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異域神州道 作者:知秋(連載中)

 
Babcorn 2018-3-1 15:2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8 70638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8
第四十八章

    灰谷鎮鎮口,霍華德商隊和封鎖鎮口的北方軍團士兵們的衝突很快就平復下來了。

    這原本也是力量相差懸殊的衝突,這一隻中隊不過只有一名戰鬥法師坐鎮,加上兩三百名士兵,也許應付一下普通商隊的護衛還可以,但要面對一名來自帝國首都的高階法師貴族,他們自己心中也是戰戰兢兢,之前的動手也非常地克制。這種大地方來的講究風度的貴族老爺一般不會對下面的人出手,但是一旦出手,那奧術本身沒有風度的。之前進鎮子的時候,那從車窗裡發出來的奧術直接就把一大塊岩石融成了岩漿,那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

    所以這裡的大多數士兵都是存著個做樣子的心思,推推嚷嚷揮舞拳頭打上一下,或者抽出武器來嚇唬嚇唬,當真動起手來他們早有了扭頭就跑的心思。只有為首的軍官急得滿頭冒汗,他知道絕不能放這只商隊離開,也沒膽子橫下心去攔。

    好在最後那位高階法師老爺終於展現了帝都貴族的風度,呵斥了兩句,讓人去拉開了和士兵打在一起的手下,似乎是不願意真的徹底和北方軍團撕破臉皮,居然又指揮商隊回頭重新朝駐地返回去了。

    一身汗水的中隊長覺得自己幾乎要虛脫了一樣,看著轉頭離開的商隊慶幸不已,用力做了一個咬牙切齒的獰笑。只要等到今天晚上,這些蠢貨就是案板上的肉,雖然大概輪不到他親自動手,但是分賬吃肉可是一定要有的。

    鄧德爾法師的奢華大車之內,其他幾位商隊的首領都坐在平日根本碰不到的高級皮毛軟墊上,但是個個都是面如土色,滿頭冷汗。

    「該看的,我都讓幾位看見了。該要怎麼辦,你們自己做主。」鄧德爾法師端著酒杯,抿著葡萄酒,語氣淡然隨和,彷彿這發生的一切都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另外幾個商隊首領頭上的汗水更多了。能夠做到這個位置,多年在外闖蕩的經驗和清醒的頭腦缺一不可,北方軍團的士兵居然不惜動手也要阻攔奧羅由斯塔的霍華德商隊出城,只是為了讓他們在這裡多留一晚。還有之前北方軍團一直剋扣他們的貨款把他們留在這裡,今天忽然又答應了他們明天付款,讓他們今天好好留守休息。這背後暗喻的是什麼,沒有人猜不出來。

    「大家合力才有一線生機,聽鄧德爾閣下的吩咐,一定要把這一關闖過去。」互相低聲商量了一會之後,羅丹商會的商隊首領年紀最大,頭腦也最清楚,一句話就把其他幾個首領的意思表明了。

    「我覺得,他們會把襲擊時間定在夜晚,一個是想偷襲。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矮人擁有黑暗視覺,夜晚可以極大放大他們的優勢。」鄧德爾法師放下了手中酒杯,表情和聲音一起沉重下來。「但是這也說明了只要不入夜,他們就暫時不會發動襲擊。現在離日落還有三四個小時,我們還有充分地準備時間。」

    周圍的商隊首領們默不作聲,全神貫注地聽著看著鄧德爾法師。來自帝都的高階法師是他們需要仰望的存在,在這個時候也是唯一能給他們信心和希望的人。

    「首先,大家回去之後先不要聲張,只是讓商隊中所有有戰鬥力的人都好好休息,吃飯。等到兩個小時之後,開始一起朝我們商隊的位置來。那裡空間足夠大,建築也足夠堅固,可以讓我們合力防守。大家的動作一定要快,如果遇到北方軍團的阻攔也不要停,我會派人來接應你們……」

    等到馬車回到駐地之後,商隊首領們才面色沉重地鑽出車廂,悄悄地返回各自的駐地。雖然眼前的情況很糟糕,但是他們也都是在外闖蕩了幾十年的人,糟糕的情況也見得很多,並沒有亂了方寸。雖然北方軍團和矮人聯手的陷害聽起來很要命,但是有一位高階法師做後盾,他們多少也還有些底氣。

    而車廂裡,剛才還一直氣勢沉著,指揮若定的鄧德爾法師則是一屁股坐下,像是漏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躺椅上,之前的沉著淡然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這次還真是不得了的實踐和實習啊…」有些虛胖的貴族法師抹了抹頭上的細汗,苦笑。「早知道會是這樣,我至少也要把學院的守衛魔像給借來,再去買上一堆高階捲軸……不,我為什麼不乾脆就在學院裡給孩子們上上課,做做試驗,討論討論新出的戲劇和詩歌呢……」

    「你現在反悔可還來得及。」風吟秋提醒。事實上,如果真的只是少數人的話,想辦法悄悄溜出去並非什麼難事。這位正宗的高階法師掌握的奧術數量絕對不少,就算是風吟秋用二環的透明隱形也能矇混過不少人的眼睛,只要略微動動腦筋,丟下商隊悄悄帶著三個學徒逃離這裡並非做不到。但他並沒有這樣選擇。

    「反悔什麼?身為帝國貴族,難道面對一群土匪盜賊和野蠻人,還要丟下責任與榮耀落荒而逃麼?這商隊中的每一個人都是為霍華德家族服務了十年以上,他們忠於家族,我當然也不可能放棄他們。」鄧德爾法師搖搖頭。他說話的時候還是氣喘吁吁,看得出內心深處還滿是不安,但身為貴族的驕傲還是能幫他支撐下來。

    風吟秋也不得不對這位法師微微再高看一眼。就算會多少奧術接受過多少正規的法師教育也好,家族身份有多高貴也好,沒經歷過多少風浪的人內心都是很脆弱的,這位愛好喝酒詩歌享受的魔法學院老師,遇到這樣的情況還能有這樣的表現,算得上是非常了不起了。和那些因為自卑才刻意膨脹起來的自大不一樣,真正的驕傲和榮譽確實能給人以力量。

    不談從他那裡騙來的那幾個奧術,只是這一路而來的緣分和這份驕傲還有堅持,風吟秋也決定儘量幫他們一把。他開口提醒:「但是單純地堅守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這畢竟是他們的地盤。鄧德爾閣下有什麼長遠的打算?」

    鄧德爾法師卻愕然反看著風吟秋問:「難道西海岸法師議會會視而不見麼?只要溫德法師你把消息傳回去,對於北方軍團這樣卑鄙惡劣的行徑,無論法師議會還是神殿都是絕不會允許的。我們堅守一段時間,等待援軍就可以了。」

    這下輪到風吟秋啞口無言了。鄧德爾法師說得非常對,北方軍團夥同邪教徒和矮人打劫商隊這種事太過惡劣,法師議會也好,各大神殿也好,雖然立場不同但都是社會秩序的維護者,絕不可能坐視不理。但關鍵是他並不是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溫德法師,他只能說:「非常遺憾,我之前得到的消息非常模糊,所以才趕過來確認的,而且現在也還沒來得及上報給家族。」

    「……您難道沒有準備好傳訊手段就到這裡來了嗎。」鄧德爾法師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您和家族之間總不會連常規的傳訊術法陣都沒有準備吧?」

    「…因為一些很偶然的原因,家族中的傳訊法陣被破壞了…」風吟秋很吃力地擠出一個慚愧的表情。他不是沒有準備,而是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難道您也沒有嗎?」

    「這裡離魔法學院足足有四千里,除了大法師的法則性奧術之外,只有特殊的煉金道具才能把消息傳過去了。那種半軍事道具我怎麼會準備得有?」鄧德爾法師的表情幾乎要崩潰了。

    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下,風吟秋想了想,才說:「那麼,現在就先只有把少數人偷偷送出去,讓他們先去南邊通知神殿和法師議會。依我看…就讓那三個孩子去吧。只要他們的動作快,兩三天之後就能趕到最北邊的小鎮中去找到守護之手的神殿求援。而且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碰到北上來接應我的人……」

    雖然高文和他分手之後就去了北方軍團的寒風要塞尋求幫助,但是只看當時那位阿托金男爵放心讓他們離開,風吟秋就感覺希望不大。高文如果沒有找到援軍,很有可能會跟著重返灰谷鎮,那麼讓沒有什麼戰鬥力的三個少年去告訴他這邊的情況,讓經驗豐富的他來決定如何應對那是最好的。而如果沒有遇見高文,送走這三個沒有什麼戰鬥能力的少年讓他們去向神殿報信,那也是沒有辦法中的好選擇。

    好一會,鄧德爾法師才喘著氣把臉色和心情都緩過勁來,點點頭:「好吧,先讓那三個孩子先走也是對的。他們三個都已經能使用一環法術了,應該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過我們要好好計畫一下,用什麼樣的奧術,怎麼樣能確保無誤地把他們送出去……」

    「這一點鄧德爾閣下請放心,交給我就是了。」風吟秋看向沐沁沂問。「如果按照這樣下去,離衝突開始大概還有兩三個小時。沐女士,你的傷勢恢復了多少,能使用神術來幫忙麼?」

    「不大樂觀,神術的反噬直接損傷到了靈魂本源,短時間之內我是沒可能有多少戰鬥力的。」沐沁沂搖搖頭,她的臉色依然是一片極不正常的蒼白,和那一頭漆黑的長發,紫色的盛裝配起來還真有種病態的美感。

    想了想,沐沁沂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也許幫些小忙也還可以,如果你們能保證那些矮人和邪教徒裡沒有強大的神術師的話。」

    「量力而行,不要勉強就是。」風吟秋也不多說,沐沁沂勉強也能算是個老江湖,該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一旁的鄧德爾法師卻有些激動得站了起來,大聲說:「溫德法師,即便是再危險的境地,也絕對沒有讓一位受傷的女士來替我們戰鬥的道理。我們即便是死,也要盡全力保證她能安全離開。」

    「鄧德爾閣下,請不用客氣,我也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現在這樣的危急時刻也並不是拘泥於風度的時候。我一定會盡自己的能力出一份力。」沐沁沂也不僑情,淡然自若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隨後又看向風吟秋:「溫德法師,我能私下請教您一些問題麼?」

    「當然。」風吟秋點頭。他猜得到沐沁沂想問些什麼。「不過等我把那三位少年送走之後再說吧。」

    小半個小時之後,灰谷鎮外兩三里遠的地方,一大三小四道裹在一起的朦朧模糊身影從天而降。

    「嘔嘔嘔…哇哇…」三個較小的身影剛剛被丟在地上,就趴在地上大吐特吐,其中一個吐得不那麼厲害的勉強支起上半身,對著那個帶著他們三個跳下來的身影說:「溫德叔叔,我還以為你會用飛行術呢,怎麼原來是這樣的?」

    「要不還能怎麼樣?」因為落下的劇烈氣流,朦朧人影露出風吟秋那捏造過後的臉。這三個正是跟著鄧德爾一起來的三個法師學徒,被他附著隱身術之後帶著跳到高空,以一面面的力場屏障為台階這樣越過了鎮外封鎖的士兵,最後落到這裡來。被人提在手中從數百米的空中一下數十米一下數十米地跳出兩三里地,如果不是早叮囑過他們閉上眼睛,這三個少年可能早就嚇暈過去了。

    「好了,吐夠了就準備出發吧。還有我建議你們最好忍一忍,把還沒吐出來的都重新嚥下去,因為你們的乾糧可沒帶多少。」風吟秋伸手在空中虛點,三匹和馬匹類似的高大半透明動物就從虛空中浮現出來。這是從阿托金男爵那裡敲詐來的四環奧術『幻影駒』,和其他召喚出的生物投影不一樣,這種專門用以趕路的坐騎投影沒什麼戰鬥力,但是持久力卻是極長,足足有整整一天的時間,而且速度極快,是尋常馬匹的兩三倍,無論用作趕路還是逃跑效率都是以極高。那位男爵所帶的捲軸都相當地有針對性。

    「溫德叔叔你用的法術好奇怪……還有你構建模型怎麼會這麼快?」名叫安傑洛的大餅臉少年愣愣地看著這個古怪的族叔。這個四環奧術他不是沒見過,只是沒見過這樣快就無聲無息地連續用上三次的。

    「我們要騎著這個趕上一整天路嗎?會很顛簸的!我上次的馬術考試就沒有及格……」

    「西北荒原上不是經常有野獸和地精部落嗎?會不會有危險?我們真的要單獨行動嗎?」好在另外兩個少年關心的是奧術之外的其他問題。雖然這種法師專用的召喚坐騎已經做了不少輔助性的改良,其實遠比真正的馬匹安穩,但是要沉浸於詩歌和戲劇中的貴族少年騎著狂奔上一整天,對他們來說也確實是一件苦差事。

    「好了。年輕人,現在可不是唉聲嘆氣的時候。聽你們的老師說你們已經有基本的自保之力了,那就請展現出作為法師的實力和尊嚴來。有了這三隻幻影駒的速度還有奧術的力量最後卻成為地精鍋裡的肉湯,那會是你們家族的恥辱和笑話,也成為你們學院裡每一屆新生都必知的典故。」有了鄧德爾法師的表現,風吟秋知道對這些貴族子弟來說,臉面尊嚴是個不錯的驅動力。「或者你們想要強行留下也行,不過我要告訴你們那些矮人強盜是最討厭人類法師的,落到他們手裡的法師比落到頑童手裡的蟲子還要淒慘。他們會慢慢地活生生地肢解掉每一個法師,然後把殘骸喂給野獸吃掉。而且他們還比地精強盜和野獸難對付上一百倍。」

    看著三個少年連隱身術都掩蓋不了的難看臉色,風吟秋嘆口氣,又補充說:「仔細想想你們肩上的責任,這小鎮裡幾百人的生命都需要你們盡快去找到援兵來解救,其中可包括你們的老師。他原本是可以悄悄離開的,但是帝國貴族的尊嚴讓他堅持留了下來。難道你們想要他的堅持變得毫無意義嗎?挺起胸膛吧年輕人,當你們挺過眼前的艱難,完成這樣一件重大而有意義的任務,得到的成長可比在學校裡念上一百年的書還多。你們將是英雄,就像那些吟遊詩人口中傳唱的那些一樣。」

    三個少年喘著氣沉默了一會,好像臉色變好了不少。其中一個忽然說:「您口才不錯。好吧,我覺得我確實更有勇氣了。」

    風吟秋其實也有些意外。他所接觸的歐羅人說話基本上都是這樣淺顯直接,他也是盡力想給這三個少年鼓鼓勁就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僵硬地笑了笑,風吟秋繼續說:「那麼聽著。如果你們在路上能遇見守護之手的高文騎士,那麼就一切都聽他的指揮。他是一位非常值得信賴的聖武士。如果沒有遇見他,那你們就繼續南下儘量去日光神殿,守護之手這種地方去散播消息,不要單方面地告訴某一個人或者某個組織,尤其是這些西海岸的貴族。北方軍團的能量不小,不少家族和他們有所勾結。所以教會和神殿反而是最可靠的。」

    「我們羅斯切爾德家族一定沒有吧?」大餅臉少年憨憨地問。

    「你提醒了我,年輕人。我要特別告訴你一聲,『我們』羅斯切爾德家族現在可有了大麻煩,如果你想要平安,想要你父親羅伊那拉平安,那最好暫時不要和任何家族中的人接觸。尤其是阿托金男爵,知道了嗎?」

    「厄…厄…好吧,好吧。溫德叔叔,您真是個奇怪的人。」大餅臉少年遲疑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看著三隻幻影駒馱著三名少年飛奔向南方,風吟秋轉身朝著灰谷鎮快步走去,一邊走著,他原本就是朦朦朧朧的透明身影逐漸變得越加地朦朧透明,直至從空氣中完全消失了,除了偶爾從地面上彈開的微小塵土還能顯示他的存在,連風聲都不再有絲毫的異動。

    這是四環奧術『高等隱形』。和二環的『透明術』不同,這是只能由施法者自己施展掌控並作用於自己身上的法術,持續時間也並不長,但是足足兩個層次的差異注定了他們在精巧和效果上是雲泥之別。這個四環奧術可以將施法者的所有痕跡都完全地抹去,所有的影像,聲音和氣味都在奧術的作用下被掩蓋了,就算劇烈的運動也露不出痕跡,從一般人的感知能力上來說就是完全消失。

    那位阿托金男爵在挑選攜帶捲軸的時候實在是太有眼光了。風吟秋不得不再一次地承認。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2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8
第四十九章

    位於灰谷鎮最高處岩壁上的臨時指揮室裡,戰鬥法師阿爾斯通早已經丟下監控水晶鏡面的事了,他和駐地指揮官兩人都圍在阿達裡爵士身邊,七嘴八舌地拚命報告這一次行動的計畫和自己對他的仰慕。

    這一次和矮人還有西方人的秘密聯合行動越來越有失控的跡象,讓這兩位名義上職位最高的長官心驚肉跳,而且那個瘋癲矮人三番五次地胡來,讓他們越發清楚認識到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正能掌控局面的實力。不過現在居然等到了這位老爵士的加盟,那所有的危機好像都迎刃而解了。

    就算整體早已經是一灘爛泥,但很多北方軍團軍人們的心中還是有著一個模糊的精神圖騰的,那就是這位阿達裡爵士大人。這是一個真正的軍人。西海岸本地人,少年時就加入了北方軍團,在光榮的帝國時代一步一個腳印地成為了精銳的奧法戰士,然後又在帝國隕落後成為軍團成為高層之一。他嚴格律己,英勇無私,永遠都在最前線身先士卒,十年天災間親手宰掉的魔獸和矮人不計其數,在整個西海岸都是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不誇張地說,無論是駐地指揮官還是阿爾斯通法師,幾乎都是聽著阿達裡爵士的故事長大的。

    「爵士大人,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今天能見到您,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我還記得我八歲的時候您帶隊阻擊從大山脈衝出來南下的獸潮,我就在要塞門口看著您帶著人勝利歸來……」

    「爵士大人,我還記得您來給我們戰鬥法師們上過課,我現在都還留著您上課時的筆記…」

    「這次您能來到這裡來支援我們,我們真是太感激了…」

    「只要有您在,那些矮人和西方人再怎麼樣折騰也在控制之中。我們原本的計畫是這樣的……」

    其實人成熟之後,昔日的偶像就會成為和昔日的玩具一樣的東西,偶然間看見了可以緬懷一下,最後該幹什麼還是干什麼。指揮官和阿爾斯通是聽著老爵士的故事長大的不假,但真在現實中,他們也暗自譏嘲這位老人的食古不化。現在這樣的熱情,是因為他們可沒忘記讓這位老爵士成為傳說的,可不止是因為他的履歷和軍人品德,還因為他是北方軍團最後一位奧術戰士。

    就算是在帝國時代,奧術戰士也是不折不扣的精銳部隊。在諸多大法師身故,無數奧術知識失落,連魔網都受損的後帝國時代,那就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一個絕大戰力。如果不是因為缺乏維護和保養的手段,讓這位老爵士沒辦法經常動用他的全部戰力,那他成為北方軍團的軍團長簡直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這位老爵士能在這個時候趕到這裡,那真是對缺乏核心戰力的他們的莫大支持。尤其是看著老爵士身上那一套造型奇異,篆刻了太多奧術紋路而有些像是一件工藝品的奧術戰甲,指揮官和阿爾斯通法師兩人的眼睛都在放光,好像在原始森林裡獨自生活了十八年的年輕人第一次看見異性。

    阿達裡老爵士並沒有對兩位本地最高長官的熱情有什麼反應,他依然是那副老兵的神色,一臉嚴肅但是也認真地聽取他們的匯報,不時提出兩個問題。當基本上把這幾天發生的事都明白以後,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監控鏡面上。他走上前去隨手撥弄了兩下,那顯示的圖像就放大,拉扯出來成了一面立體的虛幻影像,上面閃爍的光點也分別呈現出了不同的顏色。

    「咦…咦…爵士大人,您…您這是怎麼操作的?我怎麼都不知道?」阿爾斯通法師目瞪口呆,他在北方軍團中多少也算是中層人物,操弄這種監控水晶也有些經驗了,卻根本不知道還能做出這樣的效果來。這樣細緻立體的呈現方式,比他之前所看的清楚了不知道多少倍。

    「監控法陣的完全功能需要操作者來接觸魔網,最高效果需要連接到六環,你們用不到。」

    老爵士簡短的回答就讓阿爾斯通法師無話可說。他只能眼饞地看著老爵士身上的奧術戰甲,這件帝國時代的傑作不止可以讓使用者觸摸到更深層次的魔網,還能縮短施法時間,激活內中隱含的數個強大奧術,普通意義上奧術道具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小孩玩具。只可惜這戰甲是和使用者在靈魂層面就綁定了的,其他人根本用不了。而且在失去了精細的維護手段之後,每一次的使用實際上都是在透支使用者的精神和肉體,像是這位阿達裡爵士閣下的年紀,還能使用的次數已經是屈指可數了。

    老爵士靜靜地掃視著立體監控上的每個光點,忽然間,一個快速闖進這幅監控圖像的光點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止阿達裡爵士看到了,駐地指揮官和阿爾斯通也看到了,因為在這幅放大了的詳細的立體圖像上,能很清楚地看到這個光點是從空中飛進來的。

    「這是什麼東西?」駐地指揮官和阿爾斯通法師還在愕然中,努力地想要判別這個東西的時候,阿達裡老爵士就已經轉身衝向了窗口。轟的一聲,那個並不大的窗口顯然無法讓身軀魁梧的老爵士順利通過,只能是在一聲悶響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無數大大小小的石塊和老爵士熊一樣的高大身軀一起衝了出去。

    「爵士大人!」駐地指揮官和阿爾斯通法師兩個幾乎驚得腦袋中一片空白,老邁的爵士能有這樣宛如靈貓一樣的反應確實讓他們吃驚,但是更吃驚的是這位老爵士好像忘記了這裡是最高山壁上開鑿出的石室,而不是普通的營房,外面可是上百米高的懸崖。

    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石滾滾而落,但老爵士魁梧的身軀卻只是在空中微微一頓,就矯健如鷹隼一樣地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看方向正是去迎向了那闖入監控範圍的物體。

    「瞬發飛行術!不愧是奧術戰甲!」阿爾斯通感慨得臉上的皺紋都在發光。對於一個施展四階奧術都很勉強的戰鬥法師來說,瞬發這種難度最高的六環奧術的場景堪稱如夢如幻。

    「那邊飛來的是什麼?好像也是個使用飛行術的法師?」駐地指揮官努力伸長淹沒在肥肉下的脖子,依在破牆上朝那邊張望。

    數百米外的高空中,阿達裡爵士正正地攔在了那飛來的不速之客的面前。

    看著面前這個略顯瘦小的年輕人,老爵士只是略略有些意外,沙啞著聲音問道:「是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奉會長大人的命令前來。既然爵士大人您也在這裡那就太好了。」漂浮在空中瘦小法師正是急著從南方趕來的復興會法師史蒂芬妮,看見阿達裡爵士,她有些焦急的神情也舒緩下來。

    「是茱莉亞讓你來監督的麼?不用了,你們想要的,我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阿達裡爵士揮了揮手,聲音中滿是疲憊和死寂,好像一個將死的老人。「所以你就回去吧,一個老兵的謝幕,一個軍團焚燒腐肉的地方,我不希望有外人在。」

    「不,不是茱莉亞大人,是會長大人有一項秘密任務。」

    「格里芬?他有什麼資格自稱是會長……等等…」阿達裡爵士的老眼中閃過一抹光芒,聲音都多出了幾分生氣。「…難道是…蓋西迪殿下?」

    「是。」史蒂芬妮撇撇嘴。這種帝國遺老專用的稱謂讓她有些不習慣。

    「你說的是真的?」阿達裡爵士的聲音都沉重嚴肅了許多。

    「當然。雖然協會還沒有正式公佈任務,那也只是流程還沒有到。但這確實是蓋西迪會長親口對我所說的。否則我為什麼會用上整整八章飛行術的捲軸從奧羅由斯塔趕過來?」

    「好吧。」老爵士挺直了背脊,一種原本在他身上已經逐漸消散了的生機和氣勢又重新回來了。「殿下有什麼吩咐?」

    ###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才幾天沒見,風先生便連樣子都變了呢。還得了個溫德法師的身份。」

    駐地中一間偏僻的無人房間中,沐沁沂笑吟吟地用神州話對著剛回來的風吟秋說道。這駐地中沒有人聽得懂神州話,那位鄧德爾法師的貴族風度也不可能來監聽他們讓她少了很多顧忌。

    「些許掩人耳目的小把戲罷了。」風吟秋淡淡回答。「時間緊迫,沐仙子有話便說吧。」

    「你這人當真有些無趣。」沐沁沂白了他一眼,問:「之前你那連續運用的神州道法是怎麼回事?莫非你已經找到了能正常施展道法的竅門了?」

    「不行。只能是免受反噬,道法效果還是一塌糊塗。」風吟秋搖頭。「只是我這些時日專研歐羅道法,略有些心得而已。」

    「那可否請風先生告知這些心得?也好讓小女子借鑑一二。」沐沁沂卻好像沒有讓他幾句話就說完的意思。

    「沐仙子你現在是走的神道之路,自身投於天地洪流之中…」風吟秋頓了頓,嘆了口氣。「也好,我也就不藏拙了,就胡亂說說你姑且聽聽也好。」

    「……這歐羅大陸相較於我神州,天地法則略微有異也就罷了,其實主要還是因為那無處不在的魔網。雖然說起來和你五行宗的駐地陣法有些相似,但本質上高過太多,幾乎已經完全與整個天地混同為一。所能影響的不只是地水火風,連人之精神魂魄,宇宙萬有幾乎無所不包。想要繞開魔網以自身神魂引動天地之力幾乎不可能,而這魔網設計得精密宏大異常,卻沒有真正天道那般混同萬物的大氣,反而有些像……有些像是……像是機關造物一般,容不得半點不同規矩的外物鑲嵌其中。」

    「我神州道法的雲紋心念,雖然也有一定的規矩定勢,但也並不是一成不變,只要精神氣勢到了,細微之處有些差異也是無妨,但這歐羅奧法則是不同。魔網中構築法術的那些基本雲紋——這裡叫奧法基本回路可是固定好了的,只能直接以精神去勾勒充盈,所以我們施展神州道法,等於是和完全不通法術的人卻要強行施法一般無二,直接被魔網排斥。所以才是道法被扭曲得面目全非效用全無,神魂也會受震而傷。」

    頓了頓,風吟秋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也只是七環之下的奧術,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後天道法的情況。先天之上似乎別有一番風景,卻是我現在暫時還看不透的了。」

    「原來如此……」沐沁沂微微點頭。「但你還是沒說你之前是如何反覆施展道法而不受反噬的。」

    「因為認真說來我也不是施法,只是畫符而已。符法破碎崩潰之前我已經抽身而出,自然不受反噬。說起來,這歐羅奧法太過嚴謹周密,反而在繪製成捲軸之時頗為麻煩費事,不如我神州道法只要修為境界足夠,一點靈光即是符。」

    「虛空凝神,心唸成符。好高深的符法修為,風先生原來是出身道門正宗,師承恐怕更是天下間有數的。」沐沁沂笑得頗有深意。

    風吟秋卻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只是板著臉問:「沐仙子,不知道之前你所說遇見那些神州族裔和復仇邪教的具體情狀到底是如何?你又是怎的落到矮人手上的,可否與我說說麼?」

    沐沁沂嘆了口氣,找到一個木凳上坐下,說:「好吧,當時是如此……」

    風吟秋站一邊,面無表情地靜靜聽著沐沁沂講述。沐沁沂說得也是鉅細無遺,從她當日走海上一路順水而來,如何在河口遇見浮島,得見隱居其中的大正遺民,直至被那大祭司仇先生擊倒後送到矮人那裡看押起來,都詳詳細細地說了,連那矮人首領召集手下想對她施暴也沒有隱瞞。風吟秋絕大多數時候都不開口,只有在說到那大祭司仇先生的時候才問過幾句,那張捏造過的臉上始終一片僵硬。

    「看來就算天地有異,某些地方也是殊途同歸,所以沐仙子你的一身水行道法轉為水元素神道也能一日千里。此番雖然精進太過,險些神魂被天地洪流徹底淹沒同化,還受了反噬重傷。但也算是因禍得福,能得一窺以身化水的大境界。日後只要重新補齊祭祀儀典,踏實基礎,沐仙子於這水元素神道之上定能大有所為。」

    「聽你古板口氣,簡直就像是江湖前輩在指點後進。」沐沁沂嘻嘻一笑。「好吧,那小女子也多謝了。」

    風吟秋沉吟一下,忽然說:「關於那些矮人藏身的山腹密道,你所知的有多少?」

    「我是元素化之後才從那裡出來的,而且這段時間身化流水隨波而行,其實很多地方也都去過。具體經歷過什麼事記不得了,不過大體去過哪裡卻還是知道的。這山腹中的大體情況我還是清楚一二的。」

    「那麼你把那些矮人藏身之地的情況說給我聽聽,還有那些邪教徒藏在什麼地方你知道麼?」

    「那些邪教徒我就不知道了。」沐沁沂搖頭,然後又忽而一笑。「不過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找找,看來你還真是對那些人唸唸不忘。難道你不打算就在這裡守株待兔麼?反正想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自己找上門來。」

    「但恐怕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坐以待斃了。事事與其去等,不如有機會先去做。」

    「那好吧,我先試著施法試試看……正好剛才你所說的也對我頗有啟發,不如我們來聯手試試,我五行宗的水行符法風先生應該會吧?要不要我先教教你…」

    ###

    山腹中的寬大倉庫中,在一眾教徒簇擁中盤膝而坐的復仇神教大祭司睜開了眼,抬頭上望。

    空氣中好像潮濕了不少,而頭頂上面的岩石穹頂上不知什麼時候凝結出了許多露水一樣的小水滴。逐漸地一些小水滴承受不住滴落而下,落到下面的教徒頭上,讓那些教徒也忍不住抬頭看去。

    大祭司長身而起,伸出手來輕輕一拈,剛好接住了一滴落下的水珠。水珠也並沒有在大祭司的手指上散開,而是保持了圓圓的水珠形狀。大祭司看了看,手指輕輕一搓就將水珠搓成了指尖的一片水漬,然後放在鼻下聞了聞。

    側頭默然了半晌,好像是沉思了一會,大祭司開口對旁邊的一個教徒首領模樣的中年人說:「叫大家小心一點,不要亂走。順便也去提醒那些矮人一聲,可能有客人。」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2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8
第五十章

    黑暗無光的地下通道中,四個手提武器的矮人走在一起,邊走邊用矮人語大聲談論著,說得高興了,有兩個還摸出山羊皮縫製的酒囊來喝上一口。

    「夠了,不要再喝了。頭領說過,重要的事情之前不能喝酒。」一個沒有酒囊的矮人聽著同伴喉嚨間傳來的咕嚕聲,還有空氣中傳來的麥酒香味,用了抽了抽自己就快要流出去的口水。

    「重要?什麼重要?是說等會要去痛宰那些高個子嗎?那就更是要喝上一點才行了。就是要用麥酒點燃起激情,宰起那些高個子的時候才會更痛快,哈哈哈哈……」一個矮人抹了抹順著鬍鬚流下來的酒沫,大笑聲在空蕩蕩的地下通道里傳出老遠。為了給高大的軍用魔像通過,這些地下通道在塑造的時候就設計得異常高大,相對起這些比尋常人還矮上一小半的矮人來說算是廣闊無比了。

    另外一個沒麥酒喝的矮人也只能一邊看著同伴大口吞嚥,一邊惡狠狠地說:「要我說,就該把那些高個子全都抓起來,和山羊一樣圈養。以前他們仗著可惡的奧術讓我們給他們當奴隸去挖掘寶石礦脈,我們現在也該把他們抓起來當奴隸去種麥子和葡萄,去給我們釀酒。」

    「那麼就先要把那些該死的奧術師殺光!你說得太對了!我都快要迫不及待用斧子把那些高個子的腦袋給砍下來了!快讓我也喝一口吧,喝完了我們就去殺那些高個子人類!」

    「不行!這是我的!等會殺光了那些商人,分到了麥酒可夠你洗澡的!不會有多麻煩的,那些人類弱得就像是得了腐爛病的老蜥蜴,一斧頭就能砸死五個。」

    「但是還有兩個可惡的奧術師,連金石首領都對付不了呢。那可惡的奧術。」

    「沒關係,那些軍團的傻瓜們不是約定了會幫我們對付其中的奧術師嗎?而且還有那些黃皮高個子的首領,那可真是個強大的戰士。金石首領好像對他的戰技很著迷。」

    「咦?好像哪裡有血腥味?是那些黃皮老鼠們在血祭了嗎?不對…這個血腥味好像是…」正說得起勁,一個矮人忽然聳動起了大鼻頭。作為經常在地底活動的種族,他們不只是有極好的黑暗視覺,嗅覺也很不錯。

    「這是我們的血的味道!」其他三個矮人也聞到了血腥味,而且還分辨出了其中蘊含的矮人族特有的氣息。不過就在他們正要驚慌的時候,前面傳來了響動,一個矮人的身影有些蹣跚地走了過來。

    「啊,前面的兄弟,是穆里根嗎?你怎麼了?你是受傷了嗎?」這些矮人原本就是同一個氏族的成員,彼此間基本上都很熟悉,立刻將這個矮人認了出來。不過讓他們很奇怪的是這個矮人同胞的手中沒有武器,身上沾著一些血跡,走起路來的姿勢微微有些奇怪,神情也是恍惚模糊,好像沒怎麼睡醒一樣。

    「喂,怎麼樣了?要來一口麥酒醒一醒嗎?」矮人們拍打著這個有些不對勁的同胞,甚至有個傢伙連自己的酒囊都舉起來了。

    猛然間一道五彩的光華在漆黑的通道中閃過,就好像深淵中爆出的彩虹一樣的耀眼而美麗。而就在這彩光中,三個矮人的頭顱從頸上無聲無息地滑落下去,在比人類有力了數倍的心臟的壓迫下,矮人特有的濃稠血液從無頭的頸脖處衝起足有數米之高,本來只是朦朧的血腥味瞬間大了無數倍。

    三具矮墩墩的無頭屍體像是木桶一樣地倒下,兩個斷掉的頸脖處發出腐蝕的酸臭,還有一個則是好像用火烤過的焦臭。掉落在地的三個矮人頭顱還瞪大著眼,一時間完全無法理解眼前巨變的景色和角度,嘴巴微微張合著卻發不出聲音。而唯一一個沒有掉落頭顱的矮人捂著自己粗短的脖子和下巴發出咕嚕咕嚕的古怪響動,濃稠的血液像是噴泉一樣地從指縫間止不住地朝外沖。

    嘎巴一聲,好像有一個突如其來的大力衝擊在了這個垂死矮人那還沒完全斷掉的脖子上,把那脖子打得像是被折斷的樹木一樣完全歪了下去,半截斷掉的斷口像一個正在吐血的大嘴一樣猙獰地暴露在空氣中,這個矮人才軟綿綿地倒下。

    地面上那具散發著焦臭味的無頭矮人屍體頸脖處的羊皮燃燒了起來,升騰起來的火光照亮著唯一那個還活著的矮人的臉。這就是那個從裡面獨自走出來的矮人,只是現在他那原本一直懵懂出神的表情有了些波動,好像面前四個同胞的淒慘死狀刺激到了他,猛然地他身體一抖,神情一下激動了起來,呆滯的眼神也一下變得清醒,像是突然從一個夢魘裡掙紮著醒過來了一樣。

    這個矮人跳了起來,張大著嘴想要大叫什麼,但馬上咔的一聲,他的後腦勺凹了一大塊下去,粗壯的脖子也在大力的衝擊下向前栽出一個不大正常的角度。脊椎和後腦是所有有脊椎類生物的真正致命處,甚至勝過了心臟,就算矮人的生命力和體質遠勝過人類,這裡遭受到了毀滅性的重擊也是沒有絲毫僥倖,這個矮人也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再沒了絲毫的聲息。

    整個通道又恢復了一片死寂,只有濃厚的血腥味和明暗不定的火光,讓這幽暗的地下通道顯得如同鬼蜮一樣。

    忽然一聲長長的嘆息一樣的出氣聲,矮人屍體上燃燒出的微弱火光中,風吟秋的身影像是一個幽靈一樣從虛無的黑暗裡浮現。他半蹲在矮人的屍體上,很小心地沒有接觸到地面,也沒有接觸到矮人的血液。在這矮人的地盤上,還是一切小心為好,大地祭司的土元素神術的神妙之處他可是見識過的,就算他現在手上能使用的奧術不少了,但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和一個神術施法者在對方擅長的領域裡較量一下。

    不過看了看地上的五具矮人屍體,風吟秋也還是要承認,這歐羅奧術確實有神妙莫測之處,最奇妙的地方便是那幾乎無窮無盡的多樣性,在實際運用中能帶來近乎無數的可能性。他數日之前還覺得這些矮人戰士頗為棘手,現在不過是多學會了十來樣奧術,靈活運用之下不管是正面硬碰還是這樣潛伏暗殺,感覺都是輕鬆自如。

    完全不同於神術的狹隘,這奧術所涉及的範疇實在太過寬廣。這些天他弄到手的十來個奧術,所涉領域之多之廣即便是以神州道法的角度來看也著實有些不可思議,有能如鬼道幻術一般擅於操控人心智的,有如崑崙道法一樣完全隱匿身形的,有如五行道法一樣偏重操控水火直接殺伐的,還有如天師道法一樣凝神擬態虛空造物的。在神州江湖上,精通如此多派別法術的絕對稱得上是鳳毛麟角,但在這歐羅大陸上卻可能不算什麼,因為這些都被囊括在『奧術』這個龐大無比的體系之中了。雖然奧術師們也有偏好擅長,但其他的就算不精通,也能輕易學會。

    通道中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這次聽起來好像有六七個矮人之多,不用說是這裡濃重起來的血腥味把他們給吸引了過來。風吟秋淡淡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瞥了一瞥,就那樣蹲在矮人的無頭屍體上,連手指都沒動一下,身體又開始變得透明,然後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

    沒用多久,六個矮人的身影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看見滿地的屍體,這些早就習慣於戰鬥殺戮的老練戰士雖然驚愕,卻並不驚慌,大叫著四散查看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敵人的身影然後這才圍攏過來。這些同一部族的矮人相互之間都很熟悉,雖然經歷了數十年的戰鬥,加上原本就粗豪暴躁的性格,可說是早就無懼生死,但同胞情誼卻還是在的。他們都看到了還有一個矮人沒有身首異處,都想過來看看還有沒有救。

    而風吟秋就是靜靜地蹲在這個後腦被敲碎的矮人屍體上,冷眼看著這幾個矮人圍攏過來。這四環奧術『高等隱形』能將他的影像完全消失,連呼吸氣味都在四週一層莫名的力場效果下被抑制住,雖然大概瞞不過真正的高手,但是這些只是擅長於搏殺的矮人戰士卻是完全無法察覺到的。

    七彩斑斕的次級虹光法劍在風吟秋手中出現的瞬間就已經將兩個矮人的頭顱無聲無息地切掉,這種奧術凝聚而成的光劍幾乎達到了理論上所能達到的鋒利的極致,矮人那能承受普通刀劍砍劈的肌肉和骨骼像是薄紙一樣。不過在切入第三個矮人的頭顱的一半的時候,光劍也耗費盡了所有的能量消失了。因為天賦和長年累月的沉積,矮人的骨骼都帶有不同程度的土元素的淬煉,和那些元素淬煉過的武器一樣,更為堅固的同時在本質上也不同於普通物體,虹光法劍能輕易破開厚達一米的堅固石牆,但是面對矮人的骨骼也就只能切割到這個地步就將自身能量消耗一空。

    不過這也夠了,這五環奧術自帶的元素效果直接讓這個矮人顱腔裡的液體都沸騰了起來,矮人的五官抽搐成一個極為古怪的表情,頭髮鬍鬚眉毛同時都燃燒起來,相對直立的姿勢和重心讓他沒有倒下,就那樣像是忽然變作了一隻粗壯的火把一樣直愣愣地站在那裡。

    矮人的心智相對人類來說愚鈍了不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詭異場面都愣住了,然後下一瞬間第二把虹光法劍化作一片彩虹掠過,又有兩個矮人的頭顱滾落在地。

    最後一個剩下的矮人終於明白這是遭遇了看不見的敵人,不過悍勇的天性讓他沒有逃跑,反而怒吼一聲提起手中的斧頭就沒頭沒腦地朝剛才光劍發出的大概位置亂砍亂劈。

    這樣的攻擊顯然是不可能有用的,這個矮人忽然覺得肩頭一沉,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隨即頭腦就一陣昏沉,就像突然陷入了半睡半醒的夢魘中一樣,耳邊嗡嗡嗡嗡地有無數聲音在呢喃想把什麼話給灌進他的耳朵裡。不過這矮人也只是恍惚了半秒鐘,隨即一聲包含了怒氣的大喝,又自己完全清醒過來,丟掉斧頭就朝自己的頭頂上亂抓。

    騎坐在這矮人肩膀上的風吟秋皺了皺眉。這四環的『次級心智操控』對這些身經百戰的矮人戰士似乎效果有限,之前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操控了一個用來代步,反倒是阿托金男爵曾經用過同樣的一個四環的心智法術捲軸就能讓一群矮人迷糊發暈,也不知道其中是什麼道理。

    面對怒發如狂伸手亂抓的矮人戰士,風吟秋也沒心思再去操控他,雙手握拳朝下猛擊,一擊雙風灌耳就落在了矮人的耳門上。嘭的一記悶響,矮人的一雙眼睛幾乎鼓得掉落出來,濃稠的鮮血從耳朵和鼻孔裡狂湧而出。就算是矮人的頭顱遠比尋常人堅硬,但在風吟秋的力量下也算不得什麼,相對撞擊的拳力下,單純的震盪就已經將裡面的腦髓給震成了碎豆花。

    通道里又恢復了寂靜,那個頭髮鬍鬚已經全部燒光了的矮人還是站立不動,星星點點的火焰已經把他身上穿了不知道多久的羊皮短衣給燒了起來,上面成年的污漬和油脂在助燃的同時發出難聞的臭味,把這個矮人變成了一散發臭味的大蠟燭。

    風吟秋靜靜地站在矮人的屍體上,看著周圍四處散落的矮人屍體和已經凝成了一灘血湖的景象,心中卻是波瀾不驚。遠比這龐大殘酷上千倍的屍山血海他也見識過,這些當真算不了什麼。而且對於這些準備要去襲殺一群無辜商隊的矮人蠻子,在這個時候儘量多殺掉一些也不是什麼壞事。

    還有他也並不只是單純地為殺而殺,他相信他真正要找的人,很快就能看出他專門留下的線索,然後主動過來找他。相對於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的見面,他覺得互有默契地私下聊聊更好。

    風吟秋感覺著已經消耗了一半多的萬有真符,還有真符緩慢恢復的速度,不禁皺了皺眉。無論拓印進多少奧術,抑或被這方天地和魔網排斥也好漸漸相容也好,這一道玄妙至極難以言說的天地靈符居然還是和在神州時一樣,以一個晝夜循環,也就是十二個時辰二十四個小時為基準徹底恢復。以這個標準來看,為了應付之後可能有的大戰,他最好開始積攢力量。雖然他現在能夠釋放的奧術總量大概有一萬多個精神節點,遠勝於任何高階法師,但是終究也不是無窮無盡的,算起來大概七八秒才能恢復一個節點,而隨便一個四環奧術也要消耗上百節點的力量。

    反正這些新奧術的運用也算差不多熟悉了,那接下來大可換個稍微節省些的法子。

    聽著從通道遠處傳來的矮人的叫喊聲和腳步聲,風吟秋乾脆從那矮人屍首上走了下來。

    ###

    離計畫要去襲殺商隊的時間越來越近,但金石首領沒有一點激動和期待,相反,他現在已經憤怒得幾乎要發狂了。

    「為什麼找不出那個該死的奧術師?為什麼還找不出那個該死的奧術師?」

    金石首領對著老邁的大地祭司咆哮,周圍地上全是七零八落,死狀各異的矮人屍體。從開始發現不對勁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十個矮人戰士被那個潛入者悄悄給殺掉了。但是他們卻根本找不到敵人的蹤跡,現在不得不把僅存的所有矮人都集中起來,至少都在相互視線之內。但是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好辦法,說不定哪裡就會突然飛出數十個火球來在人群中炸開,所有矮人都記得那個詭異東方法師的詭異奧術。

    到現在為止,正式的計畫還沒有展開,金石首領所帶領的手下戰士幾乎就已經折損了四分之一,而且即便以矮人戰士們身經百戰的精神和粗大神經,現在也都有些人心惶惶。

    「那個敵人非常狡猾,他避免開了與大地的接觸,我無法去感知他。」大地祭司乾巴巴地還是那個回答。神術固然強大,但是侷限性也大,很多狡猾的對手只要抓住了關鍵就會變得很難對付。

    「那個西方人大祭司閣下來了。」一個矮人戰士跑來報告,讓金石首領緩了口氣。上一次聽到這樣令人振奮的報告,那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西方人大祭司那高大的身材走在一群矮人中間顯得異常顯眼,金石首領並不知道『鶴立雞群』這個形容詞,也是老遠地一眼就看見了。他只能快步迎上去急不可耐地大聲說:「你終於來了,我的朋友。你答應過我要去應付那個可惡的西方人法師,現在他居然像一隻卑鄙的老鼠一樣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裡刺殺我們的戰士。你之前不是提醒過我嗎?你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吧,請你現在快把他們給找出來幹掉,我答應過你的條件絕不會反悔!」

    「我知道了。」大祭司的聲音很平靜。「到底是什麼情況,讓我先看看吧。」

    被殺矮人的屍體已經收攏了,幾十個矮壯的屍體堆積在一起好像小山一樣,濃稠的血液已經凝固得像是加了膠水的漿糊一樣,空氣中的腥臭味濃得好像每呼吸一口都是在往自己鼻子裡塞一團爛棉花。大祭司看了的第一眼就皺了皺眉頭:「如果你們維持現場的原狀會更好一點。」

    儘管這樣說,大祭司還是走上前去仔細查看那些矮人的屍體。他拿著個照明用的水晶,一個一個地對著那些無頭或者有頭的屍體湊近了看,特別是各種死狀不同的矮人。那些被奧術燒成了焦炭的屍體,那些無頭屍體頸項處的切口,還有那些被捶得變了形的矮人腦袋,每一個他都看得很仔細,就像一個畫家在鑑賞別人的畫作。

    「那個東方人法師有些時候用的是一種奧術光劍,鋒利切割的時候還能附加元素性的傷害,有些時候還會用直接傷害的聚能奧術。不過到後來的時候他更傾向於用鈍器重擊。」金石首領憤然地在旁邊解說,在矮人中他是難得地有頭腦的,也隱約能看出一些東西來。「幾乎每一次重擊都是落在致命的地方,還有那些奧術光劍的痕跡也是每一次都是致命攻擊,這個傢伙肯定是使用了隱形類或者幻術類的奧術,這個卑鄙的混蛋……」

    「不,是拳頭。」大祭司突然說。

    「什麼?」

    「不是用的鈍器,是用的拳頭。」大祭司的聲音還是很平靜,但是那雙面具後的眼睛有了些不一樣的光芒。「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看來是個很出乎意料的對手。我必須要把他給找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2 14:30
第五十一章

    一直平靜不波的灰谷鎮上,突然而變得喧鬧慌亂起來。

    首先是羅丹商會的所有人馬都走出了原本的駐地,朝著愛德華家族商隊駐地而去。這個舉動好像觸動了個什麼隱藏的開關,原本沒什麼士兵的街道上忽然冒出來一隊巡邏士兵攔住了他們,讓他們必須回到原本給他們準備的旅店中。羅丹商會的態度很堅定,毫不猶豫地就要強行朝愛德華商會駐地進發,而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士兵的態度更加堅定,直接就抽出了武器讓他們必須回去。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候,沒多遠的泰勒家族的商隊也離開了,朝著同樣的方向而去,於是又是一隊好像地下冒出來一樣的士兵攔在了他們面前。但是當另外有士兵慌張跑過來報告說另外還有商隊都離開了原定的駐地,帶頭的幾個軍官馬上就慌了起來。

    好像有默契一樣,羅丹商會和泰勒家族的商隊護衛們都抽出了武器,就像是面對土匪盜賊的包圍一樣吶喊著衝殺了過去,而那些士兵包括領隊幾個軍官卻都只是叫囂得厲害,尤其是有兩個士兵被砍倒在地之後,其他的全都一哄而散,任由商隊護衛突圍而去。

    「廢物!都是廢物!不是早就告訴過那些傢伙,每一個商隊附近都必須有一個小隊以上的士兵在暗處警戒以防萬一的嗎?那傢伙是誰?十二個人也叫一個小隊嗎?被一群商人也一沖而散,根本沒有一丁點的戰鬥力,也配叫做軍人嗎?那個領隊的是誰?是誰介紹進來的?還有負責看守敏特家族商隊的,怎麼只有兩個人?他們不是上報說是有兩個小隊的士兵嗎?吃空餉居然吃到這裡來了,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個非常重要的行動嗎?」

    看著監控圖像上的情況,還有聽著下層士兵用導線喇叭傳上來的報告,駐地指揮官的滿頭大汗都順著下巴不停地往下滴,而現在他又不好拿出各種美食美酒來緩解壓力,只能徒勞地咆哮著。

    說老實話,他之前也早對這次東拼西湊聚集起來的手下的戰鬥力和執行力有些存疑,不過這畢竟是一出有心算無心的陷阱,他們也並不是動手的主角,所以他也並不是太過擔心。但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這些和他一樣靠著關係和金幣硬塞過來想要分一口肥肉的傢伙們,真的只是一幫徒具其型的士兵,也許連普通的山賊土匪都比他們更有戰鬥力。

    幸好這次還有人壓陣。指揮官悄悄回頭看了一眼背後。不遠處的座椅上,阿達裡爵士山一樣地端坐在那裡,神色沉穩默然不語,只是靜靜地觀看著分離出去的一部分監控圖像。而他旁邊還站著一個小個子,那就是之前用飛行術闖進灰谷鎮來的法師,聽阿達裡爵士說是他認識的,這次來協助他完成一些任務。

    一些任務。這位老爵士好像也終於明白變通了。居然穿上了那一身奧術戰甲,居然跑到這裡摻和這種他之前嗤之以鼻甚至會勃然大怒的行動,就知道他是終於開竅了。駐地指揮官也是暗暗欣慰,不過他有些搞不明白,就算老爵士自己開竅了,指使他過來參加這次任務,還能給他發佈任務的又是誰。想遍軍團中的幾位高層,好像都不夠資格似的,至少老爵士從來都沒給過他們什麼好臉色。

    難道是奧羅大平原,甚至是奧羅由斯塔的哪位?指揮官悄悄瞥了眼阿達裡爵士旁邊的小個子法師。能夠用飛行術飛來這裡,他可以肯定這不會是西海岸本地哪個家族的法師,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六環奧術,西海岸這種窮鄉僻壤能夠用出六環奧術的高階法師屈指可數,還不知道包不包括飛行術,而且都是些白髮蒼蒼的糟老頭子。

    而如果是用捲軸飛來的,那就更不得了了。西海岸不可能有哪個家族和勢力能奢侈到這個地步,那幾乎肯定是奧羅大平原上的老爺們才能有的豪奢手段。而且能指使得動阿達裡爵士,也有可能是同是帝國時代留下來的那些老怪物。難道是奧羅由斯塔想對北方軍團有什麼大動作?比如撤換軍團高層,甚至乾脆撤銷軍團編制……

    指揮官忽然覺得背上的汗水變得冷冰冰濕膩膩的,難受得要死。他雖然肥卻不蠢,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事情早已經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範疇。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無謂地想那麼多沒用的,至少先把眼前能做的事做好再說吧。駐地指揮官勉強把精神集中在面前的投影畫面上,沉聲下令:「把留守到外面的部隊也調進來攔截這些傢伙!他們都在朝霍華德商隊那邊移動,他們是早有預謀的,很有可能已經提前看出了我們的計畫。同時通知那些該死的矮人,讓他們開始行動了!說好了是由他們主攻的!」

    命令完之後,指揮官忍不住又微微側過頭去偷瞥了瞥後面的阿達裡爵士,希望從這位老爵士身上看出點對自己的評價來,可惜老爵士還是和他身邊的那個小個子法師一起靜靜的看著分割出去的一小塊監控畫面,對他這裡的慌亂嚎叫呼呼喝喝一絲興趣都沒有。指揮官匆匆看了一眼,那塊分割出去的畫面顯示的地方也不大,顯示的好像是山腹裡面的景象,上面展現的光點也不多,好像只有兩個,只是都亮得有些耀眼。

    「這應該就是你要找的人了吧?」阿達裡爵士低聲問。他看著面前的兩顆小光點,一顆亮得像是星星,耀眼之餘在不停的閃爍,另外一顆卻像是太陽,發出的光芒恆定有力而持久,好像能持續萬年不變。

    「應該就是了。和我之前遠處用奧術窺看的一樣。」旁邊的斯蒂芬妮看著那顆有些閃爍不定的光點,表情有些奇怪。「這樣龐大但是並不凝聚的生命力,我也只在這個傢伙身上看見過,就好像移植過很多巨龍的肢體和器官在身體裡一樣,偏偏還能達成完美的平衡,很不可思議。真是古怪的西方巫術。」

    「雖然文化體系不一樣,但西方人關於生命能的開發和運用可是很有獨到之處的。你可別小看他們。」老爵士淡淡地提醒。「皇家學院曾經有專門對他們的生命能開發手段的課題組,好像還有實際運用的技術,只是沒有流傳下來罷了。」

    「是。」斯蒂芬妮點頭。這位爵士就算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法師,也曾受過帝國時代的正統奧術教育,她可不敢小看。將視線轉到監控影響的另外一個光點上,她問:「那些西方人值得信賴麼?」

    「不知道。」老爵士臉上沒半點表情。「有關係嗎?」

    「不,沒關係。」

    ###

    漆黑的地下通道中,一片柔和的光幕隨著一個腳步聲挪動著。光幕捲動得飛快,不時掠過地面上一具具形狀各異的矮人屍體,但是這腳步聲卻並不怎麼快,宛如閒庭信步的節奏,如果只是聽聲音,就好像只是一個老人在自己的花園中散步一樣。

    光幕的源頭是一個光源水晶,被一個戴著面具的獨臂大漢拿在手中,淡淡的柔和白色光芒照在那猙獰的面具上,反射出來之後都被帶上了幾分詭異凶戾的氣息,但是那面具下的一雙眼睛卻是很平靜,或者說深沉得足夠將一切埋藏在不被人察覺的最深處。這雙眼睛沒有對地面上那些矮人屍體稍微瞥過一眼,只是看向那光幕不及的通道深處。

    終於,獨臂大漢的腳步慢了下來,光幕的移動也慢了下來,最後完全停下,而一個盤膝坐在矮人屍首上的身影也剛剛被照進光幕的範圍之內。

    「你來了,我等得有些時候了。」坐在矮人屍首上的人有著一張沒有頭髮眉毛的古怪僵硬面孔,正是風吟秋。

    「你弄成這個樣子,是在躲那些歐羅人麼?」獨臂大漢仔細打量著這個從沒見過的古怪男人,眼神卻並不顯得有絲毫的奇怪。就算模樣完全不一樣了,也絲毫不妨礙他把這個人給認出來。境界和經驗到了他們這個地步,外貌上的意義就不是那麼明顯了。毫不掩飾的聲音和氣息,還要留在那些矮人屍體上的拳印,都是說明他就是他。

    「一些戲弄那些矮人蠻子的小把戲罷了。」風吟秋也在仔細打量著這個數年未見的故人,除了那一張散發著不詳氣息的木質面具之外,這個人的氣息更加的凝練厚實,也更加圓融了,可見在武道修為上也有不小的境地。以這個人所學的那些並不算十分高明的門派傳承,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除了天賦極高之外這些年間肯定歷練也不少。「數年不見,萬萬沒想到能在這歐羅大陸上還再見到你。」

    「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會來這個地方。之前還聽說奧斯星城有兩位西大陸來的法師出手,擊退了復興會的法師,霹靂手段震懾了不少本地貴族和神殿。我還以為只是那位真武宗的劉真人之功,想不到另外那人居然是你。」獨臂大漢看著風吟秋,那原本一片平靜的眼眸深處逐漸泛起些東西上來,但他的聲音始終平和,還帶著些玩味。「記得我剛逃離神州的時候,好像聽說你要上龍虎山,拜張天師為師,認祖歸宗入張家門牆,傳承天師之位了,是麼?那麼現在該如何稱呼你?該叫你張天師嗎?」

    風吟秋搖頭笑了笑,笑容在他那僵硬的臉上顯得很彆扭:「如今我叫風吟秋,不過是隨大乾使節團來這歐羅大陸周遊的野道士罷了。」

    「不做天師了?」

    「沒意思,不做了。」

    「神州江湖上那一攤子事,你也不管了麼?」

    「輪不到我管,我也管不了。」

    「你獨自一人來的?你女人呢?」

    「沒有女人是我的。」風吟秋淡淡回答,默然片刻後再說。「如果你是問當日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她已經不在了。」

    「原來如此。」獨臂大漢很平淡地點點頭,並沒有多問。「其他人呢?其他那幾位朋友呢。」

    「他們……也都不在了。」

    「所以你是過歐羅大陸來散心的了?將之前的那些都放下了?」獨臂大漢眼神帶出幾分戲謔。「當真是好生悠閒。」

    「差不多吧。既然來了,不放也得放了。」風吟秋也淡淡笑了笑,點了點頭。「之前偶然和守護之手的高文俠士切磋,用了手從你那裡學來的天河派的拳架子,聽他說和邪教首領所用的是一樣的,於是便跟了過來。還有與我同來的五行宗的沐姑娘恰好和你照過面,她從那些矮人那裡逃了出來,和我一說,我才肯定當真是你。」

    「所以你才用學自我的碎星拳砸死那麼多矮子,一路引我到這裡來。」

    「對。便是想見見多年不見的故人。」

    「呵呵,這個時候能見到當年的故人,確實是件不錯的事。」獨臂大漢也微微笑了笑。

    「還有我想順便問問你,怎的到走上這條路來?這可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哪條路?怎麼就不像是我做的了。」

    「凝聚香火意志,妄圖登神成道。這可是只有那些鄉野村夫中的無知神棍,蠻荒之地不知天高地厚的巫蠱師才會去做的事,就算你不是道門中人,你也該知道那只是自尋死路而已。」

    「我知道,不過你說的那是神州,這裡是歐羅大陸。」

    「這歐羅大陸確實真靈彰顯,神道之路要比神州大地寬敞容易無數倍,也確實有觸碰天地真靈成就人道之神的機會……但肯定不是你現在這樣做就行的。如果說神州大地上這樣做是十死無生,那你現在這樣也只是九死一生而已。」

    「我自有我的把握。」獨臂大漢淡淡回答。「而且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義無反顧。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如果不這樣做,又如何能給這些倍受欺壓的神州族裔撐腰,又如何能有朝一日返回神州去,洗脫我的冤屈,替兩位大人報仇,將那些魔崽子斬殺得乾乾淨淨呢?」

    這最後一句話,獨臂大漢一直平淡的聲音裡終於忍不住地帶出了絲絲的殺意。只是這一點殺意,就像田園平地中忽然冒出的岩漿一樣,即便是份量再少,也能讓人感覺到下面蘊含著的恐怖。甚至獨臂大漢拿在手中照明水晶都是一陣昏暗不定。

    一陣若有若無,好像發自九幽之下又近在耳邊的哀嚎厲嘯撲面而來掠過身邊。風吟秋知道那不是幻覺,實際上如果有普通人在這裡的話,瞬間就會被這聲音奪去意識蝕傷神魂,從此以後變作無知無覺的白痴。這是隨著獨臂大漢的心意波動,那和他氣息渾然一體的古怪面具自動散發出的氣息,而這並不是他有意而為之,只是呼吸一般的自然反應。以歐羅大陸的話來說,這是法則性的表現,確實是神道積累已經到了相當深厚地步的證據。

    「原來你還想著回去。」風吟秋長嘆一口氣。「原來你還放不下。」

    「你能放下,是因為你失去的只是一個女人,只是幾個朋友。我從來便沒有想過要放下,因為我和你擔著的東西不同。」獨臂大漢的聲音重歸平靜,反問得自然而然,就像有人在問他為什麼要吃飯喝水睡覺一樣。只是若有如無的哀嚎厲嘯卻一直沒有消失,那幾乎已經法則化的戾氣,怨氣,冤氣充斥在他身周十來米內。「兩位大人鞠躬盡瘁,為萬千黎民百姓為江山社稷操勞一生,卻被那些人暗害得不得好死,而他們卻還將罪名放在我頭上。這事如何能放下?若是這等事情都能放下了,這世間還有什麼事能擔在肩上的?」

    「啊,對了,不知你知不知道。」獨臂大漢像是忽然才想起來。「這些罪名原本是要戴在你頭上的。只是後來你身份變了,張天師要收你入門牆,下一任正一教教主如何能擔上這等污名呢?所以乾脆便全扣在我身上算了。」

    「我不知道,但是能猜到。當時魂不守舍,沒能幫到你,後來想到也時時愧疚。」風吟秋搖頭嘆氣。他在神州出事之後直接被人背著遠逃在西北化外之地,對於中原江湖上的消息幾乎絲毫不知,後來返回之時便跟著逐漸傀儡化的張天師一同上了龍虎山。不過這些事情並不難猜,這種黑鍋是必須要有人來背的,而當時和他一起的同伴就只剩下這個人了。

    認真來說,當時以他在天師教中的影響力,要全力幫這位故人洗脫罪名也是能辦到的。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交換,總能讓那些人重新找出個新的替罪羊來。只是當時他的心思全落在如何繼承下天師之位,如何報仇上了,其他的根本沒空去多想。

    「不用愧疚。這個扣下來的罪名很好,我能擔得起也願意去擔。我的仇和兩位大人的仇合在一起,更讓我明白我該做些什麼了。」獨臂大漢聲音略有些昂揚,聽得出他是真心認為如此。「當年老大人曾說了,無論誰也給不了我公道。我自己的公道要自己去找。那來神州的歐羅傻大個也提醒了我,這走神道信仰之路,絕對便是我所要走的路。我要找我的公道,不,我要成就我自己的公道。我便是公道!」

    渾厚有力的聲音如同銅鐘巨鼓,在這幽暗封閉的通道中遠遠傳了出去,不過再沒有矮人膽敢循聲前來,除了大漢的話語聲之外只有一片漆黑一片寂靜,這話語聲就如同主宰這世界的唯一聲音。

    風吟秋沒有說話,他聽得出這話語聲中蘊含的力量,這力量已經深藏於這個男人的靈魂之內,不可動搖。

    「這幾年來,無論在神州之時還是來了歐羅大陸,大多數時候都是朝不保夕惶惶如過街之鼠。不過我有些空暇的時候還是會回想起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時間不長,但不得不說我們兩人還是頗有緣分的。」獨臂大漢的聲音重新平靜了下來。

    風吟秋點點頭。不得不承認,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但這個故友落得如此地步與他是脫不了干係。

    「那麼現在來幫我吧。」獨臂大漢看著風吟秋。「只要我們兩人合力,不管是那些什麼矮人蠻子還是北方軍團的法師,都不過是一群跳樑小丑。接下來只需要稍稍和他們虛與委蛇一段時間,等我凝聚出神道真靈,便一切都不是問題了。就讓我們兩人重新聯手,在這異域外邦重新闖蕩出一片天地。」

    「我說了,你所計畫的那真的不大可能。」風吟秋長長地嘆一口氣。雖然知道沒用,但他還是要最後說一次。

    「我也說了,我自有我的道理。」獨臂大漢淡淡說道。

    「外面的那些商人,為何要把他們牽扯進來?」風吟秋問。

    「矮人需要的食餌,對北方軍團那些人的誘餌。」獨臂大漢回答得很簡練。

    「能否放過他們?」

    「不可能。計畫環環相扣。要他們的財物,也要他們的命。」

    「從我打探出來的情況來看,接下來還會要很多人的命。」

    「對。」

    「那他們的公道,又要到哪裡去找?」

    「他們也該自己去找。」獨臂大漢面具後的眼神一片平靜。「或者在我成就真靈之後,如果他們的後人想要的話,可以到我這裡來找。」

    靜默片刻之後,風吟秋再長嘆一口氣:「你已是入了魔障。」

    「縱然是魔障,這也就是我的公道。」頓了頓,獨臂大漢的聲音沉了下去。「那麼說,你是不願意了。」

    「其實我也很是懷念我們當年一起的時候。」風吟秋只能承認:「但是當年畢竟是當年了,我必須要說清楚,你現在的公道不是我的公道。」

    「好。」獨臂大漢卻好像並沒有感覺到太意外,只是聲音繼續低沉了下去。「剛剛察覺到時你來的時候,其實我還頗有些期待的。不過仔細想想,確實也是,你我的路終究是走不到一起來的。不過能在這個時候得遇故人,聊聊以前的事也是不錯。以後大概都沒這樣的機會了。」

    說完這句話,獨臂大漢轉過身去,照明水晶的光幕在他那似乎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中飛快遠去,風吟秋周圍又重新轉回一片黑暗。忽然那遠去的光幕停了停,大漢的聲音遠遠傳來。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現在的名字叫仇斷。仇恨的仇,了斷的斷。看在當年的情分上,我最後給你一個忠告——不管是誰,不管什麼道理,千萬莫要擋在我的公道的前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00
第五十二章

    灰谷鎮中。

    當幾個商隊的隊伍快要靠近霍華德商隊駐地的時候,戰鬥終於變得激烈起來,因為跳出來阻攔他們的不再是那些只是裝裝樣子的北方軍團士兵,而是拿著巨斧重錘的矮人戰士。這些矮壯野蠻人在平常穿著的羊皮外套上加上了鎖子甲和皮甲,顯然是早有準備,狂呼嚎叫著從不遠處的山壁通道中衝來,一個猛子就扎到落到最後的隊伍中,巨斧大錘砍砸得肢體亂飛,血肉如雨。

    「快!快!快!快跑!後面的幾個,先鼓勁攔一下那些矮人!」金泊德商會商隊的首領看著落在後面的商隊護衛們被一一砍翻在地,急的滿頭大汗。面對這些全副武裝手持重型武器的野蠻人,一般的護衛們幾乎沒有什麼還手的餘地。普通意義上的盾牌和刀劍不管是在招架抵抗還是刺殺反擊上都相當無力,只包了鐵皮的木盾在加持了元素的斧頭下不比麵餅結實多少,大錘一擊也能將盾牌連同下面的手臂一起砸爛。而普通的精鋼刀劍吃力地穿透鎖子甲和硬皮甲之後,對矮人結實的筋肉結構也很難造成什麼大的傷害。

    當然,這些長年闖蕩在外的商隊護衛們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至少比北方軍團的士兵要悍勇得多,如果是在被逼入絕境退無可退的情況下,也不吝於和這些野蠻人拚個你死我活,但是前面不遠處就是接應他們的駐地門口,這個在心理上造成的宣洩口直接導致了他們的鬥志一瀉千里。只是散亂的僱傭兵,沒有嚴格的軍事紀律,也注定了他們組織不起有效的斷後部隊。

    嗖嗖嗖,駐地的牆面上飛來十多只箭矢,是霍華德商隊的護衛騎士們在用弩弓支援。在鄧德爾法師的授意和法術支援下,這個駐地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座小小的簡易堡壘,上面有幾個精善弩箭的騎士護衛正在對著矮人射擊,這些人的射術也頗為精湛,幾隻重型軍用弩的箭矢穿過矮人盔甲和頭盔間的縫隙直中面門和頸項之間,立刻就有幾個衝在最前面的矮人慘叫著被射倒在地。

    這個時候幾個身高力壯的騎士趁機拿著重武器和重盾反向衝過來,總算擋住了矮人們的攻勢,順利把最後幾個商隊的成員都接應進了簡易的堡壘中去。

    「混賬,混賬,北方軍團那些傢伙真的是想要害死我們!他們居然真的敢和這些矮人強盜勾結在一起……」

    「以前我就聽說他們扮成山賊強盜去搶掠村莊……現在他們居然敢對我們動手,他們難道就不怕中央議會和西海岸法師議會一起來懲罰他們嗎?是什麼給他們這樣做的膽量?」

    「不用說,他們是想把我們全部滅口,然後嫁禍給那些矮人野蠻人!中央議會又能怎麼辦,還不是最多只能責成北方軍團做好安全工作,說不定還得給他們補上軍餉什麼的,難道現在還能去和整個矮人族重新開戰嗎?」

    「沒錯,沒錯,一定是這樣。按照這些傢伙的計畫,原本是想在夜裡偷襲我們的。多虧了鄧德爾閣下看破了他們的陰謀詭計!」

    幾個商隊首領都是驚魂未定,到了這個時候,再沒有人會懷疑之前鄧德爾法師所告訴他們的了。尤其是這裡的每一個商隊首領都是聰明人,都知道既然北方軍團和矮人要動手,就是下了決心絕不放過他們其中任何一人。

    面對成建制的職業軍隊,他們目前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只有他們這邊有一個來自奧羅由斯塔的高階法師了。

    「鄧德爾閣下,請問您覺得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固守在這裡嗎?想必您已經用法術通知家族了吧。」

    「鄧德爾閣下,這些野蠻矮人在奧術之下不堪一擊,您能把他們完全消滅的是吧?」

    在幾個商隊首領熱情而迫切的追問下,鄧德爾掏出絲綢手絹來,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臉上依然還是那種從容的笑容:「請大家不要擔心,我的三個學生已經悄悄潛出了這裡趕往南邊去求援了。不管是西海岸的法師議會還是神殿,知道了北方軍團這樣惡劣的事蹟之後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這個消息很難說是好還是壞,有兩個商隊首領的面上稍稍輕鬆點,有兩個則是微微僵硬。從這裡到南方最近的城鎮村莊都還有一天以上的路程,更別說還要聚集起來足夠的人手和部隊,也就是說他們至少還需要在這裡堅守兩天以上。

    「至於這些野蠻人和卑鄙的北方軍團的士兵,我一定想盡辦法把他們阻擋在外面,大家放心,齊心合力之下撐到援軍到來那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大家在這裡稍稍等候一下,我先去檢查一下我庫存的魔法捲軸。」

    盡力放平聲音,安撫了一下其他人,鄧德爾法師快步走進了自己的奢華馬車裡。剛剛一走進來,他又一屁股癱軟在皮毛坐墊上,掏出手巾抹著額頭上的汗水,大喘了幾口氣之後,才看著端坐在車中的沐沁沂說:「沐女士,溫德法師還沒有回來麼?那些矮人都已經攻上來了。」

    一身紫色盛裝的沐沁沂端坐在車廂正中央,雙目緊閉,一頭漆黑的長發自然散開搭在蒼白的肩頭和胸口上,整個人看起來好像一朵盛開的紫色蓮花,極有風姿。她面前是一個盛滿了清水的小水盆,她的一雙手都放在裡面,十根手指在緩緩地撥動著,好像裡面有看不見的琴弦。聽到了鄧德爾法師的詢問,她依然閉著眼緩緩說道:「溫德法師已經離開山腹了,他在裡面殺了一共三十八個矮人戰士。根據我之前所探查到的,剩下的矮人戰士應該一共還有接近兩百。」

    「那麼現在溫德法師出來沒有?」

    「沒在山壁之內,就不在我的感知之中了,應該是出來了。只是還沒有回來而已。」沐沁沂睜開了眼睛,雙手也抽出了水盆外,那手上卻是一點水漬也沒有帶上。她看著鄧德爾法師笑了笑。「請閣下放心,溫德法師一定會在需要的時候出手幫忙。」

    默然了一會,鄧德爾法師也長舒一口氣,點點頭:「我當然相信他。他能在這個惡劣的時候留下來,正是說明他擁有高貴的勇氣和責任心。我只是有些擔心我們到底能堅守到哪個地步而已。」

    「非常遺憾,我的傷勢還沒有恢復,除了這樣的偵查的小把戲之外,正面戰鬥幫不上什麼忙。」她重新閉眼感受了一下。「如有能再有一整天的恢復,也許會好一點。」

    「請您放心。」鄧德爾法師撐起背脊,一臉肅然地說。「我以霍華德家族的名譽,那些野蠻人想要傷害您的話必須跨過我的屍體。」

    「謝謝。」沐沁沂淡淡一笑。「您讓我對歐羅法師的感觀大有好轉。」

    「那是我的榮幸。」沐沁沂的這個笑容好像給鄧德爾法師補充了足夠的力氣和精神,他頗為有力地站了起來,行了個貴族禮節。「我現在就出去指揮守衛。有一個魔法學院的助教站在他們身後,他們的勇氣會增加成百上千。」

    這時候,外面並沒有陷入很多人預料的那種激烈的戰鬥中。這一群最先衝出來的矮人戰士不過數十人,聚集在一起衝擊了一次外面商隊護衛們的防守結果無功而返之後,丟下幾具矮人的屍首退了回去。這個駐地原本就有著軍事建築特有的高大和堅固的特點,在幾個富有經驗的護衛騎士的建議下,雖然是短暫的改建,也成了一座暫時難以硬衝進來的小型堡壘。躲在高牆上的護衛們使用軍用弩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對矮人的殺傷力依然不小,而矮人們拋上去的小型斧頭和鐵錘卻很難砸到目標。

    只是現在守衛在駐地外牆上的護衛們並沒有感到欣慰,因為矮人們並沒有真正退去,只是拉開了兩三百米的距離在那裡等著。不斷有新的矮人的身影從鎮上的其他地方冒出來,慢慢地四散包圍住這裡。

    「這群狡猾的野蠻人。」剛剛登上高牆上的鄧德爾法師看了一眼矮人們的位置,臉色就變得有些糟糕。這些矮人戰士都是有數十年和奧術師的戰鬥經驗,拉開的距離超出了絕大多數奧術的有效射程。就算他可以使用一些增加射程的輔助技巧,但是與帶來的巨大精神消耗相比並不值得。

    「不用緊張,他們應該短時間之內不會發起攻勢。而且他們並不知道時間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忽然間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鄧德爾法師猛地扭過頭去,正好看見那個光頭的古怪外形在不遠處的高牆上浮現出來,正是他盼望已久的身影。

    「溫德法師閣下,你終於回來了。」鄧德爾鬆了一大口氣。不知不覺中,這個神秘的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法師已經成了他心中的頂梁支柱。

    ###

    這個時候,在最高處的指揮室中,暫時的三方利益聯盟的首領終於聚集在了一起,但是對於接下來的行動則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或者說,暴躁的矮人首領對於另外兩個盟友的態度和不作為極度不滿。

    「還沒有正式行動之前,我手下的戰士已經折損了快有一小半了!還有一位尊敬的大地祭司也回歸了土元素之神的懷抱。這些都是因為你們!你們的縱容和軟弱放跑了那個法師!讓那個法師毫無顧忌!」

    金石首領咆哮著。他說的也是事實,兩次和那個西方人法師的正面交手,特別是剛剛之前在山腹中的偷襲,讓原本就不太多的矮人戰士更進一步地減員了,關鍵是對士氣有了很大的打擊。

    「還有,你們居然走漏了消息,讓那些商人提前有了防備,現在他們全部都收縮在了一起。我的戰士們如果要強行攻打會很吃力,更會有很大的死傷,你們必須出力!那些該死的魔像呢?用他們來衝鋒陷陣吧。我是絕不會再無謂地損失我手下的戰士們了!大祭司先生,你答應了我要對付那個東方法師的,現在他的人頭呢?還有軍團的混蛋們,既然你們居然有這個該死的奧術老混蛋當頭,為什麼不讓他去攻堅?」

    和之前怒火之下必然要殺人來洩憤的瘋狂暴戾相比,現在的金石首領好像成了一個潑婦,只能是發出徒勞的尖銳地嚎叫怒罵,沒有一點點動手的意思,連旁邊的家具都不敢砸爛。

    當然這並不是他忽然轉了性,如果身材高大的西方人大祭司,還有更加魁梧如同熊一樣的老爵士沒有在這裡,他肯定會一邊咆哮一邊把伸手可及的人或物抓過來捏碎髮洩,但是有這兩個明顯不是他能對付的人在這裡,他的理智也能很清楚地束縛住衝動。

    而且這兩個人也讓金石首領感覺到了深深的危機感,尤其是那個不言不語的老爵士,他算是相當熟悉了。早在數十年前的帝國時代,他就親眼看見過那時候還是個雄壯青年的奧術戰士是如何用奧術和大刀像宰殺地精一樣地屠殺矮人戰士,其後數十年間也還有過幾次交鋒,對於這個苟延殘喘至今的人類老頭,他除了深深的仇恨之外更有深深的忌憚。

    所以這個時候,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勢的金石首領是說什麼也絕不會同意帶領自己的手下戰士衝過去攻堅的。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樣一個臨時的堡壘並不是什麼難題,不管是他還是大地祭司都可以很輕易地摧毀這種建築,但對方隊伍裡的兩個高階法師同樣也可以給他們巨大的傷害,不管是普通戰士的消耗還是自己受傷的危險,再要縮減己方的實力的話,他怕自己不但根本沒力量再去延續之後的計畫,甚至會被別人一口吞掉。

    尤其想想這原本是可以趁夜偷襲,輕輕鬆鬆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變成現在這樣的費力硬攻,他就有些懷疑會不會是這些『盟友』們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

    對於矮人首領的咆哮,一身肥肉的駐地指揮官站了出來反駁:「但是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本來就該要你們去對付那些商隊。這個消息也不一定是我們走漏的,我看很有可能就是你們之前的莽撞衝動,打草驚蛇地去對付那個守護之手的聖武士的結果。如果按照我們的計畫,用計謀把他們給逼走那就一點問題也沒有了……」

    「去你的計謀!如果不是你們放跑了那個兩個人,我們就把那兩個傢伙給徹底幹掉了!」金石首領雙眼血紅地瞪著駐地指揮官,如果不是有那個魁梧的老奧術戰士在這裡,他就要沖上去把這個胖子身上的肥肉一把一把地擰下來。「結果你們的縱容讓那個西方人法師去學了新法術回來,他殺掉了我手下四十多個精銳戰士!他們足夠幹掉你們四百個人了!現在該輪到你們去解決你們自己製造的難題了!你用來當保鏢的魔像呢?你們那麼多的人呢?難道都準備在旁邊當觀眾給我們吶喊加油嗎?」

    「當然不是。按照約定,我們會做好輔助工作的,比如防止有人逃跑什麼的,我們的戰鬥法師還會幫助你對付那個法師。」指揮官抽了抽鼻子,挺直了背脊,理直氣壯地反駁。他當然不會指揮魔像去攻堅,驅動水晶價值不菲不用說,那兩個用來撐場面的魔像可是屬於軍團的財產,一旦被損毀他搭上這次的所有收益都賠不起,至於手下那些烏合之眾就更不用說了,大家都是花金幣買來這次的機會等著發財的,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去送死。如果是在前面幾天,面對這個狂暴的矮人首領的時候他還有些心驚膽顫,但現在可不一樣了,背後坐著的阿達裡老爵士雖然好像一尊魔像一樣一直一聲不吭,但是給帶給他的安全感可以比得上一百尊魔像。

    「總之想要我去和那幫傢伙還有兩個該死的奧術師拚命,你們就做夢去把!」金石首領只能歇斯底里地怒吼。

    「其實優勢佔在我們這邊,我們為什麼要著急呢?這是我們的地盤,他們的困守毫無意義。不用說食物和糧食的問題,就注定讓他們不可能長期守下去,就算是巨大的心理壓力,也會讓那些守衛自己崩潰。」

    一直沒說話的西方人大祭司忽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平靜,條理分明地侃侃而談,立刻緩和了場中的氣氛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們大概也能猜到我們會利用矮人戰士有黑暗視覺的能力夜襲,今天晚上就絕對不敢放心。晚上我們只需要試探性地佯攻兩三次,不需要真正地全力沖上去,但是要鬧出足夠的聲勢,裡面的人就無法休息。這樣高度的緊張下他們很快就會疲勞,最多等到明天中午,他們的戰鬥力最多就只剩下一半。」

    「而且相對於戰鬥力,這樣絕望狀況下的心態才是有機可乘的。他們也明白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幾乎沒有可能逃掉。所以我們可以向他們提出條件,比如說我們只是衝著其中一部分人來的,而另外一部分人只要交出財物,保證不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傳出去,那麼生命就可以得到保證。在這樣困守絕境的環境下,就算只有一絲希望一般人也不會放過,只要他們心態發生了變化我們就有機可乘。甚至我們可以想辦法讓他們互相猜疑,用不著真刀真槍地攻上去就能讓他們自己崩潰……」

    所有人都被這個邪教大祭司的話吸引住了。駐地指揮官瞪著眼睛張著嘴,像是看見會飛的豬會吃人的雞蛋一樣看著這個邪教大祭司,完全無法理解一個野蠻人神棍怎麼會有這樣的軍略見解。連後面一直坐著,似乎什麼都渾不在意的阿達裡爵士也是忍不住挺直了脊樑,眼中微微露出精光,他身邊的小個子法師也是一臉的愕然。

    「真的?這樣真的有用?對,對,人類高個子都是些懦夫,就像糞坑裡的老鼠,只要遞上去一根樹枝他就會拚命攀上來的。大祭司先生,你說得太對了。」金石首領不是能完全理解大祭司這番話語中的精髓,但是看著周圍其他人臉上的驚訝和恍然,他也完全明白了這個方略的絕妙。「不過那個西方人法師始終是一個大威脅……」

    「你放心,既然我答應了你的,我就一定會做到。之前在山腹中讓他逃走了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我的朋友。」大祭司沉穩的聲音,坦然的態度,讓人感覺到滿滿的誠意。「但是我保證,只要他還敢在這裡現身阻礙我們的計畫,我就一定不會放過他。」

    「至於您,尊敬的老爵士,我非常感謝您迄今為止為我們所提供的幫助。」大祭司轉過了頭,看著端坐在那裡巍然不動,像是一尊危險的雕像的阿達裡爵士。「不過既然您已經到了這裡,希望您還是能在適當的時候出手。只要您保證您的承諾,我也會保證我的承諾。」

    「當然,我保證。」阿達裡爵士緩緩點了點頭。旁邊的斯蒂芬妮像是想到了什麼,也跟著笑了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1
第五十三章

    窗外投進東方亮起第一縷晨光的時候,風吟秋從似睡非睡的正一凝神定性法中醒過來,這個天師教嫡傳的入定秘法用以休息,遠比睡覺的效果更好,身體的精力和狀態都能得到更完整的恢復,同時也有甚至超過清醒時的警戒直覺。而經過了一夜之後,萬有真符的力量也基本上完全恢復了,可說他的戰力又重新到了巔峰狀態。

    「如何了?風先生這一夜靜思,可有所得?」

    對面的沐沁沂笑吟吟地看過來,晨光照在她的臉上,好像給她的俏臉增加了不少血色,讓她看起來好了不少。她也是盤膝端坐在車廂裡靜坐調息冥思了一晚,似乎還是多少恢復了一些元氣。

    「略有所得,沐仙子呢。」

    「好了一些,但也有限。」沐沁沂笑了笑。在沒有外力的相助下,神魂損傷想要自我痊癒是極為困難而緩慢的。「不過若是需要我也會盡力。」

    「你不用操心局勢,盡力自保即可。若是你化身為水,能從地下暗流中出去麼?」

    「再要化身元素,那可就再無一絲恢復的可能了。」沐沁沂苦笑了笑。這駐地中有一口井,但是下面的地下水層卻是由無數細密支流組合成網狀的,人身不可能穿越其中。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風吟秋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這其實也是他預料之中。

    「看來風先生也對破除這困局沒什麼信心啊。」沐沁沂有些詫異。她原本是對風吟秋很有信心的。「難道那些矮人蠻子當真如此難對付麼?」

    「只是那些蠻子當然不在話下,不過那些蠻子背後的人可不一樣。」風吟秋面色和語氣都頗為凝重。只有他才真正明白要最後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而且很有可能不只是那位被仇恨遮蔽了眼的故友,在這一整夜的入定中,他能很清楚地感到一種完全被置於對付視線中的感覺。北方軍團畢竟是從奧術帝國遺留下來的龐然大物,再是怎麼樣的腐朽不堪,沒有幾個壓箱底的手段或者是厲害人物那是不可能的。

    沐沁沂咬著嘴唇,臉上的血色好像又褪去了一些,默然一陣之後還是苦笑一下:「無妨,大不了同生共死罷了。」

    「即便事敗,我也盡力保你周全。」風吟秋隨口回答了一句。那位老友雖然偏執到有些入魔的地步,但還遠不是喪心病狂的那種人,只看他當時抓住沐沁沂之後沒有直接殺人滅口就知道。就算沐沁沂這次重新被抓,自己提上一聲醒,看在神州江湖同道的面子上保下她,甚至送回使節團中去也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說完這一句,也沒看沐沁沂臉上的神色變幻,風吟秋轉身出了車廂。

    一掀開車廂門上隔音效果良好的厚毯,外面的雜亂聲和那股不安惶恐的氣氛就像浪潮一樣地席捲過來。風吟秋走下馬車,左右看了看周圍的人臉上的神情,心中暗自搖了搖頭。

    不遠處的鄧德爾法師一看到風吟秋出現,立刻快步走了過來。這位貴族法師行走之間還是頗有風度,甚至臉上掛著的笑容都還是那麼完美,但是通紅的雙眼還是表露出他心中的焦躁。作為一個法師他原本應該好好休息保養精神的,他卻根本睡不著。

    昨天晚上是緊張和忙亂至極的一晚,矮人趁夜發動了好幾次攻勢,幾乎都沒有消停過,雖然沒有取得實質性的戰果,但已經把駐地裡面的人折磨得筋疲力盡。原本就是臨時拼湊在一起的人們分屬不同的幾個商隊,調度指揮上一片混亂,有少數的新人甚至在壓力下失控,歇斯底里地亂叫亂跑,如果不是其中有不少是頗有經驗的老練戰士冷靜的鎮住場面,形勢說不定更為糟糕。

    這其實就是單純地驚擾戰術。從第二次矮人的攻勢一觸即退,風吟秋就能分辨出來矮人的意圖,這些野蠻人意外地有謀略,不過也極有可能是背後的人的指使。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個極為有效的手段,雖然風吟秋馬上提醒了鄧德爾法師,讓他去安撫駐地中的護衛們,但效果不大。

    很多東西並不是真的知道了就能坦然去面對的,特別是這種生死關頭上,普通人的判斷力沒有什麼理智可言,所以除了少數身經百戰的護衛之外,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入睡。

    好在鄧德爾法師的整夜巡視也確實起到了相當程度上的鼓舞士氣的效果,尤其是他站在牆頭上的幾發奧術,雖然對有所防備的矮人們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損傷,但卻贏得一片喝彩,是商隊護衛們信心的重要支柱。

    「溫德閣下,你休息好了麼?」

    鄧德爾法師的聲音充滿了關切,簡直比少年詢問自己的熱戀情人的病情還要用心。如果是在其他場合下聽到一個男人對自己這樣的語氣,風吟秋說不定也要大為不適。這個情況下他倒也理解這位法師的心態,說到底這位學院派的貴族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生死關頭,把自己看做救命稻草那是難免。

    「放心,鄧德爾閣下。」風吟秋點點頭。「現在我在這裡守著,你進去休息一下吧。」

    「有我在這裡,他們多少會放心些。」鄧德爾放低了聲音,又露出個苦笑。「而且就算是想睡也睡不著啊。」

    風吟秋也只能安慰道:「不是已經撐過一晚了麼。我說過,時間是站在我們這邊的。繼續拖下去,只要那三個小夥子能把消息安全送到,援軍很快就會到的。西海岸神殿教會的力量很強,不用說大隊人馬,就算只要來幾個神殿騎士或者高階祭司,我們合力不管是矮人還是北方軍團都能擊潰。」

    「想不到我居然有一天會那麼渴望幾個神棍的到來。」鄧德爾法師長長地嘆一口氣,又環視了一下周圍。這個駐地的庭院和建築都足夠寬大,但是駐紮進這麼多人之後也顯得喧鬧擁擠,到處都是席地而坐的商隊護衛,有的困頓不已打著瞌睡,有的交頭接耳面露沮喪之色,還有不少幾處在爭吵著什麼。

    「我原本以為,大家人多力量大,現在才知道原來也不是那麼簡單。下半夜的時候羅丹商會的人和金泊德商會的人因為守衛位置的原因爭吵起來,還幾乎動了手。這剛剛又因為食物分配的問題吵了起來。安博家族的人來得急,居然沒有準備多少食物,請求其他人分給他們一點…我現在不能去休息,一旦真有什麼事了……」

    鄧德爾法師的神情和聲音中滿是疲憊。一夜焦慮未睡,他眼角的皺紋起碼多了十倍,鬢角的白髮多了二十倍,這個原本保養得很好的法師好像一下就老了三十歲一樣,看樣子再這樣拖下去連釋放奧術都要成問題了。

    忽然間半聲慘叫響起,牆頭上的兩個護衛同時像木頭一樣地栽了下來,一個腦袋上鑲嵌著餐盤大小的斧頭,一個的腦袋被一隻鐵錘砸得像是挨了一拳的橘子,屍體還在半空中,被巨大衝擊力甩出去的血花和腦髓就如雨一樣灑得到處都是。

    這只是個開始,不過一秒鐘之後,牆頭上附近的另外四個護衛也紛紛被飛斧砍中,哀嚎著栽倒下來。

    「那些矮人來了!真的衝上來了!」牆頭上另外幾個方向上的護衛發出聲嘶力竭的叫喊聲。所有癱坐在地的人全都跳了起來,不少人直接提著武器朝牆頭沖,但是簡易構建的木梯只能容一個人上下,加寬加厚的牆頭上更站不下多少人,牆上牆下亂作一團,一時間駐地中一片混亂。

    矮人的這一次進攻顯然不同於之前的單純騷擾。趁著陽光初生,筋疲力盡的商隊護衛們微微鬆懈的時候,一隊十個身體上蓋著一層和地面顏色完全一樣的泥土的矮人慢慢靠近,然後突然抽出投擲的小斧頭,在牆頭上的護衛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就將之給擊殺了。

    矮人們接下來並沒有爬牆攀登來硬攻之類的意圖,這些矮個子蠻人粗壯有力,但是肯定不適合攀爬進攻。四個特別粗壯的矮人一起扛著一根和他們身體差不多粗細的石柱,對著牆壁狠狠地撞了過來。

    咚的一聲悶響,剛剛拿著弓弩爬上牆去的幾個護衛被震得掉了下來,牆面也明顯地凹進來一塊,蛛網一樣的裂縫滿佈牆面。駐地之內,所有看到這景象的人都是面色大變,不少人驚呼出聲。這牆壁原本就已經很是厚實,後來還被鄧德爾法師用奧術塑形重新加固了一番,但是居然被一下就撞出了裂痕,看起來第二下就要崩塌。但那個石柱很明顯是大地祭司用神術製作的,沉重堅硬無比不說上面還附著土元素的法則性效果,以四個矮人加在一起的力量,沒有一下就徹底粉碎算是不錯了。

    鄧德爾法師的面色大變,但是倉促之間不說對付外面的矮人,就算是修復牆壁也是來不及了。『固態塑形』算是很偏門的法術,他碰巧也會,但那也是四環奧術,持咒施法怎麼也要好幾秒鐘的時間,而外面的矮人的再次撞擊肯定用不了幾秒。

    這個時候風吟秋的身影已經掠上牆頭。牆上守衛被擊倒的時候他就朝那邊飛奔,而且根本沒在乎前面的人,直接踩著幾個護衛的肩膀和頭就過去了。他下腳不輕,被踩的幾個傢伙都嗷嗷叫著跌倒在地,不過他自己倒是第一時間就站上了牆頭。

    呼呼風聲中,他剛剛一露頭,兩把飛斧就對著他的腦袋招呼了過來。矮人們分工明確,除了四個扛著石柱撞牆的以外,其他六個矮人全都是手持投擲武器掩護,而且每次只有兩人出手,保證了攻擊的連續性。

    對於普通戰士來說難以招架的飛斧對風吟秋來說卻不算什麼,他隨手一撥就將之擋開了。以神州江湖的眼光來說,這種傻大粗的兵器要稱之為暗器實在是遠遠不夠格,無非是勢大力沉,但尋常矮人的力量和他比起來卻是根本不夠看。

    這個時候下面四個矮人扛著的石柱又重重撞了上來,風吟秋一揮手,力場障壁瞬間出現在了他們撞擊的位置之前。

    咔啷一聲脆響,那是以魔網構建的力場支撐不住外來的力量,整體崩潰後瞬間震動周圍空氣發出的聲音。這個單向承受力在近萬公斤的三環奧術居然還是擋不住四個矮人和石柱的合力撞擊。但是那石柱卻還是停下了,四個扛著石柱的矮人被反震得跌坐在地,被石柱壓得嗷嗷直叫一時間爬不起來。

    因為瞬間布在矮人們面前的不是一層力場,而是足足三層,矮人在撞碎了前兩層力場的時候就耗盡了動能和力氣,被這第三層力場給完全抵擋了下來。

    又是兩把旋轉的飛斧從下面矮人的手中飛來,風吟秋依然是隨手撥開,同時他另一隻手伸手一指,一道道黃綠色的酸液如雨一樣朝下方的矮人們灑去。這是二環奧術『強酸箭』,以萬有真符的力量和回覆來說消耗不大,所以他抬手就是十多發飛了出去。下面的矮人其實距離並不遠,這一下人人中招,有兩個還是被射在頭臉上,頓時慘叫連連,空氣中滿是酸液腐蝕的皮肉發出的焦臭味酸腐味。以矮人的體質來說這樣的酸液傷害遠不足以致命,但這個二環奧術用以對敵的最大作用也並不是致死殺傷,而是那持續性的劇痛。即便這幾個矮人都是身經百戰意志堅定,也再沒了作戰下去的勇氣,只能慘叫著掉頭就跑。

    左右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居然還有一些矮人偷偷接近了數十米之內,百米之外的建築陰影中也還有不少聳動的粗壯身影,看來矮人的這次攻勢雖然依然是試探性的,但也存了隨時擴大戰果的準備。

    聽了聽背後傳來的雜亂喧鬧聲,商隊護衛們不安的喊叫聲。風吟秋手一張,五發火球術依次飛向了各個方向的矮人,隨即五聲巨響傳來,五個巨大爆炸的光焰讓昏暗的黎明變得亮如正午。幾個矮人的身體被爆炸的氣浪高高拋起,慘嚎聲在爆炸聲中也聽得清清楚楚。

    背後的吵鬧聲一下就安靜了下來,雖然有高牆的阻隔裡面的人並不是能看得很清楚,但是這巨大的聲勢還是能夠感覺到的。尤其是升騰起來的光焰和矮人的慘叫,更是讓牆頭上風吟秋的身影變得異常高大。

    這五個火球其實並沒真的炸死幾個矮人,風吟秋純粹只是想著給背後這些人一點信心而已。現在看來還是有效果的,比起言辭,實力更容易讓人信服。

    忽然間風吟秋感覺到了什麼,一轉頭,正好看見一道火光迎面而來。

    魔網的隱隱振動,還有火元素的氣息,瞬間風吟秋就能分辨這應該是一個三四環左右的奧術。而看那方向,是從四五百米外的一處岩壁上射來。這個距離可是遠遠超出了普通奧術的射程。

    赤紅的火光來得極快。在空氣中撕扯出刺耳的尖嘯聲,還有撲面而來的滾燙熱浪,可見這個奧術的殺傷力不小,而且居然能在這樣遠的距離上攻擊,顯然是一種專門用以狙殺的手段。

    可惜這種手段對於風吟秋來說沒什麼用,他伸手一按,這射來的火光在他手掌間直接被萬有真符之力容納消融,像是個徒有其表的幻術一樣,連個泡都沒起就這樣徹底消失了。

    但就在同時,風吟秋心中的警兆突起,根本來不及多想只是憑著本能朝旁急速側身滑步扭身,一個學自唐門的小巧身法讓他眨眼間就閃出了一個身位,同時兩道力場障壁在身側凝聚。

    轟的一聲巨響,剛才他所站立的牆頭猛然炸出了一個一米多寬的缺口,連四個矮人合力用重型工具撞擊都只能撞出個裂痕的加固高牆這個時候卻好像脆弱得像是餅乾一樣,四處飛濺的碎石砸到了下面不少護衛的身上,四五個被砸得頭破血流,甚至有一個一聲不吭地就栽倒在地,這反彈飛濺開的碎石所含的力道就不遜色於硬弓勁弩。

    隆的一聲悶響這時候才傳來,是這一擊破開大氣風壓時候的聲音,而這一擊居然比聲音還快上數倍。至於那倉促間凝聚出來的力場障壁,就像是兩個氣泡一樣都沒發出任何響動就被擊潰消失了。

    風吟秋幾乎是全身赤裸地站在那被砸出的缺口旁,冷冷地抬頭看了一眼。這一擊來自的方向和之前那一道火焰法術完全一樣。他身上的長袍已經被那擦身而過氣浪給撕成了碎片飛舞得滿天都是,他肋下還有一道血肉模糊的傷痕,能抵擋普通人劈砍的筋肉已經皮開肉綻。如果他沒能險險避過這一下,決計傷得不輕。

    至於這一擊的本體,那不過就是一塊拳頭大小的渾圓堅硬岩石,早已經和牆上四散的碎石混在一起分辨不出來了。

    越過數百米的距離,風吟秋能看見山壁上那幾個身影,其中那個投出這一擊的自然也在其中。他暗嘆一口氣,身形直接在空氣中消失了。

    駐地裡面的喧鬧吵鬧又開始了,不過這一次卻是興奮的居多。雖然最後那把牆都擊碎的一擊到底怎麼一回事他們沒看出來,甚至有不少人以為那是那個溫德法師自己弄的,但之前輕易擊退外面矮人的法術確實是氣勢非凡,光影場面盛大,鼓舞了不小的士氣。有強大的奧術師坐鎮,看來外面這些無論是矮子野蠻人還是北方軍團的垃圾都是不足為患了。

    「鄧德爾閣下,這位溫德法師閣下的奧術真是強大啊!」

    「聽說是西海岸本地的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法師?想不到這種小地方也會有這樣強大的法師啊。不過應該還比不上鄧德爾閣下吧。」

    「那是自然的。鄧德爾閣下可是奧術學院的講師。有這兩位法師閣下,我們堅守下去一定沒問題。」

    幾個商隊首領也是交頭接耳,信心大漲,不過他們卻沒注意被他們圍在中間的鄧德爾法師的表情不大對頭,連那種風度翩翩本能一樣的貴族式微笑都有些維持不住了,只是瞪著剛才風吟秋腳下的大坑。

    他當然能看出剛才那位溫德法師用出的是什麼法術,那毫無施法間隔的表現,似乎是他之前所說的那種蓄能法術的運用,想不到原來實戰效果居然這樣出眾。而那偷襲的一道火光,也是運用了特殊的戰鬥用超魔技巧,應該是北方軍團的戰鬥法師的手段。但最後那擊碎牆壁的強力一擊他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沒有元素的氣息也察覺不到魔網的振動。

    是帝國時代遺留的大型軍用奧術器械,比如攻城弩炮什麼的?或者乾脆是公式完美將奧術波動消弭得乾乾淨淨的高階奧術?不管怎麼樣,鄧德爾法師肯定如果這一下是對著自己來,自己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會打成一地的碎肉,就算事先加上了專門防護箭矢的防護性奧術也不行,那衝擊力的破壞能量早就超出了他所知的任何一個防護性奧術的極限。剛才風吟秋閃避時候瞬發的兩個力場障壁他也隱約感覺到了。

    他也不禁抬頭朝風吟秋看的那個方向看去,幸好角度問題,他這裡被建築遮擋住,他看不見那裡那裡也看不見他。

    「不用擔心,那些人是衝我來的。」一個聲音從身邊傳來,原來是隱身之後的風吟秋已經來到了他旁邊。

    「還請鄧德爾閣下將牆修一下。然後快去車廂裡好好休息,如果實在睡不著,乾脆可以請那位沐女士把你給打暈過去。她應該知道輕重。暫時那些矮人應該不會再來騷擾,到現在為止試探得也差不多了。所以下一次說不定就是來真的了。」

    風吟秋的話讓鄧德爾法師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不過他還是很快地重新把笑容浮現了出來,走上前去用出奧術,碎裂的牆壁就像有了生命的軟泥一樣自己蠕動著,沒一會兒又重新恢復了原樣。然後在眾人的齊聲歡呼聲中,鄧德爾法師走進了車廂,風吟秋在車廂口浮現身形。

    「誰能送我一件多餘的衣服穿一下?剛才的奧術對抗把我的衣服給毀了。」風吟秋對著周圍的商隊護衛們說。這時候想來應該沒有人再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他的膚色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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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投擲類的西方巫術嗎?我的法術怎麼沒有殺掉那個傢伙?」

    數百米之外的岩壁上,新安置的指揮室裡,戰鬥法師阿爾斯通看著帶面具的邪教大祭司目瞪口呆。

    這個新指揮室的位置極有針對性,從這裡看下去基本上正好能再看見商隊聚集的那個駐地建築。四五百米的距離,對於優秀的高階弓箭手來說還算是在攻擊範圍之內,不過那種優秀士兵和高效的奧術弓箭現在幾乎在北方軍團裡已經絕跡了,這一次的任務中當然更不會有,

    不過對於精通各種戰鬥超魔技能的戰鬥法師來說,這剛好是可以表現的舞台,所以剛才那個法師居然耀武揚威地在牆頭施展法術,阿爾斯通就用上了他最為擅長的超魔狙殺奧術,精準定位加超長射程的三環『火焰箭』。對於這個能在四百米距離上射中一隻飛鳥,射爆一塊鐵盾的奧術,阿爾斯通法師是極有自信的。這是他答應幫助那些矮人對付商隊中法師的最大信心所在,就算那些能用五環六環高階奧術的學院派法師又怎麼樣?在這種超遠距離的狙殺下,保證讓他在察覺不到的時候就被高速火焰流給貫穿烤焦。之前晚上的時候視野不好,現在這已經天亮了那傢伙還敢大搖大擺地登上牆頭用捲軸還是道具對矮人耀武揚威地亂轟亂炸,正是絕好的機會,所以阿爾斯通法師立刻就開始吟唱咒文,輔助精神力在魔網中勾勒奧術公式。

    而這個時候那個邪教大祭司忽然走到旁邊來,隨手從窗口挖下來一塊岩石,在手裡搓了一下就搓成了圓球。這古怪的舉動讓阿爾斯通法師差點分心導致奧術失敗反噬,幸好他的基本功還算過關,北方軍團的法師培養體系中偏重實戰的技巧也不少,他還是有驚無險地把奧術完成,足可以融化金屬的高熱火焰流在他手中生成,以接近音速的高速朝以精神定位了的目標發射出去。

    都來不及看那個法師是如何被擊殺的場面,他扭頭過來正要表示對這個野蠻人莫名其妙的舉動的不滿,就看見大祭司仰身抬臂微微後退,然後猛然前傾中將手中的石球給扔了出去。撕裂空氣,突破音障之後帶來的巨大聲響和衝擊波震得他連連後退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當他再轉過頭去的時候只看到那邊高牆上的風吟秋險險閃過了這一擊,強化後的高牆被砸出一個大坑,碎石飛濺。至於他之前消耗了近半精神力發出的超魔火焰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所以他只能目瞪口呆,愣愣地問出那個問題。

    「了不起,了不起。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戰士。」後面的阿達裡爵士輕輕地鼓掌。但即便是輕輕的,那雙至少比常人粗大一倍的手臂拍出的聲音還是很大,老爵士的眼中露出的是真心讚賞的光芒。連他都不記得上一次自己發出這樣真心的讚賞是在多少年前了。

    金石首領咧著嘴沒說話,心中卻已經完全是異樣的震驚和佩服,一時間連那些手下戰士的傷亡都沒有來得及去在意。只有他和老爵士這樣的戰士才能真正看出剛才這一擲中的真正不凡之處。要說單純的肉體力量,有土元素神術輔助的他和身體經過奧術改造後的老爵士肯定都要勝過西方人大祭司不少,但他們卻絕對無法擲出這樣的一擊。無論在力道,精度上都不可能。大祭司剛才動作的每一絲力量,每一絲筋肉產生的能量都完美地疊加在了一起,完美地融合,最後在手腕指尖上釋放出去。

    原來這就是與精神契合的肉體力量。金石首領這個時候才明白之前大祭司教給他那些格鬥技巧時所說的話,然後他也隱約明白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是大祭司的對手的原因。

    「居然擊破了風元素障……生命能的傳遞嗎…」阿達裡爵士旁邊的斯蒂芬妮也是面色古怪。這樣的一擊同樣也把她給震住了,不過她的著眼點和兩個高階戰士的不一樣。雖然沒有直接感知到,但是她肯定剛才大祭司扔出的那個石球上絕對附著了生命能量。雖然那隨手從牆上扳下來的石頭不是生命能的良好載體,最多一兩秒的時間就會散逸掉,但就憑這一兩秒的時間已經足夠在運動中輕鬆突破風元素障了。那是比音障更為高級,涉及法則性的屏障。撕裂空氣的速度太快量太多,會引發周圍空氣的元素化,自然生成風元素來阻礙物體的行動。奧術實驗中要越過這個障礙,一般來說要在物體上銘刻法陣賦予法則性,但大祭司將自己的力量灌注在上也在極短時間內達到了同樣的效果。生命能極高的法則性和擴展性可是死靈學派研究數百年依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核心科目。

    「啊,這位仇先生的投擲技能真是太厲害了。」駐地指揮官也跟著阿達裡爵士用力鼓掌,務必要讓自己的掌聲聽起來比老爵士的更響亮,更熱烈。他的著眼點自然又不一樣。「乾脆就請仇先生在這裡不斷地朝他們投擲,就可以輕鬆把他們的防禦擊垮了。」

    沒有人對胖胖的指揮官的靈機一動有什麼反應,好像完全沒聽到一樣,或者說根本不願意花費一點心思在上面。指揮官偷偷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仔細想了想自己的計畫,好像又找不出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只得悄悄閉嘴不再說話。

    「那並不是最好的辦法。」還是阿達裡爵士看了指揮官一眼。「照計畫做好準備。試探到此結束,該看到的我們都看到了。」

    「是!」指揮官用力行了個軍禮,全身的肥肉抖起一陣波浪。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3 19:2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1
第五十四章

    日頭漸漸升高,把灰谷鎮照得一片明亮,視線中再也看不見半個矮人的影子,到處都是靜悄悄的一片。不過趴在牆頭的商隊護衛們並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依然還是睜著通紅的眼睛仔細注視著四周。

    下面的院落場地中,已經有經驗豐富的老練戰士帶人挖出了兩個大坑,埋上了從駐地離翻找出來的兩個陶罐,派人一直在蹲在旁邊聽著,這是防止那些精善挖掘的矮人用地洞來偷襲。雖然疲累依然是疲累,但是通過之前的接觸戰大家可都看到了,背後有強大的奧術師撐腰,那些矮人並不是什麼可怕的對手。而且法師閣下已經說了,已經派了人去南方尋求救兵,神殿和法師議會絕不會對這種暴行坐視不理,肯定會派來援軍。

    總的來說現在商隊護衛們的士氣是不錯的,甚至大家都對接下來會出現的激烈血戰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當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出現的時候,馬上就有負責警戒的商隊護衛激動地高喊起來:「來了!來了!他們來了!」

    不過再怎麼樣也只是兩個人而已,其他商隊護衛們很快也都看清了,其中還有不少人認出了其中的那個高的人影來:「那不是進出登記處的拉里小隊長嗎?」

    進出登記處是每隻商隊進入灰谷鎮之前都要去辦理手續的,所以見過這個負責登記處的小隊長的人不少。這個小隊長身形消瘦,大概四十來歲,臉上老是掛著市儈油滑的笑容,就像個老於世故的滑頭老商販。實際上這個小隊長也真的像是一個商販更多於像一個軍人,頭腦奸猾伶俐,沒一個商隊沒被他刮過油水的。

    相對來說,他旁邊的矮人看起來就沒什麼出奇之處,似乎和所有人平常看到的矮人一樣,粗壯如酒桶一樣的體型,亂糟糟的交織在一起的頭髮鬍鬚,髒兮兮的羊皮衣服上套著簡陋的皮甲,一手提著大盾牌一手提著把斧頭。

    走到了離圍牆五十來米遠的距離上,拉里小隊長停下了腳步,看了看牆頭上對著他的十幾把軍用弩,抹抹頭上的汗水。早知道會是這樣的場面,他說什麼也不會主動花上兩百奧金來趟這次的渾水,一個不好被人一箭給射個對穿,說什麼最後分錢都是假的。

    不過上頭髮下來的任務,他也別無選擇,只能清清喉嚨對著對面大聲說:「各位兄弟,事情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我也不用虛偽的假話來騙人了。大家跑到這個地方來,都只是為了金閃閃金幣而已,何必要拚個你死我活?一句話,我們只要貨物,要金幣,不要你們的命。」

    駐地高牆之上沒有人回答,有兩個商會首領也已經爬了上來趴在看著這兩個古怪的說客。經過一晚的吵鬧,就連商隊中的雜役馬伕都已經明白了,軍隊和矮人溝通謀財害命這是絕不容於法師議會和神殿的罪行,這些人肯定是要將他們給滅口的。這些空口白話根本沒人信,這也許正是這些人發覺硬打不下來之後耍的花招。

    咳嗽一下,吞了口口水潤潤喉嚨。對於這樣的反應拉里小隊長並不奇怪,這種說辭不用說對面的人不信,連他自己都不信。不過這任務如果真是誰都能坐,他還巴不得隨便找個嗓門大的手下來了。組織了一下語言,他開口繼續說:「相信你們都知道,北方軍團現在爛成了什麼樣子。中央議會的軍餉我們已經兩三年都沒看見過一個銅板了,靠著給西海岸貴族們賣命,他們偶爾能接濟一點來,但那一點點賣命錢甚至比僱傭兵的還少!所以我們干脆不干了!我們原本和這些黑石氏族的矮人朋友商量好了的,把你們搶個一乾二淨。之後我們轉去東邊的沼澤森林裡去當土匪。所以你們的錢和貨物我們是要定了!」

    「但是你們的命我們並不是非要不可。當然,我們之前是準備宰了你們的,不過誰叫你們足夠機靈呢。」對面還是沒什麼反應,也並不妨礙拉里小隊長繼續說得口沫橫飛。他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中。「當然我們要承認,你們龜縮在這裡,確實是給我們的矮人朋友造成了一點困擾,你們隊伍中還有一兩個法師,確實是有些不大好對付。但是真並不是我們真的就無法對付你們,這可是我們的地盤,難道你們能在那裡面守上一輩子嗎?」

    「啊,對了。你們肯定以為,守在這裡會有援軍對吧?別開玩笑了,朋友們,我們既然安排了這麼久來設定計畫搶上一筆,怎麼可能留給你們去請援軍的機會呢?西海岸的法師議會,守護之手還有其他神殿都不會知道,我們早已經切斷了從這裡到南邊的所有通路。」拉里小隊長逐漸進入了角色,就好像敲詐那些不願意多給幾枚奧金的土包子商隊一樣,很是傲慢地舉起手來揮了揮。「把那三個小傢伙帶上來給他們看看!」

    三個矮人從後面的建築後走了出來,每人肩膀上都扛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少年,正是之前從這裡逃出去的三個學徒法師。三個少年嘴裡還塞了破布,滿臉的涕淚縱橫。

    「小托馬斯!安傑洛!」這時候在車廂中休息的鄧德爾法師剛剛被叫醒,攀著梯子上到牆頭上來,正好看到眼前這一幕,頓時大驚出聲。

    牆頭上站著的風吟秋微微一嘆,這位鄧德爾法師如果不出聲還好些,這一出聲驚叫就完全遂了對方的意了。

    果然,鄧德爾法師的這一聲驚叫,無疑就承認了這三個少年就是他派出去尋求救兵的人選,駐地中之前一直都算是沉穩的人群立刻開始微微騷動起來。許多人交頭接耳面露不安之色,尤其是其他幾個商隊首領,這三個鄧德爾的學生他們之前可都是看見過,後來又不見了。外面這人並不是胡亂八道。

    風吟秋也是皺眉,感覺有些預料之外的頭痛。那三個去南面求援的學徒居然被抓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經離開了北方軍團的封鎖線之後才放他們離開的,而三個少年所乘的幻影駒也絕不是尋常馬匹所能比擬,就算北方軍團用騎兵大範圍的在外遊走警戒,也不大可能把三個都攔下。

    好像是想要讓手中的人質哭叫來增加說服力和威懾力,這時候扛著少年的矮人扯掉了他們口中的破布,只是其中兩個也不知道是太過恐懼還是那塞嘴的破布太過噁心,剛一扯掉就嘔嘔地嘔吐起來,倒是吐得兩個矮人一頭一身都是。憤怒的矮人立刻將這兩個少年丟在地上用腳猛踢。

    那兩個少年的嘔吐聲和慘叫聲中,只有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大臉少年安傑洛能昂著頭大哭出聲:「對不起,老師!對不起,溫德叔叔!是我們太沒用了!我們剛剛朝南走不遠就被一個用飛行術的高階法師攔了下來,我們以為他是法師議會派來的人,被他盤問出了我們是從灰谷鎮逃出來的,就直接把我們給抓了!」

    「這…這…北方軍團裡還有能運用飛行術的高階法師?還一起參與到這件卑劣無比的陰謀裡來?」鄧德爾法師已經是急得滿頭大汗。飛行術是公認最難掌握的六環奧術之一,他所認識的高階法師中都幾乎沒有一個會的,想不到北方軍團中還有這樣的人才。

    「溫德法師閣下!現在該怎麼辦?」這個時候鄧德爾法師只能求助於風吟秋。「請你用高階隱身術快去把他們三個救回來吧。」

    風吟秋看看四周,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太危險。那些矮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敏銳性很高,安傑洛他們又被掌握在手上,很容易誤傷他們。」

    「那要怎麼辦?那要怎麼辦?」鄧德爾法師再也維持不住風度翩翩的模樣,雙眼失神,雙手扯住了自己的頭髮。

    「哈哈哈哈……」外面的拉里小隊長看得很清楚,自己居然能夠讓這個來自帝都的高階法師驚慌失措,這無疑是極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再不用顧忌對方的高貴出身和法師身份,讓他生出了一種踐踏權威戰勝尊貴的無比快感。簡直就好像帝國時代的皇家車隊也要屈尊在他手上送出大筆金幣才能得以通過一樣,他忍不住地仰頭大笑起來。「怎麼樣?尊貴的法師閣下?我們的安排是不是很周密很出人意料啊?所以說你們這樣的……」

    「住口!」盛怒之下的鄧德爾法師伸手一指,一串五枚的力場飛彈就朝著拉里小隊長正大張的嘴飛了過去。只要打得實了,這個小隊長的整個腦袋都要碎得一塌糊塗。

    通通通通通一連串五聲的悶響,卻是拉里小隊長身邊的矮人戰士舉起了手中的盾牌把這五發飛彈給擋了下來,矮人的防具質量都非常好,手上的力量更是大,這一串力場飛彈連在盾牌上留下點痕跡都做不到。

    「啊啊…」拉里小隊長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剛才湧出的成就感就像水泡一樣被一戳就沒了。他這才記得對面的高階法師只需要一個指頭就能把他給碾死,轉身連滾帶爬地就要往後逃跑。但是剛剛跑了兩步就被跟上來的矮人一腳踹倒在地,這個矮人戰士用矮人語朝他咆哮了兩聲,用斧頭指了指對面高牆上的人頭,提醒他該做什麼。

    這個矮人可並不是單純派來保護他的,還是保證他完成任務的監督者。看著那口沫橫飛的矮人和在他面前不斷晃動的南瓜一樣大小的斧頭,拉里隊長只能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重新轉過去。聽說這些時日裡可有兩個小隊長還是士兵被暴怒的矮人首領給生撕了,雖然這次上面還有長官,他也沒勇氣去試試這些野蠻人的耐心,他只能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繼續大喊:「不要太得意了!告訴你們,其他商隊的人我們可以放過,但是來自奧羅由斯塔的霍華德商隊,特別就是那個領頭的法師,這些矮人朋友們說了絕不會放過!所以你們都聽好了,想要活命的就放下武器,把所有的錢和貨物都交出來,我們保證你們離開。你們不用送命,我們也能省下些力氣和時間。而如果你們能把霍華德商隊的人和那個領頭的貴族給一起交出來,我們會給你們留下自己一半的財物!」

    呼的一下,高牆上一個霍華德家族的護衛騎士對著拉里隊長扣動了手中的扳機,軍用重弩的強大動力讓射出的弩箭速度遠比力場飛彈更快。視線完全無法捕捉箭矢,那個矮人戰士靠著身經百戰的經驗還是做出了用盾去遮擋的動作,好在手中的盾足夠大,邊沿剛好碰到了半空的弩箭,讓弩箭的飛行軌跡稍稍一歪,沒有如那個護衛騎士瞄準的一樣射入他喉嚨,只是擦過他頭邊帶走了半片耳朵。

    拉里小隊長先是被頭邊掠過的涼風和劇痛嚇得跌坐在地,然後伸手一抹耳邊再一看,立刻發出好像女人一樣的尖叫,爬起來掉頭就朝遠處跑去。那個矮人戰士這一次並沒有阻攔,只是提著盾小心翼翼地後退而去。而更遠位置上的那三個矮人則把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抓起來,重新用破布塞上嘴抗在肩膀上,也並不離開就站在那邊。

    拉里小隊長逃得很狼狽,駐地高牆上卻靜悄悄的沒有人發聲哄笑,剛才的話所有人都聽見了,鄧德爾法師的失態也是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下幾乎就把所有人原本的信心和士氣全數擊潰,原本積累下的壓力和疲憊重新以十倍的力量席捲回來。

    「要…要不我們投降吧。」院子的角落裡,一個最為年輕,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賬房書記哆嗦嗦地開口,聲音雖然很小,但這個時候聽起來卻很是震耳。「那些人說了,只要我們把財物都交出來就不會」

    「該死!你胡說什麼?」羅丹商會的領隊一下跳了起來,本來六十多歲的人這個時候矯健得像是二十歲一樣,衝過去就一耳光抽在這年輕人臉上。「那些和野蠻人勾結的土匪的話也能相信嗎?一刀宰了你也用不了多少勁,難道還會留著你去給神殿當證人指控他們?」

    年輕的賬房書記被抽得滿臉都是鼻血,趴在地上頭暈得站不起來,只能把頭埋在泥地裡嗚嗚地低聲哭:「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媽媽還在等我回去…我還有個弟弟……」

    老領隊氣得渾身發抖。這個年輕人頭腦機靈,原本是他最為看重喜歡的。但是在這個時候弄出這樣的場面來,對原本就已經很危險的士氣人心簡直就是雪上加霜,那些原本就沮喪的護衛們更是魂不守舍。老領隊轉身就從一個護衛手裡搶過一把長劍,舉起就要朝年輕人的頭上砍去。

    「住手!」牆上傳來一聲低喝,是鄧德爾法師開口了。他雖然依然面色灰敗,一頭捲髮也被自己扯亂了,不少頭髮被汗水浸濕了沾在額頭和臉上,看起來和之前雍容自如的氣派相去甚遠,但總算是平靜下來了。

    環視了下方神態各異的各個商隊的護衛,雜役一下,他有氣無力地淡淡說了句:「凡是想要去投降的,別攔著他們。那是他們的選擇,也許這些人運氣好,那些士兵和矮人真能信守承諾呢。」

    「鄧德爾閣下!」羅丹商會的老領隊連手中的長劍都丟了,神色激動又怪異。

    「但是霍華德家族的人絕不會向那些蠻人和流氓投降。不管他們說什麼,說的是不是真的。」鄧德爾法師轉而又看了看屬於他麾下的那些護衛騎士。和商會去聘請的護衛不一樣,這些都是屬於霍華德家族的騎士,是他們家族的一份子。「諸位,願意和我一起面對這些無恥之徒麼,霍華德家族的姓氏,即便是死,也絕不會在野蠻和卑鄙之下低頭。」

    「絕不低頭!」霍華德家族的騎士統統舉起手中的武器跟著高呼,對於這些歸屬於某個貴族家族的武士來說,榮耀遠比生命重要。

    「雖然我們並不屬於霍華德家族,也願意加入你們。捨棄同胞,為自保而眼看生命陷於無恥的陷害和殺戮,那是守護之手絕不允許的。」其他商隊中也有一些從守護之手請來的護衛。雖然並不是高文那樣的得到了神靈法則的守護者聖武士,但也是身經百戰的老練戰士,他們嚴格說來並不隸屬於商隊,這個時候也站到了霍華德家族這邊。

    其他商隊的護衛們則基本上都是一時無語,而神情各異。有的年輕些的滿臉激昂義氣,好像被霍華德家族騎士們的態度所感染了,有的臉上患得患失陰晴不定,有的神色陰冷,有的交頭接耳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這次真的是來了!」高牆上負責警戒的護衛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

    其實一些感知敏銳的,也早在這護衛出聲之前就感覺到地面的微微震動,這是大批人馬調動的聲音。這個時候高牆上的人可以看見上百的矮人正從山壁中慢慢湧出,列成隊形朝這邊壓來。更多的還是北方軍團的士兵,足有好幾百人排成隊列行進,其中還有好幾個遠比人高大的身影,那幾個身影行進間踩踏帶來的震動遠比人和矮人更為明顯。

    「那些傢伙,居然真的把魔像也調用了出來。」鄧德爾法師咬牙切齒地搖頭。

    眼看到這數百人黑壓壓地朝駐地壓過來,很多人的臉色都變得蒼白如紙。這些可都是成建制的職業軍隊,每一個矮人都是遠勝於人類戰士的精銳,那高大的軍用魔像更是帝國時代遺留下來的殺戮機器,根本不是尋常武器所能對付的。

    「溫德閣下!」鄧德爾走到風吟秋的旁邊。從剛才開始,他就站在這裡看著遠處漠然不動。鄧德爾伸手抓向他的手臂。「以奧術的名義,以帝國貴族的榮耀,我請求您……」

    但是風吟秋沒有回答。就在被鄧德爾法師的手接觸到的同時,他的身形忽然就潰散開了,好像一個用無數細小泡沫堆砌起來的假像一樣粉碎崩潰,眨眼之間就隨風而逝。

    「擬…擬像?」鄧德爾法師大吃一驚,左右張望起來。這個三環奧術他身上的小掛墜中就儲存得有,虛擬出一個完全和本體一模一樣的擬像,只用肉眼是完全看不出破綻。這裡的只是個擬像,那麼真實的溫德法師會在哪裡?難道是自己走掉了麼?

    這個時候,百米遠處,那三個扛著少年的矮人戰士的身後,一把七彩斑斕的光劍突然從空氣中浮現,還沒有等三個矮人戰士有所反應,光劍就極為靈動地閃了三下,眨眼之間分別刺入了他們的後腦,然後這三個健壯無比的矮人戰士就像抽空了的布口袋一樣軟倒在地。

    三名少年隨著矮人一起跌倒在地,光劍再閃了一下之後他們身上捆綁的繩索就全數斷掉,有兩個切口還燒了起來。

    「快走!」風吟秋的聲音從看似空無一物的空氣中響起。然後三個少年還來不及爬起來,就感覺自己的背部屁股被一股大力撞擊,身不由主地飛了出去一二十米才跌落在地,好在摔得並不算重,他們也掙紮著爬起來,拖著發麻的手腳連滾帶爬地朝著駐地那邊跑去。

    後面趕來的矮人和北方軍團的聯軍已經離這裡沒多遠了,看見這異像突顯,前面打頭的幾個矮人就怒吼著提著武器飛奔了過來。

    但有人比他們更快。幾乎就在三個少年飛出去的同時,一個魁梧得像是一頭大山熊的老人就出現在了他們旁邊,撇嘴嗤笑了一下,掄起手中的大刀就對著空氣砍了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1
第五十五章

    當風吟秋看見那三個少年被推出來之後就知道,他們是誘餌。

    這個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四周又不見其他半個人影,這簡直就分明是在引誘這裡的人冒險前去營救他們。那三個矮人就把他們抗在肩膀上捏在手裡,對於他們的力量來說也和人類手裡捏著的絨毛小雞一樣,不過是心念一動就能擰斷脖子撕成兩截。所以這也肯定是針對他和鄧德爾法師兩個陷阱,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針對他的。

    但是即便以萬有真符的感應,他也沒看出三個少年周圍有什麼埋伏著的不妥的地方,連虎視眈眈地被人所注視的感覺都不怎麼濃厚,至少他最忌憚的那位故友應該是沒有的。所以當看到後面的大批人馬漸漸靠上,他終於是忍耐不住用擬像術和高階隱身術一路潛伏過來。

    當看到這個巨熊一樣的老人猛然出現在身邊,而且居然彷彿完全能看穿他用奧術的隱去的身形,他意外之餘又不怎麼意外。只是這個分明是運用奧術的老者居然是像戰士一樣用一對大刀斬擊,這才讓他有些驚奇。

    風吟秋側身險險閃過老人手中的長刀,肩膀上找人借來的硬皮甲剛剛被刀鋒擦過就像紙片一樣被刮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地面上的岩石也好像黃油一樣地被刀鋒劃出一道深深的溝渠,這老人刀上的力道居然絲毫不輸於那個矮人首領那樣的怪物。而這老人的刀勢也是極為老辣,一看就是歷經了千百場生死搏鬥淬煉的。

    不過風吟秋又何嘗不是。無論是西狄蠻人在蠻荒中廝殺出來的殺戮技巧,還是軍中千錘百煉專重殺伐的戰技,各門各派各式各樣的招數,甚至於近乎道的絕頂武藝,他見識過的絕對不比任何人少。相對來說這歐羅大陸的戰技就略顯粗糙了,就算這老者戰陣經驗及其豐富,但缺乏了深厚傳承終究是高度有限,甚至不及天賦更高的高文的劍技更為圓潤靈活。

    所以風吟秋用了個唐門的小巧身法險險閃過老人的長刀之餘,伸手一指,兩道強酸箭和三枚力場飛彈就朝著老人的面門飛去。

    這樣近的距離之下,這老人的動作似乎又不以靈巧敏捷見長,可說是避無可避,但這老人好像就完全沒看到一樣,連眼都沒有眨一下。他的一隻眼睛渾濁而滿是血絲,另外一隻卻宛如精心雕琢的紅寶石,不帶絲毫生機和感情,只是死死地看著身形完全隱形了的風吟秋,好像那四環奧術在他的眼中完全無用。

    噗噗輕響中,無論是酸液還是力場飛彈在老者身外寸許之處就被彈開了。同時老人的雙刀連連揮斬如同狂風暴雨一樣朝著風吟秋斬來。他臉上的皺紋溝渠縱橫,頭髮完全花白,只看容貌的話確實就是一個八九十歲,行將就木的老人,甚至都可以聞到那種老人特有的腐朽和衰敗的氣味。但是他的動作卻充滿了生機和爆發力,不止是力量大得好像超出了人類的範疇,連動作變化之間的彈性都好像有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

    轟轟聲中,老人就像是一個發狂了的廚師剁肉醬一樣把手中的雙刀完全舞成了兩團旋風,堅硬的地面就像是最細微的沙石一樣被捲起飛揚,隨著他的挪動,周圍稍微被碰到的建築外壁也是一起被粉碎被斬得稀爛。噗的一下,風吟秋的身影忽然在沙石風暴中顯現出來,隨即被一刀斬中,隨即被捲入沙石中粉碎消散了。而老人手中的刀沒有絲毫停頓,依然在不斷地飛速斬劈,很快地又有一個風吟秋的身影被一刀斬中消散,又有一個顯現出來……

    直到嗷的一聲慘叫,老人的鬚髮衣衫猛地全部燒了起來,雙刀封架住面門,遮擋住碎石沙暴中的一道火紅射線連連後退。風吟秋快步從沙暴中衝出,維持著手中的赤紅射線一直照射在老人的身體上。

    一陣淡淡的白光閃過,老人的身形就像出現時候一樣地幾乎沒有徵兆地就從原地消失了,剩餘的暗紅色射線透過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將後面的一堵石牆給融化出一個熔岩大洞,

    後面的矮人隊伍已經衝了上來,十數把投擲的斧頭和鐵錘先飛了過來。前面的三個少年都還跌跌撞撞地沒跑多遠,風吟秋暫時也沒興趣和這些矮人糾纏,心念一動中,一片力場牆浮現出來擋住這些武器,他乘機轉身就走。

    雖然暫時將那老人擊退,但他心中警惕可沒半點放鬆,甚至都不覺得自己真的是擊退了那個突如其來的古怪老人。那老人居然毫不費力地看穿了他的四環隱身奧術,雖然仗著半桶水的小巧騰挪身法和不斷間隔地扔出擬像找到了出手機會,但是風吟秋可以肯定,那六環的『極熱死光』真正落到老者身上的時候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威力。別看鬚髮皆燒了起來,老者用法術遁走之後連空氣中都沒留下什麼焦臭氣息,說明根本傷得不重。

    而且很有些古怪的是,老者的攻擊雖然看似勢大力沉兇猛無比,但風吟秋卻沒感覺到什麼真正的殺氣,這也是他能一直躲開老者攻擊的原因之一。老者對著那幾個擬像落刀之際也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頭顱胸腹之類的致命要害,對準的也是胳膊大腿之類的地方,也就是說老者是要生擒他。

    一陣微微的麻癢感伴隨著魔網的振動從他身體裡浮現,但是隨著龐大的生機和血肉精氣的運轉,這陣麻癢感幾乎沒地風吟秋產生任何的影響就消散了。但是風吟秋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他的血肉精氣足夠強大,這依託魔網產生的效果就會將他身上所有的生機鎖死,就像是被人用重手法封了所有經脈一樣,連手指頭都別想動上一下。

    順著魔網波動的源頭抬頭看去,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漂浮在他頭頂的百米高空上。風吟秋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正是之前在奧斯星城中交過手的那個復興會法師斯蒂芬妮。

    「是她?」風吟秋意外之餘也有些忌憚。忌憚的倒不是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個子法師,而是她背後代表的力量。聽高文說過,奧法復興會雖然一意孤行經常探索帝國遺蹟發掘奧術,一般來說不大受人待見,但相對來說高端奧術力量也就極強,當日那兩個九環奧術的威能也是讓他印象深刻。

    復興會的法師居然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當天截住安吉洛三個少年的想必也是她,這事情背後的因果就顯得有些深奧難測了。但這時節風吟秋也沒有心思再去多想,上空的斯蒂芬妮吐出十幾個音節之後,又構築出一個新的奧術。

    依然和上一個奧術一樣,沒有什麼光影和動靜,但是一股莫名的衝擊陡然在他神魂中爆發,讓他微微一怔。

    也就在這個時候,魁梧的老人又是突然在出現在了風吟秋身後,雙刀朝著他的雙肩直劈而下,竟然是要將他的雙手給齊肩斬下。老人身上的火焰已經全數熄滅,除了鬚髮和上身的衣物不見了之外,肌膚之上沒有留下一點燒傷的痕跡,甚至就連那些被燒光了的頭髮和鬍鬚都在這短短的數秒之中重新又長出了短短的茬子。只是老人臉上的皺紋似乎更重了,眼珠也更渾濁了,腐朽蒼老的老人味止不住地朝四周瀰漫。

    轟的一下,老人的兩把大刀擦著風吟秋的面胸和後背斬落在地。那針對神魂的衝擊對於有著萬有真符鎮壓識海來說連泛起一絲漣漪都做不到,他那微微的一怔不如說是奧術的效果,不如說是讓他吃驚。他只是一側身就讓過了老人的斬擊,同時在地麵粉碎的衝擊中高高躍起。

    就算沒有太過高明的輕功身法,只是憑著肉體那近乎極限的爆炸性力量,風吟秋如同弩箭一樣衝天而起朝著半空中的斯蒂芬妮而去。相對於老者的近身搏殺,這種遠距離毫無徵兆又無法防備的奧術其實才是最危險的,如果剛才他真的被那種麻痺和精神衝擊制住,眨眼之間就會被老者砍斷四肢。

    而且相對於矮人北方軍團,或者其他什麼因為偶然一時的因緣聚會才敵對的對手,這個早宣稱要把他送上試驗台的女法師顯然才是真正的敵人。他不確定這個女法師是不是已經把他認出來了,但既然遇見那也沒什麼好說的,必定要第一時間擊倒或者打殺才是。

    看著直衝來的風吟秋,半空漂浮著的斯蒂芬妮先是一驚,隨即面上露出譏諷之色,剛才那兩個控制型的奧術沒有奏效,她正頭痛還能用什麼樣手段去對付這個傢伙,想不到他居然就這樣自投羅網而來。他這一跳雖然看起來力道十足,但想要達到自己所在的高度卻還不夠,而且就算他再能跳,又怎麼可能和飛行術的靈活相提並論,失去了借力的地方,再有力量在半空中也不過是個靶子罷了。

    斯蒂芬妮知道這個古怪西方法師所能運用的攻擊性奧術就那幾種,所以先激發了項鏈中的一個元素護盾,然後才從腰間拿出一個捲軸來。這是她專門為這次行動而去申請的七環奧術捲軸,不像之前在奧斯星城所用的那個召喚土元素長老,需要慢慢地用精神力來開啟,這是復興會的戰鬥部專門儲備的戰鬥捲軸,早就設定好了啟動的附加法術,啟動的步驟已經大大精簡,不比一個二環奧術多多少。雖然這個七環奧術並不大好操控,但只要找準機會,就一定能將這個敵人制服。

    果然,就如同斯蒂芬妮所預料的,風吟秋跳起的再猛再快,上升勢頭達到七八十米的時候就緩了下來,而這二三十米之間正是奧術可以發揮效力的最佳距離。

    吟念出幾個音節輔助,不過兩秒左右的詩句,一個兩米長短,酒桶粗細的冰錐在斯蒂芬妮面前凝聚出來,然後對著下面剛剛來勢已盡的風吟秋狠狠刺去。她知道這個古怪的西方法師能夠分解奧術,奧術的直接攻擊大概沒什麼用,而且頭腦靈活花樣繁多,但是這冰刺術的作用已經完成,做出攻擊的只是凝聚出的冰刺本身,和用奧術本身造成的元素傷害是兩回事。只憑這個三環奧術就要將這個西方人擊敗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擊中之後,那帶來的短暫僵直效果就絕對可以讓手中的奧術捲軸百分百地命中。

    當看到女法師手中取出的奧術捲軸的時候,風吟秋就笑了,眼神也亮了,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那一根足比他人還大的冰刺臨頭而來。他只是伸腿輕輕一點,把落腳處瞬間生成的力場障壁當做借力點,身軀就朝旁挪開,剛好避過了迎頭而來的巨大冰柱,隨後雙腳猛蹬,腳下再度生出力場牆來,原本已經去勢漸竭的身體猛然再度加速,朝著已經不遠了的女法師衝去。

    看到風吟秋的突然在半空中借力閃過冰刺,斯蒂芬妮只愣了半眨眼的功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之前看到過風吟秋使用力場障壁,但高階法師能夠瞬發三環奧術了,那基本上也就會運用飛行術之類更為高級的手段,所以一時間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這時候眼看風吟秋再度加速如同弩箭一般地朝她射來,根本來不及去激髮捲軸,匆忙間只能操控飛行術朝旁邊急閃開去。

    飛行術看似簡單,其實是同時操控重力和四周風壓還有力場的複合型奧術,熟練運用的奧術師在空中甚至可以比飛鳥還要靈活。斯蒂芬妮這一路而來用了差不多足足有十個飛行術捲軸,運用之間早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不過眨眼之間就飛開十米之遠,剛剛能躲過衝過來的風吟秋。

    但是風吟秋的手一伸,前方虛空中瞬間又是一面力場障壁生成,他單手撐住消去前衝之勢的同時略一歪身,腳下再度生成力場,又朝著躲開的斯蒂芬妮重新衝來。

    斯蒂芬妮臉上開始浮現驚恐之色,她再一次發現完全小看了這個古怪的西方人,只是一個瞬發的力場障壁就能將她之前自以為絕對安全的飛行優勢給完全抵銷掉。她只能勉強運用飛行術再度急速轉向,但是之前的猛然移動已經讓她有些頭暈眼花,這一下轉向更是感覺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被自己給甩出去一樣,不自禁地眼前發黑,鼻腔中開始有血流出。飛行術能開闢身周氣流免於施術法師被吹得開不了眼和呼吸不暢,卻還沒辦法連法師自己體內的血液也一起操控。法師們值得自傲的永遠都是知識和智力,可不是強悍的肉體,而且創立這個法術的法師,還有數百年來不斷改進這個法術的法師們,從來也不需要和敵人在空中這樣近戰搏殺。

    但是這樣的問題對於風吟秋卻是完全不存在的,他再度用出兩個力場障壁在空中一個轉折,繼續朝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的女法師衝來。女法師鼻端甩出的鮮血滴滴砸落在他的臉上,一股隱約的腥味居然隱約勾動起他絲絲宛如狩獵即將成功的興奮感,但他也並沒有絲毫放鬆,之前在奧斯星城的交手就讓他知道這些歐羅法師的保命花樣極多,甚至能在自身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觸發使用,所以他伸手疾揚,從地面起跳之時就一直捏在手中的三顆石頭呼嘯著朝著女法師飛去。

    這還是之前那位故友提醒了他。相對於還並不是運用得很好的歐羅奧術,熟悉了那麼多年的神州武道反而有可能更出人意表。那位其實並不精善於暗器的故友扔出的一粒石彈就不輸於什麼五六環的奧術,而曾學過唐門手法的自己雖然沒什麼天賦也沒怎麼練習,連入門都算不上,但在這個時候還是可以用一用的。

    石頭帶著刺耳的呼嘯聲分三個不同的方向朝著女法師而去,以風吟秋手上的力量和唐門的獨門手法,這核桃大小的石頭絕對比力場飛彈更有殺傷力,而且針對普通奧術的防護也不會對這種單純的石頭管用。

    白光閃動,那高大魁梧的老者居然在這個最緊要的關頭出現,正正地擋在了女法師前面,兩顆石頭砸在老人身前寸許的地方就全都在悶響中碎成粉末,連老人的皮膚都沒有擦破一點,只有一顆石頭從老人身邊飛過,噗嗤一聲輕響就擊穿了後面女法師的肩膀。

    一手丟掉長刀抓住身後慘叫的女法師,老人單手持刀對著緊跟而來的風吟秋狠狠一刀劈下。

    力場障壁終究不如地面那麼好借力,之前能夠藉以閃躲騰挪的小巧身法再也沒辦法用出來,風吟秋倉促之間只能舉手招架,同時激發出一個從鄧德爾法師那裡學來的防護型奧術,一層堅實的岩石在身上浮現。

    咔嚓一聲,那一層奧法變化出的岩石皮膚在老人的大刀下所能起的防護作用非常有限,刀劈破岩石皮膚之後直達入骨,風吟秋招架的雙手和後面的肩膀一起血光暴現,而且這一刀的餘勢未竭,直接將他給劈得朝下落去。

    終於一刀建功的老人卻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身上白光閃動間,帶著斯蒂芬妮一起從空中消失了。

    雖然雙手和肩膀劇痛刺骨,但風吟秋卻笑了。剛才女法師被擊穿肩膀時手上的那個捲軸就鬆手掉了下來,現在正在不遠處。他腳下一蹬力場衝過去將之拿住,想了想回頭看了看剛才老人丟下的長刀,乾脆也再衝過去用受傷較輕的那隻手勉力拿在手中,腳下力場浮現,朝著商會駐地那邊跳去。這時那三個少年也剛好跌跌撞撞地在十來個霍華德家族商隊護衛的出擊接應下跑了回來。

    借助著一個二環的『羽落術』緩緩落在商會駐地中,下面的人立刻有拿來繃帶和傷藥的,不少人也送上歡呼。雖然這時候外面的矮人和北方軍團的士兵已經列出隊列,將這裡給團團包圍了,但是風吟秋的這一次虎口奪食把三個少年法師給救回來的還是極為提振士氣的,尤其是那一段令人眼花繚亂的半空大戰,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擊退了那飛在空中的奧術師是不爭的事實。

    「溫德叔叔…實在是太謝謝您了…」短短的百米距離,三個少年幾乎跑得虛脫,兩個回來就癱軟在了地上,只有大臉少年安傑洛還能勉強走上來,滿臉鼻涕眼淚地感謝。

    「溫德閣下…您…您…沒事吧…」相對之下,鄧德爾法師看向風吟秋的眼光就有些奇怪了,也正因為他身為奧術師,才能看出剛才這一幕戰鬥根本就不像是奧術師之間的戰鬥,眼前這個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古怪法師簡直已經顛覆他對法師戰鬥方式的認知了,甚至他都很懷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法師。

    不過風吟秋能把三個被劫持的少年給救回來,這是毋庸置疑大好事,鄧德爾法師也上前在已經包紮好了的傷口上用出一個死靈系的三環奧術『傷勢恢復』。

    風吟秋感覺著傷口中血光筋肉的緩慢癒合,這一個刺激肉體恢復能力的奧術再加上他身體中本來就異常濃烈的生命力,即便是雙手和肩膀上這樣深可見骨的傷勢,可能也就是兩三個小時就能痊癒如初。

    「鄧德爾閣下,請幫我看看這是個什麼奧術?」風吟秋把那個奪自斯蒂芬妮手中的捲軸遞給鄧德爾。現在大戰在即,他不可能再拓印之後慢慢去實驗運用。

    「這是那個使用飛行術的法師閣下的?」鄧德爾接過捲軸仔細看了起來。對於風吟秋請他來辨認這倒不奇怪,後帝國時代的法師們所學習到的奧術都是極其有限的,尤其是西海岸這種地方的法師,所知奧術只有他這個帝都貴族的十分之一也不奇怪。

    「這……好像是經過改制後專門用於戰鬥的捲軸……居然給七環奧術附加上啟動…這難道是復興會…那個法師是復興會的人?」不過仔細辨認之後,鄧德爾法師的臉色就變得非常地難看。「那些人瘋了麼?居然和這些盜賊野蠻人合作?他們所謂的高貴的理想呢?或者只」

    「這個是什麼奧術的捲軸?」風吟秋裝作聽不見這些話。

    「啊,只是一個力場系的奧術…不過那個法師為什麼會用這個?這個奧術可是公認的很不好操控,實用性也不是很高……或者說他其實不是復興會的,只是偶爾得到了復興會流落出來的捲軸?」

    ###

    矮人和北方軍團士兵形成的包圍之外,臨時的指揮所內。

    「你們為什麼不出手幫忙?」

    蒂芬妮強忍著肩膀上傳來的幾乎要讓她昏厥過去的劇痛,惡狠狠地瞪著矮人和邪教大祭司這兩個名義上的盟友。然後又轉身看看正在駐地指揮官的攙扶下吃力地坐下的阿達裡爵士,臉上滿是悔恨和內疚:「爵士大人,您沒事吧?真是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老爵士的身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的傷痕,連那些被灼熱射線燒光了的頭髮和鬍鬚,這個時候已經又長出了短短的一截,他那魁梧的身軀中似乎還充滿著常人難以理解的生機和力量。只是此刻他的神情卻是有些呆滯和遲緩,眼中的光芒猶如風中燭火,隨時都會熄滅一樣。

    「沒關係,我還撐得住。」阿達裡爵士歇了幾口氣,眼中才恢復了些神采,挪了挪嘴唇,慢吞吞地擠出一句話。但是誰都看得出他現在和之前的區別,戰鬥的時間雖短,但他實際上運用的奧術可不少,數個『閃現術』都是五環奧術,奧術戰甲上自動激發的『再生術』和『元素障壁』則是六環。

    「你不是說你們先去試試嗎?尊敬的法師閣下?所以我們就沒急著動手。」金石首領咧著嘴,陰森森地笑著,他的心情實在是不錯,還難得地學著普通人的口吻用著敬語。看著老爵士那模樣,他高興得幾乎想要跳一支舞來慶祝。就算這個老傢伙經過奧術改造又怎麼樣,要使用那麼多高級的瞬發奧術可不是沒有代價的,只看這個老傢伙的樣子就知道了。「嘿嘿,還有,後來你們有奧術飛來飛去的那麼高,我和大祭司閣下可都是戰士,就算是想幫忙也幫不到啊。」

    足足失敗了兩次,斯蒂芬妮才給自己用上了一個死靈系的二環奧術『痛苦截斷』,把肩膀貫穿傷帶來的疼痛給消除了。北方軍團的醫護士兵已經給她處理了傷口,止住了血抹上了藥膏纏上了繃帶,但是除非是法則性的死靈系法術來重塑肢體,否則她的胳膊短時間之內是別想用了。

    但是肉體上的疼痛,還遠遠比不上此刻她心裡的難受。這次能得到老爵士的相助,她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絕好機會,對於這兩個肯定是心懷鬼胎的異族自然就不希望他們來插手,但是想不到結局卻是一敗塗地。原本就是強弩之末的老爵士大大透支了精力,而她準備用來抓捕那個西方人的捲軸居然反而被搶了過去。

    「這位法師閣下不用擔心,局面可依然是掌控在我們手中的。」一旁的西方人大祭司開口淡淡說。他語氣平淡,木質面具後的雙眼依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水潭,波瀾不驚,好像剛才上演的不過是一場平淡無味的小把戲。

    「好。那接下來就請你們兩位去對付那傢伙了。」斯蒂芬妮惡狠狠地看著大祭司。相對於完全那邊完全不可理喻的矮人蠻子,相對來說這個西方人至少還有把柄在自己這方的手上。「如果大祭司閣下希望我們完美地履行我們的承諾,那你最好把那個人抓來交給我們。那對我們都有好處。」

    大祭司點點頭,緩緩說:「請放心,我不會再失手了。我從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1
第五十六章

    沒用多少時間,之前一戰引起的小小波瀾很快就在持續凝重的氣氛中完全平復了下來。

    駐地之外,矮人和北方軍團的聯軍在兩百多米之外結成陣勢把這裡圍得水洩不通,兩百多個的矮人,好幾百的北方軍團士兵,總共接近一千人的總兵力把駐地四周的四條街道徹底塞滿了,連房屋上都站上了人。不止完全在人數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而且每個軍團士兵都是全部制式的裝備齊全,加起聳立其中的幾尊魔像,看起來確實是殺氣騰騰,氣勢十足。

    「只有這些人了嗎?你的族人就只能再找這一百來個?」

    駐地指揮官站在一尊專門改裝過的魔像的肩膀上,巡視著這些理論上屬於自己的部隊,卻顯得不怎麼滿意。他探出頭去對著下面那個禿頭而猙獰的矮人首領問:「能不能再找些人來?比如那些怒風部落的戰士們可以麼?大家只需要短暫的合作而已,放下過去的恩怨,各取所需不是更好麼?」

    「放屁!」下面的金石首領馬上就咆哮起來。「我們黑石部落勇士們和那些怒風的雜碎們怎麼能相提並論?這可是我們事先就商量好了的!別想著我們會分他們一分錢,只要有一個怒風氏族的人出現在這裡,我們馬上就離開!」

    「無知的矮個蠻子。」指揮官收回頭來悄悄低聲嘟囔了一句。他當然清楚自己手下這些好幾百的士兵們是個什麼德行,拿起裝備來裝裝樣子還行,要動真格的來上陣廝殺,還是這些矮人戰士更有用,一個打五六個是最起碼的,如果算上鬥志士氣的因素,起碼能以一當十。所以在矮人戰士有所折損之後,他要求金石首領想辦法再去找一些矮人戰士過來幫忙,結果也只添加了一百多個。

    常年在灰谷鎮附近活動的矮人當然不止一百多個,只不過矮人部落之間也常有分歧矛盾,所以金石首領在行動之初就要求北方軍團驅趕了其他氏族的矮人們,尤其是和他們素有仇隙的怒風氏族。

    按照原本的計畫,只是在夜間偷襲那些商隊,黑石部落的一兩百矮人自然也就完全夠了,但現在弄成這樣的正面攻堅,指揮官當然希望再能多上一些矮人戰士能更保險一些,所以才提出這個建議,卻被金石首領一口回絕了。

    不過指揮官也明白,從長遠來看這其實絕不是什麼壞事,如果是這些矮人們能夠抱團在一起那才是真正讓人頭痛。現在的北方軍團可不是帝國時代那一隻有能力直搗斯古特大山脈中央的奧術軍團了,利用這些蠻人氏族之間的矛盾讓他們自我消耗,已經成了北方軍團高層的共識。

    也希望儘量不要演變成正面戰鬥,能夠讓那些商隊們自己投降是最好的。而且就算打了起來,可能也就只是那幾個傢伙之間來決定勝負,這些普通的士兵戰士都是炮灰而已。指揮官縮縮頭,心裡哀嘆一聲。現在的軍團真的比一幫土匪強不到哪裡去了啊,如果是在奧術帝國的時候,在數百各式各樣的魔像和夾雜其中的奧術戰士面前,那幾個傢伙又算得了什麼呢。

    無用的東西再多想也是無益。指揮官鼓起精神,輕輕搓動著手中的戒指指揮著乘坐著的魔像朝前面走了幾步越出了隊列,再激活了魔像上的擴音法陣,就對著對面的商隊駐地說道:「羅丹商會,金泊德商會,還有其他幾個商會的朋友們,相信之前我的手下已經把條件給你們說得很清楚了。現在我們之間的力量對比,相信你們也看在眼裡,那麼我就好心地在這裡給你們最後一個提醒,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我最後說一次,放下武器叫出自己的貨物和金錢來,我們可以保證你們安全離開。如果有人能夠把霍華德家族商隊中那位法師先生給交給我們,避免一場無謂的戰鬥,我們可以讓你們保留一半的金錢來表示感謝……」

    不出意外的,對面依然沒有什麼動靜,指揮官撇撇嘴,向後揮了揮手,立刻又有一尊魔像邁著步子走了過來。

    這尊魔像高達四米,下半截是一雙比例還要比矮人更為粗壯的雙腿,尤其是腳部非常厚重寬大,更像是一對肥壯腫大了的鴨掌,而上面的整個身軀則成三個合併在一起的鋼質長筒,身側兩邊則是一對弓弩模樣的手臂,只可惜已經老舊殘破不堪,看來是用不了了。魔像行走之間也不大順暢,一隻腳下不斷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好像潤滑不良的木質門樞。一跌一撞的,硬是把這寬闊平整的石面街道走出了崎嶇山路的感覺。

    幾個北方軍團的士兵圍繞在這個古怪魔像旁邊,待等到魔像走到指定地點之後,兩個爬到魔像身上去扭著腰部的幾個樞紐,其他的在下面死命地用力推著,然後那魔像才慢慢地彎下腰來。後面又有幾個士兵哼哧哼哧地搬運著幾個大大的木箱掀開,裡面是幾個南瓜大小的圓形石彈,兩個士兵合力抬起一個吃力無比地塞進魔像身軀的長筒中去。

    「這鬼玩意簡直比老祭司的馬桶還破還舊!你們打算用它來裝糞嗎?如果你們是想要把那石頭扔出去,用兩桶麥酒來換,我們用胳膊就行了!」

    不遠處的矮人戰士中有人用腔調古怪的通用語大聲說,隨即就是一陣爆笑聲在矮人群中爆發出來。幾個在這魔像身上摺騰得滿頭大汗的士兵也是滿臉通紅,面色不善地對著矮人低聲咒罵。

    站在魔像上的駐地指揮官看了也覺得牙痛,這拋射魔像確實太過陳舊,比破爛好不了多少,不過這也是真沒辦法的事,都是帝國時代遺留下來的玩意,缺乏維修保養的幾十年之後,還勉強能動也就不錯了。

    在好幾個士兵的合力下,終於把三個石彈給分別塞進了三個長筒中,也調校好了角度,對準了遠處的駐地牆壁,這時候才有一個戰鬥法師走到魔像下方的驅動部旁邊,將手按在了驅動法陣上面,閉上眼睛借助法陣來溝通魔網。

    通的一下,一枚石彈從魔像的長筒身體中衝出,帶著風聲朝駐地的高牆飛去。這石彈的速度比起箭矢要慢多了,看起來簡直都有些慢悠悠的讓人著急,足足用了一兩秒的時間才穿過這兩百來米的距離,在牆頭護衛騎士們的注視下打在石牆上。

    好在效果還是不錯的,轟的一聲巨響,牆上趴著站著的護衛們全都跌了下來,石彈完全地鑲嵌進了牆體,整面牆體就好像受了猛擊的玻璃一樣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大大小小的石塊剝落下來。看起來這威力卻是要比剛才四個矮人用石柱撞擊要大得多了。

    「嗚嗚……」「破玩意!還沒有我們扔過去的力量大!」矮人戰士們卻又發出一陣噓聲。

    「哈哈哈哈!怎麼樣?難道你們是要等著我們來一下一下地把你們的烏龜殼砸爛嗎?」站在魔像肩頭的駐地指揮官沒理會下面的矮人,特意用用很猖狂的聲音哈哈大笑。其實他心中是有些淒涼的,真正和這拋射魔像配套的奧術炮彈只需要一下就能將那邊的駐地給抹平一大半,射程也絕不至於只有這幾百米,不過那些玩意早在十幾年前就大都打包悄悄給賣掉了,剩下的也都被當做壓艙底的保管在幾個高層手裡,他們這些底層的部隊只能用打磨的石頭來充數。

    好在這些石頭蛋子其實威力也不錯的,數十斤將近一個人的份量用一秒百米多的速度飛出去,看似慢悠悠的,其實如果打在人身上真是不比三四環的殺傷性奧術威力小,那種衝擊力之下人體就如番茄一樣的脆弱,就連矮人那樣遠勝於人的身體結構,在密集陣型下也能一下砸死十來個。這樣說來對面的石牆用奧術加固得確實不錯,居然沒有一下就徹底崩碎。

    對於指揮官的大笑,對面沒有任何回應,那些被震得掉落下去的護衛們匆匆爬起來又重新跑了進去。然後那面瀕臨破裂的牆壁居然又慢慢地恢復了過來,鑲嵌在其中的石彈居然也被恢復的牆體給擠得掉落了出來。

    「哼,不開眼的傢伙。這樣正好,繼續。」指揮官冷哼了一聲,對下面負責發射石彈的戰鬥法師打了個手勢。指揮官的奧術常識可是經過軍團正規培訓的,能夠看出這修補石牆的至少也是三四環的奧術,就算對面的是個高階法師這也不是個可以忽略的消耗,如果就能靠這樣的辦法把這個法師的精神力給耗光那就一個重大的戰略優勢。

    下面的戰鬥法師聳聳肩膀,做了個沒辦法的表情,只能再把手放在啟動法陣上重新再開始勾連魔網。這發射石彈的其實也是奧術,只不過是在法陣和魔像體內的魔紋的幫助下單純地把所有作用都變作了對投擲物的拋射上,消耗的不過是普通二環奧術的精神力而已,就算是他這樣低階法師也能運用。當然在原本的帝國製式裝備上可都是用蓄能水晶來當做動力,哪裡需要奧術師來做這些苦力事情,而在現在一塊蓄能水晶可比他一年的軍餉還高得多了,也只能重新用人工代替。

    通的一下,又是一發石彈在力場的推射下飛了出去,不過這一次石彈眼看要撞在石牆上,卻是忽然莫名其妙地減速下來,隨後很快地力竭,在離石牆還有數米的距離時掉落在地。

    「嗯?」指揮官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探頭出去瞪視下面的戰鬥法師,戰鬥法師也是一臉呆愣地看著前面忽然掉落下來的石彈,然後回頭看了看指揮官,攤攤手做了個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動作。

    「哈哈哈哈…」大群矮人爆發出噓聲和嘲笑,有的還用盾牌武器互相拍擊,一時間喧鬧無比。

    對這些簡直就好像對方派過來的嘲弄部隊一樣的盟友,指揮官除了腦袋上的青筋直跳之外也沒辦法。他從腰間小包裡摸出一根蜜汁肉乾來丟進嘴裡大咬,想了想也只能把問題歸咎於魔像的老化問題,探頭對下面的戰鬥法師說:「檢查一下,看是不是哪裡太過老舊了出了問題,然後繼續。」

    戰鬥法師撓撓頭,他當然比指揮官更為專業些,知道這不大可能,如果是這魔像上的魔紋和法陣出了問題,那基本上就是整個地都會失去效果,沒道理造成這樣詭異古怪的結果。不過長官發話了他也沒辦法,招呼兩個平時負責維護這魔像的士兵一起在魔像上仔細檢查了一下,確定了沒有問題,於是再對準了遠處的石牆,發射出了長筒裡的最後一發石彈。

    通的一聲,依然和剛才的一樣,數十斤重南瓜大小的渾圓石彈還是氣勢十足地朝著石牆飛去,不過剛來到石牆前數米遠的時候就開始驟然減速,就好像飛進了粘稠之極的膠水裡一樣,直到最後完全停下來。

    矮人們的嘲笑聲又一次此起彼落地爆發出來。但是這一次無論指揮官還是戰鬥法師都沒心思再去理會這些野蠻人了,因為他們都看清楚了,這次那粒發射出去的石彈沒有掉落下來,而是就那樣漂浮在了半空中。

    還沒有等指揮官他們理解過來這是怎麼回事,那粒半空懸浮的石彈開始緩緩地旋轉了一下,然後又猛地朝這邊反向著飛了過來。好在這反向飛來的力道不足,那石彈只是飛出幾十米之後就掉落在地,然後一路咕嚕嚕地一直滾到了這邊的拋射魔像的腳下。

    矮人們的嘲笑聲和噓聲達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潮,對他們來說這些高個子人類的任何吃癟任何洋相都是無比滑稽的小丑戲,再有點這種出乎意料不可思議的來調料,那簡直不能更好笑了。

    「這是…什麼奧術?」指揮官這時候也明白了過來,這大概應該是對面的法師所用的奧術造成的效果,但憑他的奧術知識實在無法分辨這到底是什麼奧術。他探頭出去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下面的戰鬥法師,但收穫的依然是一臉呆滯的無奈手勢。

    「你們除了聚集鬧事要求發餉要求補給之外,還能幹點其他什麼有用的?」指揮官呸的一聲朝旁邊吐了口口水,又摸出一根菸熏雞腿吃了起來。「把阿爾斯通法師給我叫過來,繼續發射讓他辨識一下。」

    沒用多久,一臉皺紋褶皺的戰鬥法師首領過來了,幾個士兵也吭哧吭哧地重新幫投擲魔像的三個投擲長筒中填裝上了新的石彈,嘭的一下又是一發射了過去。然後又是和上一次完全一樣的反應,石彈在奇異的停滯之後重新又射了回來,而這一次石彈滾動得更快更遠些,一直滾到了矮人的隊列面前,被兩個矮人伸出腳去猛力一踹才停了下來。而那兩個矮人中的一個也被石彈的力道沖得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旋即蹦跳起來破口大罵。

    「這個…」阿爾斯通法師也是瞪起了眼睛,對於這樣的反應不大能夠理解得了。「箭矢防護力場?沒可能能承受這麼大力量的衝擊的。那看起來好像是柔性的減速…普通的力場防護是做不到這個地步的,而且居然能夠反彈……難道是傳說中的空間類奧術…」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能不能判斷出那樣的防護奧術是多少環的?對法師的消耗大不大?」指揮官很有些不耐煩了,啃著雞腿問。「如果你看不出來就去請爵士大人來看看,或者跟著爵士大人的那個法師?那傢伙好像能用四五環奧術,應該水平還不錯吧?」

    「哪裡需要勞動爵士大人?你沒看到爵士大人已經很累了麼?」阿爾斯通法師的反應有些激烈,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受到了質疑。「至於那個小子不過是學院裡靠資源泡出來的溫室花朵而已,中看不中用。看他居然用著飛行術還能被人給揍下來就知道是個廢物。沒有被那個怪傢伙把他那可憐的腦袋給砸爛就是他運氣好了。就讓他躲在爵士大人的背後哭鼻子去吧,叫他來搗亂什麼?」

    「至於這個防護奧術…雖然我礙於學習資料的不足辨認不出來,但是並不妨礙我做出判斷,只是從這個效果來看,就絕不會弱於四環。三環中防護力最強的力場障壁也不可能連續防護住這樣的衝擊,更不用說還有反彈的效果了……」

    指揮官迫不及待地問:「那麼說,我們如果一直這樣用石彈投擲,就可以快速消耗對面法師的精神力了?」

    「那是當然的。」阿爾斯通法師非常有自信地淡淡一笑。「彈射法陣只需要三十多點的精神就可以完成一次,但是通過魔紋和彈射物本身的質量造成的破壞可不遜色於三環奧術。那可是帝國時代的大法師們設計的,精神力利用的效率做到了極致,所有能調動的魔網能量都用於彈射力。而想要防護住這樣的攻擊,至少需要三環以上,現在看來至少是四環的奧術。那至少是上百,也可能是兩百點的精神力消耗。不管那個來自奧羅由斯塔的高階法師有多厲害,只要他還沒有越過法則障壁成為大法師,這樣的防護他最多就能釋放十多個罷了……」

    「而我們這邊可是足足有七…八個能使用彈射法陣的戰鬥法師。」指揮官的眼睛也亮了,環視了一下周圍街道上佈置得密密麻麻的陣形。「沒錯,就這樣消耗下去,就會逐漸擴大我們的優勢,沒有了精神力的高階法師和廢物沒什麼區別。」

    「對,就是這樣。」阿爾斯通法師也很肯定地點頭。「那就這樣維持著不斷射擊吧,我去把另外幾個法師也叫來。」

    通的一下,又是一發石彈彈射了出去,同樣地又在石牆前面停了下來,不過這一次卻沒有反彈回來,只是無力地跌落在地。

    「你看,那個法師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正在想辦法減少消耗。」阿爾斯通法師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在閃出自信的光彩。「但是沒用的,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拚得過我們。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等著被這樣持續的防護法術耗光精神,要麼放棄防守等著被擊毀堆砌起來的工事,讓裡面的人被拋射的石彈砸死。」

    「還有第三個選擇,那就是先被耗光精神,然後再被砸毀那些牆壁,慢慢砸到他們士氣崩潰自己乖乖投降!」指揮官狠狠咬了一口雞腿大力地咀嚼,感覺好像這肌肉纖維的彈性脂肪的香味都突然更美味更迷人了。他探出頭去對著下面的士兵噴著肉渣子大聲下令:「不要停!繼續射擊!叫人去把所有的石彈全都給我搬過來!」

    「看起來他們好像想要這樣繼續玩這個彈珠遊戲……這樣正好,剛才我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這些石頭彈子有助於我們的突圍計畫。」

    看著遠處的士兵們忙碌起來,風吟秋笑著對鄧德爾法師說。他們兩人就站在那面被石彈砸得裂痕處處的破牆下,腳下不遠處是兩個直徑小半米的渾圓石彈。不過對面的士兵和矮人們看過來卻只是一整面和之前完好時候一樣的加厚高牆。因為他們前面不遠處浮動著一面半透明的光幕,那是鄧德爾法師所用的三環幻術系奧術『幻視之牆』,既能夠遮蓋這裡的真實情況,也能順便幫他們兩人隱去身形。

    通的一聲中,又是一枚石彈迎面飛了過來,風吟秋只是看了看,那顆石彈又變得和前一次射來的一樣,在射進他們十多米的距離之後就快速地減速,直到最後完全停下來輕輕掉落在地。不過他們當然知道,這是因為他們的前面漂浮著一隻足有兩米大小純粹由力場構築的無形大手,在風吟秋的操控之下將射來的石彈輕輕卸力接住,然後再放下來。

    「這真是…太神奇了,您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鄧德爾法師的臉上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即便是他已經親眼看到風吟秋第四次這樣輕輕鬆鬆地接下射來的石彈了,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我…我…不得不承認您真是個超出我理解的天才法師。力場巨手是公認的難以掌握的,這種持續性的操控一般來說需要大量的練習才能熟悉操控公式運用自如,只有到八環之後摻進了心靈系的法術公式才能自由操控…但是您這只是七環的力場巨手,操控得卻比我所看到的八環的力場雙拳更為熟練,不,說是熟練都不止,這簡直得就像是陶藝大師在揉捏藝術品一樣……」

    「也許是我對這種操控方式很有些天賦,以前也曾經接觸過類似的低階法術…您不要再誇獎了,這真算不了什麼…」風吟秋隨口應付著,他當然不會真的告訴鄧德爾法師,這嚴格來說,和原本的那個七環奧術已經有一些本質上的區別了,他可不是用什麼操控公式這樣彆扭的方式來使用這個法術的。

    還算是運氣不錯,這次從女法師那裡獲取的這個七環奧術『力場巨手』依然和萬有真符中的一道先天靈符『龍虎金光鎮魔掌』有了共鳴。雖然力場的構築完全是魔網的特有效果,和龍虎金光鎮魔掌的心念引動信仰再實體化完全不一樣,所以這一次的共鳴遠遠不及『戊土甲兵咒』和『土元素長老』的合二為一那樣,能夠大量提升萬有真符和魔網之間的共鳴契合還能更為靈活地運用與之相應的法則性奧術,但現在這兩者其中多少還是有一部分隱含的天地法則相互融合了。最為明顯的就是拓印進萬有真符之後,這個無形也無質,由力場構築巨大手掌已經變得和神州道法一樣,依靠神念引動操控,或者說,提前達到了那個據說八環之後才有的操控效果。

    所以風吟秋就可以操控著這只力場巨手,讓其在數十米的距離之內可以憑藉他心神牽引做出任何動作來,卸力接下這石彈只是小菜一碟,他甚至剛才還嘗試著用唐門的暗器手法將這些石彈給扔回去,可惜失敗了。暗器手法再精細,力道其實並不止於手上。腕力,臂力,肩,腰力乃至於站姿都是疊加力道的一部分,這只是一隻漂浮在半空的手,終究和長在身體上血肉之軀還是有區別的。

    好在經過兩次嘗試之後風吟秋想到了一個新手法,應該會在接下來的計畫中發揮重大作用,所以這個時候不斷飛來的石彈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法則性奧術的持續性不是非法則性的普通奧術所能比擬的,這個力場巨手理論上只要不超過負荷導致崩潰,或者使用者失去意識就能一直維持下去,但維持和做功依然會有消耗,而且這個奧術畢竟是用捲軸激發的,只能保持最低效果的利用率。請溫德閣下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精神狀況。」

    「當然,我會留意的,請您放心。」對於鄧德爾法師的好心提醒,風吟秋也只能點頭答應。法則性奧術和普通奧術的不同,不止在於能夠觸發法則性的效果,還在於有些能自成一個複雜而自洽的循環,像是這一隻能夠自由移動做出動作的力場大手和單純的力場障壁相比,就像是一個活人和一坨豬肉之間的差異。一個活人能做出許多一萬斤一億斤豬肉也做不出的事,但在某些單純的方面,一個人也依然不見得有一千斤豬肉管用。這個比力場障壁複雜上百倍的力場大手的結構,其實並不比兩三個疊加在一起的力場障壁更結實,而且一直維持這個結構也是需要消耗精神力的,所以鄧德爾法師才會這樣提醒。

    不過鄧德爾法師當然不會知道相對於再度拓寬了的萬有真符來說,這樣的消耗其實根本不在話下,風吟秋甚至可以就站在這裡接石彈一直接到明天早上。

    當然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現在這樣有些滑稽的平靜場面其實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風吟秋對鄧德爾法師說:「這裡交給我就行了,您還是快回去開始準備吧。請一定要讓那些人明白,我們不是捨棄他們,只是讓他們在這裡當人質而已。只要有一部分人能夠逃出去把這裡的消息散佈到南方,北方軍團的人就沒必要真的趕盡殺絕。這個辦法可是比單純地放下武器任人魚肉更有保障。」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3 19:2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 19:22
第五十七章

    再有趣的事情,當重複得太多之後也會變得無聊。當投擲魔像發射的石彈超過十枚之後,周圍的矮人戰士們早都已經沒有了再去嘲笑的興致,連看都懶得在去看,有不少無聊地坐在地上聊天,打著呵欠和瞌睡,還有些到處走動,吵鬧著要去酒館裡找些麥酒來喝喝。

    「該死的,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我們的勇士們來這裡可不是來看你們玩扔石頭遊戲的!」金石首領也不耐煩了,找過來對著指揮官和阿爾斯通法師咆哮。矮人暴躁粗魯的脾氣和簡單的頭腦讓他們能成為極為優秀的戰士,卻不是合格的士兵,有些時候這些戰士們的情緒上來了他也不大指使得動。

    指揮官根本不想理會這個沒有頭腦的且無知的暴躁矮人,也懶得去對這個肯定不能理解的野蠻人解釋這個戰術的意義,不過介於暫時性的盟友關係,還是淡淡說:「我們這樣做是有深層次的意義的,而且你也不希望你手下的戰士產生無謂的多餘傷亡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金石首領的表情和眼神像是馬上要跳起來咬人。

    「該死的,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原本在後面養傷的斯蒂芬妮也忍不住過來了,看到這樣不斷重複的彈射石彈,也一樣地發出怒吼。「你們把部隊聚集在這裡,只是做這種無用的把戲來浪費時間?」

    指揮官和阿爾斯通法師並沒有因為這個小個子是個奧術師就高看他一眼,甚至連氣都懶得去生。居然發出和矮人蠻子一模一樣的質疑,這水平也確實可憐。好在這多少也算是個有奧術常識的人,指揮官好心又耐心地解釋說:「這是為了消耗對面那個高階法師的精神力。你們沒看到嗎?為了防護我們射擊的炮彈,他必須使用奧術來防護。而我們的彈射奧術是把精神力利用到了最高效率的彈射法陣,每一次只需要消耗二環奧術的精神,對面這樣的防護卻至少是四環三環的奧術,我們這邊有足足將近十個戰鬥法師,只要把那個高階法師的精神消耗完畢,我們的傷亡和危險也可以大大下降……」

    只隨便看了兩次石彈彈射之後的詭異減速,斯蒂芬妮的原本就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色越加地難看起來,瞪著指揮官說:「誰告訴你對面就是在用三四環的防護法術來和你們消耗?你們怎麼又能肯定你們是在消耗裡佔據上風呢?」

    「當然是憑邏輯,憑推理,憑豐富的奧術知識,還有憑千錘百煉的實戰經驗!」阿爾斯通法師站了出來,昂首挺胸斜眼看著這個看起來連他年紀一半都不到的年輕法師,對於這種依靠資源堆積起來的學院派法師,他有一萬個鄙視的理由。「即便是用最簡單的力場障壁來防護,也是三環奧術。而力場障壁還承受不了石彈的動能衝擊,彈射法陣在這個距離上的衝擊力是超過了力場障壁的承受度的。所以對面的法師必須是用更高級的奧術來防護!如果你有不同的見解,可以馬上說出來告訴我們那邊的防護到底是什麼法術?怎麼可能比彈射法陣的精神力消耗還要低?」

    「是…是…」斯蒂芬妮大概已經看出來了那是什麼,但卻說不出口。

    「這就是戰場的經驗,這就是法師該有的邏輯和判斷。年輕人,是你在學校裡永遠都學不到的。」阿爾斯通用語重心長的口氣緩緩說。

    「法師的邏輯?」斯蒂芬妮氣得反而笑了起來。「自以為是的蠢貨,你們必須馬上開始進攻!壓迫式的進攻!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阿爾斯通法師馬上毫不客氣地回應道:「是誰給了你在這裡發號施令的資格?年輕人?你是誰?如果不是看在你和爵士大人認識的份上,我馬上就叫士兵把你抓起來。」

    「好,好…」斯蒂芬妮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朝面前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扔去一發酸液箭。「我馬上就去請爵士大人下令…」

    「喂喂,你們看,那是怎麼了?」指揮官忽然拍起手來,把兩個快要打起來的法師的注意力轉移過去。

    在駐地高牆下,飛過去力竭之後掉落在地,一直靜靜的沒有任何動靜的石質彈丸忽然開始旋轉起來。一個,兩個,三個…原本靜止不動的石彈被莫名的力量牽引著,變得好像陀螺一樣開始在光滑的地面上原地旋轉。

    「這個…這個…這個是什麼奧術?是那個力場防護法術的附帶效果嗎?」阿爾斯通瞪著眼睛,看著這一幕用力思考,卻又想不出什麼道理來。「不過弄出這樣又是什麼意思?」

    斯蒂芬妮也呆呆地看著。那些石彈轉動得越來越快,逐漸開始帶出了呼呼的風聲。為了方便魔像的移動,灰谷鎮地面都是和建築一同被魔法塑造而成的,光滑平整又堅固,現在這些同樣堅固的渾圓石彈在上面旋轉起來沒有絲毫阻礙,只是隱約可以分辨出轉動得越來越快。

    忽然間斯蒂芬妮好像明白了什麼一樣,眼睛一亮,隨即臉色又變得更加灰敗,點頭喃喃說道:「原來還可以這樣,居然還可以這樣……好吧,果然是個聰明的傢伙…」

    「年輕人,不要故弄玄虛,不懂裝懂…」阿爾斯通法師沉聲想要提醒一下這些後輩,卻看到斯蒂芬妮轉頭就跑了。

    這個時候,駐地之內,鄧德爾法師和一干商隊護衛已經騎上了馬,按照風吟秋所說的,做了進行突圍的準備。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死守在這裡沒有絲毫的意義,突圍而出還有生機。

    但是就在這整裝待發的情況下,整個駐地的氣氛卻非常尷尬,因為這駐地中的馬匹不夠。除了霍華德家族的馬匹原本就在這裡之外,其他商隊趕來的時候都把馬匹丟在了原來的駐地中,這時候再想要回去找也不大可能了。而有限的馬匹就注定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夠冒險突圍出去,即便把那幾隻原本拉車的駝獸一起拿來當坐騎,也不過多帶上二三十個人而已。

    「諸位,有溫德法師的幫助我們現在很有可能能夠成功突圍出去,那些北方軍團的士兵們就不存在滅口的衝動了。他們最多只會是把你們當做人質,甚至取走貨物和金幣之後也會放了你們……」

    鄧德爾法師騎在一匹召喚出來的幻影駒上,努力對著其他人解釋。但是那些沒有馬匹的人看過來的眼光卻依然滿是敵意。

    有人開口了:「那為什麼不讓我們跟著那個強大的法師突圍出去?我們出去之後依然可以去通報神殿和法師議會,你們也一樣不會有生命危險啊。」

    「說得對!憑什麼你們就能騎馬出去?還有那四個帶頭的,憑什麼他們就可以有馬?憑什麼我們就要留在這裡?」立刻就有人回應。雖然這些商隊護衛中有守護之手的戰士,但其他更多的則是商隊請來的僱傭軍,這些人不過是拿錢辦事而已,在這種生死關頭上絕不會表現出什麼高尚的道德。

    鄧德爾法師急的直抹汗,如何應對這種場面他的經驗實在不足。有了之前北方軍團叫喊著給他們開出來的口號,很多人就已經有些蠢蠢欲動,等到他回來說出突圍的計畫,分配馬匹的時候這些矛盾就全部爆發出來了。那些沒有分到馬匹的僱傭兵已經抽出了武器攔在他們前面。

    「諸位,諸位!」羅丹商會的領隊老者也駝獸的背上在努力揮舞雙手安撫下面僱傭兵的情緒。這些巨大的駝獸上匆匆綁上了些座椅,至少把幾個商隊領隊和各自的親信安排到了。「請大家相信我們。我保證付給你們三倍的酬勞!我們很快就會帶領援軍回來的。有日光神殿和守護之手的威懾,那些矮人和北方軍團一定不敢亂來的!」

    「去你的!如果他們孤注一擲,被你們的逃跑激怒了又怎麼辦?命都沒了再說錢又有什麼用?」

    「對對!叫他們下來!大家要死就都死一塊,誰也不准走!」

    一些僱傭兵居然開始上來強奪馬匹,霍華德家族的護衛騎士立刻拔劍制止砍傷了兩個,但這絲毫沒有讓衝突平息下來,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忽然之間,前面爭執得最激烈的幾個僱傭兵猛烈地嗆咳起來,隨即抱著喉嚨就倒了下去,從他們喉嚨裡猛力嗆咳出來的是一團一團帶著自己血肉的冰渣子。

    那些想要去爭奪馬匹的人群馬上就散開了,因為他們都看見了自己面前漂浮著一團一團的水霧,而地上那幾個正大口大口吐著血的傢伙正是不小心把這水霧給吸進了喉嚨,或者說不小心被這水霧給鑽進了喉嚨。

    「鄧德爾閣下。如果他們不願意接受我們的建議,執意想要大家一起死的,就請你先用奧術讓他們去死吧。」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緩緩響起,像是水霧一樣飄渺冰冷,卻浸透人心。

    說話的是沐沁沂,她騎在一匹馬上,長裙已經割下了多餘的裙襬。她臉上的血色好像更少了幾分,白得有些怕人,但很多人看向她的眼光都帶著恐懼,因為她的手指正在空氣中逗弄著一團團水霧,那些不知什麼時候漂浮在這庭院中的水霧好像她飼養的寵物一樣,都在圍繞著她緩緩旋轉。

    「憑什麼?就憑你們的命都是我們救回來的。如果不是我們的提醒,你們昨天晚上就被那些矮人給砍下了腦袋。現在我們已經給了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你們卻要問我們憑什麼要比你們的機會大?好吧,如果你們還想要一個更有力些的回答,那就是憑我們隨時可以宰了你們。」

    「夠了,鄧德爾閣下,不用再顧忌了。再要有人亂來的話就直接賞給他們奧術吧,他們不需要你的仁慈和尊重。」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響起了刺耳的奇怪呼嘯聲,讓沐沁沂淡淡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不過鄧德爾法師還是覺得這實在是這輩子所聽過的最有魅力的女性聲音,他點了點頭。

    高牆外,十來發不斷旋轉的石質彈丸已經開始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這是他們的旋轉速度已經接近極限的證據。

    風吟秋滿意地停下了力場大手對這些彈丸的搓弄。力場大手的運動速度最多只能給予到接近音速,而這些彈丸的旋轉速度幾乎已經快要達到這個極限了,十多個刺耳的尖嘯聲混合在一起,而在每個彈丸的上方隱約可以看見旋風一樣的氣流。

    力場巨手所能輸出的力量並不大,極限只有三四千斤左右,對於一個高達七環的奧術來說,這個強壯一些的野獸都能達到的力量實在是有些不夠看。也就是說這個力場巨手用來戰鬥的話,也就是最多只能揮舞一個千斤左右的重型武器,運轉之間肯定還不會有多靈活,抑或將一個細小輕便些的利器運使到近音速。這樣說下來,也許在一般人的眼中,這個奧術的戰鬥力甚至還比不上一些五六環的奧術。

    但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這終究是一個已經形成自我循環的法則性奧術,持續不斷地輸出力場靈活運用才是這個法術的根本。斯蒂芬妮也是看中了這一點,也是知道其他奧術能量在風吟秋面前會被直接分解,才會選擇這個可持續的力場巨手來作為抓捕和牽制他的辦法。只是她並不知道其實就連同系的九環奧術也曾在風吟秋的面前被擊破過。

    而這個奧術現在落在風吟秋手中,那早在神州江湖上就已經熟練了的此類法術的各種招數,當然就不是歐羅法師們所能想像的。順勢卸力以柔克剛,以三四千斤的力量接下有數萬斤衝擊力的彈丸這樣都只是小意思,用特別的暗器手法將那三四千斤的持續力道不斷積蓄起來,才是真正的殺招所在。

    魔像的拋射已經停了下來。戰鬥法師們雖然還一時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只是看著自己射出去的彈丸徒勞無功,然後在地上發瘋一樣的旋轉,都能隱隱地感覺不妙。

    其他的士兵們也都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那些矮人剛開始的時候還是當做看把戲一樣單純地覺得有趣,等到看到十多枚數十近百斤的彈丸開始旋轉出尖嘯的風聲,他們也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巨大力道。只是看著這些只是徒勞在原地旋轉的石球彈丸,他們又不大能明白這到底有什麼用。

    「阿達裡爵士閣下說了,讓你們開始進攻!魔像沖上去,砸爛他們!」斯蒂芬妮從後面跑了上來,尖聲大叫。

    魔像上的駐地指揮官心痛地咧了咧嘴,若是可以他可不願意動用這些值錢的寶貝疙瘩。其實嚴格來說他才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但他也很清楚以老爵士的地位既然出現在了這裡,那就絕對沒有他說話的份了。他也沒辦法,只能揮揮手,站在前面原本只是作為威懾性力量的幾尊近戰魔像就開始邁開大步朝著前面走去。

    「嘿!你們也要出力!準備讓你們的戰士跟上!」指揮官對著下面的金石首領大叫。矮人首領回給他一個猙獰地好像要生吃人肉一樣的笑容,不過還是用矮人語高喊了幾聲,周圍原本懶散的矮人戰士們也提起了武器。

    看著前面的魔像開始挪動了,風吟秋轉身過去一腳踢在身後那面滿是裂痕的牆上,高聲說道:「鄧德爾閣下,開始了。」

    轟隆一下,原本就已經崩裂到了崩潰邊緣的加固高牆,在風吟秋的大力一腳下徹底崩塌了。好在早有安排,高牆後的人也全部都躲開了,而已經後面列好陣形的諸人正整裝待發,只不過在前面幻象光幕遮擋之下,外面的人看過來依然是一片完好的牆壁。

    看著幾尊近戰魔像一步一步地接近過來,後面則是手持各種重武器的矮人,風吟秋卻是不慌不忙,用力場巨手拈起來了一顆飛轉的石彈,然後對著一尊魔像就丟了出去。

    力場巨手的力量並不算太強,所以石彈飛出的速度也不算太快,不過對於笨重的魔像來說還是不可能閃避。操控魔像的戰鬥法師也根本沒想過要去閃避或者是遮擋,魔像本身的上萬斤的自重就注定了不會怕這種數十斤的彈丸撞擊,所以石彈正正地砸在了魔像的胸口,只是在砸中的瞬間,那速度和勢頭猛地增加,以起碼加快了數倍的速度朝著側面彈了出去,衝入不遠處的人群中掀起一片慘叫和血雨。

    力場巨手本身無形也無質,只是力能表現時候呈現出的一種形狀,所以拿起石彈丟出也不產生任何的摩擦和阻力,但一旦接觸到實體,那旋轉到極限速度所攜帶的巨大力量便釋放了出來。反彈出去的石彈速度極快,首當其中的一個矮人戰士還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戰錘遮擋,但是這數十斤的重武器就好像紙片做的一樣剛剛一接觸飛速旋轉的石彈就被彈了開來,石彈撞在矮人的臉上,在半眨眼的時間之內將之變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凹面,稍稍變向之後衝入後面的北方軍團士兵隊列中。普通人類遠比矮人脆弱的肢體當然更無法抵擋這旋轉的巨大力量,凡是接觸到那旋轉球面的肢體和血肉全部在眨眼間就被扯得支離破碎朝著四周飛灑,甚至在石彈撞上後面牆壁落地之後又重新朝另外一個方向飛滾而去,沿途被撞斷扯飛的人腿到處都是,士兵們驚叫著四散逃離這個恐怖的投擲物。

    只是這樣一個石彈就把一個方向上的隊列給擊潰。其他方向上的人,無論是矮人戰士還是北方軍團的士兵都驚呆了,這些一直被他們當做小把戲的旋轉石彈原來有著如此恐怖的破壞力。

    不少人馬上把恐懼的眼光投向了還在高牆下不斷旋轉的其他石球,在他們越加驚恐的眼光中,又有兩顆旋轉的石彈漂浮起來,然後帶著刺耳的呼嘯聲在半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一同撞向一尊魔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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