刷而過,至於那重新生長出來的一條臂膀,只是那浩瀚無邊的磅礴神力外洩的一絲絲餘韻罷了。

    在這涉及到天地根源的變動中,一人之力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大祭司的執念,修為,心性,還有他那令大法師也要為之色變顫抖的拳意,都可說已是世所罕見,但在面對天地偉力的時候也毫無抵禦之能。就如同一隻強壯的鯨魚可以傲視同類,稱霸海洋,也許還能順勢捲起些漩渦亂流,但在孕育生長他的海洋面前終究也只是一條魚罷了。

    大祭司如今的狀況比張天師還要遠遠不如。張天師畢竟有天師教數百年的傳承積累為根基,修的是最為正宗的玄門心法,可說是將能做的準備都做到了極致,因此總算留下了些和『天師』這個概念有關的本能。而大祭司所率領的復仇教會不過藏於西海岸一隅之地數年的時間,無論規模還是積累時間與天師教相比都差了十萬八千里,最關鍵的是他自身本來就沒有成神的準備,神魂遭受到天地洪流的沖刷之下,所有的意志,記憶,情感都只有煙消雲散,大概連一絲本能都留不下來。

    張天師還能算是個被神道概念牽扯而動的活傀儡,他則只能是個活死人,連傀儡都算不上。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努力和拚鬥,還有那千錘百煉的身手震懾人心摧破萬物的拳頭,都再沒有絲毫意義。

    除了那位姓張的中年神州男子還瞪大了眼睛傻看著這一切,其他所有匍匐在地的復仇教徒全都一動不動,看起來似乎和之前一樣,其實作為這儀式的一部分,他們也落得和大祭司相同的命運。就算他們只能算是枝幹末流,受到天地意志洪流的沖刷也許還不足大祭司遭受的百分之一,但對於螻蟻來說,一座山峰和一顆百斤大石並沒有什麼區別。

    這一刻,在風吟秋,在奧羅由斯塔奧術學院中的老婦人,在實驗室中的中年痴肥男子,在大陸所有關注著這裡的大法師的感知中,那由十一環奧術引起的法則波動終於完全消失。這一個可以塑造神靈的奧術巔峰奇蹟終於在更宏偉的力量面前折戟沉沙,煙消雲散。大法師們或是驚慌不定神思不屬,或是相互聯絡各自計較,對於大陸上最為優越,掌握著最大的權力和力量的人群來說,這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在這一切所發生的源頭,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精靈女子由始至終沒有看過倒下的仇斷大祭司還有跟著受到波及,成為活死人的數百復仇教徒一眼,在神靈的感知中這些枝葉連螻蟻都算不上。徹底平復那由奧術和祭典激發的天地胎動之後,精靈女子抬起了頭,舉起了手,昂首向天。

    精靈女子的頸脖和手臂都極為纖細柔和修長,這一抬手間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韻律,優美得好像整個天地都在跟隨著翩翩起舞。只是在抬起的過程中,她的那隻手臂就在以飛快地速度乾枯,衰老,柔和細膩的肌膚變得乾癟,失去了水分和光澤,直到完全伸直向天的時候,已經乾枯衰老得像是一隻在沙漠中埋了上萬年的乾屍的手臂。

    天空中只有繁星點點,精靈女子就用這只乾屍一樣的手臂對著那浩瀚星空輕輕一握,然後整條手臂就徹底粉碎,化作了無數碎末直接崩散到了虛空之中。

    這一瞬間,再不止是越過了法則界限的大法師們,整個歐羅大陸上所有能正式感知到魔網的奧術使用者們都能隱約感覺到整個魔網震動了一下。不過這震動只是極為短暫的一瞬,隨即又再沒有了絲毫的動靜,即便是再運用奧術也和之前沒有什麼不同,多數人也就只當是自己的錯覺,或者是之前那十一環奧術的餘波,並沒怎麼在意。

    不過在那滿是肢體和煉金器械的寬大實驗室中,一直坐立不安的痴肥男子一下站了起來,一直渙散的眼神也集中明亮了,臉上露出了幾分喜悅之色,他甚至還拍了拍手。

    而另一邊,大講堂窗邊的老婦人卻露出了疑惑之色,隨後很快地便轉變為震驚,最後就是憤怒。幾道奧術構成的法陣在她身週一閃,她的人影就從原地消失了。

    老婦人的身影再度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是在那滿是肢體和器械的實驗室中,她陰沉著臉掃視了一下周圍,就把視線落在了站立著的痴肥男子身上。痴肥男子臉上還有著之前緊張時流下的汗水,但已經沒有了歡喜的表情,對於突然出現的老婦人也沒表現出任何意外,只是眼神在渙散間有些躲閃,一臉痴傻地帶著種想看又不敢看的神情面對著老婦人。

    老婦人狠狠地看了痴肥男子一眼,轉身大步邁到了一張實驗桌前,對著支架上的蒙眼男子大聲詢問:「哈默,哈默,你在嗎?你那裡去情況怎麼樣?」

    蒙眼男子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除了縫合在一起的眼皮底下偶爾有眼珠的挪動,就像是死了一樣地安靜。老婦人也不再吭聲,只是陰沉著臉等著回應,痴肥男子在不遠處一臉痴傻地看著,同樣也是一聲不吭,整個實驗室靜寂得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場。

    難捱的十幾秒之後,蒙眼男子終於開口了,說出來的聲音帶著幾分慌亂和虛弱:「是…是傑佛遜副會長閣下嗎?我…我這裡的情況很不好……星殿受到了來自主位面的法則排斥性衝擊…所幸星殿大體結構沒有損壞,但是包括錨定序列在內的幾個功能被破壞了,我正在努力維持……」

    「怎麼會這樣?」老婦人聲音中帶著焦急和驚怒。「次元隔斷防護沒有開啟麼?」

    「…沒有…我…我們的資源儲備不足,之前沒有偵查到危險就沒有開啟,我已經請示過格里芬副會長了……非常幸運的是目前還沒有觀察到星界亂流,短時間之內安全應該沒問題,只是星殿的位置無法穩定,通訊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以修復錨定序列,恢復與主位面的傳送為第一要務,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其他功能。」老婦人的聲音重新穩定冷靜了下來,迅速堅定地下達了命令。「隨時留意通訊,如果有中斷的跡像之前,發送最後的星界坐標過來。我們會盡力想辦法幫助你。」

    「是。」

    「預計自主修復錨定序列的可能性是多少?」

    「…在不遇到大的星界亂流的情況下,犧牲星殿的其他序列,應該可以在十一年零三個月左右後恢復錨定…如果運氣好一直處於平穩狀態的話,只需要四年…」

    「最好的情況也要四年嗎…」老婦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蓋西迪閣下呢?」

    「……在受到排斥衝擊的時候,會長閣下短暫地甦醒了過來,不過他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和我溝通過,就又再度進入深層的冥想中去了。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如果遇到不能處理的情況可以去主動喚醒會長閣下麼?」

    默然了一陣之後,老婦人長嘆一聲:「法則衝擊對蓋西迪閣下應該是造成了相當的傷害……越是在這種時候,我們越應該要相信閣下的判斷,當真正需要他甦醒的時候,我想他會甦醒過來的。」

    「…是…」

    「那麼,暫時就這樣吧。如果星殿流動到有利位置的時候第一時間通知我們。我們這邊也會盡力想辦法的。」

    「是。」

    蒙眼男子再沒有了其他的響動。老婦人依然在桌前保持著原本的姿勢注視著他,好像想在那插滿了軟管的身體上看出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整個空蕩蕩的實驗室又陷入了墳場一樣的寂靜。偶爾有牆壁上或者哪裡桌面上的肢體或者儀器中的器官抽搐一下,傳來死氣沉沉的啪啪聲。

    這裡原本的主人,中年痴肥男子也是一動不動地站在不遠處,還是用那種有些散亂和怯懦的眼光偷偷看著老婦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婦人忽然開口:「你事先是猜到了會這樣,是不是?」

    「……我沒有猜到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痴肥男子看著自己面前的地板,細聲細氣地回答,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孩子。

    「這次的計畫是你提起的,你對那些精靈的反應預估也很準確,你敢說你沒有預計到神臨術引來的神靈會對星殿有所排斥?」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沒有見過他們的神靈,我真的沒猜到…」痴肥男子的聲音更小聲了。

    死死地瞪著痴肥男子一會,老婦人冷哼了一聲,繼續說:「好吧,那就算你不知道吧。但是哈默說他請示過你。你明明知道神靈是有能力對星殿產生威脅的,你為什麼不讓他開啟次元隔斷防護?」

    「…我們的資源儲備不多了,找不到人資助,發掘工作又不順利……開啟一次次元防護消耗太多了,這時候還是省省吧…」

    老婦人沒有再開口問,伸手一抓一推,七八枚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球體就在她面前浮現,然後連珠炮一樣地對著痴肥男子飛了過去。

    如果有其他的高階奧術師在這裡,只是這一幕就能讓他們的下巴掉在地上。這七八枚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球體居然是爆裂火球,酸液法球,冰霜法球,力場震盪等等三到五環奧術,在一些資源匱乏奧術文明相對衰落的窮鄉僻壤,念上半天的輔助音節扳上半天的輔助手勢後拼出老命發出一個這樣的奧術的法師就已經算得上是大人物了。但現在這些奧術在這老婦人手中簡直就像是零環戲法一樣可以隨便凝聚隨便丟出來的玩意,低層次的外環魔網簡直好像就成了這老婦人的寵物,能讓其他高階法師算得頭痛的奧術公式她只需要一個念頭就在一瞬間裡自動構建出來。

    但是這樣猶如奇蹟一樣的複數奧術,剛剛才飛到那痴肥男子面前的時候就無聲無息消失了。痴肥男子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看過一眼,好像老婦人剛才只是自己弄出來個幻術看著好玩一樣。

    咚的一聲悶響,老婦人狠狠跺了跺腳,她腳下的的青石地面瞬間崩碎成砂石,而且一圈震波飛速朝四周擴散,旁邊一張石質試驗台剛剛被波及到就四分五裂崩潰散落。

    但是這圈震波也沒擴散出去多遠,不過三四米的距離就忽然消失了。也就只有這方圓三四米的地面和最近的一張試驗台成了碎石之外,其他的地方絲毫無損,連桌上放置的滿溢的液體都沒有晃蕩一下。

    「你這個混賬……」老婦人終於怒氣衝衝地罵出了聲,她揮手在空中虛劃了幾道,飛快地吟出了幾個由復合音節疊加構成的宛如嗡鳴般的詞彙,周圍的景象突然扭曲了起來,好像空氣密度在飛快地變化,或者空間在被莫名的力量不斷揉捏壓榨。

    痴肥男子抬起眼睛偷偷地看了老婦人一眼,不過他並沒有什麼動作,反而是地上一直趴著當做凳子的兩個貴族少女忽然站了起來。她們兩人的緊靠在一側的雙手互相摟抱著,而各自外側的手則朝外揮舞,手指尖飛速捏合著細膩繁複的手勢,口中吐出的音節相互和鳴就像是兩個心有靈犀的歌詠者一樣,周圍那被微微扭曲的景象馬上就恢復了正常。

    完成了這一切之後,兩個少女就站在痴肥男子的身後沒有再動彈。由始至終,兩個貴族少女臉上都帶著陽光而迷人的微笑,粉嫩嫩的臉蛋上透著腮紅和青春的活力,好像她們不是在消弭一個大法師帶著憤怒的恐怖奧術,而是在陽光春風中一起撲蝴蝶。

    老婦人看也沒看這兩個可愛的陽光少女一眼,只惡狠狠地看著前面散發著陰鬱的痴肥男子,而痴肥男子只是眼光閃躲地盯著自己腳下的地面,甚至不敢去和老婦人的眼光相對。

    看了痴肥男子好一陣子之後,老婦人才忽然開口問:「你犯了這麼大的錯誤,居然還不許我在你這裡發發火了?」

    「我都讓你法術成型了……」痴肥男子細聲細氣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幾聲。然後這巨大實驗室中的一些儀器,還有肢體標本就像活過來一樣自動挪動了起來,以極快的速度聚集到了痴肥男子還有兩個貴族少女的背後,兩名貴族少女又微笑著撐開了雙手。

    在這個神靈氣息降臨凡世的不眠之夜,奧羅大平原東南部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有一些附近的奧術師觀察到了奧術波動,判斷這場地震可能是有強大的法則性奧術引發的,不過相較於神靈的事來終究是微弱枝節,甚至都沒在他們的記憶中留下什麼印象。

    而在這一切的始發地西北邊疆上的灰谷鎮,也發生了一些同樣的沒外人知曉,但影響極為深遠的異變。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3
第六十九章

    在精靈女子昂首向天,抬手一握的時候,風吟秋感覺到了一種類似陰陽逆轉,生死混同的奇異感覺。

    不同於一切都可以在魔網上反應得清清楚楚的奧術,神靈所屬天地法則本身的波動和神州道法頗為類似,境界到了方能明白其中的玄妙。風吟秋還來不及細細體悟其中的奧妙,這波動就轉眼消失了。而且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至少在這裡的人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常。精靈女子的表情依然是一片平和冷淡,眼神中依然是一片滄桑漠然。

    下一刻,精靈女子忽然低頭看了地上的風吟秋一眼,那好像萬古冰岩一樣的表情和眼神終於有了些改變,似乎是微微笑了一笑。不過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因為光影改變造成的錯覺,這精靈女子就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充塞天地,將人的精神靈魂都一同震懾的莫大感覺。一切好像都恢復了原狀,一直呆滯著的矮人,商隊護衛和僱傭兵俘虜們也都東張西望,雖然還沒從之前的巨大震驚中完全回過神來,但這股久違的輕鬆感讓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散發著真神之威的精靈女子是徹底離開了。

    「仇先生!仇先生!你怎麼了?」相對於其他矮人還在那裡東張西望,不遠處姓張的中年神州男子第一時間就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這裡跑過來。

    但還有比他更快的。白光一閃之間,阿達裡爵士魁梧的身軀就出現在了風吟秋的面前,那一對斬馬長刀對著他的雙腿狠狠斬下。

    轟隆聲中碎石飛濺,卻不見血光暴起。仰面躺著的風吟秋就像泥鰍一樣從兩把長刀之間滑了出去,然後又以一種根本不可能用力的姿勢站了起來,眨眼間就已經退出了十數米之外。

    「果然恢復了。」老爵士的聲音沉悶如一口鏽蝕了百年的老鐘,而且不驚不詫。連他自己都在剛才的法則波動中受益不小,所以對於風吟秋的傷癒也並不奇怪。

    風吟秋沒說話,但其實他自己是感覺很奇怪的。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兩三秒之前他的傷勢其實根本沒有任何起色。

    純論肉體的生機和活力,曾受過狼神洗禮的風吟秋幾乎已經遠超出了『人類』這個範疇,若以常理來說,即便是沒有之前那樣的蘊含生機的法則波動,這麼長的時間躺在那裡,即便是再重的傷也該是痊癒得差不多了。

    但其實並不是那樣,因為下手擊傷他的是大祭司仇斷。這位曾經的故人和朋友對他的情況極為瞭解,下手也很有針對性,那一拳不只是將他給重重擊傷,還以入微霸道的拳勁和拳意將他體內震散的生機給全數扭曲打結在了一起。認真說來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手段,只是比尋常的截脈點穴手段霸道強橫了幾分而已,不說拿捏住氣血,打通任督二脈貫通天地之橋的先天高手,就算是內力修為有了一定基礎的普通玄門弟子,也能慢慢搬運自身內息磨去外來拳意,理順脈絡貫通氣血。

    偏偏風吟秋做不到這一點,他的氣血生機旺盛無比,內功底子卻是極差,根本掌控不住內息去做慢慢搬運的水磨功夫。若是尋常傷勢只憑身體血肉的本能就可以自癒,但被仇斷大祭司特意用拳勁扭曲過後的身體,就像骨折之後沒有正位的斷肢一樣,僅憑本身自癒只能是傷上加傷。如果是尋常的點穴截脈手法,他還可以鼓起氣血強行沖關,大不了多嘔上幾口血就可以,但大祭司的拳勁拳意的效果滲透全身直至五臟六腑,他還真要鼓起狼神之力來強行硬衝的話說不定就能直接將自己腸子從嘴裡噴出來。

    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在那滿溢著生機的法則波動中受益,恢復傷勢,風吟秋卻不行。

    發生的事太多太大,讓風吟秋甚至也沒空暇去留意這個。直到最後,那個精靈女子在消失之前低頭對他看了一眼,似乎還笑了一笑,一股和自然溢出的生機完全不同的強大力量直接灌注在他身體之內,才奇蹟一般地將仇斷大祭司留下的拳勁拳意消抹,眨眼之間就將他的傷勢完全恢復過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風吟秋都還在愣神之中,阿達裡爵士就已經攻了過來。

    不明白的事可以之後慢慢想,眼前的敵人卻是要先對付的。風吟秋看了看虎視眈眈的老爵士,還有遠處窺探著的復興會女法師,他現在傷勢痊癒,識海中的萬有真符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就算這在場的矮人和這兩個敵人聯手起來他也絕對可說來去自如,唯一有些頭痛的就是如何從那些矮人手中將那三個少年給救出來。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擒下戰力最弱的復興會女法師,不止可以用來威脅老爵士交換人,說不定還能再度搜刮來幾張高階奧術捲軸,但看看女法師滿臉警惕地站在遠處並不靠近,就知道對方也正防著他這樣做。

    「我大概還能多撐一會,你有什麼計畫和後手沒有?這個西方人好像已經完全恢復了,我感覺到了他又再度用出了力場手的奧術。要硬來的話我們的機會不大。」

    阿達裡爵士低沉的聲音傳到斯蒂芬妮的耳朵裡。在動手之前,這位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兵就用奧術和女法師建立了密語通訊。不過此時的密語卻不能帶給女法師絲毫的安心,這個古怪西方人的完全恢復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個壞消息。相比之下,阿達裡爵士從剛才的法則波動中得到的好轉就極為有限,畢竟自然的衰老不可能恢復,奧術戰甲帶來的副作用傷害更多集中在精神乃至靈魂層面,所以老爵士也只能說『還能多撐一會』。

    面對這個能力詭異而強大的對手,這時候暫時的撤退好像才是最合適的,但是想想之前明明都幾乎已經捕捉成功,斯蒂芬妮又極不甘心。她也完全沒想到十一環的神靈律令居然會引來異族大祭司使用神臨術,神臨術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想了想,她咬牙低聲問老爵士:「能讓那些矮人一起來幫忙麼?」

    「我和這些蠻人沒有任何的關聯,他們好像只是和那些西方人有走私上的合作關係。我也只是單線地和那些西方人接觸。」

    斯蒂芬妮啞然。老爵士這樣的老派帝國軍人,和打了一輩子的矮人之間說是血海深仇也不為過,確實不會有任何私人方面的情誼可言,這次能攪在一起其實要多虧了那些西方人。雖然倍受欺壓,但這些西方人賺錢的本事確實有一手,金幣和麥酒開道之下和矮人有了不少私下的合作。只是掃了一眼滿地趴著沒有絲毫動靜的邪教徒,斯蒂芬妮就算並不清楚剛才他們在神臨術壓制十一環奧術的過程中受到了什麼衝擊,也大概能感覺得出來絕對不會好。

    「仇先生,仇先生,你怎麼了?能聽到我說話麼?」姓張的中年人吃力地抱起了大祭司的上半身使勁搖晃,但是卻得不到絲毫的回應。大祭司的眼睛張得大大的,呼吸也平穩綿長,但眼神中卻看不到絲毫的神采。焦急無比的他只能轉而向著旁邊的阿達裡爵士求助。「爵士大人,請你幫我們看看我們大祭司怎麼樣了吧。那個奧術捲軸到底有什麼問題?那可是我們花了三百萬奧金向您購買的啊!」

    他的詢問注定得不到回答。老爵士沒有回答的閒暇和興趣,他雙手持刀淡淡地看著不遠處的風吟秋,如同一隻蓄勢待發隨時撲擊而出的猛獸。只是這氣勢也讓姓張的中年人不敢真的上前糾纏。而風吟秋知道怎麼回事,卻也同樣沒有興趣和閒暇去給他解釋。加上遠處舉棋不定猶豫的復興會女法師,這裡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僵持中。

    外圍的矮人們這時候開始朝中間圍攏了過來,他們吵吵嚷嚷的沒什麼紀律性,有的還在為剛才發生的奇蹟口沫橫飛地談論爭吵,有的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對匍匐跪著不動的復仇教徒們踹上幾腳,擰著他們的耳朵大吼上幾聲,看著他們沒有任何反應的呆滯面孔哈哈大笑。走在最前方的是金石首領,還有一個比他大上兩圈,比平常人類還要高上一些,在矮人中絕對算得上是巨人的矮人,無疑就是這後來的怒風氏族矮人們的首領。

    看著中間的風吟秋,復興會女法師和老爵士,兩個矮人首領的臉上都透著絲絲殺氣,他們不大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卻很清楚現在他們好像已經是明面上僅存的最大一股力量,中間的這些人顯然不是,或者說不再是他們的盟友。

    「金石首領,您能不能…」姓張的中年男子轉而向兩個矮人首領求救。但是他剛剛才開口,金石首領就用一個凶狠的表情和手勢制止了他的話。

    「什麼都不能,張。」矮人首領用手指虛戳著神州男子。「看在你們以前給我們走私提供的麥酒和糧食都不錯的份上,今天晚上你可以活著離開。不過也僅此而已。你也要知足地不要再來煩我了。要知道你們的大祭司可是還欠我很大一個承諾呢,看來他是沒辦法完成了。而且他還曾經揍過我,如果不是今天我太忙要做的事太多,我應該把他弄過來切碎了丟去地下喂蜥蜴的。我雖然不清楚他和你那些可憐的教友們遭受了什麼,但是幸運的你剛才也看到了,那可是一位偉大的真神來阻止你們的儀式,我可不覺得他們能在真正的神靈的力量面前倖存下來。」

    「可是我們之前有過協議……」

    「別再給我提什麼協議。協議是給活人或者有用的人準備的,他們現在這個樣子也許暫時勉強還能算活著,但卻肯定是沒用了。好了,到此為止吧,你再多說一句話來試圖讓我浪費更多的精神,我就馬上宰了你。」

    矮人首領轉過來看著風吟秋和老爵士兩個,毫不掩飾表情和聲音裡的猙獰:「至於你們。變成蜥蜴的大便是唯一的結局。如果乖乖投降的話,我會讓你們死得稍微痛快一點,只是稍微。畢竟你們殺了我那麼多的同胞。那邊那個小子就不用說了,凡是用奧術的帝國人都該死。」

    「我有一個建議。」風吟秋忽然對著遠處的斯蒂芬妮說。「只要你給我一個不弱於之前我奪取過的那樣的奧術捲軸,我就幫你們脫身,順便解救那個三個學徒幫你完成諾言怎麼樣?我自己一個人的話可是隨時都可以脫身離開的。」

    這是個讓所有人都為之一呆的建議,不過女法師很快也就反應了過來,現在放棄之前的敵對合力對付這些矮人確實是對雙方最有利的選擇,只是這個彎轉得實在太大,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過斯蒂芬妮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回答,阿達裡老爵士卻開口了:「我們自己也可以脫身。如果你要救你朋友的學徒,我們說不定也會幫幫忙。」

    「哦,看來大家的看法還有些不一樣呢。」風吟秋笑笑。

    「哈哈哈哈哈哈……」瘋狂的大笑從金石首領的嘴裡發出來。雖然傷勢已經痊癒,但是他大張著的嘴裡依然還滿是金屬色的血,還有好像通往地獄的糞坑一樣的噁心腥臭。「你們還真以為你們你們那可憐的奧術能有用?你們以為我分出去一半多的貨物,只是把怒風氏族的雜碎們叫來看戲的嗎?」

    轟的一聲巨響,地面猛然跳了一下,那是金石首領旁邊的那個巨大矮人極不耐煩地用錘子猛擊地面。那是個看起來至少有數百斤重的巨大戰錘,金屬的把柄上是一整塊磨盤大小的渾濁晶石,這看似隨手一擊不僅是把地面打出一個大坑,坑邊緣的泥土碎石還呈現出結晶的模樣,那是濃郁的地元素破壞性的外溢造成的。

    巨大矮人滿臉不耐煩和不滿地對著金石首領用矮人語呵斥了幾句,金石首領不慌不忙地回答了,才轉過來對著幾人嘿嘿一笑:「他等不及了,問我為什麼要和你們廢話,為什麼不直接把你們砸成肉醬就好……嘿嘿,這是他腦子不好用。如果不和要殺的人多說一些話,讓他們明白接下來他們要遭受什麼,讓我明白他們在想什麼,那和殺豬宰羊又有什麼區別?那又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你們歐羅大陸的蠻夷可真有趣。」風吟秋忽然笑了笑,說。「比我們那裡要噁心多了。」

    「那還真是失禮了。」斯蒂芬妮冷冷一笑,伸手撥了撥耳朵上的一枚耳釘,身影開始在空氣中慢慢變得模糊起來。

    「那就開始我們的樂子吧,更噁心的奧術雜碎們。」金石首領咧了咧嘴,雙拳互擊,發出兩輛金屬馬車相撞一樣的悶響。

    「仇先生!仇先生!」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姓張中年人驚喜的叫聲插了進來,讓兩邊的動作都不禁停下。

    只是這個神州男子當然不會有這樣大的影響力,而是他叫聲中的那股驚喜讓人愕然。眾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過去,正好看見剛才還如活死人一樣的大祭司仇斷自己坐了起來。

    雖然神情還有些惘然,眼神也好像還有些迷茫,但那確實是活人生靈才有的動作,和剛才那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已有本質的不同。他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的中年人又閉上了眼,沉默不動了數秒之後再睜開,似乎又清醒了幾分,開口問:「東嶺兄?怎麼了?」

    「仇先生,我便知道你定然會沒事!」中年人極為激動,幾乎要喜極而涕的樣子。雖然他看起來還比大祭司仇斷的年齡大了不少,但分明是已經把他當做了心中支柱。「剛才的祭典中,那個精靈女子…他們說是真神下凡,您,您…祭典成功了沒有?」

    「等等等等…我的頭還有些暈……」大祭司抬手一擺先阻止了中年男子的詢問,撓了撓頭,又像是忽然想起來一樣把這新生出來的手臂拿到眼前來仔細看了看,發呆了一兩秒後豁然一笑:「雖然真正的男人只需要右手便行了,但這樣也不錯。」

    「仇先生…您……」

    大祭司沒理會有些發呆的中年男子,徑直站了起來。他想了想,開始擺出一個拳架,然後就那樣旁若無人地打起拳來。

    好像是新獲得的手臂讓他不習慣一樣,剛開始的幾個架勢他還頗為生澀,但馬上隨著接下來的套路就找回了感覺,越來越熟練。不只是動作和姿勢,拳勁,拳意,還有所激發的罡氣也運轉得越來越嫻熟,越來越渾厚,最後伴隨著他每一次踏足頓下,周圍的地面和四周觀看的人心中都是同時一抖,他每一次揮拳擰身,身周的大氣都在伴隨著一同呼嘯狂奔,虛空中彷彿有看不見的雷鳴在湧動。

    最後的一拳朝天,裹挾而動的罡氣勁風怒嘯著衝天而去,四周的火光一陣狂閃,幾乎要被吹熄一樣。等到靜下來之後,上空的星辰都忽然亮了幾分,那是有低矮的雲霧被這一拳所逼開。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宛如今日生。」他開口低吟了一句,臉上再沒有了剛才的惘然和迷茫,所有的精氣精神都隨著剛才的那一套拳回來了,甚至好像還多了些什麼難以言說的東西。看著其他一直發呆瞪著他的幾人,他臉上的橫肉擰出一個笑容來,頗為大氣地一揮手:「讓大家久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4
第七十章

    場面一時間有些詭異的安靜。

    當然也不完全是這樣,外圍的矮人戰士們依然是吵吵嚷嚷的,只是在中間的幾人都不知該說什麼。這個轉折可以說是那個神臨術的餘波,但是帶來的衝擊可並不遜於之前的真神現身。這位邪教大祭司算是眾人默認在這裡的第一戰力,在都以為他已經死的時候又重新粉墨登場,立刻就給這裡的局勢徹底打亂。

    而且他這重新甦醒後的舉止和態度,又實在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厄,這個,大祭司先生…」首先開口的是金石首領,這個窮凶極惡的矮人頭目第一次露出了和凶戾猙獰無關的表情。他咳嗽了一下,好像顯得有些尷尬。「我實在沒有想到,大祭司先生面對一位真實神靈的威能之後,還依然能夠…能夠…能夠…這樣有精神,實在是太強大了……呵呵…」

    「真實的神靈?是說剛才那個女精靈嗎?確實有番不同的氣勢。」大祭司回憶了一下,然後重重地哼了一聲。「不過管她是神是鬼,居然敢一巴掌拍我臉上,阻止我的復仇大計,日後遲早要找她好好算賬!不十幾個巴掌反抽回去將那自以為是的漂亮臉蛋抽得豬頭一樣,再好好調教一番,簡直就枉為頂天立地的男人!」

    金石首領好像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能擠出一個非常彆扭而古怪的表情。他那長相和模樣好像只適合要生吞人肉那樣的猙獰凶惡,露出其他類型的表情都讓人感覺說不出的古怪和難看。

    「大祭司先生,看樣子你已經完全恢復了?」斯蒂芬妮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走了過來。「那麼我們之前的約定你可還記得?你可是答應了我們,在儀式結束後要把那個人交給我的……」

    大祭司只是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極為不屑地回答:「復興會的臭小子,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剛才說過……啊,對了,剛才的一句我是用我們西大陸的語言說的,你確實聽不懂。那麼我現在翻譯給你聽:以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死了一樣的全都不算數了,從今天開始就是光輝燦爛的嶄新人生。所以你就不要用那些已經死了的東西來妨礙我的新生了。」

    說到這裡,他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來一樣,眼珠上翻微微出神了幾秒,然後忽而轉過頭來看著斯蒂芬妮和老爵士,說:「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們就覺得有些奇怪,你們復興會居然會捨得把已經不可能再造的十一環奧術捲軸賣給我們……雖然我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各種意義上的,但給人的感覺總有些奇怪。只不過我們查不出那個捲軸有什麼毛病罷了。現在想起來,你們應該是事先就知道使用這個奧術塑造次級神靈,會受到神靈的反噬這件事吧?」

    「對!之前我們就有過擔心其中會有什麼不妥!」一旁的張姓中年人也頗為激動地大叫起來。「如果不是這樣,標榜要找回奧術榮光的你們怎麼可能把這樣的奧術瑰寶給賣掉?只是我們請人鑑定這張捲軸本身並沒有問題,而且實在是沒有選擇才只能這樣做。」

    「正是這樣!這種有嚴重缺陷的玩意也敢拿來胡亂售賣我們幾百萬奧金,現在還有臉來給我說什麼協議?」大祭司重重一哼。「不過我說過,以前的一切就像是死了一樣都算了。看在經歷了這番波折也讓我感悟良多,獲得新生的份上,我也不要你們償還那些已經付了的奧金,不過你們也不要用什麼協議來煩我。」

    「仇先生,那這些教友們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還不醒來?」張姓中年男子在旁有些焦急地問。

    「他們再也不會醒來了。」大祭司看了一眼周圍滿地不動的復仇教徒們,搖搖頭,不過神色之間不見什麼嘆息遺憾之意。「他們的靈魂在剛才的儀式中已經和神靈的波動完全融合在一起。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壞事,他們的大仇已報,心願已了,無病無痛毫無遺憾地與天地同在,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呢?」

    「這……那仇先生您…」

    「我當然是憑藉自己強大的意志和堅定的靈魂,擺脫了那精靈女人的掌控。你沒有聽見剛才我充滿了鬥志的一聽就知道是發自靈魂的怒吼麼?」

    「那…仇先生,是因為還您還沒有報仇麼?那之後您還是要繼續領導我們…」

    「不用了。包括你在內,今天已經有許多人報了自己的仇了。再進行無端的殺戮實在是沒有必要,冤冤相報何時了呢?至於其他人,我會用其他方式幫助他們。至於我的仇,我自然也有我的方式。」大祭司雙手環抱,昂首挺胸。「因為我在今天大徹大悟了,仇恨只會帶來新的仇恨,這世界上還有比仇恨重要的東西需要我們牢牢緊記。」

    「…是什麼?」

    「當然是愛與正義。」他很堅定很有力地回答。

    「……」

    「……這是怎麼回事?」斯蒂芬妮忍不住在奧術通訊中向阿達裡爵士請教,這些西方人居然能請到幫他們鑑定這個十一環奧術捲軸的大法師,這件事讓她很有些吃驚,但現在最讓她弄不明白的還是眼前這個邪教大祭司。「這個西方人好像和之前不同了,變得這樣……瘋癲古怪。我記得失敗的神術祈禱是會產生神魂震盪的…但是這個…看那些其他復仇教徒的模樣好像是全都成了沒有意識的白痴,怎麼這個祭司首領反而變成瘋子了?是不是剛才的神臨術中精靈動了什麼手腳?」

    「不知道。帝國時代的成神儀式沒有失敗的,也沒有異族大祭司用神臨術來干涉的先例。」老爵士的回答很簡練,他畢竟只是有相當奧術水平的軍人,而不是真的專研奧術的法師。

    嘰裡咕嚕的矮人語和巨大的風聲一起從旁邊響起,是那個怒風氏族的矮人首領再也忍不住了,揮舞著那柄巨大的戰錘站了出來。他似乎是不會帝國通用語,當然沒耐性在這裡聽這些異族聒噪,能忍到這個時候多半還是因為剛才大祭司那一套拳法的關係。金石首領在旁邊用矮人語說了幾句之後,做了一個無奈的姿勢朝旁邊退開。

    「…這位是怒風氏族的穆裡艾?鑽石之錘?狂風戰士,他說現在就要把這裡所有人類都全部幹掉。我已經向他解釋過了關於我們的同盟約定了,但是他說沒必要再理會一群弱小的西方人。大祭司閣下,您也知道我們黑石氏族損失慘重,現在我已經沒能力約束他了……」

    金石首領努力地解釋著,臉上努力做出很為難的表情,只是那張臉怎麼看怎麼都隱隱透露出一股凶惡奸猾的笑意。

    大祭司卻顯得並不在意,反而微笑著點了點頭,捏了捏自己的拳頭,一身筋肉湧動間骨節噼啪作響得很有節奏,就像有人用竹節骨牌敲打出一個鏗鏘有力戰意凜然的曲子。他揮揮手示意張姓中年男子站開,笑道:「來得正好。這大徹大悟,獲得新生之後正好需要個木樁來練練手熱熱身。這位狂風戰士實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如果不把他打得屁滾尿流口吐鮮屎,豈不是辜負了他這麼勇敢的鬥志?」

    金石首領咕噥了兩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這番話轉達了過去,那個身軀巨大的矮人首領先是對著周圍的矮人呼喊了幾句,似乎是讓他們等著圍觀就行,然後就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一樣拖著那柄數百斤的鐵錘朝著仇斷大祭司飛撲而去。

    這個矮人首領比尋常人都要高一些,寬度和厚度則幾乎是普通人的三倍以上,全身都是矮人特有的粗壯筋肉,胳膊當得了尋常人的腰身,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筋肉的堡壘,但是這行動起來的速度敏捷居然也遠勝普通戰士,那數百斤的戰錘帶起巨大的風聲劈頭蓋臉地朝著大祭司砸來。不過大祭司只是微微一晃,這戰錘就擦著他的身體砸在地上,轟的一下砸出一個晶化了的大土坑。而大祭司側身時的順手一拳敲在了這矮人首領的頭上,力度看起來連這一錘的百分之一都夠不上,卻敲得他連連後退,單手扶著腦袋搖頭晃腦了好一陣子才站穩了重新撲過來。

    看著這巨型矮人和大祭司翻翻滾滾砂石飛揚地打在一起,斯蒂芬妮覺得這事態的發展有點讓她的思維有些跟不上了。幾分鐘之前她和老爵士正苦心積慮地想要抓住那個古怪的西方人法師,在矮人的壓逼下正要嘗試合作的可能,劍拔弩張中互相試探算計,激盪腦力考驗心性。但隨著這個大祭司的清醒,雙方迅速就轉變成了可有可無的路人,連旁邊的矮人都不大理會他們了。看看那個叫做風的傢伙,也是一臉茫然,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打在一起的兩人。

    而風吟秋此刻心中的驚愕古怪茫然,其實還要遠超過復興會女法師所看到的。

    他見過真神臨凡天崩地裂,見過社稷更替神州板蕩,見過人心叵測白首按劍血肉相殘,也見過讓人不可思議的玄門妙法大道神通,但若論匪夷所思讓他完全理解不能,今天這事絕對排的上前三。

    不像是其他人只是隱隱覺得有些奇怪。對成神中的天地變化本質,他雖然不是神道中人,卻遠比任何其他奧術師甚至神職者都要清楚得多,因為他曾有過直觀感受,親眼看著那個企圖成神的狂妄之人是如何在天地意志的洪流沖刷下活活變成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位天河仇斷大祭司怎麼可能變成這個樣子的?在如此強大的天地意志的沖刷下沒有變成活死人,卻是性情大變頭腦抽筋口不擇言,這就像一股巨大山洪沒有將一隻席捲其中的虎豹給淹死,只是將之給變成了一隻野豬一樣。

    莫不是有陰鬼附身?或者什麼高人奪舍轉生?這好像能與大祭司行止迥異的古怪沾上點邊,但也不可能。雖然風吟秋還沒親眼見過這歐羅大陸上的陰魂,但和歐羅人也是血肉之軀一樣,這些東西本質上也都是扭曲了的執念意志所化,不會和神州有什麼不同,在日光神殿中所看的典籍中也有記載。仇斷大祭司一身氣血厚實凝重到了極點,就算他本身再無意識尋常陰鬼也近不得身,而且剛才那陣飽含生機的天地法則動盪,可說是天地本身的氣血湧動,不用說這灰谷鎮,方圓百里之內再是什麼陰鬼也都要煙消雲散。

    至於奪舍轉生什麼的,比陰鬼附身更要難上千百倍,在神州大地上縱然是佛道兩門的絕頂高人也不敢輕易行這種逆天之舉,肉身屍解轉世投胎就算是極限了。就像不同之人互換手足肢體,任憑結合得再好,若不以法術時時滋養緩和就要壞死腐朽一樣,血肉之間尚不能相融,神魂間的複雜玄妙比之肉身又何止高出百倍。不經父精母血孕育不受天地二魂滋養的他人肉身對神魂會一直排斥腐蝕,行止運動間異常費力也就罷了,時間稍長就和自殺無異。

    而最關鍵的是,風吟秋什麼也沒有感覺到。不管是陰鬼還是出竅的神魂,他都沒有絲毫感覺到,而要依靠魔網的奧術則更不可能瞞過他了。

    仔細一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神靈化身的女子做了點什麼。風吟秋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了。畢竟這歐羅大陸和神州大地的天地法則有異,也許真靈顯化上也有些他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不管怎麼樣,這位故友能清醒過來總是好事,只是看他那舉止言談間透露出的古怪,頗有些以前認識的那個被人猛擊過頭腦一直未能痊癒的神殿騎士的味道,風吟秋也不知道該是喜是悲。

    這時候仇斷大祭司和那叫做狂風戰士的矮人首領已經來來往往打了好幾個回合。那矮人首領狂呼怒吼不斷,一柄重錘舞得如旋風一樣,不過卻一下都沒有打中仇斷大祭司,反而身上已經中過數拳。只是在風吟秋看來,這看似精彩的場面簡直就和鬧劇無異。那矮人首領不過是仗著力大無窮身體結實壯碩而已,戰技雖然精熟,看得出也是身經百戰磨練出來的,但總歸也是粗糙得厲害,落在軍團亂陣之中能說是個以一當百難對付的兇猛怪物,但一對一面對仇斷大祭司這樣的武道高人最多也只是一合之敵罷了。莽牛野豬再是兇猛再是有力量,在高手面前也不過是一刀的事。也許那矮人的筋肉結實刀劍難傷,身上的甲冑上說不定還有元素防護之類,但在仇斷大祭司的先天拳勁下,也不比一張破皮甲好上多少。

    而現在這兩人居然還一直打得勝負未分。仇斷大祭司一時用上些小巧擒拿,卻又被矮人的蠻力掙脫,一時用上些隔山打牛的內勁震得矮人嗷嗷亂叫,卻在矮人強悍的體質下只痛不傷,招數銜接戰機把握上生疏得厲害,看起來就好像之前遭受天地意志的衝擊雖然沒變白痴但確實神魂受震頭腦也不大好用了似的。

    好在和演練那套拳法時一樣,這種生疏很快也漸漸變輕然後消失。終於大祭司的一個四兩撥千斤將矮人首領的揮錘橫掃帶得自身完全失去了平衡,然後重重一拳擊在了他胸口上。

    通的一聲悶響。矮人首領那石塊一樣厚實的身軀直直飛出了二十多米之外才跌跌撞撞地站住,但這樣巨大的衝擊力好像也沒對這筋肉堡壘一樣的怪物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矮人首領摸了摸胸口已經不成形狀的甲冑,怒吼一聲又重新撲上。

    但大祭司這個時候卻已經收拳抱胸,昂首向天,連看也不看這依然還生龍活虎的矮人首領。

    厄的一聲,剛撲出幾步的矮人首領忽然身體巨震,腳下一軟就那樣跪倒在地,厚重敦實得像花崗岩一樣的身軀開始發出顫抖,一雙銅鈴一樣的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來。幾息之後,他好像忍耐著極大的痛苦拚死怒吼一聲站立起來,但剛剛站起,一口濃稠得像是半凝固了一樣的鮮血從他口鼻中同時噴了出來,然後這個筋肉堡壘一樣的巨大矮人再次跪倒,徹底癱軟著撲倒在地,只剩一股股的濃稠鮮血從他頭臉處往外冒。

    這個時候,大祭司才斜眼下瞟,看了看地上只剩微微抽搐的矮人首領,好像有點感嘆地說:「居然能堅持著只吐血,真是個堅強的戰士。你得到我的尊重了。」

    周圍圍觀的矮人戰士轟然鬧騰起來,不少人提著武器就要朝中間衝來,不過這時候金石首領用矮人語尖叫著咆哮了幾聲,又重新讓他們站住了。

    「這…大祭司閣下,剛才的那一拳叫做什麼?」金石首領轉過頭來問。從剛才一開始,他就雙眼圓睜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兩人的戰鬥。在風吟秋看來拙劣好笑的交手落在他眼中好像精彩無比。「您是在特意給我展示是嗎?之前的幾個技巧非常了不起,不過最了不起的還是最後這一拳。那叫做什麼名字?我想一定有個像是『像虎一樣把心掏出來』『像劈山一樣劈開』這樣威猛的名字。」

    「最後這一拳叫做『單身三十八歲的男人的右手的力量你承受不起』。不用多想了,你是學不來的。」大祭司看了金石首領一眼,淡淡說道。

    「還有,不要再叫我大祭司閣下了。我之前就已經說過,過往的昨日就像死了一樣。不管是什麼頭銜,還有名字,都與現在的我無關了。」他臉上橫肉擺出一個嚴肅認真的表情,提氣開聲,中氣十足地對周圍的人宣佈道。「我已經想好了我今後的名字:你們以後可以稱呼我王者無敵?仁愛之劍。」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3 19:2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4
第七十一章

    「如果你手上的底牌不足以支撐強行動手也有60%以上的把握,那最好現在就馬上離開,我掩護你。一個已經瘋癲了的強大戰士是極度危險的,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一個毫無理智的瘋子到底要做什麼。」阿達裡爵士的聲音從奧術通訊中傳來,依然是沉悶漠然而不帶絲毫感情。「殿下的任務雖然重要,但並不是必須要在這裡完成。與其準備不足失敗在這裡,不如回去把情況告訴傑弗遜小姐,讓她親自來。」

    「……不,再等等,再試試看。」斯蒂芬妮咬了咬牙,不久之前險些就成功的經歷,讓她實在無法放下。「…從精神解析的角度來講,瘋子也並不是完全無法杜測的。瘋癲的行為之下一定有暗藏的邏輯,只要我們能發現,重新利用這個邪教頭目也不是不可能的。他看似頭腦有些不正常,也並不意味著沒有了判斷力,只憑單純的本能可不可能擊倒那個巨大矮人……還有…如果放任那個西方人法師再去學習到更多的奧術,以後的抓捕行動就更為危險了…」

    「…好。」老爵士的回答依然簡練而乾脆。

    在斯蒂芬妮還在考慮怎麼樣去說服這個有些瘋癲的大祭司的時候,金石首領已經先一步走上去說:「大祭司閣下……啊,不對,應該是王者無敵?仁愛之劍閣下。你說以前的承諾都不算了,那真是非常地遺憾…你可是答應了要教授我你獨特的戰鬥技巧的。不過就算是以前的不算了,我們也可以重新商定一下吧,而且這確實很有必要。您看,您把怒風氏族的狂風戰士給擊倒了,如果不能好好安撫和震懾周圍這些怒風氏族的戰士們,他們肯定都要發瘋一樣地找你報仇。就算閣下你的力量強大,並不怎麼怕他們圍毆。但這麼多你曾經的教徒和族人應該怎麼辦呢?你說他們清醒不過來,可萬一其中就有像你一樣擁有堅定的意志和強大的靈魂的呢?說不定等一等就會有人慢慢清醒過來。即便不能清醒,難道眼睜睜地就看著還有呼吸還有心跳的他們被怒風氏族的戰士活生生地踩成肉醬嗎?」

    「嗯?」已經更名為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大祭司悶哼了一聲,眉頭一皺,臉上的橫肉擠出幾分殺氣來。

    「仇先生,這矮人說得也是啊。說不定還會有人……」姓張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跑到他身邊,很顯然金石首領首先把他給說服了。

    「這個時候只要你答應把你們西方特有的徒手戰技教授給我,你馬上就是我的導師,在我們矮人裡導師的地位是非常高的,你的屬下當然也就成了我們黑石氏族的天然盟友。而且你的強大他們也是看到了,一旦知道以後我在學習你的戰技之後也會一樣強大,他們肯定就不敢亂來了……」金石首領的臉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好像一隻看到了一萬斤人肉的巨大禿毛食人鼠。

    「尊敬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先生。對於這樣的情況,其實您完全不必要擔心。」斯蒂芬妮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了,那個西方人新取的名字雖然有些拗口,其實也不算太奇怪。而那個嗜血矮人首領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的威脅言辭,在她看來簡直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合作提供鋪墊。她的空間包裡還有著幾張法則性捲軸,對付這兩個怪物一樣的西方人也許不夠,但要對付這周圍的矮人戰士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只要有我和阿達裡爵士大人兩人在這裡,這些矮人絕對沒法子傷害到這些無辜的教徒們。我不知道您現在需要什麼,或者以後需要什麼,但只要你提出來,我們復興會的能量和手段你也是知道的,一定可以給您提供巨大的幫助。現在只要你幫助我們捕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陣大笑突然從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嘴裡爆發出來,他依然是雙手抱胸,仰天大笑,好像矮人首領和復興會的女法師剛剛是在給他講笑話。

    「我理解你們,我非常理解你們…」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看著金石首領和斯蒂芬妮頻頻點頭,臉上雖然滿是笑容,但橫肉之間卻沒什麼善意。「你們看到我不小心被那精靈女人一巴掌拍在臉上,昏迷了一陣子,就以為我腦袋裡全都是糨糊了?這個時候居然來和我說這些廢話,你們在侮辱我的智商麼?」

    「金石頭目。你不要以為我聽不懂你們的矮人語,就不知道是你在鼓動那個大塊頭來試探我,順便叫他來送死。如果你們是當真敵對的兩個氏族,或者說你沒辦法掌控的力量,你敢放心讓他們來和你一起啃這塊肥肉?怒風氏族裡的哪個祭司長老才是你的同夥吧?讓我猜猜,是不是那個吐屎的大塊頭還是和他爭權的刺頭?這可是那些人類政客們喜聞樂見的手段,想不到你身為粗魯莽撞的矮人也能玩這個,當真是奸詐心黑得出類拔萃。」用指頭虛點了點臉上笑容僵固的矮人首領,王者無敵?仁愛之劍臉上滿是譏嘲。「而且身在祭祀核心中的我,難道還會不清楚這些教徒們的情況?所謂身體原本就只是承載靈魂和意識的道具罷了。他們的精神和靈魂都已經圓滿地得到了歸宿,我還要那些苟延殘喘的血肉皮囊來做什麼?趁著新鮮帶回去剁碎了灌臘腸麼?你之前自己也說了,所謂協議是給有用的對象準備的,你這樣滿是惡意和陰謀,還妄圖威脅的前盟友對我來說有什麼用?」

    「至於你,復興會的臭小子…啊啊…好像你是女的?算了,看你那模樣性別什麼都無所謂了。我想說的是,你們法師那引以為豪的腦袋只是用來長頭髮和裝屎的麼?」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又將視線和指頭落到了史蒂芬妮的身上。「你們復興會的名聲怎麼樣也不用說了,只是通過這個老頭把那個會引起神靈反噬的奧術捲軸用高價賣給我們,這麼大的一個坑就擺在眼前,你還想著要我來相信你的其他什麼狗屁保證?」

    「啊,對了。說起來,有關這位爵士老頭的事我覺得有必要告訴我的前盟友。雖然他的秉性不大好,但畢竟曾經是盟友嘛,而且我之前沒有說明出來,其實也有禍心的。現在算是扯平了吧。」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又點了點老爵士,卻是對著金石首領說:「這個爵士老頭不只是賣捲軸給我們,對於我們的計畫可也是摻了很重要的一腳的。原本我們只是單純想分出一部分那些商人的財物來請你們當打手的,是這個老頭建議我們分給你們更多財物,讓你們自己去拉攏出更多的矮人部族,再引誘你們干脆去劫掠南方那些貴族的領地。他說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神殿和法師議會的注意力都會被你們吸引過去。而且他還提醒我們要對你們從各方面暗示,北方軍團已經沒能力來管這些事了,法師議會和各大神殿教會也不可能真的敢和斯古特大山脈裡所有矮人氏族開戰,讓你們放心地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他甚至還可以提供北方軍團的軍事地圖,上面對軍團駐軍情況和各大貴族領地的資源守備力量等等可是描述得清清楚楚。這樣就算一兩個氏族能忍得住,相信大多數的矮人戰士們是沒有這麼好的耐性的,這兩年斯古特山脈裡的收成可不大好……」

    隨著他的講述,金石首領慢慢把視線轉到了阿達裡爵士身上,漆黑的眼睛裡散發出來的氣息越來越危險。

    「我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沒幾天好活的老頭到底想要幹什麼。聽說他在要塞裡閒了幾十年都快發霉了,可能是在臨死前想找個由頭多打打仗,多殺些矮人,回憶一下年輕時候的青春歲月吧?哈哈哈哈……」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又仰頭大笑,好像他剛剛說的也是個自娛娛人的大笑話一樣,只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一個能笑出來。

    「現在可以肯定了,這個西方人肯定沒有瘋。」阿達裡爵士的眼中閃著寒光,那也許是他生命中最後的一抹寒光,奧術通訊中傳來的聲音依舊低沉。「你最好馬上準備離開。」

    「但是……」斯蒂芬妮咬牙。看著遠處矮人堆裡的那三個法師少年。

    這個時候,大笑完畢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又繼續說:「而不管是威脅還是想要哄騙合作什麼,你們兩位腦袋裡裝屎的朋友都沒有弄清楚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你們根本都沒有搞清楚現在這裡的情況。」

    「這個…風道長,風兄弟,讓你在一旁當了半天的路人看了半天的戲,當真是失禮了。」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又轉向了風吟秋,這一次他說的是神州話,臉上露出些古怪但確實不是作偽的笑意。「說起來,還是你這原本模樣看起來順眼多了。黑頭髮黃皮膚就是我神州族裔的本色,就算改頭換面也何必裝成白皮豬的模樣?」

    被這樣一說,風吟秋微微一愣才發現,在之前那真神的復原術下不止自己體內的傷勢痊癒,而且頭上被拔光了的頭髮居然又全長出來了,臉上捏碎歪曲後的骨骼也盡數復原,完全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只是自己一直都沒留意到罷了。

    「之前我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說的只是放下在這歐羅大陸的所作所為一切因果。你我近十年的生死交情,跨越神州歐羅兩大陸,連那混沌風暴海洋也阻隔不斷的友誼,怎能是輕飄飄地一句話就能說不算就不算的?之前你教訓我教訓得不錯,我這種種所為確實是入了魔障,被仇恨迷住了心竅。今日一朝大徹大悟,正是你我重新聯手再戰江湖的時候。只要你我兩人齊心合力,一道一武,什麼奧法復興會什麼北方軍團南方軍團的不過是土雞瓦狗跳樑小丑,彈指之間就能叫他們灰飛煙滅。讓這些自以為是的歐羅白皮豬們知道知道我神州道統的厲害,為我神州族裔在這歐羅大陸開創出一番新局面。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一番話王者無敵?仁愛之劍說得是鏗鏘有力,抑揚頓挫,聲情並茂,不時還有手勢揮舞,意氣飛揚,好像灌注了極大的感情在裡面一樣。只可惜除了姓張的中年男子和風吟秋兩個,其他人完全都聽不懂這些神州話。

    而能聽懂的,都是一臉的彆扭。

    皺眉看著這個面目如故,舉止卻完全改頭換面的故人,風吟秋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肯定比剛才金石首領的自然不到哪裡去。其實這所說的,也正是他當初來這裡找這位故人的本意,但這轉折又來得實在太快太大,不久之前還正在打得恩斷義絕你死我活,這轉眼就洗心革面重歸於好,還把話說得這樣露骨狂妄,即便以他的心性也有些難以適應。

    但怎麼說這也絕對算是件好事,尤其是在現在這樣的困局之中,風吟秋點頭:「天河兄所言正是……」

    「過往恩怨執著我都已放下,所以不管天河還是仇斷這兩個名字都與我無關,風兄弟再也休提,就如我也不提你的過往一般。從今往後我便是縱橫歐羅大陸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你要稱呼也無須多禮,只管叫無敵兄便是。哈哈。」

    「這…好吧。那麼無敵兄,那你覺得我們現在該如何行事?那三名少年和那些商隊護衛要如何從那些矮人手中救出?」

    「我知曉你在顧忌什麼。但要我說那些商隊護衛我們管不了,其實也不用管,這些矮蠻子現在大概沒什麼心思專門去殺他們。至於那三個少年學徒,說來也簡單得很……我看你現在神完氣足,那個…那個奧術可是還能用吧?」

    「絕無問題。」

    「好。那麼你幫我照顧一下東嶺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轉向一邊的中年男子。「東嶺兄,這位風道長是我在神州時的至交好友,之前不過是一些小小誤會,現在只管跟著他便是。」

    說完這些,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左右在周圍矮人的包圍圈上一掃,大踏步地朝那三個少年的方向走去。他現在已經是這場面上絕對的中心,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剛才和風吟秋的一通談話雖然其他所有人都聽不懂,卻也都沒有妄動,下意識地都等著看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仁愛之劍閣下,請你停下聽我說……」金石首領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剛剛開口想要阻止或者是說些什麼,仁愛之劍卻已經是猛然彎腰雙拳猛擊地下。

    轟隆一聲巨響,石板崩裂地面震動。但震動的地面飛濺的泥土碎石卻不是仁愛之劍擊中的地方,反而是不遠處三個少年法師學徒的腳下。突然從地底崩出的巨大力量直接將三個少年法師和看押他們的幾個矮人戰士一起彈得飛了起來。

    這些矮人也許不大聰明,但都是身經百戰的老練戰士,看守這三個少年的幾個矮人戰士其實一直都沒有多少鬆懈,不止一直都抓著這三個少年,有兩個的武器還一直就挨著他們。只要稍有異動,這三個瘦弱的人類少年在他們的手裡也和小雞小鴨沒什麼區別,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幹掉。但是這突然從腳下爆發出的力道還是完全出乎了幾個矮人戰士的預料,他們還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就像石頭一樣地被扔了出去,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大叫,有兩個還連武器都扔掉了。

    在眾人都為之愕然的時候,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身影已經急躍而出,在空中抓住三個少年一撥一丟,三個少年就朝風吟秋這裡飛了過來。而根本用不著出聲提醒,風吟秋的力場巨手就將這三個少年穩穩接住。

    但他還來不及將這三個少年放下來,就感覺力場巨手上傳來的重量急速增加,幾乎就要超過力場巨手的承受極限,上面的三個少年也在大聲慘叫呻吟,並沒有任何東西壓在他們的身體上,而是他們自身的重量在急速增加,幾眨眼的功夫就增加了數倍之上。

    這是地元素之神的高階神職者特有的神術,風吟秋之前也領教過,只是這一次神術的威能比他領教過的更大,能明顯感覺到如果不是施術者要刻意留著三個少年的性命,只憑這驟然增加的重量就能把三個只是尋常人體質的人類少年活活壓死。

    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做出反應,甚至比其他矮人戰士更快,這無疑也是個極有經驗的矮人神術者。順著神術的波動,風吟秋轉頭一看,立刻就在另一邊的矮人群中發現了這個施術者,那是個相對其他矮人來說很是瘦弱,看起來和個矮小佝僂的人類老人差不多的大地祭司,手握法杖正在用矮人語念叨禱詞,周圍依然站著幾個全副武裝的護衛。而他還沒想好要如何應付這個突如其來的妨礙者,剛剛落地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已經動作了起來。

    「找死!」好像十個炸雷同時在他口中爆開,這一聲包含內勁的怒喝震得周圍那些剛剛才站穩的矮人戰士雙手捂耳搖搖晃晃地又跌倒在地,甚至有矮人直接雙手反白昏了過去。矮人的聽力要比人敏銳,即便是稍微遠上一些的也是被這一聲吼震得面色大變。

    而順著這一吼之威,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身形已如狂風一般地席捲而過,穿過,越過,撞飛沿途那些昏頭昏腦的矮人,直接便衝到了那個大地祭司的面前,一巴掌將撲過來的鋼盾護衛給打得朝旁跌開和另外兩個立足不定的護衛滾做一團,然後揮起拳頭重重擊下。

    這個老矮人祭司的反應確實很老道,雖然他也被那一聲怒吼震得臉色發白,但也馬上意識到不妙,手中權杖立刻重重地往地上一頓,一陣泥土岩石形成的波浪席捲而上將他包裹在其中同時飛快石化,等到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拳頭落下之際,他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大塊岩石。

    這種法則性極強的岩石障壁就是大地祭司的拿手防護神術,除了無法挪動之外,無論是如何的外力衝擊切割,高溫灼燒都極難摧毀,風吟秋也曾是一籌莫展,費盡心思花了不少力氣才破去的。但此刻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依然是一拳砸下。

    隆的一聲悶響,這一下像是有是個悶雷被一起憋在一個密閉的容器裡,炸出的聲音不刺耳卻讓人心中猛地一跳。那塊大地祭司所藏身的岩石猛然抖動了一下,上面連一絲裂痕都沒有,但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已經轉身過來,看都不去看一眼。如果有人能將這塊岩石打開的話,能找到的只是一灘泥漿一樣的濃稠血肉,最多也還有些毛髮牙齒和衣物,至於骨骼之類的,能有些米粒大小的就算不錯了。

    巨手上傳來的重壓已經消失,三個少年也不再慘叫呻吟,風吟秋操控力場巨手將他們拉到了自己的身邊。看了眼高高飛起,幾乎已經只剩下一個小黑點的復興會女法師,心中不免有些微微遺憾。對方這逃遁的時機也是選得非常好,正好趁著自己和矮人們無暇顧及的空檔,也讓自己想要抓住她搜獲幾張捲軸的算盤落空了。

    「哦?那男女不分的臭小子終於在最後關頭看清楚了形勢。」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大踏步地走出矮人的隊伍,也不知道是被震懾了還是收到了什麼暗中的命令,周圍的矮人居然不敢阻止他。

    「那麼,你們看到了嗎?」他環視著周圍,看著面色如土,雙眼滿是血絲的金石首領,然後又把視線落在阿達裡爵士的身上,臉上橫肉亂抖地一笑。「這位爵士大人好像還沒看清楚的樣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4
第七十二章

    「活到我這個年紀,即將面對死亡的地步,能讓我吃驚的,能讓我看不透的東西其實已經沒多少了,但是你要算一個。不,是你們兩個。」

    阿達裡爵士持刀挺立,他的脊樑挺得筆直,手中的刀柄好像和筋肉皮膚骨骼長在了一起一樣的穩健,剛才感受到的生命波動讓這具老朽的身軀又恢復了一部分活力,雖然不能從根本上解除長期朝負荷使用奧術戰甲帶來的傷害,至少能讓他現在還能撐起一個戰士的脊樑。

    前面的兩個西方人,周圍圍成一圈密密麻麻的矮人,看過來的視線都帶著各式各樣的敵意和殺意,但是他無論是心中還是臉上都沒有絲毫的膽怯,心中反而有隱隱的火焰在開始燃燒,那是他生命中最後的火焰。再沒有了任何希望和奢望,沒有了責任和榮譽,他最後只是想像一個戰士那樣死去。

    「哦?那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們呢?讓你在這生命的盡頭還能有幸瞻仰一下兩位這世間少見的奇男子的風采。比如說你可以告訴我們一些關於奧法復興會那些混蛋的情況。讓我哪一天突然想到了,再去向他們討要那些被他們坑騙去的貨款。」

    王者無敵?仁愛之劍昂首挺胸,橫肉叢生的臉上帶著洋洋自得的笑容。實際上週圍矮人看著他的眼神未必就比看著老爵士的友善多少,但他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只是置身於一群小雞小鴨的圍觀中。

    冷冷瞥了一眼這個將他所有的計畫都完全破壞了的西方人,阿達裡爵士卻並沒過多理會,而把視線轉向了旁邊的風吟秋,問:「你就是和守護之手的高文一起的那個西方法師吧。」

    「是。」風吟秋點頭。

    「寒風要塞後面裝備庫坍塌的廢墟裡,你可以去找找他被石化了的雕像,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把他給救回來。」老爵士淡淡說完了這句,手上的雙刀就架在了面前,擺出了戰鬥的姿態。「好了,這就是我的遺言。你們兩個是要自己上,還是讓開讓那些矮人來?」

    「風兄弟,你可還有什麼賬要給這老頭算的嗎?比如把這次被人圍攻暗算的賬算到他頭上,他可是主謀之一。」王者無敵?仁愛之劍轉頭問。「當然我也是。不過我可是洗心革面,浪子回頭,重新做人了。哈哈哈哈…」

    風吟秋搖了搖頭,嚴格說來他和這老人無冤無仇,縱然敵對也不過是各行其事互有衝突,如果這樣的都要細算的話,神州江湖上的賬算上十輩子都算不清。

    「那我們就走吧。不要妨礙這老頭和矮人們的約會了,他們的賬可多著呢。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中,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大踏步地朝外走去,沿途的矮人戰士全都默默自動讓出一條路來,連滿眼都是血絲的金石首領都只是陰沉著臉看著,一言不發。

    「無敵兄,且慢。」風吟秋出聲叫住了他,轉而對著金石首領說:「貨物財物你們可以全數拿去,不過那些俘虜你也要放他們安全離開。」

    金石首領依舊陰沉著臉沒有吭聲,不過矮人群中傳出了一個古怪的聲音代替他做出了回答:「好。」

    這個聲音低沉鬱悶,並不是人或者矮人的嘴裡能發出來的,風吟秋仔細一分辨,發現居然是地面發出來的鳴動。而引起這鳴動的神術波動也極為隱晦,一閃即沒,顯然是真正說話的人對他們兩人頗為忌憚,不敢暴露出自己。

    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回過頭來一笑:「哈哈哈哈,不愧是宅心仁厚仁義無雙的風道長,這一點可是連我這個自詡愛與正義的戰士的仁愛之劍都沒想到呢…」

    「那位法師先生的家族護衛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其他也只是一些討生活的無辜之人,能幫他們一把也就儘量幫一把。想來無敵兄你也不會介意吧。」風吟秋微微一笑。這位故友原本就不是蠢人,轉醒之後雖然有些口不擇言,但分明同樣是心中雪亮。這些人若是能逃出這裡去,人多口雜之下把這裡的事情傳出去對他說不定是有些不大不小的麻煩,畢竟曾經身為一個邪教頭目,就算是洗手不幹重新做人旁人也未必相信。他這轉身就走多半是想要借矮人之手通通滅口。不過自己終究不好置之不理,這開口之下想來他也不會拒絕。

    果然這位仁愛之劍只是咧嘴一笑:「我如何會介意?正是需要這些人們去宣揚我們正義的事業,打響我們的名號呢!風兄弟你儘管放手去做便是!」

    叫東嶺兄的中年神州男子轉頭看著滿地不動的復仇教徒,正要開口央求,風吟秋已經一把將他拉住,和三個少年一起放在了力場巨手上,然後力場巨手騰空而起朝外飛去。這一次再沒有神術干擾,下面的矮人也最多只是瞪著他們罵罵咧咧,也沒有一個膽敢把手上的戰錘斧頭的投擲上來。

    矮人的包圍圈在風吟秋和王者無敵?仁愛之劍通過之後迅速又合攏,並且朝著中間的阿達裡爵士合圍過來。矮人們的步伐緩慢而謹慎,他們幾乎每一個都是曾經親眼見到過帝國時代的奧術戰士的戰力的,但是他們的步伐也異常的堅定,因為這才算是他們真正的敵人,那兩把長刀,那一套奧術戰甲上不知道浸泡了多少矮人的鮮血。

    「我其實見過你的,小傢伙。那還是你們那個該死的奧術帝國還在的時候,我曾經親眼看見過你帶隊鎮壓碎石之火部落,你身先士卒,一個奧術就有二三十個戰士被化作灰燼。」金石首領的眼睛黑中泛紅,這眼中的血液沒有元素化,所以讓他的眼珠子在漆黑中還能發出絲絲紅光。如果能單獨挖出來,說不定能像極品寶石一樣地漂亮,但是此刻在他的臉上只是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暴戾血腥之氣,剛才在那兩個人面前壓抑住不敢爆發出的戾氣此刻全部展露無遺。「所以之前看到你過度使用奧術戰甲,幾乎就要支撐不住衰老而死的時候,我真是又高興又是矛盾啊。怎麼能讓你死得那麼輕鬆呢?」

    阿達裡爵士擺了擺手中的刀:「別廢話了,來吧。雖然計畫被那個該死的西方人破壞了,但最後能親手多宰殺一些你們這些蠻族,多聞聞你們血液和骨髓裡的那股土腥臭也是不錯的。」

    「小心些。拉開距離不要一擁而上,奧術戰士的瞬發高環奧術有很多是範圍殺傷的。不過奧術戰甲是以透支精神和靈魂為代價,沒有了高階法師的專門維護,他能支撐著活到這個時候其實已經很勉強了。祭司們用神術儘量逼迫他運用奧術,最多三四個高環奧術之後他的精神就會衰竭,那時候就任你宰割了……」一個悠悠的聲音在矮人堆裡響起,只是依然飄忽不定,很難具體分辨到底出自哪裡。

    「雖然我向來覺得直接動手會比較過癮,但也要承認他說得有道理。」金石首領笑了,就像即將進食的巨型食人鼠。

    阿達裡爵士的眼神冷了下來。他不再說什麼,白光一閃之後他的身形就出現在了剛才聲音發出的大概位置,大刀揮舞之間矮人的慘叫怒號和血肉殘肢一起滿天飛舞。

    當身後隱隱傳來慘叫怒號搏殺的響動的時候,風吟秋已經帶著三個少年法師和那個中年人飛到了灰谷鎮的鎮口。外面就是漆黑一片,漫無邊際的北地荒原,似乎一步邁出就可以遠離這場噩夢了,情緒上瀕臨崩潰的少年都慢慢恢復了過來。

    風吟秋也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降落在了鎮口山壁下。他以手虛點,三匹幻影駒無中生有地從空氣中凝固而出

    「溫德叔叔,原來你…你是西方人?」大臉少年安傑洛臉上的淚水鼻涕都還沒有干,愣愣地看著風吟秋已經完全復原的面目。「那麼…你…你不是羅斯切爾德家族的人了…」

    「當然不是。不過我確實認識你父親。」風吟秋拍拍安傑洛的頭,他也算是三個少年中最為堅強的一個,在之前那樣的變故中也沒崩潰。「我還要去其他地方有事,接下來還是你們三個自己先上路吧,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有人攔著你們了。但是你們依然要小心,不要去胡亂找人求助,最好先悄悄去奧斯星城你自己的家裡躲上幾天,等我回到奧斯星城之後就好了。」

    「但…但是我們…我們真的不行了,我們遭遇到了這些…我們…我們現在只是想回家…」另外兩個少年還是跪倒在地抽抽搭搭地哭泣。「請你把我們送回奧羅由斯塔吧…我求您了,仁慈的西方人法師。我父親一定會重重地酬謝您的,你要多少都可以,五十萬奧金行不行?一百萬也可以,求您帶我們回去,我真的不想再…」

    「夠了,站起來,年輕人。」風吟秋並不為所動。就算是五百萬奧金他也沒有多大興趣,這三個也並不是沒有絲毫自保能力的嬰兒。「當你們覺得無助害怕想要逃避,想要尋求別人的庇護和幫助的時候,想想你們的老師。他教給你們的是什麼?尊嚴和驕傲。那是面對任何艱難,即便是死亡和痛苦,依然能夠支撐你自己站起來,站得筆直去面對的勇氣。別讓他對你們的教導變得毫無價值。」

    少年漸漸止住了抽泣,安傑洛更是擦了擦鼻涕和眼角又湧出來的淚水,努力把兩個同伴扶上了幻影駒,自己再騎上之後,對著風吟秋躬身行了個禮,用出一個照明的零環戲法懸浮在自己前方,駕馭著三匹奧術構築的投影生物就絕塵而去。

    「哈哈,對這些懵懂的弱雞少年耳提面命,讓他們在正義和勇氣的道路上茁壯成長麼?還是風兄弟比我來得細心體貼啊。」

    笑聲中,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大踏步地走了出來。自從這重新甦醒過來之後,得意洋洋和自信心滿溢似乎就成了他的天賦屬性,隨時都保持著這種高昂的士氣和心態。雖然聽到他這樣說話總有些奇怪的不適,但風吟秋也不得不承認這總比之前的固執陰沉要好。

    「我要到那寒風要塞去救一位朋友,不知無敵兄如今有何打算?可要和我一起去麼?」風吟秋問。

    「雖然營救正義的朋友絕對是分內之事。但我這邊也要和東嶺兄回去交代一番,相信以風兄弟的能力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王者無敵?仁愛之劍頗為大氣地一擺手。「那你救了這位朋友之後去哪裡?可是回奧斯星城麼?聽說大乾使節團還在那裡?」

    「正是。」

    「那好。那風兄弟你便先行一步,我去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妥善之後便來奧斯星城找你匯合。」

    「好。我就以這兩道奧術送你兩人一程,總比徒步方便些。」風吟秋隨手一揮,又是兩匹幻影駒在空氣中生成。

    「這個…風道長…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施法的?你…你應該才來這歐羅大陸不到十天的時間吧?怎,怎麼可能呼吸之間就能用出這四環奧術?難…難道現在在神州大地上也能接觸到魔網學習奧術了……」從剛才用出這幻影駒奧術開始,原本一直神情猶豫不定,左右四顧欲言又止的張姓中年男子就瞪大了眼睛,像發現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怪物一樣看著風吟秋。身負血海深仇,他花了莫大精力和代價在這二十多年間成為了一個奧術師,當然能感覺得出來這確確實實是四環奧術幻影駒,只是怎麼也不能理解他是如何能運用出來的。

    風吟秋淡淡一笑也不解釋。旁邊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哈哈大笑:「用不著太過吃驚,東嶺兄。神州道統當然要比這些白皮蠻子的玩意高明無數倍,而面對天賦異稟天生就長著金手指的朋友,也總有讓你懷疑人生的時候。」

    中年男子疑惑的視線轉到風吟秋的手上,卻並沒看到他的手指有什麼不同。這個時候一個奇怪的巨響從後面的灰谷鎮中傳來,引得三人回首看過去。

    一片七彩混沌的光幕從他們剛才離開的位置一閃而過,凡是被這光幕掃過的建築,不是崩塌粉碎就是徹底扭曲癱軟,也有莫名其妙劇烈燃燒起來的。元素法則的震盪撲面而來,這才是吸引風吟秋回首過去的真正原因。

    而這片彩光之後,那邊的所有聲音就完全沉寂了下來,廝殺聲怒吼聲打鬥聲都沒有了,好像一切都已結束。

    「生命中最後的光輝麼?真是不錯的顏色。那老頭雖然陰險了些,但是以這樣燦爛的煙火來給我們送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那麼風兄弟,我們奧斯星城再見。」說完這句,王者無敵?仁愛之劍也不去上那幻影駒,就那樣大踏步地朝鎮外荒野走去,雖然並沒奔跑速度也是極快,很快就沒入在了黑暗之中。

    叫東嶺兄的中年男子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長嘆一口氣搖搖頭,跳上一匹幻影駒對著風吟秋拱手一禮,跟著一起絕塵而去。

    風吟秋以力場巨手托著自己飛到了山壁之上,就在那裡靜靜地等著,一直看到那些商隊的人互相攙扶著從裡面慢慢走出,然後才轉身向著遠方飛去。

    ###

    大陸東北,月光與繁星之森。

    這裡是精靈們的聖地。根據精靈們自己的史詩記載,數萬年之前這裡也是整個大陸文明的發源地,所有人類,精靈,矮人,獸人,侏儒等等一切智慧生靈的源頭其實都在這裡。只不過這種說法向來不被人類學者承認,只將之視為蠻族的原始宗教傳說。

    但無可否認的是,這裡是大陸上唯一一處沒有經受過奧術文明浸染的地方,即便是在奧羅由帝國最為鼎盛的時候,這裡也不曾有任何人類走進過。並不是那些自以為已經是世界主人的奧術師們不想,而是他們不能。時至今日已經鮮少有人知道的一點是,遍佈大陸整個虛空似乎籠罩著整個世界的魔網,唯獨沒有覆蓋到這裡。

    森林的中央,一棵異常巍峨寬廣的大樹下,十一個精靈正圍繞成一個半圓,靜靜地凝望著樹幹上方,一個身體全部都鑲嵌進樹身精靈女子。這個精靈女子雙眼緊閉,容貌冷峻豔麗,一頭紫色的長發直達腰際,正是在灰谷鎮上出現在復仇神教的祭典上那個神靈的模樣。

    一陣若有若無的悠長嗡鳴,樹枝樹葉中有無數星光閃爍流轉,好像是夜空中的星光透射下來,又好像是樹葉自身閃爍出的光芒。精靈女子從樹身上脫落,緩緩降落下來,她的右手以飛快地速度乾枯後化作飛灰消散,但她本人一眼都不去多看。下方的圍繞著的十一個精靈也只是注視著她緩緩而落,對其他的毫不在乎。

    「偽神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被奧術攪亂的世界溪流已經徹底平復,我們都感覺到了。」

    「是的。窺伺著大陸的奧術浮空殿也已經被排斥,願它在星界海洋的洪流中永遠迷失。」

    「生命之源只是稍有衰減,阿莎特殿下受到了一些根本性的傷害,我們的力量也被削弱許多,但並沒有人失去生命。這一次的生命祭禮非常地成功。」

    「當初的設想是成功的。這次對於生命之源和我們的損耗只需要數年的世界就可以恢復,但是那種可以擾亂世界溪流的奧術已經不可能再生了。」

    「對,這一次的生命祭禮非常地成功。」

    這十一個精靈有男有女,但無一不是外形上異常地纖細俊美,宛如少年男女夢中常見的完美異性。他們各自開口說話,並不特意針對某一個同伴,好像都只是在對著其他人宣講而已,冷靜淡然卻帶著滄桑的口吻和他們看起來年輕俊美的外形好像有些不合。這也正是精靈這個種族的特點之一,他們的壽命和矮人一樣平均都在數百年以上,不過和粗魯的矮人不同,精靈的外表都俊秀美麗,而且在六十歲年的成年期之後都會保持一個模樣,甚至越是純粹越是有力量的精靈在外貌上也越是俊美,只有在死亡之前會迅速地衰老腐化。

    不過這也成為精靈的噩夢之源。雖然脫離了自然環境的精靈會在十年之內迅速衰老死亡,帝國也一直都有禁止蓄養精靈奴隸的法律,但這依然讓其成為貴族們私底下最為喜愛的寵物和奴隸。在帝國時代後期律法形同虛設之後,擁有多少精靈奴隸是衡量一個貴族身份的重要標誌,這也讓精靈的數量和領地在幾乎無窮無盡的捕奴隊的攻擊下瀕臨消亡。

    如今這十二個精靈就是殘存的精靈十二部族的大祭司,整個精靈族最為頂尖的力量,無論是政治意義上,還是真正的意義上。

    紫發的精靈女子,被稱作阿莎特的女精靈緩緩落到地面上,睜開了眼睛。她的容貌和其他十一個精靈的俊美柔和略有不同,帶著些冷峻和剛毅的線條,眉宇間甚至可以說有著絲絲殺氣。她緩緩開口說:「不,並沒有完全成功,或者說,失敗了。」

    雖然都顯得驚訝,但其他十一個精靈並沒有露出太過激動的神情,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她。

    「但是我們都清晰地感覺到了。我們的目標都達成了。」一個女性精靈大祭司說。

    「是的。被奧術攪亂的世界溪流已經平復,奧術浮空殿也已經被排斥開了。」阿莎特淡淡說。「但是就在脫離生命之源的最後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世界溪流又再度泛起了一絲本不該有的波瀾,生命之源發出了巨大的憎惡和憤怒。這一切都是說明終究還是有一個邪惡之極的靈魂利用了奧術激盪起的世界亂流降臨到了這裡。只可惜生命之源已經無法持續,我無法感知清楚這個靈魂具體降臨的情況。不過……應該就是在使用那個塑造偽神的奧術捲軸的祭典上。」

    「是下層界的污染嗎?還是危險的星界遊蕩者?」

    「這是我們最為擔心的情況。人類濫用的奧術終究會造成這個世界的逐漸崩潰……應該是下層界某個高階魔鬼的意志投影吧……」

    「不管是哪一種。既然生命之源發出了憎惡和憤怒,那就說明這個邪惡的靈魂一定會對這個世界帶來巨大的傷害……」

    「元素古神和其他神靈們沒有反應嗎?」

    「不,這終究只是一個靈魂。沒有直接對世界溪流產生破壞或者威脅,它們不會有所反應的。」

    「好在這也只是一個靈魂。即便再邪惡也只能運用這個世界本身的力量,短時間之內造成的破壞有限……」

    「那我們要怎麼辦?生命之源暫時已經衰竭,至少需要數年的時間來慢慢恢復…還有我們的力量也削弱了……至少十年之內不可能再讓生命之源投影展現力量了…即便是向那些下級神轉達生命之源的意志,也要等上幾年之後……」

    精靈們臉上浮現出了擔憂的神色。雖然他們剛才動用的是這個大陸或者說這個世界最為頂尖的力量,但是除此之外他們所能用的手段並不多。歷經奧術帝國百年的壓迫還有五十年之前的那一場戰爭,精靈的人口和勢力已經被壓迫到了極限。現在就算奧術帝國不再,但人類依然是大陸最為龐大的種族和勢力,精靈們擁有的力量極其有限。

    「…還是只有借助人類的力量了。暫時先派遣信使去向各大神殿的大祭司們送去消息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4
第七十三章

    高文所化的石像就躺在石台之上。就算是沒有什麼經驗和閱歷的人來,也能一眼看出這是個石化了的人,而不是一座雕琢而成的石像。因為石像絕不可能有這樣細膩傳神的外表,不只是衣服皮膚的紋理褶皺都展現得清清楚楚,連毛髮都一根一根地分明,那些傷口處翻出的血肉也是脈絡分明。

    守護之手,日光神殿的大祭司,高階祭司們圍繞在石台旁邊,面色凝重地看著石化了的高文。竊竊私語了一會,相互交流之後,他們都是搖頭嘆息。

    「怎麼,大祭司閣下,高文騎士難道無法救治了麼?」看著他們的神色,風吟秋的心情也很是沉重。

    從灰谷鎮離開之後,只知曉大概方向的他飛了整整一天才在空中找到了北方軍團的總部寒風要塞。休息上半天等萬有真符恢復之後他用隱身術悄悄潛伏進去,在垮塌了的裝備庫中終於將高文找出來。只是在最後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些意外,也不知道是他動靜大了還是觸碰到了什麼法術警報,被幾個留守要塞的戰鬥法師發現了。也不知道當時留守軍團的高層是覺得尊嚴受到了挑釁,還以為這幾乎被掏空的裝備庫中其實還隱藏了什麼不得了的帝國時代的秘密裝備引來了知曉內情的外人來偷盜,幾乎是全力出動來堵截他,連要塞僅存的幾十尊魔像都動用了。

    戰鬥的過程很短暫,在風吟秋召喚出數個高大的土元素長老,再展現力場大手和瞬發幾個高階奧術之後,那些剛剛激動得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戰鬥法師又轉身像兔子一樣跑了。見風使舵趨利避害已經成了他們的本能,就算是再值錢的秘密裝備,最大的肥肉始終是參謀長等幾個高層吃,剩下來的幾口湯可不值得讓他們去和一個能輕鬆運用法則性奧術的大法師拚命。

    但是在混戰中,風吟秋一發火球術的餘波依然波及到了石化的高文,就算是他現在已經完全石質化,普通武器難傷,那身體上還是被震出了幾道肉眼難見的細微裂痕。

    以力場巨手帶著高文以最快的速度飛行,風吟秋天黑之前就回到了奧斯星城,將他送回到了守護之手的教會。教會立刻就請來了日光神殿的大祭司,只是現在看起來的情形並不樂觀。

    各大神殿和教會基本上都有一些治癒醫療的神術和技術,但因為信奉的神靈不同,擅長的領域也自然不同。若論治癒能力,守護之手和日光神殿就是其中最為突出的,若是他們再沒有辦法,那能有辦法的地方就不多了。

    風吟秋自己也是頗為鬱悶。如果是其他傷勢不管是再重再離奇的,大不了送去大乾軍營中去,以劉玄應那一身最擅養身的正宗道門先天真氣,只要有一口氣就能吊住不死,慢慢磨下來激發生機潛力,再輔以其他藥劑神術之類的肯定都能治癒,但偏偏是這種詭異的奧術手段。

    不過守護之手大祭司的回答卻讓風吟秋很意外:「當然還是能救治的,只是情況有些棘手。其實無論日光神殿的祭司還是我們,都可以慢慢祛除石化的效果。而且高文騎士是受到守護之手眷顧的守護者,自身的生命力和對元素的抵抗力都很強大,如果他本人並沒有受傷的話,我們完全可以慢慢治癒他。但在石化之前高文騎士就受了很重的傷,石化之後也受過嚴重的震盪。如果不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徹底消除石化,馬上給予治癒,那在消除石化的過程中反而會導致他的傷勢致命。」

    「…而要在短時間內徹底消除石化,最簡單的就是找地元素之神的高階祭司來施展神術。但是元素古神的信仰極其少見,至少我們目前還不知道西海岸哪裡有地元素之神的祭壇。矮人倒天生就是地元素之神的忠實信徒,也不乏高階祭司,但是他們和我們的關係普遍惡劣,高階祭司的身份也遠不是普通矮人戰士所能比的,不大可能會為了一個人類而出手幫忙…」

    風吟秋點頭,這次在灰谷鎮中他也算見識了到了矮人的惡劣性情,尤其是金石首領那樣的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想到這裡他也有些鬱悶,如果是在神州大地,他自己萬有真符中的先天符籙就足以化解這種類似五行道法造成的效果,偏偏這歐羅大陸的天地法則與神州不同,現在就算是厚土門的長老來了也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還有更加直接的,就是用奧術來解除石化。對於這種非致命性的封印,肯定有針對性的逆向解除奧術,只是這應該也是和石化術相對應的法則性奧術,只有大法師才可以施展。而且這肯定是一門相對偏僻冷門的奧術,至少西海岸是絕對找不到人可以施展的。捲軸更是沒有聽說過。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到奧羅由斯塔去。即便經過了戰爭的破壞,那依然是大陸奧術文明最為發達的地方,守護之手的總部也在那裡,那裡有一些認同我們的信仰,願意幫助我們的高階法師,肯定可以找到辦法治療高文騎士…」

    「那好,我馬上就帶高文騎士去奧羅由斯塔。」風吟秋馬上說。不論高文對初到歐羅大陸的他幫助不小,就只是因為他在營救中誤傷了高文才導致如今這樣的局面,他就絕不能坐視不理。

    「但是現在高文騎士的狀況實在是不能再移動了。他石化身軀上的裂痕只要再因為顛簸擴大一點點,恢復成肢體的時候就無法再靠血肉的自我癒合力結合在一起,而成為足以致命的傷口。」

    「……那我去把奧術師帶到這裡來就是,或者只要能夠拿到這個法術的捲軸就可以了。」風吟秋也並不覺得這有多難。力場巨手這個七環奧術用以攻伐戰鬥也許不見得有多強大,但其擴展度自由度都極高,讓他能輕鬆辦到許多以前很頭痛的事。最為典型的就是他現在可以自由飛遁。從西海岸到奧羅由斯塔對於一般人來說是極為頭痛且漫長的旅途,對現在的他來說卻不過是一兩天的功夫。「只要有一個能說明情況和代表身份的人一同就行,我能夠帶著他一同飛到奧羅由斯塔。」

    「這個…」大祭司的表情有些古怪。用高環的奧術來送信跑腿,這一時間有些顛覆他的常識,能靈活運用飛行術的基本上都是大法師,就算是在奧羅由斯塔都肯定是極有身份地位的,更別說在這偏僻的西海岸。不過對於治癒高文的情況來說肯定是好事,他點點頭:「既然風先生願意幫忙,那當然是最好的。守護之手永遠銘記您的友誼。那麼我現在就去準備一下人手和書信,明天再出發好麼?」

    風吟秋點頭:「當然,正好我也還有一些瑣事需要處理。」

    從守護之手教會中出來,風吟秋也懶得在城中居民眾目睽睽下飛奔了,直接用隱身術隱去身形之後站在力場巨手上凌空朝著城邊上的大乾使節團的營地飛去。他所謂的處理瑣事當然就是要先來這使節團中打個招呼,他這一去數日發生了這許多事情,還不知道這使節團中到底如何了。

    落到駐地旁邊不遠處找了個隱蔽些的地方顯現出身形,風吟秋才快步走向營地,門口守衛的幾個士兵看到他立刻大叫:「風先生回來了!」

    等他快步走進,守門的士兵就上前稟告:「風先生,你回來得正好呢。沐仙師也是不久之前才回來。一直在和劉道長爭執些什麼,你快去勸勸吧。」

    「沐仙子也平安回來了麼?正好。」風吟秋點點頭。沐沁沂能夠比他還早一步回來,看來水元素神術也沒出什麼問題。

    沿途向給他招呼的士兵和水手點頭示意,風吟秋快步走到營地中央劉玄應坐鎮的大帳前,揭開幕布走進去,果然看到劉玄應和沐沁沂正在裡面,只不過並不像是門口士兵所說的正在爭執。沐沁沂倒是有些氣喘吁吁,臉色依然有些蒼白虛弱,劉玄應卻是盤膝端坐神態自如,看著風吟秋一進來,反而對著沐沁沂說道:「你看,風先生這不是回來了麼?貧道可沒騙你吧。」

    「托劉道長的洪福,這一次倒是平安回來了。」風吟秋微笑著對劉玄應拱了拱手。他也沒刻意隱藏氣息蹤跡,以劉玄應的修為,就算沒有刻意留意恐怕也是在這裡一兩里之外就察覺到了他。

    反倒是沐沁沂看著他還是滿臉的驚疑和難以置信,聲音中帶著激動和欣喜:「你…你…你真的回來了?你真的這麼快就回來了?我…我還以為劉道長…」

    「沐姑娘一直叫貧道快快趕去北邊那小鎮救你。貧道職責所在不敢遠離,只能坐鎮此處,而且路途實在遙遠過來也趕不及了。她便一直在這裡求我。」劉玄應說得輕鬆,但語氣間也露出不少感慨。「前日晚間那一陣真靈顯化的氣息貧道也察覺到了,當真是讓人眼界大開,貧道也深恨自己不能親眼目睹這等神蹟。貧道專門去詢問了日光神殿的大祭司,他說是那是人道邪神被真神顯化鎮壓,既然邪神未成,我猜以風先生之能必定能逢凶化吉。果然如此。」

    風吟秋搖頭苦笑了笑。其實他這次當真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最後不知道為何那真神顯化的女子將他身上的傷勢治癒,說不定現在就躺在奧法復興會的試驗台上去了。

    劉玄應又說:「聽沐仙子說,此番邪教風波是那些前朝時移居歐羅的神州族裔所為,但究其原因,也是因為在這歐羅大陸上倍受欺壓之故。此中恩怨是非,著實令人感嘆。風先生親眼目睹了他們所祭祀之邪神被天地真靈鎮壓,不知那些神州族裔又是如何了?那人道神靈和天地真靈又是何等一番景象。這些還都請風先生與貧道細細分說一番。」

    「對,那些被困住的商隊怎麼樣了?那位叫霍華德的法師先生應該無恙吧?」沐沁沂也問。她現在身上穿的還是那一件鄧德爾法師送給他的貴族長裙,只不過她自己也稍微隨手改了改,將肩膀後背那些露出來地方都遮擋住了,看起來古怪了點,總算不至於在這大營裡吸引太多注意和驚詫。

    「這個麼……其中波折內情,當真是一言難盡啊…」風吟秋一聲長嘆。這其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奇妙,連他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這時候忽然外面有士兵跑來稟報:「劉道長,外面有兩位先生,據說是這奧斯星城本地的神州族裔的代表,遞上名帖想要來拜見使節李大人。現在陳將軍正在接見他們,請您一同前去。」

    「哦?」以劉玄應的修養和心性,也忍不住又驚又喜。「不是說他們因為和邪教徒有所牽連,全都逃離奧斯星城不知所蹤了麼?這正麼又突然間現身了?你可看清楚了?確是我神州族裔?」

    「那是,怎麼會看錯?和歐羅蠻子沒一點相似,說的也是我們中原官話。」那報訊的士兵也是有些激動和喜意。這營地就這麼大,這些天來困守在這裡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如今的困境。正是要四處尋找這些前朝遺民請他們來當嚮導的時候,這時候的不請自來當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對了,那兩人還問風先生你回來了沒有。原來是風先生這幾日在外找到他們的麼?」

    「問我?」風吟秋也一呆。「怎麼會?難道是……」

    劉玄應長身而起,笑道:「原來是風先生找到的人麼?也無須在這裡猜測,快一起過去看看便知了。」

    其實也不用猜,到這歐羅大陸之後,風吟秋在外結識或者說知道他的神州族裔根本沒什麼人。所以在陳參將的大帳中看到那位叫東嶺兄的中年人和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時候,風吟秋既很是意外,又不那麼意外。

    「風兄弟,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吧?我與東嶺兄轉去和他族中幾位主事的長老商量好了之後便用特製的奧術破風快艇順流直接南下而來。卻沒想到還是比你慢了一步,你要救的朋友救到了麼?不,這個問題簡直就是廢話。看你這副正義凜然,自信十足的表情,你要救的朋友怎麼會救不到呢?哈哈哈哈……」

    這位改邪歸正洗心革面的故友依然是那樣的意氣高昂。他招呼過風吟秋之後立刻又對著後面進來的劉玄應抱拳道:「這位便是真武宗的劉玄應道長了吧?久仰久仰。早在神州江湖上之時,我便對真武宗極為佩服,不論是內丹武道還是德行修養,只是礙於種種原因無緣拜訪。想不到卻能在這萬里之外的異域大陸得見一位真武宗的得道高人,當真是緣分。」

    劉玄應也抬手回禮:「哪裡哪裡,都是江湖同道抬愛罷了。原來這位朋友也是神州江湖中人?貧道觀之一身修為也是非同小可,不知如何稱呼?」

    「往事不堪回首,神州江湖上的名號不提也罷。鄙人與風兄弟在神州之時便是十多年的生死之交,後來因故來了這異邦大陸,不久之前也有了番非凡的波折歷練,從此以後準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起了個歐羅名字叫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直接叫王者有些不妥了,容易讓人誤會我這人狂妄淺薄不知道天高地厚,劉道長若不嫌棄與風兄弟一起稱我一聲無敵兄便是……」

    最後走進帳篷的沐沁沂瞪大著眼睛,用極為驚奇怪異的眼光看著這個高大魁梧一臉橫肉,自稱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男子。雖然她並沒有看見過那位一拳擊傷她的邪教大祭司的尊榮,但只是那個身形還有舉止間隱約露出的氣勢,就讓她立刻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只是這那多出來的手臂,還有那熱情洋的神態言語,又讓她不敢肯定。

    不過馬上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注意力也馬上放在了她的身上,哈哈一笑說:「這位不是五行宗的沐姑娘麼?莫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在島中一拳將你擊倒,送你倒矮人手中關押起來確是我的不是,在這裡我也先向你道歉了。不過你不也是在危急絕境之中潛力爆發,領悟神道精髓實力大進麼?也算是因禍得福,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在這異域大陸上,我們神州族裔正是需要齊心合力眾志成城才能披荊斬棘開創一番新天地,今後更要多多合作多多親近才是。」

    「這…這人…」沐沁沂雖然和這位邪教大祭司接觸不多,但也能感覺出這轉變的太過徹底,讓人難以接受。她轉而看向風吟秋。「這人居然是你的朋友?當真?不是那復仇邪教的大祭司麼?兩日前不是還在那邊生死相搏……聽說他們那祭典失敗了?所以就跑來和我們合作了?這見風使舵得難免也太快了吧?」

    這話一說,不僅是陳參將和劉玄應的面色一變,看向這兩人的眼光就有些不同,那邊那個中年男子的臉色也頓時難看起來。

    但是王者無敵?仁愛之劍依然是那樣的自信滿滿,神色間滿是洋溢的大度和熱情,說道以說婦道人家便是心眼小了些。明明便是迷途知返棄暗投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大好事,卻要說成是見風使舵,難道沐姑娘你就對這大乾使節團,對劉道長這等高人的正義立場和強大號召力沒有絲毫的信心麼?對風兄弟這等救你於水火中的英雄的明辨是非的眼光沒有絲毫的信心麼?」

    這下沐沁沂也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看著風吟秋。

    「這位……這位無敵兄弟當真是風先生你的故友?當真是之前那復仇邪教的大祭司?貧道觀他氣血凝練渾厚運轉圓融,筋骨如鐵似鋼,又目露神光氣息悠長,當是一位了不起的外門武道高手,只是話語之間有些古怪。雖然我們現在確是急需有人來幫忙在這歐羅大陸上指引道路打開局面,但這邪教一物好像又極受本地宗門和勢力的忌諱,如何應對取捨,風先生可要三思啊。」

    耳邊傳來劉玄應悄悄渡來的傳音,風吟秋也覺得頭大。數日之前奧斯星城才因為這些邪教徒鬧得紛紛揚揚雞犬不寧,就算是神殿高層現在都已經知曉這個復仇神教的祭典失敗,但這個前任大祭司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裡,被發現了絕對也是大大的麻煩。只是為此就要把前來尋求合作的大正遺民往外推,那又是於公於私都說不過去的。

    風吟秋正在努力思索該說些什麼,那邊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又是哈哈一笑說:「風兄弟無須顧忌。我雖然聽不到劉道長在給你說什麼,但正所謂君子坦蕩蕩,你便老實將一切如實相告便是。」

    這一下連劉玄應都有些微微尷尬。他倒不是以為自己的傳音一定能瞞過對方,畢竟如此近的距離對方也是武道大成的先天高手,只是這種事一般來說誰也不會去親口點破。

    而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好似絲毫不以為意,大手一揮自信滿滿地繼續說:「至於我們既然敢來這裡,當然是早就將一切都計畫安排好了,之前因為復仇神教和本地教會神殿引起的那些矛盾糾紛我們當然會想辦法去解決。說起來還要請風兄弟幫上些忙,這幾日陪我們去周旋一番……」

    「這個可是有些不便了,我明日可就要出發去奧羅由斯塔去,替守護之手的高文騎士尋求解除石化之法……」風吟秋手一攤。

    「哦?怎麼回事?」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眉頭一皺,臉上的橫肉終於擠出幾分凝重。不過在聽到風吟秋說出高文的情況之後,他又眉頭舒展哈哈大笑起來:「石化得好,石化得好!想不到北方軍團那老頭還留下這麼個禮物給我們。這不正是天賜良機麼?哪裡還用得到去什麼奧羅由斯塔去找解除捲軸,讓我們直接去向那些矮蠻子借個大地祭司便可以了!」

    「哦?對了,你們能找到矮人幫忙?」風吟秋也恍然大悟。這些神州族裔好像之前一直便和矮人私下有所交易。

    「不是有句話麼。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張家和那些矮蠻子暗中做了幾十年的生意,連浮島艦都悄悄買了一座過來,一個高階大地祭司不過是小事一樁。只是神殿教會那些人都是腦袋僵硬慣了,不知道變通,以為相互殺了幾個打了幾場就永生永世都是死敵了?這些年那些矮蠻子的老家斯古特山脈裡收成都不大好,只要把糧食麥酒給他們堆個幾千上萬斤過去擺在面前,別說是解除個石化法術,就算是陪你睡覺都沒問題!東嶺兄,我說得可對?」

    「咳咳…無敵先生說的是。」中年人尷尬地咳嗽了一下,終於找到了機會介紹自己,向劉玄應拱手道:「在下張子松,字東嶺。張家七房長子,奉我張家族長張公執晉之命,隨同我張家供奉客卿無敵先生一起前來拜訪大乾使節。」

    「如果真是這樣,那當然好。」風吟秋點頭。去奧羅由斯塔終究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能不能請動會解除石化術的法師,能不能找到這個法術的捲軸都還是未知之數,也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時間多少的精神。如果直接能找到矮人來幫忙,那當然是沒人會反對。「無敵兄是想要借此和本地的神殿教會冰釋前嫌麼?只靠這個,可能不能讓那些神殿的人放心……」

    「不是還有風兄弟,還有劉道長,還有大乾使節團來替我作保說話麼?」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回答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風兄弟,相信我,馬上就有無數輝煌壯烈的豐功偉績等著我們去打造呢,哪有空花時間來和這些石頭腦筋的神官祭司們慢慢蘑菇,務必要用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將他們給解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4
第七十四章

    「這歐羅大陸如今見的狀況其實類似諸侯割據,但又割據得並不徹底,更像是一盤散沙。奧由羅帝國崩潰之後,以皇室為主的帝國上層幾乎被一掃而空,即便有所剩餘的極少數也自顧不暇,不能再以大義名分號令各處的貴族。所以各地貴族自然而然地以地域劃分聚攏,地方治理依然秉承帝國時的體制,貴族家族們則以議會的方式維持一方秩序,比如這西海岸法師議會就是這樣。貴族家族之間的矛盾基本上皆是以協商為主相互妥協,極少有斥之武力的時候。實際上,即便有武力衝突也只侷限在極小範圍內的私鬥,因為一旦波及到平民,守護之手日光神殿這些就會出手干涉調停。即便是治理地方上,許多時候法師議會也都會和神殿教會商量溝通。所以神殿和教會的力量在這歐羅大陸上其實極為重要……」

    「但從根本上說,各大神殿教會又只是起個穩固民心民生,維持現狀的作用。各地神殿之間並無嚴格意義上的從屬關係,信徒眾多規模龐大的自然隱約能高出一頭,但並無本質上的區別。除了在對待探索遺蹟研發奧術的行為,還有打擊不受認同的邪教徒上一致出力之外,大都各行其是。偶爾也會因為教典細節上有些口水紛爭,不過也只是停留在嘴上。除了南方軍團大力資助的戰神殿之外,神殿教會和法師貴族之間一般來說並無直接的利益關聯,有少數法師貴族也會信仰神靈,貴族家族出於各自考量也會向鍛造之神,豐饒之母等等神殿資助捐獻,不過並不從根本上改變關係……」

    大帳中,劉玄應,陳參將,沐沁沂和風吟秋一起聽著那位張家信使張子松仔細講述這歐羅大陸上如今的政治現狀。劉玄應和陳參將聽得全神貫注,極為用心,風吟秋雖然之前也知道不少,現在聽著在歐羅大陸生活了幾十年的張家人口中的講述,又是另外一番感覺。

    「聽起來這些蠻夷教派倒是和神州江湖上的門派差不多,都是對朝廷號令置若罔聞,治理地方上卻又還要靠著他們……」陳參將聽得連連搖頭。他是朝廷軍伍中人,對這方面最有感觸。「貴族世家也是一路貨色,和這些教派相互勾結,暗地裡勾心鬥角。我們大乾還算得上是強枝弱幹,這歐羅大洲上簡直就是強枝無干…」

    「哪裡如此,最多只是形似而神非。」劉玄應卻是搖頭。「神州江湖幫派山門都有各自利益才聚攏一起,只是在多方相互牽扯妥協之下才暫時顯得平和,一旦失衡或有人在其中攪動風雨,免不得就是一場廝殺吞併,人頭滾滾生靈塗炭。這歐羅神教卻是人們受真靈自然感召而成,並無什麼大的私心,因此對江山社稷,百姓生計都只有純粹的好處。歐羅人能在數十年蔓延整個大陸的巨大天災之下生機不失,恢復得又如此之快,這神殿教會功不可沒。人心民意一旦有所寄託,那便是再亂也亂不到哪裡去。這歐羅大陸雖然看似一盤散沙,其實極為穩固。」

    「神道設教最能定鎮人心。張道陵當年在亂世中以天師教開創荊南一地不就是如此麼?」旁邊的沐沁沂淡淡說。「只是後來子承父業數十代傳承下來,也成了個烏煙瘴氣齷齪不堪的世家門派。」

    「那是因為他們所設並非真正的天地真靈,不過是借個由頭罷了。」劉玄應一笑。「這歐羅大地的局勢如此,和真靈易顯是脫不開干係的。」

    「…這也正是當初我們決定籌備復仇之神教會的原因之一。」張子松長嘆一口氣。「原本我們大正遺民一直謹遵儒門聖人所訓,不語怪力亂神,但到了這歐羅大陸之上卻被人斥為異端無信者。我們又沒有法師貴族繼承於奧術帝國的地位,處處倍受排擠欺壓。這幾十年下來甚至自身人心也逐漸潰散,有人或是為生計所迫,或是自甘墮落,行止不端無所不為,也更是讓我們神州子民的形象風評越見低落。若是有了真神為依憑,不止可以將我們數十年所受的冤屈盡數得報,也能夠藉以收攏人心,不至於被人小覷。尤其是仇先生東渡以來,有他的一身武藝和江湖經驗,我們才真正地有了信心真正地將這教會給暗中建立起來,苦心經營之下總算漸漸有了氣候,哪知道現在變成這樣……」

    說著說著,張子松的語氣和聲音都漸漸低沉下來,而周圍聽著的幾人神情也顯得古怪,很顯然,現在這位大祭司的轉變很是讓人不知所措。

    咳嗽一聲,風吟秋說:「東嶺兄且寬心,雖然當時的祭典失敗,但你們的血海深仇不也是報了的麼。而那位…無敵兄變成現在這般,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接下來如果一切順利,你們也是能堂堂正正地走在陽光之下。」

    「正是。你們之前的所為實在太過急躁也太過極端。」劉玄應也點頭。「這歐羅大陸的諸教禁止涉及淫邪殺戮偷盜等概念的神靈祭拜,其中肯定自有道理。你們逆大勢而行,居然想借外力來縮短原本需要百年龐大積累才能自然生成的真靈元識,直如孤道獨行不生即死,能有如今這樣的結果其實已經算不錯了。」

    關於數天前在灰谷鎮所發生的事,風吟秋下來之後已經大都講述給劉玄應等其他人聽了。其中的波折起伏之神奇,牽扯和餘韻之深遠,連這位真武宗長老都驚奇不已,連連感嘆。

    至於和這些大正遺民的合作,劉玄應和陳參將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來拒絕。沒有這些在歐羅生活了數十年的神州族裔來當嚮導,想要憑風吟秋和沐沁沂兩個心思根本沒在使節團上的人在外面張羅,他們說不定連這西海岸都出不去。

    所以現在如何替這些大正遺民正名分,就成了首要重任。而這正名分的第一步無疑就要先洗去復仇神教之前帶來的惡劣影響。

    「只要真能與歐羅諸教還有那些貴族世家冰釋前嫌,從此能堂堂正正的行事,那絕對是天大的好事。而不論大正大乾之別,只說大家同為神州子民,我們也自當盡力相助。至於那位…無敵兄……若是因為神魂受了天地真靈的震盪而導致性情大變,也該會有恢復的途徑才是。當然,咳咳,若是他真的打通心中所有關節從此大徹大悟了……那也不是壞事…」

    「…多謝劉道長…」張子松點點頭,長嘆一口氣。「我也明白,當時所有其他人都成了白痴一般的活死人,仇…無敵先生能自己醒過來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現在變作如此模樣,其實只是性子和言語方面讓我們覺得極不習慣而已,頭腦思緒上卻是極為清楚的。當日和我一起返回島上之後就勸說族長讓我們轉回奧斯星城來與大乾使節合併,說我們是相輔相成合則兩利,族長雖然也震驚於那祭典失敗,但他向來對無敵先生的意見極為看重,也是一直有留意你們的情況,於是才令我與先生飛速趕來……」

    「確實如此。這位無敵先生看得絲毫不錯。想不到歐羅大洲的天地真靈還有這等不可思議的奇異手段,居然能讓人如此性情大變,迷途知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當日貧道也曾感受到那股浩浩蕩蕩的真靈氣息,確實是光明正大生機浩然,只是…」劉玄應面色微有古怪地擺擺頭,對這想不明白的事也不再去多想,轉而看向風吟秋。「風先生,你能肯定,如今只要能把那矮人祭司請來,神殿教會方面對此就真能既往不咎?」

    風吟秋點點頭:「大體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我已經和守護之手還有日光神殿的兩位大祭司談過了。他們都表示既然神靈親自降臨出手干預,復仇神教已經煙消雲散這就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加上我和使節團來擔保的話,他們當然也不會再追究其他神州族裔的責任。如果真能治癒好高文騎士,他們也會幫助說服其他教會不再針對神州族裔。最多有些之前有過摩擦衝突的神職人員會來找些麻煩,需要我們自己慢慢溝通解釋……無敵兄現在去找人傳信,那矮人祭司什麼時候能找來?」

    張子松回答:「十日之內應該沒問題。族長和無敵先生在奧斯星城中設有專門通訊的秘密據點,一日之內即可將信送到島上,只是我也不知道這據點在哪裡。島上收到消息之後再遣人傳到矮人那邊也不過一天時間。以我們和矮人多年經商建立起來的信任,只要條件開得優厚一點,請到一位矮人祭司問題不大。島上還有一條以奧術驅動的破風快船,最多三四日就能將人送到這裡來。」

    「嗯,剩下的還有就是法師議會方面的態度了。」陳參將悶聲說。「照我看這個才是最為緊要的,畢竟這些什麼法師貴族才是名義上的官面力量,有了他們的認可才是真的被認可了。幾位大人最為看重的也是這名分上的東西。若是我們能將前朝子民的名分大義問題給解決妥當了,再讓那些貴族做出認真對待的樣子來,幾位大人的病就得好上一大半。」

    「照我這些天所見的來看,這個可能反而不是什麼難事。」劉玄應搖搖頭,微微一笑。

    「哦?」陳參將一愣。

    張子松也說:「那些貴族法師從表面看來比誰都要面子,在乎什麼規矩和法師榮譽,但背後也是一個賽一個地見風使舵,滑不留手。以前我們神州族裔是沒有足夠的力量做後盾,才任由他們欺壓。現在有諸位大人和使節團,風先生和劉道長又在奧斯星城顯露過身手,他們顧忌之下應該不會刁難我們,最多也就是賠償金額細節之類的問題。」

    「哦?如果真能如此那自然是好了。」陳參將眼睛一亮,隨後又有些遲疑。「那麼,剩下的就是如何去向幾位大人稟報了…我現在都還沒有想明白該如何開口,幾位禮部的大人的脾性你們也是知道的,雖然這對我們來說是絕大的好事,但誰知道他們怎麼想?一旦他們覺得前朝子民的名分上有了什麼問題……」

    張子松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來,說:「我這裡有一封族長手書,他說請使節團回賜使大人親啟,看過之後,也許那位大人能有些意動也說不定……請劉道長轉交給李大人吧。」

    不久之後,營地中最僻靜的一處角落,回賜使李文敏大人用來休息的營帳就在那裡。

    帳篷中瀰漫著的是淡淡的青樹龍涎香的味道,那是用雲州特產的天青葉燻製上等龍涎香而成,是熏香中的極品,能安神平氣,祛邪定心,長久身處其中除了滋潤身體之外據說對精神心志也有極大好處。即便是在大乾這也是只有數個頂級最大的世家豪門才有的好東西,在家中並不怎麼受重視的李文敏大人想盡辦法攢了一輩子也不過是攢下了幾十根,因為據說這曾是大正朝儒門聖教祭祀天地聖人時候所用的。平日間他最多只是把並不點燃的熏香放在鼻端晃上一晃,在腦海中盡力想像聖教恢弘,經緯天地時候的場景,但是現在鼻端聞著這股清香,他心中的煩悶也不能減輕分毫,頭腦時昏時醒,聖人教誨的浩然之氣似乎全都留在了神州大地,感受不到分毫。

    床榻上吃力地翻了個身,李大人覺得自己還是再睡一會最好。雖然實際上今天剛過一大半,他就幾乎已經睡了五個時辰了。除了睡覺之外他實在沒有什麼好選擇,甚至他很害怕清醒的時候,因為越清醒他就越要面對眼下這個令他感覺到絕望無力的困境。

    花費了在禮部積累輾轉了幾十年才撈到的資源和聲望,好不容易才撈到這個出使異域外邦的機會,做足了功課準備在這蠻夷大洲好好展現神威,如同那些前朝大儒們出使海外一樣,只憑風采和文章道德就能把當地的蠻族感化震懾,上貢求封於天朝上邦。那是何等的威嚴!何等的功績!到時候禮部裡那幾個尸位素餐的齷齪小人還怎麼敢小看自己?在家裡的地位也能一飛衝天,數十年無人問津只能苦讀詩書苦修聖賢文章的偏房老人,說不得也有問鼎族長的資格!

    但是此刻這些都已經成了遙不可及夢想。原來這異域大陸是如此的野蠻不堪,連一絲禮儀教養都沒有,不僅沒有人來恭迎上邦使節,這些蠻夷還像畜生動物一樣無法溝通,領會不到禮儀道德的風采,居然想要動手把他們都抓起來,最後被蟊賊偷走了回賜給那蠻人公爵的禮品不說,還被那妖人用巫法妖術將船也炸了個大洞。現在他們就如一群流民一樣在這異域大陸上無處可去,根本沒有人來理會。

    接下來要怎麼做,要如何去面對那些絲毫不講道理的蠻夷,要如何去解決這使節團數百人的吃喝拉撒,要怎麼樣讓那些蠻夷幫忙修補船身,更重要的是要如何要去追回禮品,送到那遠在大陸另一邊的蠻人公爵手中完成朝廷的使命。這些問題如天崩地裂一樣朝他壓過來讓他束手無策,他也知道他是這使節團之首,他也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只是他真的不知如何去做,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是如何看待這位飽讀詩書滿腹經義的回賜使大人的。憋屈,鬱悶,羞辱等等感覺在心中迴旋激盪無處可去,他甚至寧願當時那些蠻人強行上船之時被他義正辭嚴所激惱羞成怒將他給一刀殺了,捨生取義殺身成仁,也好過這樣整日整夜地折磨……

    想到這裡,李文敏大人覺得自己的胸口又開始發悶了,頭也開始痛了,人也有些疲倦了……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再睡睡再休息休息一下吧,說不定再睡醒一覺就會有些轉機了,更有可能發現自己還是在禮部那間小小的偏房裡打盹呢,那樣就太好了……

    「李大人,貧道有要事稟報。」一個聲音傳來,是隨軍仙師劉玄應的聲音,把李文敏剛剛努力憋出來的一點睡意給趕走了。

    李文敏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很惱怒的。但他也知道這位隨軍仙師身份非比尋常,乃是真武宗的一位外門長老,聽說在神州之時連陛下都要以禮相待,是這使節團中唯一他需要顧忌的。而且這位真武宗長老也確實修為非凡,橫渡怒海之時出了大力不說,擊退蠻夷之類也要靠他,所以李大人也只能吃力地裝出疲累之極的聲音說:「劉道長,本官不是之前說過,抱恙在身之時一切事務你們可以自行處置麼……可能是橫渡大洋之時落下的病根子被那些歐羅蠻夷給氣出來了,本官還是感覺頭暈目眩……」

    劉玄應的聲音不疾不徐地慢慢說:「也不是什麼急事,只是有一封書信需要李大人定奪。大人靜心修養便是,待得精神稍足之後有空看看便是。是前朝大正流落在這海外的遺民,慕我大乾盛世的威名前來拜會的書信。」

    「哦?大正朝的遺民?」即便是在這樣的心情下李文敏大人依然不免地還是微微一驚,振作了一下。不過他還是用有氣無力聲音回答:「好吧,那你將那書信交給外面的守衛就行了,我現在見了風便頭痛,等會好些了便讓他們拿進來。」

    李文敏大人沒有忘記這位隨軍仙師的修為極高,怕一見之下就被看出了他如今身體的虛實,所以這段時間他都沒有面見劉玄應。只是他可能想不到就連使節團中的廚子都知道他是在裝病。

    「好,那貧道告退了。」劉玄應也沒有多說,留下書信就走了。

    翻來轉去地再嘗試了一下入睡之後,李文敏大人還是爬了起來,命令門口守衛的親衛士卒把書信送進來。

    剛剛拿到手中的第一眼,李文敏大人就忍不住眼前一亮,上面『大正遺民張執晉攜張家族人三百四十七禮敬大乾天朝使節頓首百拜』這一行的幾個字圓融飄逸中不失風骨,內斂中彷彿藏有無窮韻味,一轉一折之間的風度力道好似能讓人清晰感覺到寫字之人運勁使腕時的情狀。李文敏大人自己也是沉浸了數十年書法的,自然也能看出其中的深厚功力。

    「…這…這手隸書…當真是難得。將『蠶頭燕尾』做到了極致不說,其中的韻味,沒有五十年以上的功夫決計做不到,正所謂『以峭激蘊纖余,以倔強寓款婉,斯征品量。不然,如撫劍疾視,適足以見其無能為耳』……好,好,好!」

    若是還在禮部的時候,只是這一手字就足以讓李大人叫上幾位老友,沏上一壺好茶,慢慢品鑑上大半日。而在這百廢不興的絕境困頓之中,也是讓李大人感到一股親切之情,彷彿又聞到了一絲詩書文章的道德馨香。

    打開信封取出其中信箋,只是開頭又叫李大人眼前再亮:「這行文……並未斷句,好,好!果然就是要這種未曾刻意斷句的文字才是真正讀書之人所用的,還有這抬頭怎的……哦哦哦,原來是藏頭隱喻,不愧是大正遺民,流落海外數十載也不忘詩書傳家,文采風流。相較之下如今廟堂之上,草野之中徒有聲譽的那些粗鄙之輩縱然識得幾個字,恐怕連這文章都看不懂吧?」

    繼續看下去,李大人不止眼前亮了,連心中也亮了。這封來自大正遺民一族族長手書字裡行間不止滿是只有滿腹詩書之人才能明白的借喻引用,讓李大人生出一股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用詞還極為恭敬客氣,最為重要的是,這位族長在信中說了,神州族裔在異域旅居多年,屢受蠻夷輕視欺壓,如今有天朝使節蒞臨,自當甘為附驥,在這歐羅大陸上奔走驅策。

    「好!好!身負道德文采,自有遊子歸心而來!天下歸心,天下歸心!」李大人激動得從床上跳了起來,數日不曾怎麼走動站立過的雙腳一軟,差點跌個跟頭。他卻是一點也不在意,對著外面大叫:「來人啊,更衣!叫洪大人和周大人過來,就說本官有要事要和他們商議!」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4
第七十五章

    王者無敵?仁愛之劍昂首挺胸地大步走在第一大道上。

    這是奧斯星城最大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城主府邸,曾經的奧斯星子爵的豪宅就坐落在這裡最中央的一個三岔路口,那是標準的帝國時代建築,高大寬闊雄偉異常。只是在帝國覆滅的時候,忠心耿耿的奧斯星子爵帶來所有家族中堅力量趕去奧羅大平原,結果在異族聯軍下連屍體都沒能留下來,整個家族分崩離析間又被神殿教會和矮人洗了一遍,十幾年後倒是有聲稱自己是子爵家族旁系的繼承人,只是根本不被其他貴族家族承認,自身又毫無實力,逐漸全部消聲覓跡。奧斯星城成為附近幾個貴族家族輪流執掌管理的公共地盤,這個豪宅,甚至連奧斯星子爵這個稱號都成了幾個家族輪流所有的東西。

    現在的子爵豪宅暫時還是空置的,上一屆奧斯星城主剛被人在邪教徒動亂中削掉了半個腦袋,新任的城主人選法師議會還沒有商議出來。兩個劍士守衛懶洋洋地站在門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不遠處還有幾個路過的妓女對他們指指點點。

    「嗨,要來玩玩嗎?只需要三十個銅板,我喜歡健壯的男子。」其中一個看見迎面而來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投到自己身上的眼光,大笑著拋了個媚眼,抖了抖露著大半的胸脯大聲說。

    「真是熱情的姑娘,呵呵。」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笑了。他隨便化了個妝穿上了一頂把頭臉大都遮擋起來的大帽子,加上魁梧的身形和滿臉橫肉,勉勉強強看起來算是個歐羅人。「如果你臉上的粉能薄上一半,胸部能少耷拉兩公分,再付我幾十個金幣補償一下浪費的時間的話,我會有興趣的。」

    「去你媽的臭傻逼,去找你媽媽喝奶吧。」妓女毫不客氣地朝他腳下吐了一口唾沫。

    「哈哈哈哈……」王者無敵?仁愛之劍仰頭大笑,毫不介意一些唾沫沾到了他的褲子上。腳下不停地和這幾個妓女錯身而過。他走到了子爵豪宅前,駐足仔細觀看面前這棟高大雄偉,只是現在略有些破敗的豪邁莊園。以前他不是沒看過,不過並不是用現在的眼光。

    「你在看什麼?平民。這裡是城主專屬的住宅,雖然現在新任城主還沒選出來,但也不是你這種平民能進去的。」門口的劍士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對他揮揮手。這些都是屬於治安官麾下維持城市秩序的劍士,雖然不久之前才發生過邪教徒動亂的事件,但這些人早已經習慣了在神殿教會共同維護下的平和,對付對付小流氓和處理民事糾紛差不多就是他們所能做的極限。

    「好好地一邊挖你的鼻屎一邊混你的工資吧。等到下班之後花上三十個銅板去和那個胸脯快要吊到肚臍眼的大胸酒吧女睡上一覺。剛才她說的話其實是說給你聽的,她看你的時候湧動的血液激盪,口水齊流。」王者無敵?仁愛之劍隨口說著話,只是饒有興趣地盯著豪宅仔細打量,對這個只是看上去很健壯的守衛劍士卻是一眼都不再去看。這不過是兩個比普通人強壯一些的劍士而已,不值得他浪費絲毫的注意力。

    這兩個男子站立的姿勢,呼吸的韻律,以及背後所代表的內臟和筋肉骨骼的結構強弱,只是剛才一眼看過之後他就已經全數清清楚楚,就像一個最為高明的老廚師只需要用手一摸,就完全明白手中豬肉的成色出自那一種豬的那一塊位置切下來有多久。他現在已經逐漸習慣繼承下來的這種近乎本能的直覺了,當然也並不止是這樣的感知,還更多的和他這具身體融入在一起其他能力。現在開啟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全新的生命,還有全新的世界,簡直是完美。

    生命本身就應該是一場完美的狂歡。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忽然回想起一個朋友對他說過的話。

    你想想,一次性釋放出幾百萬的精種,其中只有一個才能夠成功完成生命的演化,然後這個幾百萬分之一的概率要從你的祖先誕生起重複上億次才會造就今日的你的存在,除了完美之外,實在想像不出還有什麼詞彙能形容這種奇蹟。所以無論面對任何東西你都無須畏懼,你的生命就是整個宇宙贈送給你的無比珍貴的完美禮物,獨一無二,概不退換,所以盡善盡美。盡情地享受生命本身,秉承著大宇宙意志傳達給你的愛與正義,把你所有的光和熱都散發出來,這就是你唯一需要做的。居然還有人埋怨生活就是強x,這分明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遊戲,就算強x也是你去強x生活,如果你感覺不到快感那只是因為你自己的姿勢不對。

    以前他還認為這些只是那個朋友無數感慨牢騷兼廢話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不過現在他卻是覺得心有慼慼。他確定他現在的新姿勢很正確很對。

    「修得這樣高大壯美,門口這麼大的花園水池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淪為他人的東西。就算當時吃盡所有珍饈美味,幾百個各族美女輪流陪他睡覺,和佔據一座小山頭,霸佔所有瓜果艹遍所有母猴子的猴子頭目也沒有任何的區別。現在還不是黃土一堆,屍首都化作蟲子糞便幾十年了。感受不到宇宙間的愛與正義,不明白生命真正的意義,一切都是虛幻!哈哈哈哈…」

    兩個守衛劍士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自說自話,仰頭大笑的男子,互相交換了一個詢問的眼神,然後很快地轉作無奈。他們都確定這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瘋子。當他們還在考慮是不是要強行把他攆走的時候,卻看到這個男子又轉身大踏步地走進了豪宅旁邊的巷子裡去。

    王者無敵?仁愛之劍要去的地方當然不是前面那個空蕩蕩的子爵府,沿著外面的圍牆繞到後方,一片已經荒蕪廢棄了的花園中,一座三十餘米的高塔聳立在中央。

    在帝國時代,這座高塔其實也是子爵府邸的一部分,那是供奧斯星子爵嘗試各種奧術試驗,進行冥想,還有存儲奧術材料的法師塔。不過隨著奧斯星子爵這個爵位成為城市執政官的附屬稱號,這個極有價值的法師塔也被從府邸中單獨剝離了出來,用極為便宜的價格賣給了安東尼家族。

    沒有人覺得這個交易有什麼不對。戰爭和動亂中,這個法師塔同樣也被神殿和矮人們洗劫破壞了一遍,雖然依然還是有很多有價值的基礎設施保留了下來,但都需要花費不少的資源來修繕。最關鍵的是,在後帝國時代,對奧術的專研已經逐漸成了一種極不受歡迎的行為,來自神殿的譴責和衝突是主要的,需要耗費的大量資源也是不爭的事實,例如只是一次對四環魔網的探知冥想所花費的材料和寶石就大概需要五百奧金左右,而即便是一個基礎理論知識紮實無比的三環法師想要完整掌握一個四環奧術晉陞為四環法師,至少也要數十次地探知冥想,在各種寶石和材料的幫助下才能穩定地掌握接觸第四環魔網的精神力。在天災動盪時候花費大量資源在這種事情上對於任何家族都是極其愚蠢的行為,用來僱傭不怕死的僱傭兵和北方軍團,能幹的事情遠比一個高階法師更多。

    所以安東尼家族買下這個法師塔並沒有激起多大的反應,而留守在這個法師塔中的法師性格孤僻,不大參加貴族之間的社交,連法師塔都極少邁出。城中的平民也極少接近這裡,看起來就如同這城中的一塊小小荒地。

    不過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卻是知道事實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的。他大步走到法師塔前,用拳頭在大門上砸了砸,發出隆隆隆的敲門聲。

    如果是在帝國時代,任何一個膽敢這樣在法師塔前敲門的人都會受到複數的至少六環以上的奧術打擊,最為溫柔的都是讓人陷入半永久的呆滯和禁錮狀態,最為普遍的則是強弱不等的各系元素衝擊,足以讓軍用魔像都化作一團廢鐵疙瘩。還有更加惡劣的用高階法則性奧術把人扭曲成不死不活的怪物,或者破開空間裂隙丟去下層位面去喂惡魔。

    現在這個門卻只是吃力地顫抖著,發出不勝負荷的呻吟。雖然為了防止某些激進的教會信徒喝醉了來找麻煩,這扇門其實已經加厚加固過了,可以說是一面木質的厚牆,但面對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拳頭還是遠遠不夠,即便是他刻意收斂力量,這木門和連接處的金屬樞紐也在咚咚巨響中吱嘎吱嘎亂叫個不停,好像隨時都要垮塌散架。

    「見鬼!」裡面隱隱約約傳來惱怒的叫喊,然後是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沒多久,大木門上的小門被拉開了,一個三十多歲衣衫頭髮都很凌亂的男子滿臉惱怒地先探出頭來左右張望了一下,看見只有一個人又露出幾分困惑之色,不過憤怒並沒有稍減,瞪著王者無敵?仁愛之劍低聲怒吼:「你在幹什麼?平民!你居然膽敢來侵擾卡梅倫法師的法師塔!你是在找死嗎?你知不知道我隨時都可以用法術來把你燒成一堆垃圾?」

    「卡梅林法師呢?也是在和女人睡覺嗎?」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瞥了一眼這個男子,他記得這是只是個法師學徒,勉強來說也算是個貴族。虛浮的氣血,頭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色和汗珠,還有身上隱約散發出的腥騷味,說明這傢伙剛才正在和女人鬼混。

    「厄…當然不是…老師正在樓頂冥想……」這男子氣勢微微一滯,馬上又繼續惱羞成怒。「這關你什麼事?你到底是誰?想要幹什麼?」

    「滾開,沒你的事了,繼續去睡你的覺吧。」王者無敵?仁愛之劍邁步就往裡走去,就像擠壓空氣一樣輕輕地就把男子擠開了。

    「等等,你,你這個……」男子踉踉蹌蹌地退到牆邊才沒有倒下,驚怒交集地念了兩個音節,手一揮,一些雨滴一樣的液滴就在空氣中凝結出,帶著一股酸臭撲面而來。

    零環奧術『酸液飛濺』,只是一些強度不高的酸液,對付一些普通人倒是足夠燒掉一層皮的,不過對於王者無敵?仁愛之劍來說這和毛毛雨沒有區別,他隨手揮了揮,一陣勁風把那些酸液全部吹了回去。男子連滾帶爬地才沒被自己的奧術給燒得滿臉是坑,不過他爬起來之後終於看出來了這個膽大無比擅闖法師塔的男人好像並不是歐羅人,結結巴巴地大叫:「等…等等,你…你是那些復仇教會的西方人?是嗎?但是你也不能這麼失禮!」

    「對了,你來的時候可沒被其他人看到吧?見鬼,你們就不能等晚上了再悄悄過來嗎?如果被人看到有西方人來這裡找我們,這可是天大的麻煩!」

    男子把腦袋伸出去再小心張望了一陣子,然後縮回來把木門重新關上。正要對王者無敵?仁愛之劍說些什麼,突然咚的一聲響從塔裡一個地方穿了過來,然後是女人隱隱的哭喊嚎叫,男子轉過去高聲怒吼:「安靜!賤人!你是還沒挨夠我的鞭子嗎?如果吵到我的老師的話我就把做成人體標本,再把你的女兒和妹妹抓來代替你!」

    「哦?」這一下倒是激起了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注意,轉過頭來看著法師學徒男子。「怎麼,居然還是抓來拘禁的女人。果然所謂魔法師就是用正常途徑找不到女人的生物嗎?」

    「托你們的福,西方人。這個女人我垂涎很久了,如果不是你們當晚搞起來的動亂,我還真的找不到辦法來悄悄把她抓到這裡來呢。」學徒男子很得意地嘿嘿笑了笑,舔了舔嘴唇。「只可惜她的妹妹,還有她的那個十二歲的女兒沒有抓到……不過機會我想遲早會有的。你們上次的動亂來得太突然了,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聲?啊,我知道你們和老師是有聯繫的,我的意思是說,你們也順便提前通知我一下……」

    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嘿嘿一笑:「你是想讓我們繼續給你背擄掠人口的黑鍋嗎?你們這些法師倒很會玩弄這些小聰明呢。」

    「反正你們身上的黑鍋已經足夠多足夠大了不是嗎?組織邪教這個罪名可是西海岸議會法律和所有神殿教會的約定都絕不允許的,與之相比不管是殺人也好抓女人來拘禁也好,這種事就像往煤山上滴的幾滴墨水一樣,是不是真是你們做的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影響。也許你沒有聽說過,這叫做上限疊加法則,就是說……算了,反正你們也理解不了,這可是涉及到奧術法則的精湛學問,需要一個高超智力的大腦和深厚的知識……」學徒男子聳聳肩,對於自己剛剛激發出來的熱情卻找不到可以理解的聽眾而有些意興闌珊。然後他又忽然一愣,因為他看見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手慢慢地朝他伸了過來,那手的拇指緊扣中指,做出一個奇怪的手勢。

    「這是什麼?你想要做什麼?」學徒男子看著這慢慢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愕然問。然後那被拇指緊扣的中指就彈了出來正好彈在他的腦門上,他的上半個頭顱就像是被猛擊了的雞蛋一樣瞬間粉碎,骨頭血肉腦漿混合一起噴灑出去,在他身後的牆上直接繪出一幅白色和紅色混雜而成的驚悚畫面。他失去了上半個腦袋的身體後退了兩步,搖搖晃晃地坐到在牆角下。

    「你這麼聰明的大腦這麼深厚的知識,怎麼就猜不到我想要做什麼呢?」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看著牆面上那沾滿了的紅白色漿液大小碎塊一笑。有一隻眼珠子很幸運地居然沒爆掉,只是隨著其他零碎一起粘在上面,看起來好像孤零零地還在瞪著他一樣,不過那已經完全粉碎掉的大腦是肯定沒有任何的思考能力了。

    「果然,這樣做的時候要戴著無框墨鏡才應景啊。」他收回手搓了搓下巴嘿嘿笑著。也沒去搜尋那不知道囚禁在這塔裡那裡的女人,照著記憶中的路徑朝著法師塔的上層走去。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3 19:2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4
第七十六章

    奧術師的冥想大概來說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平日間的常規冥想,雖然也是有各自分派的傳承和技巧,但是主要作用都是培育精神,恢復損耗,打定基礎。而另外一種則是利用元素寶石和各種蘊含法則性材料,模擬高層魔網的運行方式來引導自身的精神去感知更深層次的魔網,這被稱之為探知冥想或者是進階明顯,是奧術師提升自己精神,掌握更高層次魔網的重要手段。

    所以奧術師其實是一個非常耗費資源的職業,沒有大量的元素寶石和法則性材料,即便是再天才的大腦再驚人的悟性也極難掌握更高層次的奧術。所以在相對貧瘠如西海岸這樣的地方,再沒有比冒出幾個高階法師更奢侈的行為了。

    卡梅林法師緩緩從冥想的狀態中退出,地面上的奧術法陣中幾粒元素寶石已經揮發完畢,正在像浸透了水的石灰石一樣緩緩地自我崩碎分解。

    法師嘆了口氣,這次探知冥想實在談不上成功,第四層魔網的感覺依然是若有如無,強行增長的精神力大概也就屈指可數的幾點而已。但是消耗掉的那幾顆元素寶石還有其他材料算下來可是價值近千奧金幣,幾乎足夠普通平民家庭過上一輩子了。

    難道是積累還不夠?四層魔網的公式確實有些晦澀難懂,而且之前並沒有怎麼接觸過,他已經有些上了年紀的頭腦對於新知識的把握顯得很吃力。但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年輕時候去幫著家族在變異獸潮中維持領地安危,帶著幫僱傭兵和北方軍團的敗類們明爭暗鬥都來不及,能夠攀上三環法術的境界就已經是天分不錯的證據了。但是作為一個稍有些天賦的法師,想進一步接觸更深層次的魔網,想獲取更多的奧術知識,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這是一種本能的渴望,現在也只能用這種奢侈的笨法子來提升了。畢竟從理論上來說,即便是一隻豬長期地丟在那種特意營造的法則有序波動的環境中,也能逐漸變異成一隻會運用些天賦低階奧術的魔獸豬。神怒之戰後幾十年裡逐漸多出來的魔獸可不就是這麼來的麼。

    也許下次換個引導魔法陣會好一點?反正已經和那些傢伙搭上線了,就算還沒有加入他們,但讓他們提供點奧術知識來也不算什麼吧?不過首要的還是應該再從哪裡找些寶石和材料來,那些祭祀失敗的西方人應該一時間還緩不過勁來,想要再讓他們拿出錢來有些困難……

    怔怔地出了一會神,卡梅林法師轉過身來,忽然驚得幾乎跳了起來,因為一個高大的男子正在他冥想室的門口站著,雙手抱胸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如果不是因為在冥想的緣故他已經把所有的奧術道具和捲軸都放在了其他地方,他肯定已經是幾個奧術丟出去了。

    不過這個男子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惡意和敵對的態度,等到卡梅林法師看清楚這個人,心中的驚疑卻是有增無減。他當然是是認識這個高大健壯的西方人的。在這個西方人還沒有整日間戴上那塊猙獰的木質之前,他就已經和西方人家族的家主一起悄悄造訪過這裡好幾次,他可是對這個強大的西方人戰士印象非常深刻。

    不過在表面上,卡梅林法師反而強行把驚訝的表情按下來,長舒了一口氣,打了手勢解除了冥想室裡的靜默法陣,說:「原來是大祭司先生,真是嚇了我一跳。你怎麼就到這裡來了呢?菲力那傢伙怎麼不來通報一聲?」

    「…您的學徒嗎?他思考一個叫做什麼上限疊加法則的高智力問題思考得太累了,我就讓他去休息了。」這個西方人笑了笑,那臉上的橫肉擠壓出來的笑容似乎也帶著幾分猙獰。「啊,還有,不用叫我大祭司了。你應該知道復仇者教會已經不存在了,所以這個大祭司當然也沒有再存在的必要。我現在叫做王者無敵?仁愛之劍。」

    「嗯,是的。教會和神殿都在傳說神臨術的事情……真是遺憾,想不到居然會有異族為了制止你們的祭典使用這種終極的神術,他們是瘋了嗎?不過…仁愛之劍閣下,你們能沒事就好。」卡梅林法師努力做出輕鬆的樣子,邁步走出了冥想室。猶豫了一下,他也沒有出聲招呼學徒,轉身朝著更高層走去。「上來聊一聊吧。我還是習慣在自己的實驗室裡思考談話呢。」

    法師塔的最頂層是卡梅林法師的實驗室,這裡也是被修復得最完善的地方,至少能夠運用一些真正意義上的法師塔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卡梅林法師的所有奧術道具和捲軸也都存放在這個地方。

    重新戴上力場防護的瞬發戒指,泥土傀儡的操縱手環,緊緊握住可以增幅精神連接魔網效率的手杖,卡梅林法師心中才真正地鬆了一大口氣。背後傳來的腳步聲也顯示那個西方人真的就那樣很客氣地跟著,同時保持著十米以上的距離,這才是讓卡梅林法師真正放鬆的原因。

    「這個…仁愛之劍閣下。你們的祭典儀式在兩天前才剛剛結束,你居然這麼快就趕回奧斯星城來,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吧?」信心和自信的回歸,讓卡梅林法師的語氣也變得很堅定。「而且您居然直接來到我這裡,難道是和我有關?」

    「對。您判斷得非常準確。」這個自稱仁愛之劍的西方人也點頭。「我這裡有一份非常緊急的消息需要您來幫我送到浮島艦上去。」

    「哦?什麼樣的消息?」卡梅林法師的手緩緩搓著指節上的戒指,光滑的表面下其實篆刻了極為細微的紋路,只要一個念頭,鑲嵌在其中的寶石就能激發一個可以抵擋攻城弩的力場防護。

    「守護之手的高文騎士被石化了,急需一個能夠解除石化的高階矮人祭司,用盡快的速度找上一個然後送到奧斯星城來,這可是我們的好機會。就這樣。」

    「厄?」這個消息卻是非常出乎卡梅林法師的預料。「這個?你……你們和守護之手又拉上了什麼關係?他們…他們…好像應該還是在通緝你們的?你總不會以為你幫他們這樣一個忙,他們就能和你們化敵為友吧?或者你們是想用這個矮人祭司來威脅他們?」

    「這當中自然有我們的考量了。」仁愛之劍擺了擺手,似乎不願意多說,但是重點還是沒有忘記,他拿出一塊紫水晶放在旁邊的桌上,那是大金額交易中常用的貴重替代品。「這一次情況緊急,我知道我來這裡為你增加了不少風險,所以價格翻倍,兩千奧金。怎麼樣?」

    兩千奧金當然很好。足夠兩次進階冥想的消耗還有餘了,如果可以,卡梅林法師可巴不得這些西方人能整天來他這裡聊天。要知道這些西方人簡直就像群居性昆蟲中專職勞作的那些可憐蟲子一樣,令人難以置信地吃苦耐勞,只吃很少的東西就可以活下去,生存的唯一目的好像就是積攢下大量的財富和物資,最後只是高級一些的掠食者提供糧食。他自己這些年在這些傢伙身上弄到的奧金也是很不少的,能在這個年紀還有不斷的進步,確實也要多虧這些西方人的慷慨貢獻。

    所以即便一時還有些搞不明白這些西方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卡梅林法師決定還是先把這兩千奧金收下再說。他走到窗邊的鳥籠旁,打開鳥籠取出一隻風行隼,這可是西海岸有數的幾種飛行速度最快的鳥類之一。當然只是這樣還不夠,必須用相應的煉金小道具和奧術來控制,才能讓這些東西成為聽話可靠的信使。

    再從旁邊的道具箱裡拿出一個小小的腳環,把仁愛之劍剛才所說的話語重複了一遍就扣在了風行隼的腳上,喂了團特製的營養豐富的食物,然後激發了風行隼頸項上的用以定位的奧術環,這隻鳥就如離弦之箭一樣飛出了窗外,不過幾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這可是安東尼家族在十多年前開發出來的特有傳訊方式,安全隱蔽迅速,在奧法通訊大大受限的後帝國時代絕對稱得上首屈一指。風行隼攜帶的奧術腳環只有在配對的秘鑰上才能把剛才的聲音重新傳播出來,強行開啟就會自我損壞,內裡的內容不會受到奧術干擾,不需要耗資不菲的傳訊法陣,只要接收方持有用以定位的奧術秘鑰就可以了,中間不會不會留下任何證據,比紙條密碼之類的東西可靠多了,又比傳訊法陣要方便無數倍。

    「好了。消息已經順利送出去了。還有些什麼其他事情嗎?」卡梅林法師招了招手,仁愛之劍放在桌上的那塊紫水晶就被法師之手拿著飄了過來。如果到此為止,

    「當然了。」仁愛之劍又笑了笑,那笑容落在卡梅林法師的眼中卻是無論如何都稱不上友善。「我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一問。」

    「雖然我沒有回答的義務。」卡梅林法師轉身走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手中的法杖依然握得緊緊的。「不過看在我們這些年的合作關係上,你大可以儘管問。」

    「聽說城主托尼子爵在當天晚上的動亂中死了,被人一劍從後面劈下了半個腦袋。然後行兇的傢伙被憤怒地守衛當場砍死。無論守護之手還是法師議會,都把罪名放在了我們頭上。不知道卡梅林法師閣下您怎麼看?」

    「這並沒有什麼太過奇怪的。那樣子的一片混亂中,發生什麼都有可能。羅斯切爾德家族也好,托尼子爵也好,得罪的人並不少,也許有之前被他們所陷害的人加入了復仇神教藉機報仇,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想法了。守護之手和太陽神殿他們都是這樣看的。怎麼,原來那個凶手並不是你們的教徒麼?」

    「當然不是。我們的教徒當時可都忙著撤退逃跑呢。而且我們的普通教徒中,還真沒有人能夠只靠著偷襲就把奧斯星城主給幹掉。就算羅斯切爾德家族的人真的都是些廢物,但畢竟也是自詡帝國貴族的法師,用來護身的奧術道具和捲軸總是有的吧。還有那些護衛劍士呢,既然明知道是一片混亂,難道不應該更加提放小心麼?這個問題其實一直有些困擾我呢。」仁愛之劍拍拍自己的額頭,那笑容好像又更加猙獰了幾分。「直到剛才在樓下,您的那個叫菲戈還是菲利克斯的學徒告訴了我一個據說只有你們奧術師才能明白的高深道理,說是什麼疊加上限法則,總的意思來說,就是反正我們的黑鍋已經足夠大了,那麼再多背上一點也是沒關係的。是這樣的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仁愛之劍閣下?」卡梅林法師的神情越來越冷,手中也將法杖握得越來越緊。

    「我想說,會不會是有人刻意想把這個黑鍋丟給我們。要知道,暗殺一個法師議會下貴族家族的重要成員,不管成功與否都是一件麻煩事。而把罪名徹底推給一群從事邪神祭祀的西方人,這真是個絕好的解決方案。反正沒有人會去聽信他們的申述,也許他們自己也都不會太在乎。所以趁著那個好機會,控制一兩個人沖上去,暗中用什麼手段協助一下,也許是早埋伏在目標身邊的內應的暗中幫忙,也許是個掩人耳目的奧術什麼的。於是簡簡單單一勞永逸地就把一位城主的頭給砍了下來。」

    「真是精妙的推理。我都不知道你們西方人還有這樣的邏輯和想像力。」卡梅林法師面無表情地回答。「可惜這只是你純粹的想像罷了,作為多年合作夥伴的我可以勉為其難地聽一下,守護之手和法師議會卻肯定不會相信的。難道你還能拿出什麼證據嗎?」

    「對於真正的正義來說,證據這種東西是可有可無的,那些庸庸碌碌之輩相信不相信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反正是信了。那就夠了。」仁愛之劍臉上的笑容和他說的話一樣的古怪。「放輕鬆點,尊敬的卡梅林法師,我並沒有什麼別樣的多餘意思,只是想詢問你一些問題而已。如果你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那我們換個話題怎麼樣?比如……有關於奧法復興會的?我現在忽然對這個非法的法師組織非常感興趣呢。您能告訴我一些有關他們的情況嗎?」

    卡梅林法師沒有回答,面無表情地死死看著十多米之外一臉輕鬆,神態自如的西方人,好像想用眼神把他解剖。

    忽然,沒有任何徵兆地,數道互相交錯的淡綠色透明綠色屏障在仁愛之劍四周生成,合併成為一個囚籠把他牢牢地困在中間。

    隆隆的腳步聲中,守在門邊的泥土傀儡邁動著腳步走了過來,這些三米左右高大的泥土魔像看似動作遲緩,其實速度並不慢,很快地就來到卡梅林法師的身邊站定。同時這實驗室六個角落的立柱上雕刻的骷髏頭晃晃悠悠地飛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中,漆黑的眼眶中燃起綠色的火焰,牢牢地鎖定在仁愛之劍身上。

    「喔,您是不是有些誤會了?這反應好像有點過度了吧。卡梅林閣下。」仁愛之劍顯得有些吃驚,好像還有點好笑的味道,卻並不慌亂。「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來驗證一些疑問,然後詢問一些有關復興會的問題。完全沒有什麼興師問罪來算賬的心思……至少對你是沒有的。就算這些年你在張家老頭身上敲詐了不少錢,但確實也提供了不少幫助。」

    「而且鼓動我們建立復仇神教,然後一路上的利用我們,替人背暗殺城主的黑鍋,最後還用幾百萬奧金的價錢來替人驗證那個捲軸,說不定還有其他什麼我們自己做了卻沒察覺到的……這麼龐大長遠的計畫,肯定輪不到您,甚至輪不到安東尼家族來策劃和執行吧。所以您也不過是一顆小小棋子而已,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人像丟垃圾一樣地丟棄了,何必這樣拚命?何必這樣敏感?為什麼不棄暗投明,把話好好說清楚,讓我們盡釋前嫌,繼續做好朋友不是很好麼?」

    「我還不知道你的廢話原來這麼多,是造神儀式失敗讓你精神失常了嗎?」卡梅林法師冷冷地看著被力場禁錮在其中的前邪教大祭司,聲音也極其冰冷。「如果你不是這麼咄咄逼人,我也不想和你們撕破臉,至少暫時不想。」

    「我哪裡咄咄逼人了?」仁愛之劍一攤手。「明明是您太過敏感,是做賊心虛麼?那可真是太遺憾了,臉厚心黑可是幕後黑手的必備天賦,如果您做不到這一點的話,說明真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子。」

    「看來你真的是瘋了。除此之外我還真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你可以這樣自信地來我的法師塔裡表明你的無知和莽撞。你真的不知道一個位於自己法師塔中的法師能幹些什麼嗎?從讓我走上這層開始,你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卡梅林法師搖搖頭,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個強大的戰士,曾經殺掉了不少針對西方族裔的傢伙,還以一己之力攔下神殿和教會的追捕,獨自抵擋數名強大的神殿騎士。如果你還是復仇神教的大祭司的話我還真的沒有足夠的把握對付你,但現在你信奉的信念已經從根本上被抹去了。對於我來說,不過是多費些材料來激發奧術法陣和道具罷了。相信復興會的法師們,會有興趣出足夠的價錢來購買你這樣被神靈祭祀給弄瘋了的試驗素材。」

    「說了這麼多,還是免不了要動手麼。」仁愛之劍哈哈一笑。「只可惜你不明白的是,真正的男人的強大,可是和身份什麼的無關。」

    話音一落,他的拳頭就已經砸在了他面前淡綠色的力場屏障上,咚的一聲巨響,整個法師塔好像都晃動了起來。但是那力場屏障並沒有碎掉,只是如同受到激盪的水面一樣抖動起來,然後又迅速地恢復平靜。

    「咦?」仁愛之劍微微一驚,這一拳無功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什麼?怎,怎麼可能?」但是比他更吃驚的是卡梅林法師。老法師的眼睛幾乎要瞪出來,只是剛剛的一拳,他就看到維持奧術法陣的三個儲能水晶直接碎掉了兩個。

    「該死!」卡梅林法師心痛得要死,那可是價值上千奧金一個的玩意。但是旋即就是巨大的驚恐襲來,鑲嵌進法師塔的奧術法陣和普通奧術有著本質上的區別,通過轉化元素水晶各種寶石等等法則性的材料,可以大幅度的延長奧術的強度和時間,使其達到法則性奧術的某些效果,這可是任何奧術師都做不到的事。這力場囚牢只論強度可是遠遠勝過一個六環奧術的,居然只是被這個神經兮兮的西方人一拳就砸得幾乎崩潰。

    但是這終究是在自己的法師塔之內,即便只是一具很殘破,只恢復了小部分功能的法師塔。只要位於這能發揮這些功能的實驗室裡,卡梅林法師就有信心對付任何敵人。他只是念頭一閃,半空漂浮的六個骷髏頭就對準了仁愛之劍,其中三個眼眶中射出了綠色的光柱,兩個的眼眶中射出兩道閃電,還有一個張開了下顎吐出了一道白色的冰凍霧氣。

    這個時候,仁愛之劍的第二拳也擊出,淡綠色的力場屏障和最後一塊蓄能水晶一起瞬間粉碎,同時三道光柱,兩道閃電和白色的霧氣也擊中了他。他魁梧的身軀上頓時電光亂閃,鋪上了一層白色的寒霜。他的身體也立刻僵直不動了。

    長吁一口氣,卡梅林法師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想不到這個西方人居然這麼強悍,不過這三道可疊加的衰弱射線,閃電和冰凍霧氣都有比擬三環奧術的強度,也許守護之手的高階聖武士鼓起鬥氣能承受得住,但這個前邪教大祭司已經失去了作為神職者的根本,不可能能運用蘊含法則性力量的鬥氣,純憑自生的生命力的話,就算他體格再強大也不可能承受得住。

    接下來就是想辦法把這傢伙給完全制住,再去通知復興會的傢伙們了,只希望他們對這個瘋癲了的前邪教大祭司的出價能彌補得起自己的損失……正在埋頭計較這次到底損失了價值多少奧金的材料,卡梅林法師忽然眼前一花,剛剛抬頭起來就看到剛剛還僵直不動的仁愛之劍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輕輕一掌拍在了他身邊的泥土傀儡身上。

    噗的一聲輕響,被這一拍之下,高大的泥土傀儡就像是忽然失去了粘合力,化作了一堆堆的泥土崩塌下來。

    「咦?」驚奇聲從卡梅林法師和仁愛之劍的嘴中同時爆出來。然後下一個瞬間仁愛之劍伸手就朝旁邊的卡梅林法師抓來,但是卡梅林法師的身形在白光一閃中瞬間從原地消失,出現在了實驗室的另外一邊。

    再沒空去心痛這一個閃現術需要耗費價值多少的寶石和水晶了。卡梅林法師的心中現在滿是驚恐,他不知道仁愛之劍是怎麼這麼快恢復過來,他只知道如果不是恆定在泥土傀儡上的幻術和法師塔剛才開始就一直自動在維持的強效感知干擾,剛才這一掌是鐵定會拍在他身上,現在地上那一堆毫無形狀可言的泥土堆就會是一灘血肉漿泥。

    腦中瞬間閃過數種針對強敵的方案,卡梅林法師承認自己還真的小看了這個西方人,明明信仰已經被抹去,卻還能發揮出這種明顯超越血肉之軀本身的力量,看來傳言中的西方文明是真的有些不能小看的地方。

    看了看那邊的仁愛之劍,再度出手落空的他好像又陷入了一個短暫的停滯,卡梅林法師知道這是法師塔干擾型幻術在作用——事實上這是當初真正的奧斯星子爵所留下的遺產,他自己可捨不得這麼大手筆的花費。而且這幻術設定是和法師塔的基礎綁定在一起,否則他早想辦法拆下來去賣掉了——現在他無比慶幸當初沒能賣掉。這可是他現在制勝的最大依仗,即便這干擾不可能維持多長時間,對於奧術師來說也應該夠了。

    空中漂浮著的六個骷髏頭再度將眼眶對準了仁愛之劍,卡梅林法師的寶石和水晶再拮据,咬咬牙傾家蕩產也還可以把眼前這個敵人給解決掉,這六個奧術守衛還可以發射數個三環奧術,就算是單純的堆積傷害也是個非常恐怖的效果。

    可惜這些奧術骷髏頭還沒有來得及發出破壞性奧術,好像還在凝神感應四周的仁愛之劍突然吸氣開胸沉腹張口,爆發出一聲怒喝:「殺!」

    好像有數十個滿含著殺意和戾氣的暴雷在實驗室中猛然炸開,所有玻璃水晶的器具容器瞬間全部崩裂粉碎。卡梅林法師覺得自己的耳膜甚至腦髓也跟著一起粉碎了,他聽不懂那西方人的發音是什麼意思,但其中殺伐凶戾的氣息簡直是衝入他已經被震得一塌糊塗的顱腔裡再把腦子給攪拌成一灘稀泥,他幾乎是靠著多年波折和艱辛鍛鍊出來的意志和奧術師特有的冷靜還有一點剛剛冥想後的餘韻,才能拼盡全力給法師塔下達最後一個指令。

    仁愛之劍眼前錯亂景象只破碎了短短的兩眨眼的時間,馬上又重新恢復成了一片錯位的世界,耳中聽到的也是一片難以分辨的雜音。不過就透過那兩眨眼的空隙,還有感覺到的氣息,他很確定卡梅林法師已經被他這一聲怒喝給震倒震暈了。拋開奧術,這終究只是個稍微強健些的普通老人,在這麼近的室內距離沒有被他一聲給直接震死,已經是他有所留手的原因了。

    但這奧術居然還在一直作用著,說明來源並不是那個老法師,而是這座法師塔。而且他能夠感受得很清楚,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能量正在通過這個法師塔凝聚,正在朝半空中那六個骷髏頭灌輸而去。

    仁愛之劍不知道該這些能量正在演化什麼奧術,他更沒有興趣等著去看看,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伸手握拳,高舉而起,滿地的碎片都被他這一拳一舉帶動著往上漂浮,然後在他躬身屈腿彎腰下擊的同時又全部再度爆碎。在那暗中運行的能量剛剛達到巔峰,即將要演變成奧術的瞬間,他的拳頭也重重地擊打在法師塔的地面上。

    一個沉悶的爆破聲傳遍了整個奧斯星城,不少人循聲抬頭望去,能看到城主豪宅背後那座荒涼的法師塔上半截正在緩緩地垮塌而下,頂端則是徹底粉碎成無數的瓦礫滿處散落。

    日光神殿,守護之手教會等等幾個神殿中有身影飛速躍出,朝著崩碎的法師塔掠去。普通人只是聽到了那聲悶響,而各大神殿的祭司神殿騎士等等高階神職者卻是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尋常的巨大奧術波動,還有隱約鼓蕩在其間的強大氣息。

    法師塔的半截廢墟中,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單手提著昏迷不醒口吐白沫的卡梅林法師,靜靜看著遠處正在接近的幾個神殿騎士的身影。這個帝國時代傳承至今的法師塔還是沒能挨過他的一拳,毀壞的不只是單純的建築,連深埋在地面下法師塔的整個奧術結構回路都完全崩碎,現在他腳下的只是一堆毫無意義的破磚碎瓦。

    不過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得色,反而是眉頭緊皺,面色微微凝重。

    實際上,他對之前的戰鬥很不滿意。他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是之前的那位大祭司,絕對不需要用到這樣把法師塔也徹底摧毀的一拳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只需要下意識的拳意鎖定,無論是那些什麼障眼法也好閃爍瞬移也好,都不可能發揮任何的作用,而圓融無暇堅如金石的精神,也很可能會直接無視那些幻術的遮蔽。他舉手投足之間揮灑自如的武道意志,也會讓所有低階奧術就像勁風下的青煙一樣被吹散,

    繼承來的力量,技巧,記憶都堪稱完美,可說幾乎不可能有更好的繼承了,但繼承來的終究只是繼承來的,尤其是在涉及到更深層次的靈魂層面的些許異變,會導致一些細微但是根本性的衰弱,還有運用上的凝滯生硬。

    「呵呵,果然,男人最強大的地方果然還是靈魂嗎?我還真是不如你啊,天河大祭司閣下。」他笑了笑。

    「不過你放心,我會重新慢慢調整姿勢的。不然怎麼能弘揚宇宙的愛與正義,把邪惡之極的法師組織徹底摧毀,把那些坑害你的卑鄙之徒打出屎來,順帶艹翻那個打你耳光的精靈女人,替你報仇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5
第七十七章

    「什麼?大祭司……無敵先生被守護之手和日光神殿抓了起來?是因為他摧毀了卡梅林法師的法師塔?怎麼會?」

    還留在大乾使節團等候的張子松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在這樣敏感的時候他們的行蹤都是小心又再小心,哪裡知道那位無敵先生才獨自出去了一會兒,就惹出這樣大的麻煩來。

    「還有…他為什麼要去摧毀卡梅林法師的法師塔?卡梅林法師可是我們神州人的朋友啊,這麼多年來都是他在暗中幫助我們的……還有這明明正是要和神殿緩和關係的時候,怎麼能和他們動手起來?」

    「東陵先生莫要擔心。」劉玄應站了起來。「既然神殿派人來通知我們,那就說明事情遠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貧道觀那位無敵先生一身修為非同小可,那便不可能是愚魯之人,行事自當有分寸。我和風先生這就去神殿走上一遭,無論如何也要盡力將此事給擔下,你就放心吧。」

    「是是是,劉道長和風先生快快去看看吧。」這邊的陳參將也是一臉的焦急。因為就在不久的剛才,看過張家族長的書信的回賜使李文敏大人連同幾位副使一同發令準備香案儀軌,準備以最正式隆重的儒門禮節接受大正遺民的拜見。這是幾位大人這些天來唯一的正式命令,可見他們心中差不多已經將大正遺民的投靠當做了救命稻草,這時候要出什麼幺蛾子,大喜大悲之下說不定哪一位大人一口氣就要接不上來。作為這幾位禮部大人的直屬手下,陳參將也對這事倍感壓力。

    風吟秋卻是暗中嘆了口氣,如果不是不想給患得患失的陳參將和張子松增加壓力,他簡直就要伸手拍拍自己有些頭痛的額頭了。如果是以前的那位仇斷大祭司,當然絕對不會莫名其妙地搞出這些東西來,而在那封神祭祀中受了刺激自稱王者無敵?仁愛之劍之後,種種不可杜測的言語和舉止就層出不窮。只是那種囂張又莫名自信地態度,他說要獨自出去傳遞秘密消息的時候風吟秋就暗中覺得有些不妥。

    事到如今也當真是沒辦法,風吟秋也只能和劉玄應一起前去日光神殿。出了營地之後兩人也沒了心思和來通知的牧師一起慢慢走路,劉玄應看似信步而行的速度極快,即便是在人流密集的鬧市之處也是疾若奔馬,偏偏穿行於人流之中周圍的人還並不怎麼覺得古怪。風吟秋則乾脆用出了隱身術和力場巨手直接在空中飛行,都是數分鐘之內便趕到了日光神殿。

    和預想中的一樣,面對這個危險的前邪教大祭司,日光神殿和守護之手擺出的陣勢足夠豪華。就在日光神殿的主殿之中,大祭司桑德爾老人和守護之手大祭司莫寧一左一右俱都在場,大殿中央的阿曼塔神像上流轉的日光環繞不去,和桑德爾大祭司的氣息相呼應,隨時都可以將附著在上面那極其巨大的威能盡情展現。而不久之前才見過的守護之手的莫寧大祭司全身披掛,只是站在原地不動就好像給這整個大殿都加上了一層無形的巨大屏障。此外還有六個神殿騎士散佈在四周,全都將虎視眈眈的目光落在中間的目標身上。

    這陣勢只看得風吟秋都頭皮發麻。他自問自己若是在這般環境之下,也只有束手待斃任人宰割的份。在這信仰聚散的祭祀重地中,神職者能發揮出數倍甚至上十倍的戰鬥力,這太陽神殿縱然比不得龍虎山那樣聚一州之力經營了數百年,幾乎不能以人力相抗衡的地步,但只是感覺其中磅礴的信念聚合之力也是極為恐怖。難怪復興會那兩個年輕法師雖然手握高階奧術捲軸和戰爭魔像那樣的殺器,在這奧斯星城中也只能夾起尾巴悄悄地暗中行事。

    不過在這重重包圍之中的王者無敵?仁愛之劍卻是一臉的輕鬆自如,甚至看見風吟秋和劉玄應了之後還哈哈大笑迎面走來:「風兄弟,劉道長,真是不好意思,還要勞煩你兩人跑上一趟。只是這些死腦筋歐羅人不大好溝通,居然不相信我乃是伸張正義除惡懲奸的正義之士。」

    「風先生,這位自稱叫做王者無敵?仁愛之劍的先生,真的是你們使節團的貴賓嗎?」太陽神殿和守護之手的兩位大祭司跟著也都走了過來,這都是兩位年過古稀的老人,桑德爾大祭司還微有些瘦弱佝僂,但此刻那股和神殿中的太陽神像彷彿一體的磅礴神道氣息卻讓直接忘掉了他的形體。「但是根據格里夫騎士的報告,他可是之前在奧斯星城掀起巨大動盪的復仇神教的大祭司,而他自己也對此供認不諱。我現在只是想知道,風先生和乾帝國使節團是否也是知道這些的情況的?」

    這些問話聲音不大,卻和神殿中的恢弘氣勢混同為一,竟然讓人產生似乎是那近乎三十米的阿曼塔神像在開口問話的錯覺。一旁的劉玄應眉角微微一跳,對這位大祭司這樣的問話有些意外,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風吟秋。

    風吟秋也不動聲色,神道上的威能手段他見識得太多,這位桑德爾大祭司的這一句問話似有意似無意地帶上了神威,卻又並不算是威懾手段。他只是微微猶豫之後就點頭:「是,我們是知道的。但是其中有著非常複雜的內情和原因,我會向兩位大祭司慢慢解釋。」

    桑德爾大祭司笑了,笑得很慈和:「我相信您的解釋一定會讓我們滿意。」

    「我就說這兩歐羅老頭不大信我,居然連你們也不信了,還用這種手段來詐你的反應。卻不知道君子坦蕩蕩,這些彫蟲小技只是枉做小人浪費時間。」一旁的仁愛之劍冷哼一聲,看著守護之手的莫寧大祭司滿臉的不屑。「這老頭好像還怕我出聲暗示你們和我串供,剛才問話之時用神術和氣勢對我虎視眈眈,若不是知道這些神棍一般都是腦子僵化不好用,還有還要為大局著想,便要讓他嘗嘗正義的鐵拳。」

    好在這位正義之士說的是神州話,旁邊兩位大祭司聽不懂。風吟秋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所有神殿教會對邪教徒都視為生死大敵,小心謹慎是常理,剛才桑德爾大祭司只是以神意威壓來看他下意識的反應,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而現在這樣看來,王者無敵?仁愛之劍似乎也不是和神殿教會的人大打過一場的樣子,風吟秋和劉玄應總算是安下些心來。風吟秋問:「無敵兄,你怎的會搞成這樣?」

    「搞成什麼樣?這樣不是很好麼?」仁愛之劍雙手一攤,好像對風吟秋的疑問有些不解,不過馬上又是一拍手。「難道你是說我為何要去砸那法師塔麼?當然是為了愛與正義。那卡梅林老頭常年誆騙我神州族裔,這些年間張家前後供奉給他的起碼也有十幾萬奧金了。上次在我們和這些神殿衝突,撤退逃離這裡的時候,居然有人趁亂把奧斯星城的城主給一刀砍了腦袋,還栽贓嫁禍在我們頭上,我就一直覺得奇怪是誰能將我們的時機把握得那麼準。這回來找那老頭一問,幾句話下去那老頭做賊心虛自己就漏了底,居然還想要先下手為強,自然被我幾拳便揍得他屁滾尿流。」

    「……不,我是說…這正是要和這歐羅諸教修復關係的時候,無敵兄你這行事何必要在這時候如此張揚?」

    「正是要在這時候才好做這事呢。」仁愛之劍頗為自得的一笑。「其中奧妙,風兄弟劉道長且聽我慢慢道來……」

    這個時候,一個日光神殿的牧師快步走進大殿來,到桑德爾大祭司面前來躬身說:「大祭司閣下,我們對法師塔的殘骸仔細清理過了,確實發現了被囚禁在裡面的幾名當日失蹤的女子。此外還有一些可疑的奧法道具和資料,初步判斷並不是安東尼家族能夠使用的,有很大的可能真的是來自奧法復興會……」

    「哈哈,怎麼樣?你們居然不相信我的話,這樣一來就無話可說了吧。」仁愛之劍大笑起來,這次是用歐羅語對著兩位大祭司大聲說。「由始至終,我們族裔就是被奧法復興會陷害的替罪羊。之前的復仇神教根本也是在他們的誘導之下才建立,結果就只是被他們借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可以放手去做其他不為人知的勾當,比如暗中刺殺那個可憐的托尼子爵之類的。最後他們還從我們這裡騙走了數百萬奧金,換回來的只是一張注定失敗的奧術捲軸,還有我們所有教徒的數百條生命!所以你們把注意力放在我和我們西方人族裔身上,真正是大錯特錯了!所有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那個邪惡的法師組織……」

    面對仁愛之劍滔滔不絕的言辭,兩位大祭司神色都顯得很是古怪,他們互相看了看,守護之手的莫寧大祭司忽然開口問:「這位…仁愛之劍先生。你說的也許是有道理,西方人族裔確實是無辜的,被覆興會所陷害的。只是…同樣作為神靈的僕人…就算那只是個偽神邪神,但是對你來說那也曾是你不惜付出所有,寄託你的靈魂和精神在其中的信念和信仰…你現在怎麼能這麼輕鬆地以旁觀者的角度和語言來描述它?」

    「嗯?」仁愛之劍也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想了想之後他才豁然一笑。「那自然是因為我找到了真正的信仰,世界上的終極真理。」

    「哦?」兩位大祭司的眼神陡然一亮。「敢問您是體悟到了哪一位神靈的意志?」

    「並不是任何一位具體的神靈,而是更為寬廣深遠的宇宙運轉的意志外顯。」仁愛之劍瞪大了眼睛,加強了語氣,一字一句都好像很認真很用力,但在他的臉上只顯得凶氣十足。「那就是愛與正義。」

    兩位大祭司又互相看了一眼,表情更加奇怪了。

    「這個…無敵兄弟,你們到底是在談論何事?怎的這兩位歐羅主持…還有風兄弟的模樣都如此奇怪?」唯一聽不懂歐羅語的劉玄應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仁愛之劍淡淡回答道:「哦,這也沒啥,不過是他們不瞭解何為一朝頓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精神境界,問我既然知道之前所信的是邪神,那麼之後要拜哪個神?所以便說這些歐羅人都是死腦筋,總覺得不找這個神來拜拜,便一定要找那個神來拜拜,大概是不跪著磕頭心裡便不舒服。我便告訴他們何須拜神?我大好男兒頂天立地,心中所存一曰仁,一曰義,自有浩然之氣無所畏懼。」

    「此言大善。」劉玄應忍不住撫掌點頭。真武宗雖是道門,但開宗祖師玄玄子真人年輕時也參過禪修過儒門經典,而且造詣都是極深,提倡三教合一三教同修。自此真武宗傳人對佛教儒門的學問也都涉獵。「我欲仁而斯仁至矣。無敵兄當真是深明儒門不語怪力亂神,一口坦蕩蕩的浩然氣的真意,若轉修儒門,必成一代大儒……不過風先生你為何還這般表情,難道你覺得這話不對麼?」

    「……不,自然是對的,還是大對特對。」風吟秋點頭,但是臉上的古怪表情並沒有緩解半分。「只是…我從來沒想到無敵兄還有這等學問和口才…」

    仁愛之劍仰頭大笑:「客氣客氣,那是因為風兄弟你對我的瞭解還不夠深。你以為我是只會揮拳頭揍人的莽夫麼?以後你會慢慢發現我潛藏起來的其他方面的驚人才華,到時候你可不要太過吃驚啊,哈哈哈哈……」

    ###

    「原來…無敵先生就是借此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那個奧法復興會上面去?高,高,當真是高明。如此一來,我大正子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回來了,我馬上就準備返回去將此事報告給族長大伯……」

    使節團營帳中,聽到仁愛之劍的講述之後,一直忐忑不安的張子松也激動得連連點頭。「不過這也是真多虧了風先生和劉道長。若不是有他們作保,還有大乾使節團的名義在這裡,守護之手那些人肯定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就鬆口。」

    仁愛之劍一笑:「反正奧法復興會那些人的名聲早就已經臭不可聞,形象黑得不能再黑,將污水一股腦地潑上去他們也只能乖乖照單全收。何況這事原本就是他們暗中搞鬼,也不算冤枉他們。」

    「只是,想不到原來一直幫助我們良多的卡梅林法師居然是和復興會有聯繫的,從頭到尾也都是在利用我們。枉我們還一直如此尊敬他……」說起這個,張子松的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極為複雜。「說起來我也是多虧了他的啟蒙教育,才能走上奧術之路…」

    「但你送出去的錢也足夠十個普通學徒學到你這個地步了。」仁愛之劍不屑道。「不過是收錢辦事而已。被人的竹槓敲得滿頭大包,卻還要感恩戴德。東嶺兄你這觀念可是有些問題啊。」

    「話雖如此…」張子松面上的表情也有些糾結。「那麼卡梅林法師會如何呢?日光神殿和守護之手會如何審問他?」

    「神殿和教會如何能審問人?按照法理來說,他們也只能將人送給法師議會,只有法師議會才有資格給人定罪。」風吟秋在一旁搖搖頭。他現在倒是對歐羅大陸的體制有些瞭解。神殿教會雖然有絕大的影響力,但在大義名分上始終是站不住腳,鬆散的結構和制度也缺乏法規和執行力,最多只能靠不斷給法師們增加壓力來影響施政。

    從這點來說,這些歐羅教會倒真的和神州江湖上的幫派山門有些類似,不過神州江湖上的幫派山門要心狠手辣得多,一般情況下還只是拐彎抹角地擠兌官府,真正觸及到生死利益的時候絕不會還去顧及什麼法規道義,直接動手打殺便是。而這歐羅大陸的神殿教會卻顯得要迂腐古板得多,不過這也是兩者立足根本有所不同所致。

    仁愛之劍說:「我看說不定最後得出來的結果,也就是這位卡梅林法師自己老朽糊塗一意孤行,和他背後的家族全然無關,最後隨便丟到哪裡去弄出個處置的模樣,收斂一下暗中正在進行的動作便是了。倒是如果法師議會中如果有看他們不順眼或者是想趁機啃他們兩口的,倒能讓他們真的傷筋動骨一下。」

    風吟秋點點頭。這種推人背鍋的處理辦法倒是東西不論,古今亦然,和奧法復興會勾結在神殿眼中是絕不能容忍,但是在許多貴族法師看來只是有些過分而已。

    「不過不管如何,終究是將這些零零碎碎的煩人雜亂事揭過了。」仁愛之劍難得地嘆了口,不過旋即就又恢復了那種意氣風發。「接下來便是波瀾壯闊的大戲,諸位可與我一同征服那星辰大海!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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