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異域神州道 作者:知秋(連載中)

 
Babcorn 2018-3-1 15:2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8 70637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7
第三十八章

    指揮官背後的老傷越來越痛了,更痛的是他的頭。他知道這個矮人首領是極為罕見的神術戰士,即便在普遍難以對付的矮人戰士中,也是能輕易以一敵百的角色,所以他才難得地給兩具魔像安裝了驅動晶石,放在室內當做護衛。

    當然,就算這兩具軍用魔像,也不見得就是這個矮人頭目的對手。高階的地元素之神的神術戰士一直都是被視作近戰一級危險目標,煉金術製造的金屬物品就算再怎麼精煉附魔,面對土元素神術的時候始終先天上就處於弱勢,而後面那幾個護衛的長劍幾乎就是擺設,沒有鬥氣之類法則性力量的增強,對這個矮人來說和面條也沒什麼區別。

    好在矮人這種蠻子對於奧術上有先天性的弱點,否則北方軍團也不會一直把防線推到他們老家門口,今天指揮官也不見得有膽量來和這種危險生物面對面。

    不過這並不就是說就一定要用武力來解決問題。暴力是最簡單粗暴的手段,也是最終的手段,直接就會否決其他拓展的可能性,所以擅長使用暴力的最多也只能是成為工具,而決定事態的始終是工具的使用者。

    指揮官非常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擺了擺手示意護衛們退出去。

    「現在的爭執,對我們雙方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我可以保證,那個突然出現的奧術師絕對不是我們的人。我們絕對沒有任何理由在這個時候虛耗盟友的力量。」

    指揮官用很有誠意的語氣和聲音對矮人首領說。現在對這些矮個蠻人暫時容忍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他不知道上面的人到底在想什麼,也能隱隱有些感覺。想了想他還補充了一句:「就算提放,那些黃皮膚老鼠,那些邪教徒才是我們應該提放的,再怎麼也不會輪到你們。」

    「你說的有道理。你看起來也還沒有蠢到那個地步。」矮人首領臉上的獰笑好像散去了幾分。「這麼說,是有外來的奧術師悄悄地到這裡來了。你們的巡邏隊也真是夠廢物的,居然連一個法師越過了境界線都發現不了,你最好馬上叫負責的傢伙過來好好問問。」

    指揮官猶豫了一下,高聲對外面的護衛下了命令,然後用手支著自己的胖臉和腦袋也開始沉思起來。

    兩個極有針對性的四環奧術就擺平了這些矮人,這肯定是一個很有戰鬥經驗的高階法師。而一個可以釋放四環法術的高階法師,放在哪裡也不會是隨處可見的大白菜,即便是這灰谷鎮中職位最高,幾乎可以和他持平的戰鬥法師,最高也不過只能勉強釋放三環奧術罷了。觸碰到了四環魔網的高階法師,別說北方軍團裡,就是整個西海岸來說應該也不會是無名之輩。高階法師們的身份尊貴,時間更是寶貴,絕不會無聊到偷偷跑到這樣一個偏僻的軍鎮裡來旅遊的,也沒有商隊能夠出得起錢出得起面子請這種貴族大爺來一路護衛。連那些流浪的低級法師,就算窮得要去入夥山賊強盜攔路搶劫了,也永遠都是仰起頭用鼻孔看人的,更別說這種有資格撐起一個不小的家族的高階法師。

    當然,也有很小的可能是用捲軸釋放的奧術。但是四階奧術的捲軸,也是只有相當有實力的背景才能掏出來的。用了兩個奧術,並不等於只準備了兩三個捲軸。也就是說,這個法師代表了某一個不小的勢力,而且肯定是知曉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想要在這場風波中撈取點什麼。

    但是是哪一方勢力呢?指揮官覺得頭更痛了。軍團內部的敵對山頭?這是最大的可能,也只有軍團內部的高階法師才最容易潛伏在這個地方,那些傢伙隨時都準備抓住機會啃下自己這邊身上的肥肉,這次的風聲只要稍微洩露出去,那邊肯定是有動作的。或者是法師議會中的傢伙也有可能,幾十年的毗鄰而居,貴族議會和北方軍團早就互相滲透得夠了。這次的計畫如果洩露出去,招來一些腦滿腸肥的蒼蠅也不奇怪。

    或者是那些黃皮膚的西方人?這也是有可能的。雖然一般來說,高傲的高階法師不會理會那幫傢伙。但是那群老鼠確實有兩手鑽營的本事,積累下來的財富也真的可觀,連矮人的浮島戰艦都能買來一艘,也難說會不會出個天價去僱傭一個高階法師。貴族們是很高傲的,高階法師更高傲的代名詞,但是在很多情況下高傲這種屬性也就像女人的衣服一樣,只要你出的價格夠高,再給他一個看起來說得過去的理由,總是能讓他自動脫下來。

    這次的計畫牽扯進了太多的合作者,連面前這個矮人蠻子都算是其中一個,整個計畫渾濁得像是酒館裡那種整天整夜熬著的山德根粥,無論從哪個角度哪個位置去看去分析都是一團黏黏的漿糊。好像是誰都有可能,誰都有理由,仔細一想又好像都不是。指揮官一時間只覺得腦袋裡一團亂麻。

    「大人,灰谷鎮治安大隊長安德魯向您報到。」正在埋頭苦思,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向著指揮官行了個軍禮。

    「你好。」指揮官站起來回了一個軍禮然後又坐下,木椅子發出一聲難以負荷的呻吟。「調查有結果了麼?」

    「沒有。我們已經仔細排查過鎮上所有的外來者,並沒有發現有法師的蹤跡。」年輕人中氣十足地回答。

    早在收到那邊的戰況的第一時間,還用不著矮人們來興師問罪,指揮官就立刻下令追蹤搜索那個神秘法師。但是他也早有心理準備,這個搜索很可能是完全徒勞無功的。所以他也並不是很失望,只是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無論是不是精通精神和幻術學派,一個高階法師至少也會掌握三四個以上的操控類法術。你讓普通士兵去搜查只是浪費時間。如果你有稍地認真一點,就應該讓戰鬥法師去挨個挨個地探查鎮上的所有人,看他們有沒有被心智或者幻術法術迷惑。」

    矮人首領陰沉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若論對法師的瞭解,除了法師之外,也許這些一輩子和奧術帝國敵對的蠻族才是最清楚的,尤其是像他這樣的頭腦相對好用的。

    年輕的軍官並沒有回答,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這個矮人蠻族一眼,依然站得筆挺,金黃色的頭髮和些微的短鬚梳理得很精緻,就像一頭在自己地盤上的雄獅一樣的驕傲。能在這個年紀就成為一個中下層軍官,肯定是出身自軍團上層,或者至少也是西海岸大貴族家的子嗣,能夠面無表情地站在這個矮人的旁邊,就已經算是修養不錯了。

    指揮官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再看向矮人首領,替他解釋說:「那是不可能的。戰鬥法師灰谷鎮一共才只有三個,這還是高配置了。而且法師只接受軍團長的直屬命令,連我都只能是請求他們配合行動。他們可不會接受排查這種繁瑣的任務。而且就算他們的精神力全部都用來使用偵查性法術,也不可能把這鎮子中的所有人排查一遍。」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該死的法師總是那麼討厭,不是嗎?我只是提個建議而已。」矮人首領攤攤手,語氣好像平淡下來了。「不過這個年輕人也確實沒有盡到他的職責,沒有封鎖好以至於讓那個法師溜進了我們的戰場,不是麼。」

    一邊說著,矮人首領一手就抓住了這個年輕軍官的腰,像提一隻布口袋一樣把他提了起來,然後丟在了指揮官的辦公桌上。

    年輕軍官的身體一下就繃緊得像一張弓,眼睛凸出嘴巴大張。矮人首領那一抓可沒有留力也沒有留情,粗大的手指直接就抓進了他背脊的筋肉中順便把脊椎都捏成了碎片。而他的慘叫還沒來得及出口,矮人首領的另一隻手就捏碎了他的下巴和小半截喉管,沒有了聲帶的他只能嗚咽出一陣古怪的咕嚕聲。

    指揮官足足震驚了一秒鐘才蹦了起來,伸手指向了矮人首領,手上的戒指發出奧術充能的光芒,他身後的兩具魔像也舉起了武器。

    「如果你敢攻擊我,我就認為你是敵人。我馬上就會在這裡宰了你。黑石部落的戰士們也會立刻開始屠宰這鎮子裡的每一個人。」矮人首領死死盯著指揮官,眼中的血腥氣能熏得讓人嘔吐,聲音也像是從下層界冒上來的。「去他媽的計畫,去他媽的合作去他媽的聯盟!我們被陷害了!我們死了人!必須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指揮官的手顫抖著,上面的肥肉都抖出一層層的波浪來,戒指上的奧術光芒一直亮著,奧術卻始終沒有激發出來。他身後的兩尊魔像也停下了動作,好像忽然被抽走了動力晶核一樣。

    矮人首領一直死死盯著指揮官,手上卻沒有停,只是兩下就捏斷了治安隊長的胳膊和大腿,徹底廢掉了他最後一點掙扎的可能性。然後矮人首領就像無聊的小孩玩弄一團麵糰一樣隨手抓扯著,骨骼,筋肉,衣服,甚至服裝上的金屬扣件還有佩戴的軍刀,在那雙蒲扇大手下都毫不費力地變形分裂被扯下來。但是他好像有意無意地又沒有對要害下手,那個年輕軍官也並沒有即刻斃命,只能一邊從破爛的喉嚨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邊好像被解剖的青蛙一樣徒勞而可悲地抽搐著。

    不過是十來秒的時間,剛才那個挺拔驕傲得像是獅子一樣的年輕人就成了一具殘缺不全的血肉骷髏,被矮人隨手扯下來的肢體和肉塊滿地都是,辦公桌已經完全浸泡在了鮮血之中,血泊中,已經不成樣子的治安隊長還在用最後一點生命力發出呼嚕聲和抽搐。

    好像發洩得差不多了的矮人首領終於停下了手,看了看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治安隊長,高舉起了手然後猛力劈了下去。嘎拉一聲,那不成人型的血肉骷髏連同下面的辦公桌一起從頭到尾給劈成了兩片,鮮血腦漿還有內臟碎片濺得滿屋都是。

    「像山一樣把你劈成兩片。」矮人首領咬著舌頭嘟噥了一句。伸手抹了抹濺到眼皮上的腦漿,手上的鮮血卻將臉染成一片血紅。他抬頭看了一眼還依然舉著手臂發抖的指揮官,像是一隻剛剛活啃了一個人的食人獸,說:「你最好把那個法師找出來,要不我遲早會自己去找的。」

    丟下這一句,矮人首領轉身就走出了辦公室。剛才就聞聲而來,拿著刀劍堵在門口的護衛看了眼全身發抖卻又不發一言的指揮官,也不敢攔著這個滿身血肉的怪物,紛紛朝兩邊讓開。

    噗通一下,指揮官坐回椅子上去,滿腔的怒火將他臉上的肥肉扯得異常猙獰,眼中也滿是血絲。但他又感覺手腳全然一片痠軟,連一丁點力氣都拿不出來。

    ###

    「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您,阿托金男爵。」

    灰谷鎮一家旅館的儲物地窖中,風吟秋和高文終於看到了幫助他們的幕後人物。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胖胖的老頭,而剛好兩人也都認識他。正是羅斯切爾德家族的阿托金男爵。

    「感謝您的幫助,阿托金男爵。還有您,這位法師大人。」高文很標準地以聖武士的禮節對阿托金男爵行了一個禮,然後還有帶著他們來到這裡的那個法師。這就是在那個招呼他們離開的人,還以一個大範圍的奧術弄暈了追擊而來的矮人,然後一路帶領著他們來到這裡。

    「放心吧。這裡很安全,那些矮人暫時是找不到這裡來的,至於巡邏隊就更不會了。這旅館是托裡斯大人的產業,而這裡又是他藏匿一些不大方便被人知道的小貨物的地方。」光亮術弄出的光球就身邊,在柔和的白光的近距離照耀下,胖胖的阿托金男爵看起來居然有些聖潔的味道,如果他能夠把頭髮鬍子都剃掉,那就是一個歐羅大陸的彌勒佛了。

    「這位是北方軍團的戰鬥法師,阿爾斯通法師。和那些矮人蠻族的多年戰鬥磨練出了驚人的魔法技藝,能夠使用強大的三環奧術。想必你們都已經看到過了。」阿托金男爵介紹的聲音抑揚頓挫,還伴隨著揮動的手勢,就算是在這潮濕狹小的地下室裡,貴族的風度還是保持得非常完美。「阿爾斯通法師,這兩位就是我給您介紹過的守護之手的高文先生,還有來自西方大陸的法師風先生。」

    「在此感謝您對我們的幫助和援手,守護之手永遠不會忘記您的義舉。」高文再次鄭重地對著阿爾斯通法師行了個禮,風吟秋也對之抱了抱拳。

    阿爾斯通法師只是對高文點了點頭示意,至於風吟秋則只是看了兩眼。西海岸的首席守護者自然是值得人尊敬的,至於這個居然敢自稱是法師的西方人,他從開頭就沒正眼瞧過。當然他剛剛趕到的時候,那連環的爆裂火球也讓他吃驚了一下,但哪個原始部落的薩滿沒有幾手驚人的野蠻巫術呢。

    「男爵先生,感謝您的及時援手。不過,您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高文問。這確實也是個非常奇怪的問題。這灰谷鎮不說鳥不生蛋,也是極為偏僻,作為西海岸法師議會的一員,阿托金男爵的身份地位肯定是和這個地方極不相稱的。

    「我是專門來找你們兩人的。」阿托金男爵苦笑,一張胖胖的臉上浮現不少風霜和苦澀。「就在你們走不久之後,我從一個老朋友那裡知道了一個絕密消息,那些邪教徒原來竟然是和北方軍團中的少數敗類有所勾結,連一股爭奪氏族首領位置的流亡矮人都加入了進來。這樣危險的局面,對於孤軍深入的你們兩個人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

    「但是這個消息我不敢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又不能洩露給神殿和教會知道,以免連累我那個朋友,所以只能親自趕過來。剛剛來這裡找到阿爾斯通法師,就聽說你們居然被那群矮人圍攻了。我連忙和阿爾斯通法師一起趕來,很慶幸剛好能幫到你們。啊,真是太危險了,那裡足足有一百個矮人戰士。我剛剛到的時候差點嚇得站不穩呢。幸好我為了預防萬一,把家族裡積累的一些法術捲軸都帶來了。那一張強化蛛網法陣剛好可以應付那樣的場面。」

    「確實是非常及時的援手,否則我和風先生就要被那些矮人圍攻至死了。」高文長嘆一口氣。雖然直到現在為止,他身上都沒有什麼傷勢,看起來比風吟秋都要輕鬆得多,但那並不就是說他真能視那圍攻如無物。即便不算那個怪物一樣的矮人首領,那也是近百身經百戰的精銳戰士,他能撐住不過是因為最擅長的也是守禦而已。

    「想不到北方軍團不止和矮人有所勾結,連邪教徒都攪合在一起。看來這灰谷鎮確實是太危險,我們兩人就想來這裡一探究竟,確實是有些異想天開了。」高文點點頭。「不過他們聯合在一起做什麼呢?這必定不會是一種常態。這些人的利益很明顯並不是重合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那個朋友也只是隱約察覺到一點風聲而已。」阿托金男爵很沉重地搖搖頭,看了看旁邊的戰鬥法師。「這種勾結必定是屬於部分高層的,就連阿爾斯通法師也不知道一點消息。幸虧我和阿爾斯通法師是多年的好友,這才能請動他來幫忙。作為一位高貴的法師,他一向對那些腐朽透頂的軍官們有著深深的厭惡。」

    「一幫爛透了的官僚和蛀蟲。如果不是軍團職務不能隨便推卸,我老早就不想呆在這種地方了。就算是去奧羅由斯塔當一名法師學徒,也比窩在這種地方浪費生命強一百倍。」阿爾斯通法師面無表情地說。他看起來是個年逾六十的老頭,滿臉被風霜吹打出來的溝壑和皺紋,只有聲音顯得年輕些。北方軍團的駐地對於法師來說確實是太過荒涼了一些,奧術可不是像神術那樣簡單——實際上神術也不簡單,祭祀,冥想和各種儀式依然是非常深邃的學問。只是相對於奧術所需要的海量的知識,海量的試驗和海量的資源來說,那確實是容易多了。

    「你們最好離開這個地方。」阿爾斯通法師還是面無表情,好像臉上的皺紋把他臉上的肌肉都毀壞得差不多了一樣。「為了救你們出來。我們已經使用了兩張四環奧術的捲軸了。『加強型蛛網鏈接』,『困惑心智』。你們知道這兩個捲軸值多少錢嗎?」

    「不過是一些金幣而已,不用放在心上。難道高文大人和風先生的安危,比這些捲軸還更有價值嗎?」阿托金男爵連忙擺手搖頭表示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如今這個地方也確實太危險了,天一黑我們就一起離開。有阿爾斯通法師在,不用說那些普通的巡邏士兵,就算是碰到了那些矮人,只要人數不是太多,我們也完全不怕被發現。」

    阿爾斯通法師的臉似乎和表情絕緣了一樣,只是隱約間頭也昂得更高了。這並不是什麼過余的誇讚,擅長心志和幻術的奧術師在這方面可以傲視任何潛伏專家,剛才他們一路過來的時候也碰到了幾個路人和士兵,但是現在那些路人士兵的記憶中完全就不會有他們的存在。這也是他能毫不費力地把阿托金男爵這個外人帶到灰谷鎮中,卻根本不被任何人發現的原因。

    高文略微沉吟了一下,也就點了點頭。

    「高文先生你和阿托金先生他們先離開吧,我暫時留在這裡好了。」一直不說話的風吟秋忽然開口了。

    高文聽到之後顯得有些意外,阿托金男爵則是直接瞪大了眼睛,連阿爾斯通法師那死人臉好像也扯動了一下。

    「你搞清楚,我可不會在這裡一直當你們的保姆。」阿爾斯通法師斜斜看著風吟秋,好像在看一個剛從鄉下來不知道城裡規矩的鄉巴佬。「如果不是阿托金法師的親自委託,還有答應我的資源報酬,我才不會冒險來救你們。那些矮人都是些痛恨奧術師的瘋子,雖然我不怕那些野蠻人,也壓根就不想見到他們聞到他們的臭味。而且高文騎士也就算了,你的死活又關我什麼事?聽說你是西大陸使節團的參謀長?不要以為你那西大陸野蠻部落的職務在這裡會有什麼作用,在我眼中,你和一個沾沾自喜的農莊警衛隊員也沒什麼區別……」

    「啊啊,阿爾斯通法師,請不要激動,風先生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西大陸法師,只是不大清楚這裡的情況而已。」阿托金男爵連連揮手,制止戰鬥法師的表態,又轉過來對風吟秋滿臉笑容地解釋:「風先生。阿爾斯通法師畢竟是隸屬於北方軍團的法師,最多只能是暫時地幫助我們一下,不可能給予我們長期的支持的。」

    「我自然是知道。」風吟秋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一人留在這裡就行了,並不需要這位阿爾斯通法師的幫助。」

    「那你就是在找死。」阿爾斯通法師終於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朝兩邊一拉一擠,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然後又馬上又重新換成了一片溝壑的死人臉。「灰谷鎮裡面所有的地方都在軍團的監控下,就算是這裡,如果不是我對負責這裡的小隊長用了暗示術,一樣不是那麼保險。而如果是那幫矮人來找你的話,那就更危險了。你被他們的大地祭司見過,只要一個追蹤神術,你在十幾里之內的任何腳步聲,他們都能聽得和在耳朵邊一樣清楚。」

    「對對對,那些邪惡的野蠻人實在是太危險了。」阿托金男爵也大力地點著頭,肥肉在他的臉上湧起一陣陣的波浪。「您也看到了吧,那個為首的矮人神術戰士有多強大。我看必須是回去請劉法師來,才能對付這樣的野蠻人。」

    連高文也在點頭:「是啊。風先生,和我們一起離開吧。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等我回去去向神殿報告,等待更多的援軍後一起再來。」

    「不用了。」風吟秋搖頭,神態自若輕鬆,好像胸有成竹。

    「不行!」阿托金男爵非常堅定地搖頭,繼而又是痛心疾首的樣子。「難道您想要罔顧我這樣專門前來的一番心血麼?」

    「…既然您這麼說…好吧,我跟你們一起走。」風吟秋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之後點頭。「不過我有個條件。阿托金男爵,你是不是還有任何多餘的奧術捲軸和奧術道具?請你暫時先賒借給我。我以大乾使節團的名義來擔保,可以麼?還有我想請你們指點一下我一些有關奧術的問題,可以嗎?」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1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7
第三十九章

    「找不到?沒看見?找不到?你們居然又沒看見又找不到一個關押在這裡的人類女人?」狂暴尖利的咆哮聲在通道中迴蕩,伴隨著的還有轟隆轟隆的巨響。,

    甬道盡頭的監牢外,矮人首領金石咆哮著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岩壁,砸向地面,砸向囚牢上的柵欄。轟隆轟隆的巨響聲中,堅硬無比的岩壁和地面不斷地凹陷下一個個裂痕四布的陷坑,那些手臂粗細看似堅不可摧的金屬柵欄也扭曲得像是面條和麻花。

    甬道中站著幾個矮人都垂頭喪氣,面若死灰,有的抓耳撓腮左右四顧有的埋頭只是盯著地面,還有兩三個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雖然金石首領都讓他們又敬又怕,矮人本身的愚魯粗線條還是讓他們缺乏戰戰兢兢這種心情。

    原本關押在這裡的那個人類女人是怎麼跑掉的,他們真的是沒有半點頭緒。他們幾個都是守在甬道入口處的,而這裡確實就只有一個出入口。沒有人會比矮人更擅長改造這種山體內部和地下的建築,這個帝國廢棄的監牢現在已經是他們的巢穴,他們就像瞭解自己的身體四肢一樣瞭解這個地方。

    五具矮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姿態各異地倒在地上,都有些變形,原本死掉之後都僵硬堅挺的矮人肌肉變得像是缺乏黏性的泥土一樣,被自己的重量壓扯得快要掉落下來。族中僅存的大地祭司正半跪在地上,仔細查看這五個矮人屍體的情況。

    「被水元素神術侵入體內,身體組織被完全破壞。祈求不到偉大的大地之主的幫助,孩子們再勇猛也抵擋不了這種來自體內的傷害。他們做不出一點抵抗就死了。」大地祭司吃力地站了起來,他比一般的矮人還要胖上一拳,看起來真的就是個肉球一樣,因為年齡的緣故鬆弛的肥肉軟塌塌的耷拉在肩膀上,完全看不出有脖子這個位置。不過身為族中年紀最大地位尊貴的老人,他的見識遠遠超過其他矮人。

    「真的是水元素之神的神職者嗎?那個西方女人是怎麼辦到的?這些該死的奧術囚牢不是能完全壓制施法者嗎?該死的奧術!」金石首領像是看殺父仇人一樣看著已經被扭曲了的金屬柵欄,又是一拳砸了上去。哐的一聲柵欄像是被撬開一樣,一頭帶著底部的岩石翹起老高,一陣難以言說的波動閃過消失,這間囚牢倒是再也不能用了。

    「這種奧術監牢的效用是有限的。偉大的的元素之神是這世界的基石,對於真正能夠領會元素之神意志的神職者,這種囚牢是沒有用的。而且如果是元素之神的高階神職者的話,繞過外面的孩子們偷偷溜走也沒有問題。」

    金石首領擰下了一段柵欄,放在嘴裡咬得嘎吱嘎吱作響,黑眼珠中滿是血絲:「那些西方人居然敢故意把高階神職者送到我們這裡來囚禁,他們是故意的嗎?」

    老祭司搖了搖頭,臉上的肥肉甩了甩:「也許他們並不清楚這個囚牢的限制。高階神職者畢竟少見,那些西方人中其實大多是無信者。他們對於神靈的理解也很膚淺,說實話,我對他們的計畫並不樂觀。」

    「那個守護之手的聖武士和西方人呢?您感覺到他們的痕跡沒有?」金石首領暫時轉移了怒意。

    「沒有。他們應該沒在這個山谷裡了。我感覺不到他們的腳步。」祭司還是搖頭,用他右手拄的手杖在地面上用力杵了一下。那是一根又粗又大,好像石柱一樣的手杖,左手有被灼燒的痕跡,頭髮鬍鬚也都焦了一大片,那是在的連環爆裂火球下留下的痕跡。而另一位大地祭司因為大意了一下,運氣也確實不好,正好被五個疊加的火球炸個正著,連屍體都找不到一塊大一點的。

    「不過我已經祈求過大地之靈記住他們的腳步,如果他們再度出現的話,大地會告訴我的。」

    「這麼快就離開了這裡……不可能沒有北方軍團內部的人幫忙,人類果然都是該死的雜碎!」金石首領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打在地上叮噹一聲脆響,剛才嚼在嘴裡的一團金鐵居然已經只剩下小小一團雜質,其他的都被吞下了肚。

    「首領,復仇教會和北方軍團的人來了。」一個矮人走來報告。「好像是商隊那邊有什麼消息。」

    「啊啊啊……」金石首領雙手一拍,很有些驚喜的樣子。「他們來得真是太合適了!快帶他們過來。什麼消息也無所謂,只要是他們來人了就非常好。」

    很快的,一行人就在一個矮人的帶領下走了過來,金石還沒等他們走到,就急匆匆的快步走了過去迎向他們,雙手大張,高聲說著:「啊,朋友們,你們來得真是太好了,你們來得真是太合適了,你們知道我現在有多想你們嗎?」

    為首的是一個北方軍團的低級軍官,看著這個像是吃人肉長大的巨型粗壯老鼠一樣的矮人首領用這樣熱烈的姿勢和聲音來迎接他們,不禁一呆。有關於這個矮人首領的凶名和他剛剛在指揮官的辦公室所做的事,早已經在小範圍的圈子裡無人不知,但顯然和現在這樣的熱情表現是掛不上一點關係的。

    還沒有等他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看到這個矮人就保持著那個姿勢再以更加熱情上十倍的速度衝了過來,一下將他給攔腰抱住,餘勢不歇地再撞在了後面的岩壁上。

    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在甬道中迴蕩,就像一顆番茄被猛力擠爆了一樣,金石首領將岩壁都撞出一個凹坑的同時,將抱在懷中的那個軍官的身軀給擠壓得稀爛,破碎的內臟血肉骨骼各種汁液混合在一起濺射得滿天滿地都是。

    軍官還目瞪口呆地蹬著面前的矮人,金石首領的身高只到他的胸腹之間,這一擠只是把他的腹腔下肢擠壓得稀爛,胸口之上卻都沒事,最多是壓迫之下的胃容物和破碎的內臟一起湧上,從口鼻中噴了出來,人卻是一時間沒死的。隨即巨大的恐懼和痛苦反射上來,這軍官才張大了嘴想要尖叫。但金石首領的大手一下卡住了他的脖子,將那尖叫和他最後的一口氣都扼在了裡頭,然後這個滿頭滿身都是破碎血肉的粗壯矮人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將他所有的痛苦都終結掉了。

    「放跑殺了我們人的傢伙!放跑那些殺了我們人的傢伙!」金石首領尖聲咆哮著,一拳一拳地繼續打砸。實際上早在第一拳的時候那個軍官就徹底死得透了,第二拳則直接將那軍官的頭顱都化作漫天的碎片,之後的幾拳根本就是打在後面的岩壁上。但即便如此金石首領也還不解氣的樣子,不斷咆哮著繼續一拳一拳砸在後面的岩壁,砸在那軍官殘缺的上半身上,數十拳砸過之後,剩下的只是一灘真正意義上的肉泥。

    「還有你們。帶那個女人過來,殺了我們足足五個兄弟。」再沒有了可抓可打的東西,金石首領才扭過頭來,看著不遠處愣在那裡的西方人。這正是之前帶著沐沁沂過來關押的年輕人,這個時候早嚇得面無人色,篩糠一樣地站在那裡動彈不得,褲襠裡濕了一大片。

    帶著一身的血肉金石首領就衝了過去。剛剛的這個軍官讓他的怒火稍微發洩了一點出去,所以對於這個西方人他決定慢慢地來。只是他的手剛剛伸出去,在還有還有幾寸就能抓到那個年輕人肩膀的時候,另外一隻更有力的手先抓住了他。

    「金石頭領,你還是先冷靜一下的好。」一個聲音響起。這是跟在這西方人後面的一個大漢,帶著一個古怪而猙獰的木質面具,面具後面的一雙眼睛卻是和聲音一樣顯得冷靜而深邃。

    「是你?滾開!」金石首領顯然是認識這個面具,認識這個人的。但他依然沒有一點客氣,另外一隻手就朝這個人猛力擊去。

    這個人先放開金石首領的那隻手,變幻了方位又輕輕捉住了這擊來的另一隻。原來他只有一隻手,但是這一隻手在那面具大漢的身上卻顯得無比的神奇,金石首領那重比攻城錘的拳頭居然沾不到一點東西,就被輕輕巧巧地捏住了手腕,然後金石首領整個人就像一個血肉皮球一樣被丟了出去。

    哐的一聲巨響,另外一個囚牢的柵欄被金石首領撞得完全變了形,而滾落下來的金石首領好像一點傷都沒有,尖利怒號著重新朝那個人衝了過去,半空中雙手握起一拳張開一抓,居然有幾分和之前那些隨手亂打不同的架勢。

    那個面具男子好像嘆了口氣,然後雙腿微蹲,收拳於腹,靜靜地看著咆哮著的金石首領像一隻發了瘋的食人獸一樣直衝過來,直到兩人相距不過兩米之內,這才一拳擊出。

    這一拳去勢並不快,也沒什麼聲勢響動,比起金石首領衝來揮起的拳頭帶出的風聲可說是悄無聲息,但就這樣平平無奇的一拳就穿過了金石首領兩手的一拳一抓,剛好擊在他的胸口上。

    蹬蹬蹬蹬,面具獨臂男子連退了四五步,他每一步後退地面上都有一個裂痕四布的腳印,而當他站穩之後卻是行若無事。而金石統領已經完全停在了原地,半跪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忽然間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混雜著金屬色澤的血來。

    後面的矮人們原本一直站在那裡干看戲,這時候才全都發出一聲喊來,抽出武器就要一擁而上。

    「都站住!」大地祭司一頓手中的權杖,咚的一聲響喝止住了那些矮人戰士。然後對著那面具獨臂男子微微躬身:「大祭司閣下。」

    「閣下。」那面具男子也微微躬身對著大地祭司一禮。

    「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打不過你?這次還失敗得這樣快?」金石首領慢慢抬起頭來死死地看著那個面具男子,聲音嘶啞漏風。「你還是用的那個『像老虎一樣掏出心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技巧,為什麼?我已經苦思了鍛鍊過了,為什麼和你的差距反而更大了?為什麼?」

    「你何必要來學我的技法?金石統領。」面具男子負手而立,淡淡說道。「我的技法看似簡單,其實是我幾十年日夜不斷苦練的精髓,而背後則是我所屬文明數千年來的傳承。你要強行模仿只是徒具外形而已,反而連自己多年來在戰場上錘煉出的戰鬥本能也丟了,連一半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你的土元素神賜之力對於我來說也是大而無當,當然擋不住我的一拳。」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學得不好麼?」金石首領慢慢地站了起來。「大地賜予我更強,更壯,更重的力量,我只要再能學習到你那樣的技巧,我只靠一個人就能把西海岸的所有法師都捏成肉餅。」

    面具男子淡淡說:「你自己的便是最好的。等你真正明白了這句話,也許我就沒那麼容易擊敗你了。」

    「好……,我記住了。」金石首領擦擦嘴,他自己吐出的那一口血銀光閃閃有些像是水銀,和身上沾著的那軍官的血涇渭分明。「若只是傳個話,也是用不著你親自來吧?有什麼事?」

    「商隊那邊有消息,路上遇到了獸群,會耽擱幾天。計畫暫緩。」

    「那暫緩就是了,用得著你特意過來?」

    「我聽說送來看押的那位女士有些狀況,於是便專程過來看看。」

    「沒錯,她殺了我五個人後逃走了。她的神術水平超過了這個奧術監牢的限制,我覺得你該賠我五條命。」

    「真的?看來是我判斷有了些差錯,這倒是我的不是了。」面具男子的眼光在遠處地上五具矮人的屍體上掃過,微微一凝之後又落在其中那個脫掉了褲子的矮人屍體上,冷哼了一聲。「不過,我覺得你該先管管你手下的族人。他們自己去找死,可不能怪在我的頭上。」

    「……看來等待的這幾天裡。我們還有很多次好好交流的機會。」金石首領咬牙切齒,眼露凶光地看著面具男子,搓捏著雙手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

    「好了,到了這裡應該就沒問題了。」

    夕陽下,遙望著北邊的阿托金男爵好像在看著那早已經看不見的灰谷鎮,長長地送了一口氣:「我們這緊趕慢趕地走了足足兩天多,想來那些矮人和邪教徒再怎麼追,也追不到這裡來了。」

    「想來也是。這次還是要多謝阿托金大人的幫忙。以您堂堂帝國男爵的身份,卻孤身獨行來搭救我們兩人,實在是無比的義舉。我回去之後一定會將您的事蹟廣為宣揚。」一旁的高文也地點頭,滿臉的誠懇之色。

    「不用了,不用了。」阿托金男爵立刻雙手亂擺,又是長嘆一口氣,胖胖的臉上現出蕭索之意。「其實我獨自前來,也就是因為不想讓人知曉。你們大概不明白,對於西海岸貴族家族來說,任何攤上北方軍團的事最後都會成為一團亂麻,一團污泥。我是實在不忍心看到兩位身陷其中喪命,但是也不想在事後被軍團中那些人惦記著,無論是不是能將其中那些和邪教徒勾結在一起的害群之馬揪出來,最後軍團高層多半是要找人來背黑鍋的,我可不希望到時候牽扯到羅斯切爾德家族身上來。所以還請你們兩位不要把我的事情宣揚出去。」

    「這個…如您所願。」高文躬身一禮。「不過到了這裡,我就要轉而向東去寒風要塞了。有關於軍團中有敗類和矮人還有邪教徒勾結的事,我必須向軍團中和我們有聯繫的大人通告一聲。」

    「這也是應該的。」阿托金男爵點頭。「那您可要小心,北方軍團已經是爛泥一團,外人很難判斷內裡的情況。那麼我就和風先生一起先回奧斯星城了。」

    風吟秋卻搖頭:「不,我也和高文騎士一起去看看,我對那北方軍團也有很大的興趣。而且和高文大人一起也能有個照應。」

    「啊,這個……您不和我一起回去麼?」

    「不用了。感謝您把我們救出來,更感激這兩天來您對我很多奧術常識的指點。但是我想跟著高文騎士去北方軍團的總部訪問一下。時局這樣混亂,我希望能僱傭北方軍團的士兵來幫助我們使節團前去奧羅由斯塔。」

    「這個…….」阿托金男爵有些猶豫,但是想了想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也只能點頭。「那你們兩人可要千萬小心。」

    目送著阿托金男爵騎著馬的身影在夕陽下漸漸朝南遠去,高文淡淡說道:「看來這位男爵大人在這團爛泥中陷得並不深。他把我們拉出來,好像是怕我們真的死在裡面,惹來的麻煩太大乃至他承受不起。或者只是單純地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就算以後事情敗露之後也能全身而退。」

    風吟秋也淡淡說:「我們剛開始啟程到灰谷鎮的時候他是知道的,卻沒有理會,後面才急匆匆地孤身趕來,看來很有可能是我們離開奧斯星城之後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改變了想法。只可惜這兩天裡我沒能從他口中套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每一位法師議會的成員都是磨礪了多年的老狐狸。」高文微微一笑。「貴族法師們雖然已經漸漸忘記了自己為何而高貴,慢慢成了一群只知道玩弄手段博取利益的蛀蟲,但是能在一群蛀蟲中脫穎而出的,也不會是只簡單的蛀蟲。」說到這裡,高文的臉色又微微有些古怪。「不過從事實上來講,他確實是救了我們。我們在背後這樣以惡意揣測他,是不是有些卑鄙無恥?」

    風吟秋呵呵一笑,問:「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真去那個寒風要塞?」

    「當然。這些事我必須要去向一位相交多年的軍團高層朋友匯報一聲,我也希望能給他一個肅清軍團的機會。他等這樣一個機會已經等了很多年了。西海岸的人民,也盼望有一個不和貴族狼狽為奸,不兼職山賊土匪的北方軍團很多年了。」高文淡淡回答。「你呢?和我一起去麼?」

    風吟秋搖頭:「不,我要回灰谷鎮去。」

    「什麼?」高文微微一驚。「雖然阿托金男爵把我們拉出來是抱著他自己的私心,但是他所說的情況也沒有騙我們。那裡的矮人,軍團和邪教徒都已經聯手,你回去肯定是危險重重。」

    「而且他能放心地和我們在這裡分手,也是肯定了我們就算折返回去也沒有什麼作用。說不定就在這兩天中,軍團和矮人邪教徒們謀劃的陰謀已經完成了。」

    「我有種感覺,我現在回去的話,一定能發現些什麼,說不定能遇見我正要找的人。」風吟秋淡淡說,他真的是隱隱間有這樣的感覺。

    「至於自保之力麼,高文大人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已經有了。」風吟秋笑吟吟地從懷中拿出厚厚一疊捆紮好了的魔法捲軸,看起來足有七八卷之多。「說起來,這位阿托金男爵真的是不錯,這兩天來為了讓我好好跟他走,可是教了我很多東西啊。這可是我來歐羅大陸之後第一次和法師的仔細交流,可說獲益匪淺。」

    「所以無論他本心如何,只憑這個所作所為,都絕對當得起『好人』這個稱謂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7
第四十章

    正午時分,天空中沒有一絲的雲彩,太陽火辣辣地照射下來。

    縮在帶著兜帽的長袍裡的風吟秋倒沒有感覺到什麼熱度,相反,高原上的冷風吹過來還有些涼意。

    屁股下的多塔拉野豬用足有海碗大小的蹄掌吭哧吭哧地刨著地面,一時間碎石亂飛泥土漫天。貧瘠的高地碎石地上一般都沒什麼植被,為了在這種地方生存下去,每個物種都要憋足了勁地發展各種天賦。比如這種野豬就是嗅覺出了名的靈敏,比最好的獵狗還要強得多,而且幾乎什麼都能吃,食譜足以和地精相比。

    果然,刨出一個將近一米深的大坑之後,一塊一米大小和手臂一樣厚的地泥菇被發現了,多塔拉野豬興高采烈地呼啦呼啦地啃了起來,一時間臭味四溢。這種蒐集地底各種腐殖質來成長的真菌類其實有相當大的毒性,也只有多塔拉野豬這種動物才有足夠的胃口和興趣來找這種食物。

    野豬的頭全都埋到土坑裡去了,讓上面的風吟秋幾乎要歪得摔下去,不得不揪住豬背上的鬃毛才能保持平衡。風吟秋不滿地呵斥了幾聲,用力在豬背上一拍,野豬嘟噥了兩聲,加快了吞食地泥菇的速度,幾口把剩下的和起碼好幾斤泥土一起吞下肚子去之後這才直起身來。

    手掌被粗硬的豬鬃刺得有些發痛。這還是因為是風吟秋的手掌,如果是其他尋常人的手拍到這野豬的脖子上去,恐怕和拍一個鋼針假山差不多,只能是滿手都是血窟窿。這野豬後背上的豬鬃簡直比刺蝟和豪豬背上的尖刺更厲害,風吟秋都是專門用虹光劍把這野豬後背上一大塊的豬毛給剃乾淨這才坐得上來。實際上,多塔拉野豬算是北地荒原上相當危險的野生動物,這些都是偶爾從斯古特大山脈中流竄出來的,貧瘠的荒地很少有能供給這些大型動物生存繁衍的物資,所以這些巨大的雜食動物會成為危險的掠食者,就算是成隊的北方軍團士兵,有時候也會遭到這種野豬的襲擊。

    這只野豬是昨天傍晚遇到風吟秋的,或者說是主動追蹤到風吟秋的。在多塔拉野豬的靈敏嗅覺中,這種落單的兩足哺乳動物一直都是一道非常美味的餐點,只是它自己沒有預料到結果,成為了二環法術『魅惑哺乳類』的試驗品。所以現在反而成了風吟秋的坐騎,原來那匹阿托金男爵準備的馬卻在剛開始驚慌中摔傷了腳,被風吟秋給放掉了。

    只是二環法術,其實並不足以完全操控一個生物,尤其是敵意和戰意都會抵銷掉這種魅惑效果,但在風吟秋把這只野豬給徹底打得把這些意志都全部喪失了之後,這道作用於精神的二環奧術就完全地發揮了作用。讓這只野豬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可親非常值得信賴的對象。這種奧術造成的精神迷惑效果並不能持久,一般來說依據對象的精神和生命力,十多分鐘到一個小時就是極限。尋常的法師也不會沒事做將精神浪費在維持這種奧術上,但對於恢復了的萬有真符來說,區區二環法術的消耗並不在話下,萬有真符恢復的速度比這法術持續的時間還快,於是風吟秋就乾脆把這只野豬當做了坐騎代步,隔著半個多小時就補上一次。當這樣延續了大半天用了十多次魅惑術之後,也不知道是這野豬慢慢適應了這感覺,還是太多次數的奧術開始對那豬的腦子產生了實質影響,就算不用法術魅惑了,這野豬也真當他是『自己人』。

    從阿托金男爵那裡『賒借』來的捲軸,除了這個二環的『魅惑哺乳動物』之外,其餘的是一個二環奧術,三個三環奧術,四個四環奧術,以這西海岸的法師來說,已算得上是筆不小的資產,這位男爵膽敢孤身北上,也確實是有備而來的。這些捲軸中的奧術自然已經全部『拓印』進了萬有真符當中,令萬有真符更一步與魔網契合,所能發揮出的力量更勝之前,這也是風吟秋一個人前來的自信所在。

    除此之外,風吟秋也總算是與奧術師有了真正交流的機會。這位男爵雖然本身在奧術上的造詣好像不算太高,卻總是受過正統法師訓練的貴族,一些基本的知識對風吟秋來說幫助不小,比如奧術上的量化法則,就讓他能更為清楚地衡量萬有真符的力量。

    不同於神州江湖上的道術法門千差萬別,各門各派的心法手段各行其道,奧術本身就是從基礎上就統一了的道統,本質是以人的精神去引動與天地交織不分的魔網,在魔網上構築各種法術公式,再引動天地之力產生奧術。奧術的類型各自不同,法術公式更是浩瀚如煙海,但都基於魔網,自然也都有統一的概念,不似神州道門典籍的微言大義,注重於個人的領悟。

    一般來說,法師把引動魔網一個最基本最簡單的循環的精神力稱為一個節點,而奧術公式就是由複數的這些循環組合而成,雖然越往深層次的魔網越難以感知,構築法術公式也是越難,但是這些最為基本的循環消耗卻都是一樣的。內環公式需要外環來作為基礎,因此越是高環的奧術,構建所需的公式也越多。零環戲法都是極為簡單的魔網循環,通常都是一點到三四點之間,而一環奧術的奧術公式就要複雜得多,十多點到二十多點不等,二環則大多是三十多到五十點,三環六七十左右,到四環就需要上百了。當然依據各自對奧術的理解還有實際運用,法師對奧術公式常常會有各自的改動,並非一成不變。

    按照這樣的量化法來判斷,風吟秋可以感覺如今拓印下了這幾道新奧術的萬有真符,大概擁有能引動九千節點左右的奧術。這是個異常驚人的數字,照阿托金男爵所說,一般的高階法師頂多構築一千八九百個基礎法術回路,也就是兩千點不到的精神力而已。如今的萬有真符便要相當於五個高階法師,這已是超過任何一個西海岸貴族家族的力量,再加之沒有施法的延遲,相當於使用捲軸和法術物品般的揮手即來,實戰當中更要好用上許多。

    再加上新拓印進萬有真符的這幾道法術,雖然比起真正的法師來,所能運用的奧術依然有些貧瘠,但比之前又要好得多了,所以風吟秋也是很有信心回去再探一趟那個灰谷軍鎮。

    當然,大搖大擺地直接從正門而去是不行的,必須要有一些迂迴的法子,比如現在他騎的這只野豬就是一個法子,只要腳不著地,想來那矮人大地祭司的神術再厲害,也沒可能從一隻豬的蹄聲中去感應他的存在。

    而且在那個阿托金男爵給他的兜帽斗篷下,他的模樣也和之前的不同了。

    如今這具軀體中蘊含了狼神氣息,恢復力驚人之餘,也就能做些超乎尋常人想像的事情來。比如一時也找不到化裝道具的風吟秋乾脆忍著痛給自己臉上做了個小小的變形捏造,將眉骨,鼻樑用力均勻捏碎,重塑之後重新長攏,倒是痛得直流淚,不過眉骨和鼻樑也較之前隆高了不少,顴骨再打碎下塌一點之後,整個人的形貌就已經完全變了模樣。最後再把頭髮,眉毛,些許鬍鬚剃光之後用火來灼燒一遍,將毛囊也徹底去掉,皮膚用挖來的白岩石打成粉兌水漂洗上一次,看起來就成了一個面容陰冷的古怪光頭男子。

    眸子的顏色倒沒法子,不過歐羅人中也有深褐色的眼眸,看起來和黑色也差不多。風吟秋有自信就憑著這改變後的模樣,就算是劉玄應來,只要不看他的身形動作,也是完全認不出來的。

    有了這份自信,他就不緊不慢地騎著野豬朝北而去。其實這野豬體型龐大之餘動作也不慢,這一路走來也和馬匹小跑差不多,看樣子傍晚左右就能重新回到灰谷鎮了。

    正在心裡暗自編造著自己這個古怪光頭男子的各種來歷,座下的野豬忽然咕嚕了兩聲,隨即風吟秋也聽到了遠處有陣陣響動慢慢傳來。再往前走了一陣,一行車馬也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那應該是一隊商隊,只是看起來和普通的商隊有些不同。最顯眼的就是由六匹駝獸拉著的四輛大車,那駝獸貌似犀牛,卻更要粗壯得多,大小和大象彷彿,只是還要長一些,拖著的車也像是一棟移動的房屋一般的大小,上面滿滿的都是貨物。風吟秋在奧斯星城也見過類似的駝獸,據說力量巨大耐力悠長,危急之時還能當做戰獸驅使,只是成長緩慢動輒需要十數年才能成長一批,所需食料幾乎是個天文數字,因此價值不菲,一般的貴族家族都購買不起。

    除開駝獸之外,那拉著的幾輛大車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貨車。整體框架居然是以金屬打造,下面是六對十二個半人高的厚厚車輪,車輪表面還覆上厚厚一層膠泥一樣的東西,看起來似乎是耐磨減震之用,而且風吟秋可以隱約看見車軸之上好像有什麼機關一樣的裝置,在這坎坷不平的荒地上,那大車居然晃動得並不厲害,可見設計是非常精巧。至於其他打扮披掛明顯不是尋常傭兵的護衛和商人,在風吟秋眼中反而不怎麼顯眼了。

    風吟秋打量這商隊的同時,周圍騎著高頭大馬護衛模樣的騎士也在打量著他,雖然都有提放警戒的意思,但是他只是孤身一人,騎著一隻大野豬的模樣又在怪異中帶著點滑稽,也就只是略微有些警戒之意而已,由得他接近。

    「哈哈,快看!那個傢伙騎著一隻豬!」一個聲音忽然在最後一輛大車上響起。原來最後那輛並不是裝的貨物,而是搭載著一個巨大的車廂,一個少年正從車廂的窗戶上探出頭看指著風吟秋大笑。隨著他的叫喊,又有兩個少年的腦袋探出來,看著風吟秋的樣子哈哈大笑。

    風吟秋面無表情地掃了這幾個少年一眼就不再多看,似乎是一副和他怪異冷酷的模樣非常契合的古怪脾氣,但實際上卻是留上了心的。這商隊從東南而來,去的方向卻是和他一樣,居然也是朝著北面的灰谷鎮而去的。而這樣的車隊中,在這樣大的車廂中的少年自然不會是普通身份。

    實際上,在風吟秋的刻意感知下,那車廂中隱隱透出的奧術靈光已經說明了那是一個法師的座駕。而周圍眾多的裝備不錯的騎士護衛,也說明那個法師的地位或者財富也非同小可。

    「想不到在西海岸這樣貧瘠的地方,也能遇見像閣下這樣有趣的法師。」車廂門打開,一個中年男子站了出來,對著風吟秋微笑道:「不知道能否請閣下賞光上來聊聊天?我這裡準備了上好的波多斯蘭葡萄酒。剛才三個小朋友的嬉笑請您大度不要見諒,他們只是缺乏見識而已。」

    這個男子約莫四十來歲,除了有些好像缺乏運動的虛胖,還有略微浮腫的眼圈之外,衣著打扮卻都盡顯精緻。他頭上的一頭金發雖然是波浪的起伏,但也沒有一絲雜亂,一身藍色的長袍上沒有一絲褶皺,鼻樑上是一片單片水晶金絲眼鏡,胸口上一枚鑲嵌了碎鑽的白金胸針,打扮得細心而奢華,即便是在這旅途之中,顯然也花了不少心思在裝扮上。他說話的無論是腔調還是內容,還有那臉上的微笑,都給人一種彬彬有禮好像很親切,仔細一想好像又有些距離的感覺。這樣的做派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許會有裝腔作勢的感覺,但他表現出來又好像如呼吸一樣的自然。

    這是個貴族法師。只是一眼風吟秋就能看出來。阿托金男爵還有其他之前他所見過的西海岸本地法師,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想要模仿這種氣度,但與這個男子相比就顯得粗陋多了。

    而且從這個中年男子身上幾個飾品隱隱散發的奧術波動來看,也確實不是阿托金男爵等人可比的。

    「什麼?這個怪人居然是法師?」中年男子的話一出,其他三個少年頓時都七嘴八舌地吵鬧起來。

    「啊,對了。要不是用奧術,他怎麼能騎在一隻那樣大的野豬上…我想想…是叫多塔拉野豬是吧。那可是兇猛的野獸,大山脈裡的特產生物,偶爾會遊蕩在北地荒野。我出發之前可是專門看了北地圖鑑的。能操控這樣一隻野獸的奧術,至少也應該是三環吧,以西海岸這種地方的水平來說,應該是不錯的了。」

    「那他不也有可能是德魯伊嗎?那些信奉生命聖樹和元素之神的怪物不正是擅長溝通各種野獸嗎?尊貴的奧術師哪裡會有他這樣邋遢古怪的?居然騎在一隻野豬上趕路。」

    「笨蛋,你沒有看到他穿的是煉金學徒用的保護斗篷嗎?德魯伊那些怪人只會穿獸皮和樹葉,而且他們絕對不會使用任何和煉金還有奧術物品扯上關係的東西,連金屬器具都不例外。」

    「對啊。而且騎野豬有什麼好奇怪的,你不知道學院裡的那些教授們的怪癖。上次有個傢伙居然示範用放屁的氣體來變異為臭雲術,熏倒了整個教室的人……」

    「謝謝,大家各自趕路吧。」風吟秋翻了個白眼。雖然他其實對這個中年男子和這幾個吵鬧的少年很有興趣,看起來都是來自其他地方的法師貴族,但現在可是扮作了另外的模樣,又要趕到灰谷鎮去,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真是可惜。我是鄧德爾?加爾?范?霍華德,來自奧羅由斯坦的霍華德家族。」中年人躬身做了個法師的禮節。「不知道閣下是來自西海岸哪一個歷史悠久的光榮家族?」

    風吟秋暗中微微皺眉。有了和高文這段時間的交流,他現在也算是對歐羅大陸的風土人情有所瞭解。相互行禮詢問家族,是法師之間很正式的禮節,就算是那些早已家族沒落了的流浪法師,面對同是法師的詢問也一定會一本正經地回禮答應,他扮演的這個光頭法師再是性格怪異,這種情況下默不作聲也顯得太過奇怪了。

    但問題是他並不熟悉什麼西海岸的法師家族,而且法師貴族的正式禮節並不盡相同,而是帶有各自的家族印記的,胡亂杜撰一個的話,在真正的貴族法師眼中肯定是破綻百出莫名其妙。

    腦海中飛速地將所有見過的法師貴族過了一遍,風吟秋舉手扣起拇指中指,在左肩上一拍,一躬身回答:「溫德,來自羅斯切爾德家族。」

    「你是羅斯切爾德家的人?那我為什麼不認識你?」一個少年突然叫了起來。

    風吟秋暗叫不妙,仔細看看那個出聲的少年,一張顯得有些粗魯的大臉,似乎和印象中某個貴族法師的模樣有些接近,心中一動,冷著臉反問:「你是羅伊那拉的孩子?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父親知道麼?」

    少年的臉色一變,腦袋頓時直接縮了回去。一會兒又從窗口邊伸了出來,神色不安地低聲說:「這…這位…叔叔,您是哪個旁支家族的嗎?請您不要把看到我的事告訴我父親行嗎?」

    「羅伊那拉知道他費盡心思送去奧羅由斯塔學習的兒子偷偷跑了回來,一定會很失望。」風吟秋冷著臉回答。之前因為要脅迫那位港務總督大人作為突破口,曾經打聽過他的一些資料,知道他將兒子送到奧羅由斯塔去學習奧術,想不到會在這裡碰見。

    「哈哈,這不過是一次不那麼嚴謹的學院實習罷了。」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頗為開朗大氣地說。「法師之路也不只是在冥想室裡感知魔網,圖書館裡苦背公式。豐富的興趣愛好可以陶冶心情,親力親為的實踐也是鍛鍊精神的好辦法。是我邀請他們和我一起來這裡的,我保證他們今年的考試都至少能得一個合格。」

    風吟秋面無表情地默然不語,實際上他也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麼,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溫德法師,現在我能邀請您上來品嚐一下來自奧羅大平原的葡萄美酒了麼?那可是這北地絕對感受不到的溫暖陽光的味道。同時我也正想找一位西海岸的本地法師來瞭解一下這邊的風土人情。」

    自稱鄧德爾的中年法師再度用了個很有風度的邀請手勢。風吟秋覺得自己也沒有再拒絕的必要,指揮著野豬靠了過去,然後直接從豬背上跳上了馬車。

    「真是矯健的身手,難道您還曾在北方軍團中任職戰鬥法師嗎?」鄧德爾法師出聲讚歎,反倒是讓風吟秋一怔。他其實已經是有所收斂,並沒做出什麼超出常人的動作,最多只算得上是比普通人身手矯健一些,想不到還能得到這位來自帝都的法師的稱讚。不過看這位法師那有些虛浮發胖的臉,大約也能猜出這位貴族法師平日間也就只有在冥想室和圖書館裡活動活動,偶爾用葡萄酒什麼的陶冶一下情操之類,而且認識的其他法師大概也是如此。

    「只是平常的鍛鍊而已。好吧,讓我們開始一邊品嚐美酒,一邊好好交流一下吧。我也想知道您這樣一位來自奧由羅斯坦的真正貴族,為什麼會來這個鳥不生蛋的貧瘠之地。」

    風吟秋面無表情地聳聳肩,他的臉骨變形之後,連自己都能感覺到做什麼表情都有些扭曲,所以最好就是這樣一臉的冷漠淡然。但其實他心中早就笑出了聲,來自曾經的奧術帝國首都的法師在這西海岸可不是容易遇見的,即便曾遭受浩劫,但奧由羅斯坦現在也是大多數法師眼中的聖地,他是遲早要去拜訪一下。還有他身上那幾個閃爍著絕不算弱的奧術靈光的小飾品,如果能借來品鑑一番,那就再好不過了。

    ###

    阿托金男爵喘著粗氣,來到了短訊術通知的接頭地點。在魔網因為神怒之戰震盪後的後帝國時代,這種利用魔網的奧術傳訊已經變得不那麼方便了,如果只是二環三環的短訊術,距離依據環境只有數十到百里之內,不到帝國時代的十分之一,還極易受到干擾。就連曾經可以覆蓋整個大陸的六環奧術『心靈悸動』,現在也最多只剩下兩三千里的有效距離。

    當然,七環之上的法則性奧術中,依然可以有不受距離限制,甚至跨越界域的傳遞消息的奧術,不過那就不是尋常法師們所能接觸的層次了。

    「怎麼樣了?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灌木叢的陰影中,一個小個子正在焦急地走來走去,一看見阿托金男爵出現,立刻走過來問,焦急之意溢於言表。

    「請注意你的語氣,史蒂芬先生,你面對的是一個真正的帝國貴族,可不是那些需要巴結你們的下層組織。」阿托金男爵挺起胸膛,有些不客氣地回應。這個小個子的語氣讓他非常不舒服,這是個很危險,身份可能也很高貴的傢伙不錯,但也沒理由能對他呼來喝去。「我跑這一趟只是出於我和復興會之間的合作友誼,還有你們許諾的酬勞,並不是聽你們的指揮。」

    「…好吧,我道歉,阿托金男爵。」小個子很不自然地咧咧嘴,好像不得不吞下一口發臭的面包,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這是個看上去瘦削英俊的小個子年輕人,正是之前曾在奧斯星城裡和風吟秋還有劉玄應交過手的復興會法師史蒂芬妮,只是依然是男性的外貌,阿托金也對她的真實性別並不知曉。

    「不過…那確實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是通過執行部來直接下達的,可並不是我們個人發佈的低級任務,否則也不會使用六環的奧術來告知你了。而且我可以悄悄告訴你,那是延伸自會長大人的意志。如果不是我們在西海岸的人手缺乏,如果不是上一次的行動失敗導致我和平克斯這兩個僅存的執行部人員不得不返回總部,這樣重要的任務是怎麼樣也輪不到你來幫忙的。」雖然說是『悄悄』的,但史蒂芬妮的聲音並沒有悄悄的意思,還特意加重語氣瞪了瞪眼。「所以你最好能夠成功完成。」

    帝國貴族的驕傲也沒能讓阿托金男爵繼續撐住,他忍不住悄悄後退一步吞了一口口水,挺起的胸膛也縮了回去。不管是對一個法師,還是一個貴族還是一個投機鑽營的政客來說,復興會的任何一位會長都是需要下跪膜拜的存在。奧斯星城中那從天而降的兩個九環奧術其他人也許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剛剛一聽到消息,就立刻知道是怎麼回事。

    「咳,當然。盡力去完成那一位大人的意志,是每一個帝國貴族應盡的義務。」阿托金男爵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經地回答。「事實上,那個西方人確實陷入了非常危險的境地。矮人的神術戰士您是知道的,非常強大,有幾百個矮人把那個西方人和守護之手的聖武士死死包圍,差一點就真的把他們給宰了。我費勁了千辛萬苦,耗費了我們家族多年來埋藏的暗子和人脈才潛伏進去,終於抓到了一個機會……」

    「夠了。我用了足足八個飛行術捲軸趕來,可不是聽你講你的英勇故事的。你直接回答我,人帶回來了沒有?」

    「…沒有。」阿托金男爵的臉色稍微難看了一下,不過馬上接上說。「但我很完美地完成了基礎要求,從灰谷鎮裡把他救出來了,而且阻止了他前去灰谷鎮參與那一場危險的邪神祭祀。他現在應該和守護者高文一起去了寒風要塞。」

    「應該?你就這麼肯定他們不會返回去?」史蒂芬妮的臉色很難看。

    「我沒有理由非得讓他們跟著我走!」阿托金男爵努力申辯。「我獨自一個人出現在那裡,已經是非常可疑的一件事了!而且我足足把他們帶離了那裡足足兩天的路程,就算他們馬上又趕回去,那個祭祀應該已經完成了!」

    「但是那個祭祀還並沒有完成!如果完成,我會第一時間就知道的!」史蒂芬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是組織早已經設計好的西海岸a2號計畫,因為只是需要驗證一個戰略性的推論,所以過程我們沒有去安排掌控!那個祭祀到底是什麼時間,到底是怎麼樣去完成,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我,和組織必須知道的是,那個西方人有沒有參與進去?會不會有危險?」

    「……難道奧羅由斯塔的商隊還沒有到?按照時間他們應該在兩天前已經到了啊…」阿托金男爵滿臉是汗,臉色開始發白,又半是安慰半是肯定地說:「他們一定去了寒風要塞!他們必須會去寒風要塞的,那個高文騎士一定會這麼做。既然高文騎士一定會去,那個西方人也就沒有理由獨自返回灰谷鎮了啊。他並不傻,他自己一個人去那不是送死麼……」

    「如果他是去送死了,而且真的死了的話……反正我從沒見過會長大人對一個目標這樣看重過,我也從沒見過會長大人發怒過。但是我很肯定,我是非常不願意看到的。」史蒂芬妮看著阿托金男爵,雖然言語中並沒有威脅之意,但還是讓男爵大人的冷汗如雨,臉上越來越蒼白。「我想你也是不願意看到的,是嗎?」

    「好吧。現在你該感謝我,這次把中央分部庫存的所有飛行術捲軸都帶了出來…還有召喚風元素捲軸的,只是可惜沒有召喚風元素長老……但是也足夠我趕到那邊去了。」史蒂芬妮從腰間抽出一本捲軸,用精神力點開,身形開始浮空而起。

    「等等…既然是那樣重要的任務和目標,為什麼只是你一個人過來?」地上的阿托金男爵想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高聲問。「中央分部的執行幹部也不止你一個吧?如果會長大人真的那麼重視…兩位副會長大人是不是會親自趕過來?比如說格里芬大人…」

    「你希望他來嗎?」史蒂芬妮俯瞰著瞪了他一眼。

    阿托金男爵連忙搖頭,腮幫子的肥肉都飛了起來。

    史蒂芬妮再不說話,扭頭朝著北方飛去,速度越來越快,沒多久就只剩下天際的一個小點。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1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7
第四十一章

    後頸的刺痛讓阿達裡爵士從沉沉的昏睡中驚醒,他猛地坐直,從垂頭彎腰的假寐中一下繃直,頸椎和腰椎好像同時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同時伴隨著直刺入腦的劇痛。但即便是這樣的劇痛也沒能讓他迅速地完全地清醒,好一陣子之後他才喘著氣擺了擺頭,從辦公桌上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

    老了啊。雖然依然是站得猶如一桿標槍一樣地筆直,讓他原本就高大魁梧的身軀更顯得魄力逼人,但阿達裡爵士彷彿依然能從那些老朽的肢體和骨節中感覺到一陣陣腐朽的氣息正在瀰漫,侵蝕。相較於絕大多數同齡人,他的身體依然強壯健康得不可思議,但只有他知道,那些年輕時留下的傷痕早已開始不勝負荷,肌肉的僵直和痠痛,骨節之間鏽蝕的摩擦,都在無時無刻地提醒他,這具身體的壽命也許再沒多少時候了。

    甚至現在連精神和精力都開始衰退得厲害,換做是以前,他可絕不會出現這樣不知不覺坐在椅子上就睡著的情況。但事實上對於一個八十四歲的老人來說,這確實是非常正常的。

    一陣北風從窗口吹進來,好像是從剛才的夢裡帶出來的幻覺還沒消散,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和鏽蝕武器的味道。擺了擺頭,頸椎中又傳來一陣入骨的刺痛,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而有些隱約恍惚的興奮感升起來。他很清楚的記得,頸後的這個傷是被一個矮人戰士用斧頭砍出來的,那可是一個首領戰士,如果當時奧術鎧甲的輸出功率再小上一丁點,這一斧頭就直接把他的頭給砍下來了。

    不過他隨後就轉身過來,一拳把那個矮人戰士的半個頭給砸進了胸腔裡面去,只剩下一點點翻著白眼的小半個腦袋頂在肩膀上,那個矮人戰士還直愣愣地舉著斧頭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這才像個罐頭一樣的栽倒。其他周圍的矮人狂嘯怒吼著撲上來,但是在他手中的大刀面前全都被砍瓜切菜地砍成一地的碎塊。他經過奧術改造過的義肢即便是在純粹的力量上也遠比普通的矮人要強得多,手中精金長刀面對矮人們元素淬煉後的防具也能一斬而破,就算幾下崩斷之後也能隨手從支援魔像那裡拿出一柄全新的來,帝國煉金術鍛造出這樣一把鋒刃只需要一個小時而已,而那些野蠻的矮人很多都是要用一輩子來淬煉自己的武器和防具。

    鮮血,怒號,殺戮,榮耀,生命是如此的充實和有意義。只可惜那就是最後的一次戰鬥,直至今天,他再也沒機會啟動奧術鎧甲,伴隨他的只有那些越來越嚴重的老傷和病痛。

    好在這些傷痛也是讓他回憶那段年輕歲月的重要線索,這時候混合從夢裡帶來的那股腥味,讓他恍惚感覺又回到了那些年月。雄壯威武的帝國軍團,自豪自傲的士兵和戰鬥法師們,戰鬥的榮譽和獻身的英勇,都是他這幾十年來魂牽夢繞的回憶。特別是在這幾十年中眼睜睜地看著,聽著北方軍團慢慢地腐朽發爛,散發出各種令人作嘔的氣味,這份回憶尤其顯得珍貴。

    好在用不了多久,在他生命中最後的這一段時日裡,這些回憶就將重新變回現實。他伸手抓了一把不知道風中還是夢境中帶出來的血腥味,改造過的筋肉骨骼還是那樣的充實有力,那是帝國最後的巔峰時期的軍用製品,有著上百年的使用期,遠比他的生命更持久更有力。

    一陣急迫的馬蹄聲遠傳來,將阿達裡爵士從出神中驚醒,幾十年的軍旅生涯讓他一聽就知道,這騎士肯定有什麼急事,才會把這樣一匹好馬催得這樣急。

    站在窗戶邊遠遠看去,正好可以看見那個心急的騎士疾馳到了要塞口,門口的士兵正把他攔了下來,看那打扮似乎並不是軍團內部的人。

    很快地那個士兵就對那個騎士放行了,這讓阿達裡爵士有些意外。今天應該是莫利斯托參謀長手下的那些人在看守,那些連蒼蠅飛過都要想辦法刮一把油水的傢伙,居然這麼簡單的就放一個外人進了寒風要塞。看看那個人下馬朝這裡飛奔而來,很快地就看清楚了容貌,阿達裡爵士愕然之餘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原來是守護之手的那個叫做高文的年輕人。聽說他已成為了西海岸首屈一指的守護者,難怪那幾個傢伙也不敢為難他,守護之手的聖武士都是異常清貧的,而誰也不敢說永遠不會需要這些人的幫助。不過看著他疾馳而來的方向正是朝著自己這裡,難道是來找自己的?

    飛奔中的高文也感覺到了高塔上老人的視線,抬頭看了看,遙遙對著爵士行了個禮,只是腳下並沒有停下。很快的,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然後是禮節性地敲門:「爵士大人。」

    「進來吧。」阿達裡爵士笑了笑,輕輕一揮手,本身就虛掩著的門在法師之手的拉扯下打開。「我早就看見你了,年輕人。跑得這麼急,難道是有什麼很緊要的事麼?」

    高文邁步而入,對著這個比他高大雄壯得多的老人恭敬一禮。雖然他其實已經四十出頭,但是在阿達裡爵士面前他確實只能算是個年輕人。當他還只是個學劍少年的時候,這個老人就已經是鬚髮花白的北方軍團的指揮官,帶領著一幫軍團士兵四處肅清被天災嚇出了斯古特山脈的魔獸,艱苦護衛著西海岸的城市和聚居地。而且這是一位真正的軍人,在如今這個後帝國時代,這樣的人已經是屈指可數了。

    「是的。爵士大人,我有一件非常緊要的事情要向您匯報。」高文反手把門關上。阿達裡爵士也正是他們守護之手在北方軍團中最為信任,關係最為深厚的一位高層。實際上如果不是帝國軍人的身份實在太微妙,他所打下的奧術基礎又會本能地排斥任何一種信仰,這位在災變時期北地和西海岸最大的守護神早就是守護之手教會的領袖了。

    「是這樣的。奧斯星城最近發生的邪教徒叛亂您是知道的吧。一個崇尚復仇,信奉並不存在的復仇之神的邪教潛藏在貧民窟之中,在被神殿發現蹤跡之後突然帶領港口工人發生暴亂,奧斯星城的子爵大人都在暴亂中被人趁機刺殺。而我最近隨同一位西方來的法師朋友一起前去追蹤這群邪教徒,卻發現這群邪教徒很有可能藏匿在灰谷鎮中,受到北方軍團中部分人的庇護,然後……」

    高文將所有的經過,自己的推斷都毫無保留地詳細陳述出來。對於面前這個老人,他有的只是無比的尊敬和信任。阿達裡爵士雖然老邁,但是帝國軍人的榮譽和鐵血依然在他身體中流淌。當北方軍團中的很多人都淪為敲詐勒索的山賊土匪,和貴族家族勾結的僱傭兵的時候,只有阿達裡爵士拚命抵制這些腐化,他曾親手斬殺兩個帶兵南下劫掠村莊的中隊長指揮官,曾經先後把三個貴族家族派來的說客給丟出辦公室摔個半死,也從不染指任何和矮人有關的走私交易。用他的話來說,這些野蠻族裔根本就是叛變帝國的奴隸,每一個矮人手上都沾著帝國軍人的血,交易給他們的任何一粒糧食和麥酒,都是在褻瀆那些戰士們的靈魂。

    這是個將尊嚴和原則放在一切之上的真正軍人,而這種人當然會得到尊敬和信任。

    不過同時,這種人也得不到什麼權勢和利益。他拒絕卑劣和好處,也就拒絕了利益團體的跟隨,尤其是沒有了額外的收入,只靠著奧由羅斯坦那一年也不見得能送來一個月的軍餉,還有本地貴族那時有時無的本地護衛津貼,這位爵士連幾個侍從都養不起。然後當一個個跟隨他身邊的一同從帝國時代過來的老兵死去之後,這位爵士空有著北方軍團中最老的資歷和最高的功勛,卻只能逐漸淡出權力核心。

    當然,他依然是沒有半點水分的高層,他就算不怎麼說話,但是也絕沒有人膽敢忽視他的怒火。不談資歷威望這類東西,只是作為北方軍團在帝國時代僅存下來的奧術戰士,就沒有任何人能輕視他。

    所以高文在這樣緊急的時候,也是懷著極大的信心和希望來尋求這位老人的幫助的。他相信這位嫉惡如仇,視榮譽和信念更重於生命的老戰士,一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聽著高文講述的時候,老爵士的一雙濃眉也皺得很緊,能夠看出絲絲的怒火和殺意正在其中醞釀。聽完了之後,他喃喃沉聲說:「我也知道軍團內部早就腐朽透頂。但是他們居然就這樣毫無芥蒂地和那些矮人勾結,和那些邪教徒勾結,如果他們能夠拒絕一下,甚至稍微猶豫一點,我也要好過一點…….不過這也好。」

    「也好?」高文對老爵士這個結語有些理解不能。

    阿達裡爵士沒有回應和解釋,只是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下來,好像在思索一個什麼難題。半晌之後他終於點了點頭,邁步朝門外走去,對高文說了一句:「你跟我來。」

    寒風要塞作為北方軍團的總部,始建於輝煌無比的帝國時代,自然是非常雄偉廣闊,遠勝於西海岸任何一座城市。以奧術直接改變岩石形態修建的建築就如一座座小山一般,中間蛛網一樣交錯的道路和橋樑相互連接在一起,而最中央的監視塔高聳入雲,帝國時代時上面閃耀的全知魔眼甚至能監視整個西海岸和斯古特大山脈。

    但是時至今日,這個曾經輝煌的要塞也和其他地方的據點一樣基本上都破敗了。不少廢棄的龐大建築上堆滿了灰塵長滿了雜草,變成了一座座真的荒蕪石山,連綿不斷的地震早將那些蛛網一樣的橋樑和索道全部摧毀,一些道路也被廢墟給堵塞了。北方軍團的人員數量只有全盛時期的三分之一不到,還有不少駐紮在其他地方,如今只有稀稀拉拉的士兵和軍官像是一群丁口凋零的螞蟻一樣,在這個曾經宏大的要塞某些還算完好的部分中有氣無力地活動著出沒著。

    跟著阿達裡爵士一路走來,高文眼中所見就是這樣一副情形。距離他上次來到寒風要塞已經有近十年的時間了,這座帝國殘留下來的宏偉軍事堡壘絲毫沒有復甦的跡象,反而越見殘破。而在前方帶路的身為北方軍團現存名義上職位最高的老爵士,身邊卻也連一個邑從親衛都沒有,那高大雄偉的身軀彷彿已經有些佝僂和衰老。

    足足跟著老爵士快步走了十多分鐘,才來到了要塞後方的一座高大建築物下。這個建築的外壁異常高大厚實,上面有幾處塔樓一樣的東西,也沒有窗戶,可見原本是個極為緊要的地方,但是現在兩扇大門只是虛掩,四五個士兵懶懶散散地癱坐在門口圍著一堆篝火。

    看到阿達裡爵士,那幾個士兵連忙都站了起來,對著他行了個還算有模有樣的軍禮,這位老爵士就算沒什麼實權,畢竟也還是北方軍團的精神標誌之一。

    「這裡就是北方軍團最大的裝備庫,曾經是整個軍團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之一。」阿達裡爵士似乎是在向高文介紹,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就對那幾個士兵命令:「給我打開b12倉庫的大門。」

    那幾個士兵的神情為之一呆,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個為首的猶豫了一下,說:「但是,開啟倉庫需要參謀長大人簽署的命令書…」

    「b12倉庫裡存放的是我的專屬裝備。」阿達裡爵士低聲重複了一次命令:「我取出專屬裝備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打開。」

    幾個士兵還是沒有動彈,只是臉上明顯露出了尷尬和為難的神色,為首的那個額頭上都浸出了汗水,張口結舌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阿達裡爵士靜靜地看著這幾個看守裝備庫的士兵,臉上的森然和陰沉似乎能滴出水來,半晌之後他才開口緩緩說:「b級倉庫的動力源是可以通用的,把其他倉庫的動力晶石取下來換上去就可以了。」

    為首的士兵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左右四顧地猶豫了一下,又是張張嘴結果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使用記錄上寫上是我的要求就可以了。」老爵士面無表情,好像麻木了一樣說。「我只能用這一次,只會開啟這一次而已,消耗幾單位的動力而已。」

    「是是,我這就去為您開啟。請爵士大人您稍等一下。」為首的士兵如蒙大赦地連連點頭,對著周圍的其他幾個同伴使了個眼神,然後就全都一起跑進了虛掩的大門中去。

    「連最基本的動力晶石都拿去賣掉了……」阿達裡爵士喃喃地搖搖頭,眼光中看不出絲毫神采,好像一個垂暮老人看著自己的兒孫正在慢慢死掉。「…看來除了那些實在搬不動的,這裝備庫中能賣的東西已經沒多少了。」

    後面的高文也有些無語,看那幾個士兵猶豫的模樣,他原本還以為是軍團內其他高層對阿達裡爵士的排擠而故意刁難,哪裡知道原來是這樣的原因。早知道北方軍團內已經爛的不成樣子,卻沒想到居然到了這樣的地步,連最緊要的裝備庫中的東西都賣了個精光。

    沒過多久裝備庫中就傳來低沉的嗡鳴聲,然後就是潤滑不良的巨大機關吃力挪動的咔咔聲,然後那幾個士兵就滿頭大汗滿身塵土地鑽了出來,站成一排對著阿達裡爵士敬禮:「爵士大人,您需要的已經為您開啟了。」

    「你跟我進來。」老爵士一絲不苟地回了一個軍禮,側頭對著高文示意了一聲就邁步走了進去。高文也跟著走入了虛掩的大門,站在門邊的幾個士兵有兩個還想要阻止,和其他幾個互相對視一下之後聳聳肩,又坐回篝火旁邊去了。

    大門之後是一個縱寬高都有數十米的巨大空間,動力晶石的開啟也點亮了幾顆屋頂和牆面上的照明水晶,昏暗的光線下,隱約能看見四周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魔像肢體。這些奧術煉金製品曾是軍團戰鬥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缺乏必要的保養和維護的話也只能漸漸地淪為廢品。但是高文的眼力不錯,能分辨得出這些魔像都是被人拆開後丟棄在這裡的,裡面核心的各種晶石,奧術紋路等等相對值錢的都不見了,只留有一些刀劈斧鑿的破壞痕跡。顯然在徹底淪為廢品之前,就有北方軍團的人來把裡面能換成錢的東西給挑了出來。

    走過這魔像墳場一樣的大廳,後面是幾條佈滿了灰塵的通道,穿過這通道之後是一扇要小多了的厚重圓形石門,原本像是鎖一樣互相咬合的地方已經開啟,露出後面一個普通房間一樣的空間。這樣的佈置,看得出這裡是用來放置相對珍貴的裝備的。而這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套放在木架上的怪異裝甲,旁邊是兩個長長的木箱。

    阿達裡爵士走到這副怪異裝甲面前停下了腳步,默然地注視著裝甲,半晌之後才說:「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穿上這具奧術戰甲了。其實上面的充能法陣還算完好,只是我的精神和身體大概承受不住了…而且因為要和魔網溝通,每具奧術戰甲從設計上就要和使用者的精神綁定,其他人絕對無法使用。所以我死之後,這具戰甲大概也會被軍團裡的某個傢伙拆解,像外面的魔像一樣把能賣的部件都賣掉,剩下的就當做垃圾扔掉……要知道即便是在帝國時代,這具戰甲可都是只有各個軍團中最精銳的戰士才有資格佩戴的尖端裝備……我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穿上這套戰甲時候的心情……」

    高文不知道自己說什麼好。守護之手算是對奧術的態度極為寬容的教派了,但也並不支持那些想要回覆帝國榮光讓奧術重回巔峰的法師,儘可能地銷毀這些帝國時代遺留的法術物品是所有教會之間默認了的共識,不過作為一個戰士,他又對這位可敬老人的緬懷很是同情。

    而且他有種古怪的感覺,雖然阿達裡爵士把他帶到這裡,這一路來也對他說了不少話,但真正要說的卻還沒有開口。

    這時候阿達裡爵士揮了揮手,木架上那一套鎧甲猛地自動彈開分解成了數十個大小不一的部件,然後飛快地重新附著在他身上重新組合起來,呼吸之間就完全裝備在了這個老人身上。這套鎧甲並不像是普通意義上的全身鋼甲一樣把身體上的要害都籠罩起來,相反它看起來不但一點都不厚重凝實,還有不少個從防護角度來說完全暴露出來了鏤空花紋,上面的奧術紋路和鑲嵌著的寶石閃爍出了微微的輝光,讓其看起來更像是一套有些古怪的工藝鎧甲。

    但高文當然知道這絕不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這可是帝國時代最為尖端的奧術技術打造出來的軍用武器,實際上他雖然不懂奧術,但作為在神道上造詣頗深的聖武士,就在阿達裡爵士穿上這套鎧甲的同時他也感覺到了周圍的世界法則都發出了微微的震動。

    「年輕人,我問你。你覺得北方軍團為什麼會墮落成現在這樣子?」

    阿達裡爵士忽然開口了。好像穿上了這套鎧甲的緣故,他現在的聲音變得有力了許多,充滿了生機一樣在這室內震動得人耳朵微微發痛。

    「因為帝國已經不在了。」高文回答。實際上老爵士的這個問題西海岸很多人都思考過都討論過,這幾十年下來,北方軍團一步一步地慢慢淪落都在人的眼裡,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失去了歸屬和統御的軍事集團沒有直接墮落成為惡一方的軍閥,這已經算是運氣不錯了。因為南方大草原上的獸人的侵略性遠大過於大山脈中的矮人,奧羅大平原的地理位置也直接處於獸人的侵略半徑之下,奧羅由斯塔和中央大平原的地方貴族們肯定要盡力滿足南方軍團的需求。只靠著西海岸貴族們的供給,北方軍團的士兵們當然生計艱難。變賣軍團裝備和物資,成為貴族僱傭軍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最主要的還是出於維護自身利益的需要,軍團的高層並沒有解散軍團的意思,職位傳承給自己的子孫們之外,還不斷從各個渠道吸收新人,使之在天災綿延的時代中都能延續下來。如今軍團中的軍官很多都是出身西海岸貴族,也有奧羅大平原的貴族子弟,低層士兵的來路更是五花八門,有貴族私兵有流民甚至還有收編的土匪山賊,如此一來自然是越來越不堪。

    「對,帝國不在了。失去了歸屬,失去了榮譽和靈魂的軍隊,就只是一塊失去了生命的屍體,徒具形狀之下只是一團團發臭的爛肉罷了。」阿達裡爵士轉過身來,看著高文。「那麼你覺得要用什麼樣的辦法,才能令這具屍體重新煥發出生機呢?」

    高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好像重新有了活力和精神的老人,半晌之後嘆了口氣,說:「歸亡教會雖然和我們守護之手理念相悖,我們之間偶爾也有衝突,但是我覺得他們的教諭中有一條非常有道理:那逝去的終究已經逝去,任何因為不捨的強行挽回,都是對其存在本身的褻瀆。」

    「絕望的囈語,無力者的自我開脫罷了。我記得我曾經勸過你,年輕人,所謂的神靈只是弱者臆想的寄託。」老爵士的聲音鏗鏘有力,還帶著宛如刀劍互擊的煞氣。「腐臭的血肉需要的是鐵與火,對於一具早已經腐爛生蛆的屍體來說,只有火焰之後的灰燼之中才有可能重新誕生出生命的尊嚴。」

    阿達裡爵士一頓足,一旁的木箱陡然碎裂,幾把足有兩米長短的長刀居然被這一頓足的力道震得跳了起來,老爵士隨手一抄,就已經將其中兩把握在了手中。這看起來至少有兩百磅以上的斬馬大刀在他手裡輕巧得好像兩根牙籤一樣。

    噗的一聲輕響,是空氣忽然被拍擊的炸裂聲。手持雙刀的老爵士忽然就那樣在高文的眼前消失,然後出現在了他身後的通道中,因為閃現而排開的空氣將四周的灰塵吹得高高飛起。

    「答應我,年輕人。留在這裡,不要去打攪那一場重生的火焰。這是我對你的請求,也是因為我們這些年來的友誼而送上的警告。」阿達裡爵士魁梧高大的身形,還有手中那兩把大刀幾乎將本來就不寬的通道全部佔據,那一雙不久之前還渾濁麻木的老眼現在閃著火焰一樣的信心和精力,緊緊地看著高文的後背。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2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7
第四十二章

    「是您,您怎麼會和那些事扯上關係?…您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傢伙做出那種敗壞北方軍團的名譽的事情來?」

    高文苦笑。,他沒有回頭,不過就算這樣也能感覺到後背上因為老爵士的注視傳來的灼熱感。他之前再是如何地預料,都沒有想到過這位視榮譽和尊嚴更甚於生命的老人,居然會和那一團亂麻的齷齪事扯上關係。現在看起來,阿達裡爵士可不只是單單地知情而已。

    「無論我想要去怎麼阻止,北方軍團已經徹底沉淪墮落,這是無可挽回的事實。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它腐朽衰敗成可燃的屍蠟和沼氣,一把火燒掉,在灰燼裡才有重生的可能。」

    阿達裡爵士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好像穿上了這身奧術鎧甲,讓他整個人都重新回到了充滿活力的壯年時代:「帝國已經不在了。軍人們忘記了榮耀,也忘記了責任,剩下的只是一群蠅營狗苟的可憐蟲而已。那不妨讓他們在血與火的洗禮中完全毀掉,經歷過這場洗禮的年輕軍人們,才能重新撿回自己的榮耀和責任。」

    「您…做了什麼?」高文問。如果說阿達裡爵士是那一場邪教陰謀和矮人的背後主謀,是絕不可能的,無論這個老人再傷心絕望也做不到那樣的程度,就像垂死的雄獅也許可以容忍蒼蠅和禿鷲在自己頭頂上飛舞盤旋一會,卻絕不至於和它們一起去大嚼那些爛得直流屍水的腐肉。

    「我其實也沒做什麼。只是給了那些邪教徒一個機會,一些渠道而已。」老爵士沉聲回答。「那些西方人這些年來飽受欺辱,但是我卻並不覺得他們可憐。一群不敢拿起武器用血來捍衛自己尊嚴的傢伙,自然也沒有尊嚴可言。但他們後來開始尋找反抗的機會,那我也可以順便幫他們一把,告訴他們一些小消息。僅此而已。」

    「…那些西方人很會做生意,居然想辦法繞過了那些貴族的封鎖,和那些野蠻的矮人搭上了線,我就知道他們也一定會像現在這樣勾搭在一起。而軍團當中那些腐朽透頂的傢伙只要是有錢就可以收買,我曾經還希望他們會拒絕一下,至少還記得自己帝國軍人的身份,不要和那些蠻族狼狽為奸,但是現在你所告訴我的,很明顯那些只是奢望而已。」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高文問。

    「當然是試圖凝聚出真正的復仇神靈。我想大概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復仇血祭。」

    「這不可能,真正的神靈怎麼可能無中生有,那不過是臆想出來的邪神而已!」

    「當然可以。」老爵士淡淡說道。「那又不是你們稱之為真神的世界法則本源聚合體的,只是泛概念意識高維聚合體,和你信奉的守護之手是一樣的被稱之為次級神的存在。年輕人,難道你不知道你所相信的其實也只是締造出來的麼?」

    「不。守護生命,守護同胞,守護我們自己所愛的人,那是源自我們每人內心深處的本源力量,就算不是和元素古神,自然神靈一樣以物質方式呈現外觀展現威能,也是絕對真實不虛的。」

    「那復仇也是,年輕人。那依然是源自人內心的真實衝動,從技術層面上來說是一樣的。」

    「技術層面……」高文忽然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才問:「是您在幫助他們?」

    「怎麼可能。我不過是一個退休的老兵,怎麼能做到那樣的事?」阿達裡爵士沒有回答,又好像是回答了。

    「那麼,是誰?」

    「和你無關。你也最好不要去知道。」老爵士回答得很平淡,只是他同時舞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刀,激盪而起的風聲卻在通道中迴蕩得刺耳。「你是個很好的戰士,我一直很欣賞你。守護之手也是我所認同的為數不多的幾個神靈之一,但是信奉了神靈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受到了那些概念聚合體的影響,不管我怎麼勸說,你是肯定要轉回去通知其他神殿的。我不能讓你們去妨礙那即將燃起的火焰,所以我只能讓你留在這裡了。」

    「而既然最後這一次穿上了這一具奧術戰甲,我也不想再在這裡旁觀,靜靜地等待著結果,我要趕過去親手把那場火燒得更熾烈,我要去親眼看著那些爛肉和蒼蠅在火焰裡化為灰燼。然後我還要帶領著新生的力量,在這火焰中重生。」老爵士將刀橫在眼前。淡淡的白色光下,以帝國時代的煉金術鍛造的刀刃即便經過了這數十年的光陰,依然是寒光四射,不減絲毫鋒銳。只是映照出的那張面容上已經滿是皺紋,老朽不堪。

    「但是您也應該知道,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同時我還要想辦法制止您和您那危險的計畫。」高文緩緩轉過了身,抽出了長劍,身上鬥氣的光芒緩緩亮起。「那是我的責任,是我的諾言,也是我的信仰。」

    「那麼年輕人,讓我看看你的信仰。」

    幾乎就在最後一個音節從老爵士的口中吐出的同時,他高大雄壯的身軀就猛地出現在了高文面前,那兩把長刀也是隨之而來猛力斬下。

    並不是如同剛才那樣瞬間移動的閃現術,只是快到了極點的速度,阿達裡爵士那龐大健壯的身軀帶出的空氣流動如同在這甬道中捲起了一陣風暴,那兩把長刀破開空氣的風聲簡直是震耳欲聾,那過長的刀鋒甚至在揮動的時候就砍入了周圍的岩壁,但是卻幾乎沒有受到絲毫的減緩,大片的岩石如同軟泥一樣的被切落被崩飛再被這罡風帶起一同如山呼海嘯地劈來。

    當的一下兩個巨響融合成了一個震耳欲聾的長音。高文用足了所有的力量,鬥氣和技巧才把這兩刀卸開,餘勢未盡的刀勢直接將這不大的地下室給斬得粉碎,無數石塊泥土如雨而下。

    經過『守護』『堅固』鬥氣加持到極限,甚至本身就因為高文的常年佩戴而帶有一絲『守護』法則性的長劍發出刺耳的呻吟,險之又險地撐過了剛才的巨大衝擊。而高文的虎口已經崩裂,手腕也好像完全沒有了感覺。高文可以肯定,剛才這兩刀的連斬足以將一座不小的岩石堡壘給劈成兩片,就算是那個灰谷鎮所見的矮人首領神術戰士也不見得能接下這樣的攻擊,這畢竟是代表了帝國時代高端軍事力量的一擊。在奧羅由帝國時代,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異族神術戰士,在用奧法武裝起來的精銳戰士刀劍下被一一斬殺。

    但西海岸的首席守護者畢竟不是普通的異族神戰士,遠比普通的高階武士更要圓熟靈活的運勁技巧卸開了斬來的巨力之後,高文手中的長劍藉著餘勢從他身後一轉,雙手交替換握,長劍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形之後又帶著卸開那一斬的餘勁刺向了阿達裡爵士。

    這一劍攻守一體轉換靈巧得不可思議,明明是高文幾乎招架不住這一斬,但是老爵士的長刀還斬出來不及收回之時,高文的長劍已經刺到了他的胸口之前。那一套怪異的奧術鎧甲並沒有護住胸口的要害,看起來正是空門大開,而這一劍還帶著招架斬劈的餘勁,就算是尋常鋼甲也能輕易刺個對穿。但是長劍及身的阿達裡爵士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也沒有多看一眼,好像那不過是一根隨風吹來的草莖一樣。

    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響起,長劍在離老爵士胸口還有一寸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好像遇到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劍身都在前刺力量的擠壓下微微彎曲,劍尖和莫名的抵抗力摩擦發出吱嘎聲,但就是無法再朝前刺進一寸。這是『屏障式力場護甲』,奧術戰甲真正的防護手段之一,足以能抵擋獸人勇士狂暴之後的重劈,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抗拒一些神術的效果。這就是帝國時代巔峰時期的軍用製品,足以讓一個普通士兵對抗那些最為強大的異族戰士。

    更何況能有資格穿上這種奧術戰甲的也不會是普通士兵。阿達裡爵士並沒有收回長刀,雖然高文這一劍沒有絲毫作用,但他本人已經欺近到了一個幾乎和他貼身的距離,也許在他的力量和手中的長刀下周圍的岩壁和泥土根本算不上什麼阻礙,不過再要攻擊這樣距離的對手也是極為不便,憑著無數場戰鬥和搏殺鍛鍊來的經驗,他直接沉肩狠狠撞了上去。

    轟的一聲,高文的身體像是出膛的炮彈一樣飛了出去,撞在不遠處那垮塌了一大半的岩壁和碎石中,再把那已經不成樣子的儲藏室給撞得更加不成樣子,碎石如雨而下。

    高文沒有再站起來,垮下的土石幾乎將他整個都埋了起來,只剩下頭和小半個胸膛一隻胳膊露在外面,而那胸膛已經明顯地凹了下去。猛烈的咳嗽中,大股大股地血沫從他嘴裡朝外湧。

    阿達裡爵士站立不動,看著再沒站起來的高文,他好像也沒有再出手的意思。插刀入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藉著朦朧的水晶燈光一看,已經是一手的鮮血。他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傷痕刮開了皮肉,只差一丁點就刮開了他的頸動脈。實際上,如果不是成千上萬的戰鬥和殺戮中培養出來的直覺和本能反應讓老爵士最後時刻偏了偏頭,這一下就能正正地將他的頸部動脈劃開。

    「這可不像是守護之手聖武士的打法。」老爵士眼中露出一抹讚賞之色,淡淡地笑了。「不過我還是要說,幹得好,差一點就真成功了。我可是有幾十年沒這樣冒過冷汗了。」

    「…這也是我不久之前剛學的…」幾乎是鑲嵌進石壁的高文也吃力地笑了笑,一邊回答一邊吐著血沫,剛才那一撞把他胸口的肋骨幾乎全部都給撞斷了,而他還沒有被埋住的那隻手的食指也是呈現一個古怪角度的彎曲,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斷骨。剛才他就是用這隻手指衝破了奧術戰甲的力場屏障,險些把阿達裡爵士的頸動脈給劃斷。

    守護之手聖武士的鬥氣遠遠勝過任何全身鋼甲,但高文卻傷成這樣,正是因為他丟下了長劍之後盡力將所有的鬥氣都集中在了那隻指尖上。也許這並不是種聰明的做法,鬥氣並不是靠著簡單的堆積就能疊加力量的,將全身的鬥氣防護都撤去集中到一個指頭上,也不過是將這指頭上的鬥氣能量提升一兩倍而已,但就靠著剛剛這樣似乎很笨的辦法,高文總算是險些爭取過來一絲勝機。

    「生命能提高到極高的濃度,法則性的等級也會隨之提升,在一定程度上干擾到奧術的運轉。而只有本身的肉體才是生命能的最佳載體。這是跟那些西方人學的手段是麼?我很多年以前見過,相較之下你用得稍微粗糙了點。」阿達裡爵士點了點頭。作為帝國時代曾受過最正統最巔峰的奧術訓練的軍官,他即便是在奧術本身的造詣和見解上也能令現在八成以上的法師汗顏。「不過只是這些還不夠……應該是你從那一劍上感覺到力場屏障的運轉節點…真是了不起的天賦和直覺,如果在帝國時代,你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奧法戰士。真是可惜。」

    高文沒有再回答,只是不停地咳著血沫。身為西大陸有數的高階戰士他的身體素質當然很強,但是再強的身體素質,在肺被斷裂的肋骨插進去之後能說的話真的也不多了。

    「我看到了你的信仰。只是還遠遠不夠強大而已。那麼再見了,不,永別了,年輕人。」阿達裡爵士最後看了高文一眼,雙手持刀交叉向前,虛空中魔網的振動,將難以言喻的法則編織成一道灰色光芒射出,無聲無息地沒入高文的身體中去。

    沒有任何的響動和傷害,只有高文的皮膚迅速地干枯變色,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刷子沾滿了顏料在他身上塗抹一樣,幾個呼吸的時間,他整個人連同身上的皮甲都化作了再沒有一點生機的灰沉沉的岩石,連他最後一個咳嗽中咳出來的血沫,也在離開他嘴邊的時候化作了幾粒石珠滾落在地。

    這是高達七環的法則性奧術『石化術』。在後帝國時代,這個層次的奧術已經是判斷法師和大法師之間的重要分水嶺,而在奧術文明的巔峰期,這只是精銳戰士的制式裝備附加的能力之一罷了。

    阿達裡爵士雙刀再隨手一斬,原本就差不多崩塌了的牆壁和上方天花板全都崩潰了下來,把已經完全化作一尊石像的高文完全掩埋在碎石和瓦礫中。

    轉身大步走出了裝備庫的大門,外面的陽光直射在臉上,讓老爵士微微有些暈眩的感覺。幾十年沒有穿上這具奧術戰甲,沒有觸摸過這麼深層次的魔網,讓他的精神確實有一些不堪負荷。再沒有大批的法師作為後勤人員來輔助,奧術戰甲對肉體和精神的損耗對他這樣一個年逾八十的老人確實是太過分了。

    甚至可以說是致命的。

    不過想到那即將燃起的火焰,阿達裡爵士的精神就是一振。頸部傳來的刺痛,和身上其他地方的老傷傳來的疼痛交織混合在一起,將他那些沉寂多年的熱血都激發了出來。沒錯,這就是戰士需要的東西,一個老兵需要的東西。不聲不響地死在辦公桌前或者是自家的床上,對於一個老兵一個老戰士來說實在是太窩囊太恥辱了,只有將最後一口熱血噴灑在為了追求榮耀和榮譽的路上,在血與火中燒成灰燼,這才是最合適的歸屬。

    掃了一眼圍在門口的軍官和士兵,眼光一一從那些或是驚詫或是震怖或是不可思議的臉上掃過,阿達裡爵士心中只是一片冰冷的平靜。還沒邁出裝備庫之前就感覺到了這些人,剛才在裡面發生的動靜也足夠把其他人引來了,不過這個時候再是誰來再是多少人來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無論是爛肉上的黴菌還是蒼蠅屍蟲,在火焰中都會得到清除。

    「給我準備一具急速型行軍魔像。不要用其他藉口推脫,我知道要塞裡至少還有兩具能夠正常動用的。我不管那是誰藏起來打算私人使用還是準備賣掉的,我現在以目前要塞高級長官的名義調用。」

    聽著阿達裡爵士平淡中充滿了威嚴的聲音,周圍的士兵和軍官都有些不太適應。這位老爵士已經淡出權力圈很久了,在很多人心中幾乎已經成了一個單純的象徵物,幾乎都不敢想像他還會發出這樣強硬的命令,而且從理論上來說,在軍團長一職一直空缺了的現在,這位爵士確實是要塞如今職位最高的幾位長官之一。

    而實際上,看著老爵士身上那一套隱約閃爍著光芒的奇特戰甲,還有手中的兩柄長刀,就沒有人膽敢隨意出言糊弄。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每一個北方軍團的人都清楚軍團中最寶貴最強大的幾個壓箱底戰力是什麼,穿上了奧術戰甲的老爵士絕對算是其中一個。毫不誇張地說,只要阿達裡爵士願意,他一個人就能把如今的寒風要塞所有人都砍了。

    「爵士大人…您…您…怎麼穿上奧術戰甲了?沒有和參謀長大人他們商量麼?您的身體…您的身體……」這些人中職位最高的一個大隊長吞吞吐吐,期期艾艾地說。他是知曉關於這具奧術戰甲的具體情況的,也知道老爵士也許只能穿上這一次了。

    呼的一下刀風閃過,這個大隊長頭頂上的軍帽和一頭褐色捲髮飄起老高,然後在北風中紛紛揚揚的灑了出去。阿達裡爵士收回長刀,聲音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威嚴:「有可靠情報顯示矮人方面有異動。所以我宣佈現在為緊急戒備狀態。而根據帝國軍律第一百零四條,在戒備以上級別的狀態下,違抗軍令可以就地斬殺。考慮到你們沒有經歷過這種狀態,連演習都沒有過,所以我可以原諒你們一次。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

    滿頭的冷汗從大隊長剛剛禿掉的頭上滾滾而下,然後猛地跳起來轉身對著身後的士兵大吼:「沒有聽到爵士大人的命令麼?行動起來!士兵!」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2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7
第四十三章

    風吟秋也沒有想到,自己重新回到灰谷鎮的時候居然是如此的輕鬆。

    原本在他的預料中,不說是要經歷重重盤查,算盡心機使足手段,至少也要是費點心思才行的。但是現在他坐在那兩豪華馬車之中,喝著來自奧羅大平原,用鄧德爾法師的話來說可是帶著大平原的陽光氣息的葡萄酒,和那位商隊主人,自稱來自奧羅由斯塔的霍華德家族的鄧德爾法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舒舒服服地就這樣進來了。那些之前對他和高文百般刁難和盤查的北方軍團士兵似乎連靠近這輛馬車都要小心翼翼,說話聲音也放到最低,偶爾看到馬車上和那些騎士手中旗幟上的徽章的時候,眼中露出的都是敬畏的神色。

    每年奧羅大平原的商隊帶來的盈利,在北地貿易中佔到了七成以上,其中奧羅由斯塔的商隊又佔了一大半。拋開單純的利益來說,即便是在現在這樣的後帝國時代,邊遠地區的人對於中央大平原,對於曾經輝煌無比的帝國首都奧羅由斯塔,都抱著一種本能的敬畏。連那隻一直跟在大車附近,一看就是受法師操控的大野豬,這些士兵看著也不敢露出絲毫的嘲笑之色,還有幾個傢伙不知道從哪裡提來的幾桶食物送到這法師的古怪寵物面前。

    原來這才是真正帝國貴族的氣派。小口品嚐著杯中酸甜微醺的葡萄酒,風吟秋這時候才有這樣的感覺。不只是外面北方軍團士兵對這對車隊的態度,還有這車中的裝飾,用度,主人言談舉止間流露出的修養,之前他在奧斯星城和羅斯切爾德家族中所見的那些法師,相比之下說是貧寒下賤的鄉間領主真不為過。

    當然來自帝都的真正的帝國貴族的豪奢,可不只是體現在這樣的微末枝節上。

    閉眼微微回味了一下葡萄酒的味道在口中慢慢散開,昇華,風吟秋睜開了眼睛,說:「好了。我現在感覺我的精神力恢復了不少,鄧德爾閣下,可以把那個奧術胸針給我試試了。」

    「哦?你確定能行?這胸針寶石裡記載的可是一個極為強大的六環奧術,你所學的那個蓄能法術能承受得住嗎?」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對面的鄧德爾法師依然還是興致勃勃地把自己胸口的那一個胸針取了下來,放在手中遞了過來。

    風吟秋裝作沉吟了一下,然後才點頭說:「根據那位大法師所遺留的記載,這個『不定性蓄能術』雖然只是六環的奧術,但是也可以儲蓄同樣達到六環的奧術。」

    「哦?這真是太神奇了。只可惜您發現的只是書籍的殘卷,沒有那位大法師的名字。我想即便是在帝國時代,能發明這樣一個神奇的奧術的也一定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大法師。」鄧德爾法師感慨一番,然後就毫不猶豫地把那個隱含了六環奧術的胸針遞給了風吟秋。

    風吟秋將胸針握在手中,不動聲色地觸發了胸針寶石中蘊含的那一個觸發點,瞬間深達觸及六層魔網的奧術便完整地拓印到了他靈魂深處的萬有真符之中。

    刻印附魔上六環奧術,這幾乎就已經是常規可恢復性奧法物品的極限,無論是再純粹的晶石和製品工藝,想要人工造就一個法則性的可持續自我循環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這種可以重複使用的奧術道具一般來說也就只能止步於六環。而能達到這一個地步的奧法物品,當然也是精品中的精品。在西海岸任何一家貴族世家中,這樣貴重的東西肯定是被當做家族重寶隱秘收藏起來的,絕不會輕易示人,而現在這位鄧德爾法師卻是輕輕鬆鬆地就將之遞給了一個剛剛認識不超過一個小時陌生人手裡。

    「嗯…」鄧德爾法師點了點頭,有些猶豫不定。「…魔網確實觸動了,胸針上的法術被激發了。但我依然感覺不出你所使用的那個蓄能法術……是我的感知還不足夠嗎?還是這個法術的平復設計做得非常完美…」

    風吟秋笑而不答,當然他那扭曲了肌肉的臉讓這樣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古怪。用這個杜撰出來的『不定性蓄能術』,他算是把這位貴族法師身上的幾個奧術物品中的法術都拓印進了萬有真符。帝國時代巔峰時期奧術有十萬之眾,據說現在留存下來的只有五分之一左右,某個法師運氣好得到某個前代大法師的遺物,學習到某種失傳的強大奧術這種橋段並不新鮮,他隨便拿來一用,還真把這個貴族法師糊弄了過去。隨之而來的便是萬有真符與這方天地,以及魔網的契合也更一步的提升,他隱約可以估計到萬有真符所能調動的奧術量已經達到了一萬四千點左右,這讓他心中更添加了幾分底氣。

    當然,增加的也不僅僅是奧術量。

    風吟秋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了看外面的景象。車隊已經停在了灰谷鎮前,周圍的騎士依然盡責地把這座車廂護衛在中間,四周荒地上的景像有些千篇一律,依然到處都是碎石雜草和貧瘠的沙土,不過附近周圍有一些因為年久失修從附近山體建築上剝落下來後滾到這裡來的巨大岩石,雖然表面有風化的痕跡,但緊密光滑的石質還是顯示出當年帝國軍事建築的冰冷和強硬。

    風吟秋伸出手指對準了附近一塊足有小屋大小的岩石,剛才拓印進萬有真符的六環奧術飛速演化,然後變作了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從他手指激射而出正照在那塊岩石上。光芒的散射並不大,即便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之後也不過是比拳頭略大些而已,照在岩石表面上就形成一個暗紅色的光斑,而幾乎只是半秒鐘的時間,光斑周圍的岩石就開始變得通紅,再過一兩秒之後,足有小半塊岩石就化作了一灘滾燙的熔岩流了下來,附近的荒草和隱匿其間的一些蟲子也燃燒了起來,焦臭味順風傳出老遠。

    車旁護衛的騎士們已經對這樣的場面見怪不怪了,最多只是因為這道法術的威能而多看了幾眼而已。而那些北方軍團的士兵們則都嚇了一跳,旋即又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為這個奧術的破壞力震驚不已。

    風吟秋頗為滿意地收回了手。這個奧術並沒有完全釋放,他能感覺到這樣的光芒照射至少還能持續兩三秒之久,在他手指的操縱之下靈活變幻位置,百米之內融金化鐵只是眨眼之間的事,而且按照常理來說,但凡是血肉之軀都不大可能硬抗得住這樣的熱度,不要看四周北方軍團的士兵足有數十上百人,但只要他用這個奧術一指一掃就能燒成一地的屍體。不愧是足足達到了六環的高階奧術。

    「六環『極熱死光』,軍隊中常用的奧術。野蠻粗俗了一點,不是嗎?相對於這個胸針這樣具有美感和藝術氣息的外形,這個六環奧術真是有些不大相配。我非常懷疑當年製作這件奧術物品的法師的審美觀感。」鄧德爾法師卻是撇了撇嘴,看了眼外面法術留下的痕跡頗是不以為然。「這個奧術應該是參考了太陽神殿的光線類神術研發的,所有的改良都在單純地加強殺傷力和破壞力,對於那些講究實用的傻大粗的軍人來說也許不錯。但對於奧術本身的美感來說真是醜陋得一塌糊塗。如果不是學院規定帶著學生遠足實踐的導師必須佩帶足夠的殺傷性奧術道具,我絕不會把這樣的胸針佩帶在身上。」

    「相對來說,您施展的那個蓄能法術就堪稱完美,我幾乎完全感覺不到魔網的振動,當然這一方面是因為我的感知力深度不夠,但更重要的是說明了法術公式的循環完美無瑕,沒有引起絲毫的漣漪。您這幾次的試驗也完全沒有意外,都很完美地把道具中的奧術儲蓄起來,延緩釋放了。不管是二環三環四環還是六環,不管是幻術還是增益附魔還是塑能都非常完美地成功了。雖然我還不清楚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樣的實用性,但只從法術本身的效果來看,絕對堪稱完美。在此我代表學院向您做出邀請,請您有空的時候一定要來魔法學院一趟,那幾位醉心於研究奧術公式的教授一定會對這樣完美的奧術很有興趣的。」

    「好吧。等有機會了我一定會去的,也許用不了多久,我保證。其實我也早就想去奧羅由斯塔見識一下真正的奧術。」風吟秋點點頭。帝都奧羅由斯塔是他這次歐羅之行的目的地之一,自然是必去的,只是到時候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至於現在這個臨時杜撰出來的『不定性蓄能術』,風吟秋倒也沒想過能一直能瞞天過海下去。也就是眼前這位養尊處優的鄧德爾法師沒什麼戒心和江湖經驗,先入為主地認定了他是羅斯切爾德家族中人就完全地放下心來,這才被他糊弄到這個時候。而對於那些真正鑽研奧術的法師,他可不覺得這種根本就和奧術沾不上邊的手段能瞞過去。

    「奧羅由斯塔最了不起的可不是奧術,而是藝術!是詩歌,戲曲,音樂。這位法師閣下,您之前吟唱的那一首詩歌就非常不錯,很期待您到時候能帶來更多的!」

    這時候旁邊那三個少年中的其中一個大叫起來。對面的鄧德爾法師也舉起水晶杯,姿態優雅地對著風吟秋一敬:「對,相比於奧術,之前您所背誦的哪一首西方詩歌同樣地令人激賞讚歎。來,為那一首美麗憂傷的詩歌。」

    「謝謝您的讚賞,那是我很早以前從一個西方老人那裡聽來的。確實有很深的寓意和美感。」風吟秋也舉起水晶酒杯應道。他當然不知道這歐羅大陸的標準貴族禮節是什麼樣的,不過在神州上時也曾於世家子弟有過頗深接觸,心態眼界更是放得極高,在氣度上也不曾差了半分。現在看起來倒裝得似模似樣,畢竟一個用奧術操控一隻野豬來當做坐騎的法師,有些怪癖和不拘小節也是非常正常的。

    之前風吟秋聽了那三名少年在討論詩歌,還提及西方詩歌,便隨口吟了一首前朝大詩人李山義的『無題』,再以歐羅語解釋了一番,立刻得到了鄧德爾法師和那三個少年的大加讚賞,好像這首聽來的異域詩歌遠遠比之剛才表現出的奧術技法更有價值。看來這無論古今東西,衣食無憂的貴族世家附庸風雅的愛好倒是一般無二。

    「是啊,溫德叔叔,這一首西方詩歌實在是很有韻味。我還以為那些西方人只會做生意賺錢呢。您可以多多收集一下他們像這樣美妙的詩歌。如果能夠集齊成冊,拿到奧羅由斯塔出版的話,一定會掀起一陣風潮的!」

    羅伊那拉的兒子,叫做安傑洛的少年早已經是滿臉的佩服,雖然風吟秋假扮成的這個法師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左右,大不了他多少,但是能有之前表現出來的奧術水準,則肯定是旁支家族中的頭號人物,所以這少年也一口一個叔叔地叫得非常親熱。

    風吟秋只是淡淡瞥了這大臉少年一眼,說:「你父親每年花上那麼多的錢,可不是叫你去奧羅由斯塔學習詩歌的。」

    安傑洛的大臉頓時紅了一紅,不過又立刻滿臉激動地反駁道:「父親的觀念實在是太陳舊…不,是整個西海岸的觀念都太陳舊了,奧術可並不是評判一個貴族的唯一標準,真正的貴族是因為高貴的心靈和修養。詩歌和戲劇就是陶冶心靈和修養的最佳途徑……」

    「哈哈,說得不錯。奧術可並非是世界上唯一美好的事物,藝術和心靈也同樣偉大。不過溫德法師不用擔心,我保證安傑洛同學在奧術上的成績完全對得起他父親對他的期望。」鄧德爾法師笑了笑。「安傑洛同學,你也不該這樣激動。西海岸原本就土地貧瘠,又要同時面臨北方的矮人蠻族和南方的獸人蠻族的威脅,領主們尋求奧術的強大力量是必須的。」說到這裡,鄧德爾法師看了看風吟秋問:「不過在西海岸這樣教會和神殿勢力強大的地方,發掘帝國時代的奧術不會被那些神職人員找麻煩嗎?」

    「悄悄的不就行了。」風吟秋聳聳肩,也不多說。他身份不明,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上多說就容易多錯。

    而且,現在他也沒什麼多餘的心思再繼續和這幾位蘑菇,前方就已經是暗伏殺機的灰谷鎮。就算隔著厚厚的車廂,他也隱約能感覺到從遠處傳來的不懷好意的視線。

    「今年就只有這些人?查過他們帶來的貨物沒有?能值多少錢?」

    遠處岩壁上的一扇窗戶前,肥胖的駐地指揮官放下手中的水晶窺鏡,撇撇嘴問。

    一個剛剛跑來的傳令兵回答:「雖然大多是準備給矮人的麥酒,但他們也帶著不少奢侈品的。應該是準備售賣給本地貴族換取毛皮之類的。根據他們說價值應該在十萬奧金左右。」

    「只有十萬嗎?」指揮官舔舔舌頭,又有些不甘心。十萬奧金當然不是小數目,好多西海岸的貴族家族把內褲都賣掉也湊不出這麼多錢來,但是這錢是要層層分潤下去的,最後落到他手裡的大概就只有十分之一,而且為了臨時弄到這個指揮官職位,他送上去的好處也有幾千奧金了。「難得這樣的好機會。要不我們再等等?想個辦法把他們拖在這裡,再湊上兩個商隊一起給做掉。」

    「那些矮人大概沒有耐性再等。上次逃掉的那兩個人就幾乎讓他們的首領發狂了。」站在指揮官身後的戰鬥法師搖搖頭。他滿臉的皺紋,死板著一張死人臉。

    「那些該死的蠻子!」肥胖的指揮官一下暴怒,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重新落下砸得椅子一陣呻吟,全身的肉也宛如波浪一樣起伏。「我遲早要把他們全都宰了!等他們把這些有錢佬宰掉之後,我一定要讓他們狠狠地付出代價!」

    「確實不宜再拖下去,這已經是最近我們所能等到的最大的一隻商隊了。逃掉的兩個傢伙裡可有守護之手的聖武士,如果讓他把教會的人引來,我們的麻煩會多很多。」戰鬥法師的死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滿臉的皺紋在一抽一抽。「那些西方人不是已經付過我們不少錢了麼?加起來也不少了。」

    「那些西方人的錢可是托裡斯收的。」指揮官翻了翻白眼,然後嘆了口氣。「好吧,那就這樣吧,放那些商隊進來,等今天晚上就可以讓那些矮人動手了。你看清楚了沒有,這些護衛的水平怎麼樣?那些矮子們能對付吧?那隻商隊的主人怎麼樣?來自奧羅由斯塔的法師,水準應該不會太差吧?你能應付嗎?」

    「養尊處優的廢物,只靠著大量的資源堆積去感知魔網,靠著圖書館的海量收藏去學習公式記憶奧術,就算運氣好能觸碰到六環,實戰也並不一定能比一個流浪法師強。」戰鬥法師還是一張死人臉,只是眼中有熊熊的火光,聲音中也帶著點酸味。再遠遠瞥了一眼那些護衛,聲音變得有些猶豫起來:「至於其他的護衛麼,倒沒什麼好擔心的,比一般士兵強,但是也沒強出太多…….只是….」他又舉起手,透過指間的奧術光芒朝那邊看了看。「好像有一個頗強的護衛在那個法師身邊,生命體徵強度……也許比較難對付…」

    「有多難對付?會比那個瘋子首領更強嗎?」

    「那應該不會。只是單純的生命體徵強度,並不就是戰鬥力。元素神戰士放在整個矮人族裡也是非常利害的高端戰力,人類聖武士再厲害也很難是對手。只是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只要矮人能對付那就行了,最好能殺個兩敗俱傷最好。」指揮官拍拍手站起來。「好吧,就這樣決定了,今天晚上就動手。通知矮人和那群西方人吧,他們期待已久的大餐來了。」

    搖搖擺擺走了兩步,指揮官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來,轉身問還在思索著的戰鬥法師:「對了,阿爾斯通,你最近有沒有發現有什麼幽靈之類的東西在附近出沒?」

    「沒有?」叫做阿爾斯通的法師搖頭。「這裡的自然條件很不適合亡靈怪物的生成,不大可能有殭屍幽靈之類的東西…當然有精通亡靈技藝的煉金法師製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是好像聽說下面的士兵們發現了一個女鬼…好像還是個西方女人。」

    「是那些西方人搞出來的什麼鬼名堂麼?他們祭拜的復仇之神,也許會弄出來那些怨魂之類的鬼怪…不過應該只能嚇唬人之類的,那還只是個邪神。」

    「…但是聽說還有士兵被那個女鬼殺了…算了,不管是怨魂殭屍還是什麼男鬼女鬼,今晚讓他們隨便折騰吧,反正之後都是一樣的,嘿嘿。」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2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7
第四十四章

    灰谷鎮最大最好的旅店,永遠是給來自奧羅由斯塔的商隊準備的。作為半廢棄的軍事據點,空置的建築不在少數,但是要找一個合適居住,或者能居住得比較舒服的也不是那麼容易。

    馭者指揮著駝獸把大車拉進寬闊的院子,騎士們也紛紛下馬,馬上就有早準備好的雜役提著水桶刷子過來,還有一車車的飼料送了過來。騎士們熙熙攘攘地解下甲冑武器,或者去前廳吃著早準備好了的食物,或者直接去洗漱睡覺休息了,這一路風塵顛簸也折騰得人夠嗆。

    「這就是這裡最好的旅店了嗎?看起來真不怎麼樣呢。我懷疑他們有浴池嗎?我現在可是想好好地泡個澡,有專門的按摩洗浴僕人嗎?有侍女嗎?」

    從馬車上走下來,三個少年中穿著最華貴的安東尼馬上就嚷嚷起來了。雖然這特製的巨大車廂遠比普通的馬車更加舒適,幾乎就是一座移動的小別墅,但終究也是有些顛簸無聊的,到了目的地之後當然希望好好地放鬆一下。但是看著周圍冷硬高大的石壁建築,毫無裝飾和僕人的屋舍,真的和他們期望中的放鬆概念相差太遠。

    「這裡是北方軍團的軍事據點改造的,當然不會有那些東西了。」鄧德爾法師也笑呵呵地走了下來。他是皇家魔法學院的導師,這一趟在坐鎮家族商隊的時候順便帶著三個學生來實地考察實習,也算是一舉兩得了。雖然身為真正的帝都貴族,在奢華享受上是真正的行家,但作為眼界開闊的法師他也不是一點也受不得苦寒的,這西北軍鎮他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暫時休息一晚,明天商隊會計就會去找那些矮人和其他本地商人商量價格,加上交割貨物,大概要耽擱三四天的功夫。你們可以在這裡到處好好考察一下,看看帝國時代的軍事建築到底是什麼樣的。如果這裡還有留存的軍用魔像的話,儘量向駐地指揮官申請去觀摩一下。比起學院保存的那些,真正前線的軍用魔像很粗糙,偏實用,也有不少值得學習的地方。」

    「是。」三個少年互相看了看,點頭答應。

    「我個人有個建議。」走出車廂,卻並不踏下地來的風吟秋忽然說。「大家還是暫時不要亂跑的好,聽說這裡的矮人有些不安分。尤其是對於法師抱有相當大的敵意,前段時間還曾經襲擊過守護之手的人。」

    「啊,確實是這樣。這些野蠻人本性都是相當危險的。」鄧德爾法師點頭。「安傑洛同學你是本地人,對他們的脾氣應該算是比較瞭解吧?所以你就是你們三人的暫時領隊了,千萬要記住安全,不能分開隨意行動,也最好離那些矮人遠一些。」

    「是。」大餅臉的少年法師學徒漲紅了臉用力回答。

    風吟秋聳聳肩。這灰谷鎮很明顯潛伏著極大的危機,這三個少年到處亂跑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不小,但他也只能做到提醒這個地步。好在這位鄧德爾法師也是貨真價實的高階法師,就算好像沒什麼江湖經驗,能施放的五六環奧術卻是實打實地做不得假的,在西海岸這地方已是極有威懾力的高端戰力。商隊護衛裡也有不少人身手不錯經驗豐富,向來自保也不是問題。

    拍了拍手,在那邊剛剛吃完小半車食料的多塔拉野豬搖著尾巴走了過來,風吟秋腳不沾地地從車上跳到了豬背上坐穩,然後手指對著野豬的後腦勺輕輕一點,一個二環奧術『啟智術』就放了出去。這是他從鄧德爾法師這裡學來的法術之一,可以加強生物的腦部活性,對於提高注意力和智力有不小的幫助,算是法師們常備給自己使用的奧術之一。不過用在智力遠不如人類的其他動物身上,效果同樣的不錯。風吟秋也試過了,給這個野豬不斷使用之後,居然能隱隱聽懂他的不少命令,讓操縱起來容易了許多。

    「溫德法師,如果您需要,可以從商隊裡分出一匹馬來給您代步。」鄧德爾法師笑眯眯地建議。不說外形,這只從來不知道洗澡是什麼的野豬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就令他一直在暗中保持著一個淨化空氣的一環奧術。

    「不用了。」風吟秋搖搖頭,踢了野豬一腳,野豬就呼哧呼哧地朝外走去。「非常感謝您的葡萄酒,我在這灰谷鎮裡還有些事情要辦,所以就此告辭了。順便再說一次,我聽說這個地方很不太平,你們最好還是小心點吧。」

    「你這位叔叔真是個怪人。西海岸的法師都是這個樣子的嗎?你們家族中的其他法師喜歡騎什麼?野牛還是和那些矮人一樣的山羊?」看著一人一豬遠去的背影,名叫安東尼的華服少年扭頭旁邊的大臉少年問。

    「當然不是。」大臉少年的臉就像被煎熟了一樣。

    「即便是看上去再可笑再滑稽的怪癖,也永遠不要因此就小瞧一位法師。這是我的一個老師告訴我的。」鄧德爾法師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風吟秋的背影。「我總覺得這位溫德法師是在暗示我們什麼,他一個人到這裡來,也是很透著古怪的一件事…...好吧,也許我們真的應該小心一點。畢竟這裡可曾經是帝國的前線……你們暫時也不要亂走。」

    「是。」三個少年法師學徒面面相覷,也只能答應下來。華服少年忽然問:「鄧德爾老師,您的老師會這樣說,是不是因為他也有什麼比較奇怪的癖好?」

    鄧德爾法師表情古怪地看了這個學生一眼,想了想還是點頭:「他只是喜歡蒐集每個他認識的女性的襪子而已,聽說在帝國時代,這可算得上是一項高雅的愛好。」

    沒聽見身後法師們的議論,也沒心情去在意這個,風吟秋騎著野豬走在灰谷鎮特有的寬大街道上,看似漫不經心地左右張望。

    乍一看似乎和幾天前他和高文來這裡時並沒有兩樣,酒館裡還是傳來矮人們的喧鬧聲,濃妝豔抹的妓女還是東一個西一個地站在空蕩蕩的街邊招徠顧客,偶爾可見醉醺醺的商隊護衛和僱傭兵走上前去詢問價格。倒是凌亂蕭條中自有一番熱鬧。

    唯一有一點不一樣的就是原本隨處可見的北方軍團的士兵們少了很多,那些維持治安的巡邏隊,特別是大搖大擺地監視人的士兵都不見了,只有偶爾幾個路過也是行色匆匆,最多只是對騎著野豬的風吟秋多看兩眼而已,也不過來盤問什麼,倒是有不少傭兵和矮人看著他這古怪的騎豬法師哈哈大笑。

    風吟秋拉著野豬耳朵的鬃毛朝旁邊扯了扯,這被奧術激發了智力的野獸就朝著路邊一夥商隊護衛走了過去。那幾個原本正在嘲笑著的商隊護衛立刻臉色微變朝旁躲開,多塔拉野豬可是標準的危險動物,把人當做零食美味的龐大野獸,風吟秋真要有敵意的話只憑這只野豬也能輕鬆踩死他們。

    「等等,精悍的戰士們,我有話要問你們。」風吟秋手指一彈,十個金幣就排成一排直線平平地飛了過去。他學的唐家暗器手法只能算是剛剛摸著入門的邊,不過用在這種地方倒是極有看頭。

    幾個商隊護衛一呆,忍不住都伸手接了過來,每人手上都落下一兩枚。立刻臉上的神情就大有緩和,無論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黃金都是能緩和情緒表達善意的好東西。一兩枚奧金也能抵他們這一路酬勞的十分之一了。

    「法師閣下,請問你有什麼想要問的?」商隊護衛當然是要有眼力的,能看出騎著這野豬的一定是法師,一個為首的上來鞠了一躬問。

    「你們來這裡有多久了?」風吟秋問。

    「已經是第十天了。」護衛頭領回答。

    「這麼久?你們的商隊怎麼會一直停留在這裡?」

    「好像是因為要等著矮人那邊籌措資金。我們的領頭也很煩,一直留在這裡不是辦法啊,但拿不到報酬也不行。不過我們還算是好的,最久的那些已經在這裡滯留了一個月左右了,領頭的整天守在指揮官駐地那裡等消息。聽說大山脈裡面的矮人們在內鬥,所有寶石和貴金屬暫時運送不出來。不過指揮官倒是給我們保證了,最多再有三五天就能解決了。」

    「那你們一直呆在這裡,知道最近這灰谷鎮上有什麼比較特別的事情發生麼?」

    「經常有不同氏族的矮人在鬥毆,有時候也還和商隊的人打起來。最嚴重的是前幾天的一場鬥毆,北方軍團的人都把鎮子隔離了起來,連建築物都打碎了好幾棟,聽說後來搬出來的矮人屍體都有幾十具。幾位商隊首領都很不安,但拿不到錢和貨物,也不可能就這樣離開…」

    風吟秋默然。他和高文遭遇到的狙殺被掩蓋了下去,鎮上的其他人好像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一樣。那些矮人的動機,北方軍團的掩蓋,都說明了下面正潛伏著一個巨大的漩渦,至於到底是什麼,他暫時又還看不透。想了想,他繼續問:「你們在這鎮上有沒有看見過西方人?或者說,有沒有聽見過有關於西方人的消息?」

    「西方人?」幾個商隊護衛互相看了看,一起搖頭。「從來沒聽說過西方人來這裡的。賣酒給矮子們可是賺大錢的生意,每年的份額都不夠分,北方軍團和那些貴族家族怎麼可能讓給西方人?」

    「啊,對了。」有個護衛拍了拍手。「聽說前一天有人遇到幽靈了,就是個西方女人的幽靈。」

    「幽靈?」風吟秋微微有些意外。鬼魂精靈什麼的,這歐羅大陸上依然是有的,聽高文所說的行程機理與神州大地上也是大同小異,將死之人一股執念精神強大到一定程度就能凝聚不散,再匯聚外力而成,奧法上好像還專門開闢有一個宗派專門研究這類東西。不過這種東西在神殿教會眼中也都是邪惡褻瀆的產物,一見之下必定要淨化消滅,所以並不常見。

    「你是說那個?」立刻也有人接口,這些人在這鎮子中整日無事,一有任何小道消息自然是傳播得飛快。「我有一個認識朋友說,有北方軍團的士兵還被這個幽靈給殺掉了。不知道是什麼幽靈,居然用大量的井水灌進一個傢伙的身體裡,那傢伙死的時候比原來胖了三倍,就像泡在濃湯裡發脹了一整天的面包。」

    「可是我怎麼聽說,那幽靈是把一個人給徹底蒸熟透了?那可是我朋友親眼看見的,他說那個士兵只用了十秒鍾不到,就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團香氣四溢的肉團。嘔,真是令人作嘔的比喻,特別是在剛剛吃飽了肉餅之後……」

    「這真是個古怪的幽魂。照理來說,一般幽魂都是給人製造幻覺的吧?也許西方人的靈魂有些和我們不一樣?」

    「也有可能是被那些北方軍團士兵們殺死的西方人變成的幽魂?聽說西方人吃他們的苦頭可吃得不少,以前軍團士兵好像曾經扮作土匪襲擊了兩處西方人聚居的小村落,也哄騙過西方人來這裡做交易,結果把財貨全部吞了之後再把人殺了個乾淨……」

    風吟秋擺了擺手,十枚奧金幣又在半空中劃了一條整齊的直線,從他左手落到右手,幾個護衛的視線也跟著一路從左到右:「我對這個古怪的西方幽靈很感興趣。不知道你們能否帶我去這個幽靈出沒的地點,或者是去看看那些可憐的受害者呢?」

    沒用多久,風吟秋就在幾個商隊護衛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小鎮邊上,略微偏僻的水溝旁。

    「就在這裡了。當時就在這個地方,聽說出事之後我們趕過來,正看到北方軍團的士兵把這裡圍了起來正在四處搜查,好像還有戰鬥法師。」為首的護衛左右張望,一臉的疑惑。「…不過今天怎麼沒看到那些傢伙?連巡邏的也好像不見了,不過這樣也好,省的和他們囉嗦,運氣不好還會被敲詐一兩個金幣……」

    「鎮子裡是沒人了,但是外面駐防的部隊好像多了起來。上午阿德勒家族的幾個傢伙想要出去,都被攔了回來。」

    「真的就是這裡?」風吟秋閉眼仔細感覺了一下,神色卻微微有些奇怪。「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鬼魂……或者說不死亡靈的氣息。」

    「真的就是在這裡,我用阿曼塔的名義保證我沒有說謊!」為首的商隊護衛有些急了,開口以神靈的名義發誓。下層民眾基本上都會信奉某個神靈,像他們這樣四處闖蕩的祈求神靈護佑更是必要的,當然不見得會有多麼虔誠,但也絕不敢隨便發誓。

    其他幾個護衛看風吟秋的眼色則有些怪異,有兩個還後退了幾步。一般來說只有一些特定神靈的神職人員才有感知亡靈怪物的能力,此外就是那些鑽研亡靈派系的奧術師。這種傢伙都不是什麼好人,很多是比亡靈怪物還要更加危險的怪物,即便是在法師群體中也是極不受待見的。而這個膚色怪異,騎著一隻用奧術控制的大野豬禿頭而又面色僵硬的法師,如果再加上亡靈派系的註腳的話,就是像極了那種會拿活人來解剖研究順帶製作各種鬼怪殭屍的傢伙。

    在幾道神色各異,戒備恐懼之色漸濃的眼光注視下,風吟秋沉吟了一下,就對他們揮揮手:「好吧,我相信就是這裡。那麼你們可以離開了。」

    話音一落,幾個商隊護衛掉頭就跑,幾個呼吸之間就消失在街頭。

    風吟秋靜靜地坐在野豬背上,等到那幾個護衛跑得徹底不見蹤影了,再閉眼感覺了一下,確定周圍真的沒人了,這才驅使著野豬走到那個水渠邊上去。這似乎是一條給遠處的區域輸送洗漱用水的溝渠,雖然年久失修,裡面堆積著不少剝落的岩石,但從山體上引下的泉水依然在裡面形成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溪。多塔拉野豬聳動著鼻子聞了聞,就埋頭下去呼哧呼哧地喝了起來。

    這個聽說來的西方女人的鬼魂,是他目前為止唯一打聽出來的有可能和那些邪教徒有關聯的消息。如果從高文那裡聽說的不錯,這個邪教崇尚的是復仇之神的話,那弄出來一些鬼魂殭屍的確實有可能。所以風吟秋才讓那幾人把他帶到這附近來,想要從殘留的陰氣怨氣上查出點線索來。從本質上來說,冤魂陰鬼的散發的都是源自扭曲精神信念的不詳氣息,這一點應該不會因為與神州大陸的天地法則些許有別就會有所不同。就像這歐羅大陸上的肉也會發臭腐爛一樣,是生命本身演化的自然反應,只是鬼魂體現在精神方面而已。

    不過他在這裡卻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幽魂鬼怪殘留的味道,反而發現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有趣跡象。

    風吟秋抬手舉起,虛按向水面,水面微微朝下一凹,立刻又如沸騰了一樣翻滾四濺。正在喝水的多塔拉野豬嚇了一跳,哼哼叫著後退幾步,一雙小眼睛凶光四射地看著古怪翻騰著的水流。

    很快地水面又重新平靜了下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風吟秋稍微等了一會,然後又重新一掌虛按向水面,然後那水面又如同沸騰了一樣猛烈翻滾起來,而且這一次的變化更為強烈,足有十數米水道都齊齊翻滾噴灑,好像突然從地底衝出來了數股噴泉一樣。但是幾息之後,這沸騰的異狀又重新平復了下去。

    這不是奧術,而是神州道法。風吟秋這段時間用萬有真符悄悄拓印下那麼多奧法,並非只是純粹用來戰鬥禦敵的,他也在不斷揣摩借鑑,慢慢琢磨神州道法與歐羅奧術之間的異同之處,這兩方天地之間法則的差異。現在只能說是略有所得,運用到實際之中總算是不會受到道法反噬了,只是因為天地法則不同,效用也歪曲消減得不成樣子。比如風吟秋現在所用的是一招水行道法,但如果有任何一個神州大陸的五行宗道士看到這樣的水行道法,立刻便會笑掉大牙。

    好在風吟秋現在並非是用這個道法來對敵或者是真做什麼,他只是在用而已。用上一次,等道法的餘韻完全消散之後他又再重複一次。

    在第五次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水行道法之後,剛剛平靜下來的水面忽然拔高起來,凝聚成一個人形的水體。而那形狀凹凸有致,很明顯是個女人。

    「沐道友,果然是你來了。」風吟秋僵硬的臉上扯出個笑容。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8
第四十五章

    看著水面上凝聚成的人形,感受著空氣中忽然濃重起來的水元素,風吟秋也是暗暗吃驚。他也確實沒想到,這不過是短短幾日不見,沐沁沂這改走神道之路的水元素神術就能達到這樣的地步。

    在五行法術之中,以身化五行已是先天之上極為高明的層次,能達到這個地步的都是五行宗的長老。而歐羅大陸上因為天地法則不同而五行不彰,萬物以四大元素之力呈現,這樣的境界便是身軀徹底元素化。奧法中只有八環以上的奧術才能短暫模擬這樣的狀況,而在元素神道之中,這樣狀態也該是祭司階層才能使用的能力。

    這周圍絲毫沒有陰鬼冤魂留下的氣息,反而有微微過重的水汽,就像是在海邊或者江河之上一樣,總之是遠超出一個水渠所能帶來的濕度,加上之前那幾個商隊護衛的描述,風吟秋才猜大概是沐沁沂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悄悄追著自己趕來這裡了。所以他才在這裡強用五行道法,雖然道術效果被天地法則扭曲得不成樣子,但是神州道法那獨特的韻律和氣息還是隨著水流傳播了出去,果然將她引了過來。

    水流凝聚的軀體漸漸凝實,質感也從透明化作了血肉之軀,幾息之後一個身材凹凸玲瓏,不著片縷,只有一頭黑髮微微飄揚的女子就穩穩站立在了水面上,正是沐沁沂。看著這一幕,風吟秋也是不禁苦笑搖頭,有些明白之前那些士兵把她當做女鬼的原因。她的元素化顯然做不到將衣服也一起轉化,而這樣全身赤裸的誘人模樣,那些士兵看了恐怕是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要上來動手動腳,再被她用法術擊殺,也還真和那些誘人致死的女鬼有些相像。

    「沐道友,是我。」風吟秋開口。就算現在他的面目已經全非,但憑這聲音和剛才的神州道法,想來也足夠讓沐沁沂認出來了。

    沐沁沂轉過頭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不帶絲毫神采,忽然她伸手朝風吟秋招了招,然後一陣灼熱感就從風吟秋身周襲來。

    風吟秋眉頭一皺,一聲低吼,一陣勃然的氣勢從他身上衝出。而他坐下的多塔拉野豬咕嚕一聲,嚇得趴在了地上。

    「沐道友,是我。」風吟秋長身而起,站在了豬背上,看著沐沁沂,神色肅然,再重複一次。在他勃發的氣息之下,剛才的灼熱感消失無蹤,不過風吟秋清楚那可不是什麼錯覺之類無傷大雅的東西。如果換做是個普通人,可能現在已經成了一團飄著肉香的蒸熟了的屍體。

    五行道法之中,水行道法雖然看起來比不得火行的焚山煮海,比不得土行的摧城破地,但最是潤物無聲,對於血肉之軀的殺傷力來說也是一點也不小。現在沐沁沂這換做了水元素的神道之力也是相同的道理。

    沐沁沂的臉上還是沒有半點表情,她的一頭漆黑的長發緩緩漂浮起來,在白皙細膩的軀體的承托下妖豔得好像一隻妖精。周圍空氣中的水汽忽然變得濃厚了許多,潮濕得就像要馬上滴出水來一樣。多塔拉野豬不安地哼哼著四顧張望,一雙眼睛凶光四射,好像四周有什麼看不見的威脅一樣。

    「麻煩了……」風吟秋嘆了口氣。踢了踢野豬,指了指遠處呵斥一聲然後就跳了下來。野豬也如蒙大赦一樣轉頭就跑,這被奧術加強了智力的野獸也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別看那一身龐大的軀體和蠻力足夠對抗一小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但在元素神力之下它也沒有什麼招架之力。

    空氣中的水汽越來越重,甚至開始直接在風吟秋的皮膚衣衫上凝結成水珠,然後這些水珠就像是有生命一樣流動蠕動著,朝所有能接觸到的毛孔鼻孔眼睛耳朵裡流去鑽去擠去。但是風吟秋根本沒有理會,徑直朝著沐沁沂飛撲而去,一拳就擊在了她的額頭上。

    這是神道之迷。風吟秋一看到沐沁沂的反應,再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是神州江湖上為數不多真正體會過神道的真正力量的人,天地真靈,或者說是真神所代表的天地意志的洪流對於人來說,猶如大海之於一條魚,即便是再大的魚潛得太深,也是有可能被洪流裹挾。連張天師那樣修煉了最為正統的玄門心法,有十數代人殫精竭慮的積累,可說做好了萬全準備的道門頂尖人物,也在一點天地真靈意志的沖刷下成了和白痴無異的神道傀儡。沐沁沂雖然有水行道法為根基,在水元素神道之路上走了大大的捷徑,但捷徑畢竟是捷徑,應該說,她沒有直接化成一灘徹底沒有自我的真正水流就已經算是運氣非常好了。

    沐沁沂這樣的情形肯定比張天師那樣要好得多,但要如何將之喚醒或者是驚醒過來,風吟秋也沒有太多的頭緒。所以他只有先試試那些對神志不清的人的簡單療法。

    啪的一聲輕響,風吟秋的拳頭正擊在沐沁沂那光潔小巧的額頭上,沐沁沂的頭顱就像是一個雞蛋一樣啪地一下碎裂成飛濺的汁液,她無頭的軀體也重新化作了流水般的透明形態,然後她那些碎裂飛出去的部分又在半空中飛了回來,重新凝聚成了她的頭。

    這一拳完全徒勞無功,風吟秋也並不意外。對於元素化了的施法者而言,普通意義上的攻擊沒有任何的作用。他只是先試試而已,想要對這樣形態下的沐沁沂造成傷害,必須用另外一種方法。

    重新聚合起來的沐沁沂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依然是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風吟秋,而停留在風吟秋身體表面的水珠像是忽然發瘋了一樣更加努力地朝他的毛孔七竅等等所有能鑽的地方鑽去。這是水元素神術最有殺傷力的地方,即便是再堅實有力的軀體也總有柔弱的組織,強健的肌肉和外殼不那麼好破壞,但是血管神經和內臟什麼的就不一樣了。

    不過這樣看似厲害的攻擊,落在風吟秋身上也同樣不起絲毫作用。那些剛剛流入他毛孔,眼角,耳竅等等地方的水流立刻就失去了活力,從有著自己意識的細微透明小生命還原成了平凡無奇的小水滴。隨著風吟秋的一個呼吸,連在他身上附著的所有水珠,水汽都全數被震得飛了出去,然後再也無法在他身體上凝結。

    不管法術神術,本質都是調用天地法則。而血肉生靈的氣血精神,同樣也是天地法則中一種最為深邃強大的法則的具現,甚至並不輸於構築物質基礎的地水火風。所以稍會些法術的學徒也可以操控一小撮水流,點燃一股火焰,凝練一塊泥土,但即便是想要操控一個普通人的血液,想要直接作用於體內器官而置人於死地,卻都是高深的法術,需要掌控相當層次的力量才能做到。以神州道法的話來說,精元氣血本身就是道法之基,自會抹平外來法術。在歐羅奧術的基礎理論中,生命能本身就是一種自帶法則性的極為高級的能量,會大大干擾到奧術回路的構築。

    風吟秋這一具受狼神洗練鍛造後的軀體,蘊含的精元氣血之強大,足可比擬巨象蛟龍,所以他只需要就如呼吸一樣把自己的氣息盡情散發出來,就足以將這種程度的神術效果給完全擊潰。

    只可惜他的武道修為實在平平,更談不上拳意勁韻之類的武道意志,想要將精元氣血運轉累積,和自身意志融合產生更高層次的效果那是力有未逮,所以他就乾脆用了個更加直接更加粗暴的法子。他直接一把抱住了沐沁沂一勒,同時身上的所有氣息全力噴薄而出,懷中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就馬上崩散成了一地的碎末。

    身軀粉碎的瞬間,沐沁沂一直木然的臉上終於浮現出痛苦之色,張嘴發出了半聲微弱得好像泡沫炸裂一樣的呻吟。散落而下的碎末努力聚合著,但速度比起之前的要慢了許多,這直接被強大生命氣息壓碎,顯然和普通的撞擊全然不同,對她水元素身軀的構成本質有了一定的傷害。

    看著以相對緩慢的速度聚合著的沐沁沂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甚至都沒有因為處於劣勢而有逃避退讓的心思,風吟秋也是頗為頭痛。他也知道神道之迷並非是簡單的昏沉或者是陷入幻象,連許多作為人的本能反應也都會消失,想要靠單純的刺激讓人清醒過來並不容易,偏偏他現在所能用的手段也不多。天地法則的迥異,讓萬有真符中的三十六道先天靈符效用全失,現在唯獨只有一道『戊土甲兵咒』和『召喚土元素長老』的奧術隱隱相合,所以能發揮出來,但對現在這樣的情形也是完全無用。現在的沐沁沂差不多可以算是一個徒具形態的水元素,甚至被風吟秋的神州道法所吸引而來,也都可能只是單純地作為水元素的本能。

    但是要放任不管也是不可能的。風吟秋微微想了想,乾脆盤膝坐下,閉眼不再動彈。

    恢復成人型的沐沁沂呆呆地看了看再也不動彈的風吟秋,好像察覺到了之前所用法術的失效,忽然縱身一躍撲了過去,化作一片流水整個地將風吟秋包裹在其中。

    包裹住風吟秋的水流不斷地在他身上擠壓,流動,摩擦,好像恨不得要將他擠爛磨碎一樣,但是在他絲毫不為所動,而那些擠進他鼻孔耳竅中的水流,也在磅礴的氣息鼓蕩之下再也無法寸進。

    動念之間,風吟秋再一次將之前那個被異化了的水行道法用了出來,不過這一次他是對著身周沐沁沂所化身的水流,或者說直接對著沐沁沂用了出來。

    呼的一下,身周包裹著的水流好像一下沸騰了起來,無數的水花在跳躍翻滾,擠壓流動的力道也大了數倍。風吟秋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神州水行道法的氣息和波動才是真正吸引沐沁沂,或者說能將她的意識從天地洪流中吸引出來的唯一動機。至於自己在她的概念中,都不過是一個阻攔在這個吸引力中間的障礙而已。這如此靠近的吸引力,可說已然將她刺激到了極限。

    風吟秋猛地睜眼,勃然而發的氣息將周圍的沸騰的水汽全部排斥開,同時舌抵上顎,氣落丹田,凝神於眉心,將神念與精神氣勢完全合一,雙手相合結外獅子印,低聲一字一字怒喝:「沐?沁?沂!」

    聲音不大,但空中的水花,地面的細小砂石,甚至一些周圍建築上的塵土都在隨著這三個字的節奏而起伏震動,好像是有一個無形巨人在用莫大的力量和威能,將這三個字一下一下地砸入這方世界中來。

    ###

    「什麼聲音?」

    灰谷鎮岩壁上位置最高的一處建築中,正一邊大咬著蜜汁雞腿,一邊俯瞰著下面的駐地指揮官有些緊張地左右張望起來。剛剛的聲音他聽不明白,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裡傳來的,但那股直入人心好像在人的心裡腦裡一起響起來的威勢還是讓他驚疑不定。

    一口把雞腿上殘餘的肉全部扯下來,脂肪和肉汁混合的香味在細嫩的口感襯托下爆開,這美妙的感覺讓他多少鎮定了些下來。再猛喝了一大口雜釀酒,甜甜的醇香清新又完全和肉類的美好不同,把油膩的殘留感覺一沖而空。這種美好的感覺隨時都能極大地緩解任何負面情緒,所以今天指揮官才在這裡準備了滿滿一桌美食。

    現在這可是非常微妙的時候。一切都前奏準備都已經就緒,至少看起來是天衣無縫的計畫,但畢竟牽扯的勢力太多,任何意外也可能造成嚴重後果。那些矮人蠻子也好,那些西方人也好,在他看來都是些完全不可理喻的瘋子。和一群,不,和兩群瘋子一起施行一個龐大而血腥的計畫,這確實太容易讓人緊張了。

    「你聽到了嗎?剛才的是什麼聲音?好像是西方人的語言?是那些邪教徒在嚎叫麼?」指揮官轉頭問戰鬥法師阿爾斯通。這是他在這次行動中的副手。當然,這是上面安排下來的,這傢伙和他一樣是用奧金幣買來在這裡擔任一個臨時職位的機會,等著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撈上一筆更大的。並不能說是個值得信任的傢伙,但出於同一陣營,還有作為法師的基本素養,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作為依仗。比如說他正在擺弄的監控水晶就是。

    「不大清楚,我可懶得去記那些野蠻人的語言。」阿爾斯通也是左右張望了一下,馬上又重新把注意力轉回桌前的水晶鏡上,滿臉的皺紋擠出一個陰晴不定的表情。這是個臉盆大小的透明鏡面,上面居然是整個灰谷鎮的略縮圖,只是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光點在上面閃爍。

    這是帝國時代留下來的煉金器具。在當時來說不過是監視駐地的常規手段而已,不過落到現在,這已經是只有在非常重要的時候才能動用的軍中重器了。依靠著駐地佈置的幾個奧法觀察法陣,能將駐地中的大致情形一覽無餘,上面那些光點則是一定程度上的生命跡象。阿爾斯通驚疑不定的眼神就落在其中一個上面,剛剛就在那個聲音響起的同時,這個光點發出的光芒強得有些耀眼,這可是他從沒見過的。

    「…發出聲音的…可能是在T25區排水渠旁邊的某個傢伙…好像是那個來自奧羅由斯塔的法師的護衛?要不要派人去看看?」阿爾斯通搓著自己的臉,把皺紋搓成一個猶豫的表情,忽然他的眼睛一瞪,連臉上的皺紋都繃直了。「咦?那些矮人行動了?好像是正朝著那個地方過去,足有一半的人!連那個帶頭的傢伙也去了!那不是什麼西方人的語言,肯定是矮人的俚語!」

    「什麼?那些該死的矮個蠻子!不是說了讓他們靜靜地等著麼?等到晚上,等到晚上才是最好的行動時機!」指揮官跳了起來,一巴掌拍在滿是酒肉水果的桌台上,桌台和地面都一陣抖動,一些酒水都晃蕩了出來。

    「商隊呢?商隊的那些傢伙有沒有被驚動?」指揮官喘了口氣,抓起一塊燻肉惡狠狠地大嚼,靠著和之前雞腿完全不同的緊密紮實的口感和脂肪肉香的厚重來沖散心中的焦躁。

    「沒有什麼異動的樣子…」阿爾斯通努力瞪大眼睛,分辨著水晶鏡面上面的光點。「不過之前桑德勒家族,莫德蘭家族的有些人跑到剛剛來的王都商隊的休息處去了,也不知道是護衛之間的交往打探,還是……」

    「…可能是去拍那個帝都貴族的馬屁…」指揮官又大喝了一口麥酒,醇和的香味和氣泡一沖,讓他覺得自己的判斷一定正確。「那就不用管他們!派兩隊士兵進鎮,去看看剛才發出怪聲的地方,如果那些野蠻人要胡來,也可以幫他們封鎖交通,別讓其他人亂跑。再派些人去安撫商隊的人,再次提醒他們明天就可以拿到物資和錢了,讓他們安心休息就好。嘿嘿。」

    丟下酒杯和燻肉,扯過桌邊的汗巾擦了擦手上的油膩和頭上的汗水,指揮官想了想還是補充一句:「對了,也派兩個人去問問那些西方人到底怎麼回事。我總覺得剛才有些像是西方人的聲音。」

    ###

    霍華德家族商隊的駐地中,最為寬大舒適的房間中,正在接待其他商隊前來拜訪的鄧德爾法師沉吟不語,其他幾個家族商隊前來拜訪的首領也不敢打攪。剛才聽到那個奇怪的吼聲之後,這位法師就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一樣,震驚之後面色陰晴不定地沉吟了下來,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中。

    其他幾位商隊的首領很有耐心地在一旁等著,好像一群等著老師佈置作業的好學童。面前這位不只是來自奧羅由斯塔的高階法師,更是霍華德家族的中堅一員,和他們這些跑腿的代理人可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就算有些跑過幾十年商隊的老領隊,看見了外面那輛奢華的大馬車心中暗自不屑,腹誹這不過是個來遊玩的貴族老爺,但在表面上也是一片完美的恭敬。

    「剛才的那個聲音,應該是某個高階戰士運用鬥氣發出的戰吼,因為生命能的擴展性,把精神力混合進聲音裡,所以就有這樣震撼人心的效果,大家不用奇怪。」

    鄧德爾法師終於開口了,臉上的微笑和聲音都是一片的祥和,風度十足,完全看不出剛才的震驚和沉吟,先是給在座的解釋了一下剛才那個奇怪的吼聲,再很輕鬆地說道:「不過,看來這灰谷鎮也不像是我們想像的那樣平靜,鎮子上又還有那麼多的野蠻人……這樣吧,我建議我們應該住在一起,這樣安全些。如果你們不介意,可以把人手都集中到我們這裡來。反正我們這裡也足夠大。」

    「您實在是多慮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商隊首領忍不住笑了。這個法師老爺實在是太過膽小,出來行走的經驗看起來不多。「這裡畢竟是北方軍團的駐地,就算那些矮人不安分,也絕不至於亂來。而且就算亂來,北方軍團也完全有能力阻止他們。如果不能保證我們的安全,那以後誰還敢再來這裡做買賣?對不對?」

    「哦,您說得也非常有道理。」鄧德爾法師笑的很謙虛很有親和力。「那麼,就請大家原諒我比較謹慎膽小吧。請大家把各自的護衛隊借給我用一用,讓他們暫時駐紮到我這裡來好不好?」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2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 16:48
第四十六章

    「是你?」

    半跪在地上的沐沁沂面色蒼白如紙,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全身,春光盡洩,可說是作為女人最為狼狽的模樣,但是她的神情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喜意。看著風吟秋那和之前全然不同的古怪相貌慘笑問:「幸好是你來了。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

    「沐仙子怎的如此不小心?神道上的風險你多少應該也是知曉的,你雖然有五行道法的根基,但全然不通這異域神道的儀軌祭典就勇猛精進,能撿回這條命來就可說是天大的運氣了。」風吟秋淡淡回答。這是老實話,剛才他所用的辦法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危險性極大,沐沁沂直接被他的氣息和一聲半壺水的獅子吼沖得神魂俱消的可能性不小。沐沁沂過了好半天才凝聚成形重新變回人身,現在又是這樣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可見剛才真的是從鬼門關上邁回來的。

    「說來話長,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之前還以為沒事,哪知道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沐沁沂慘笑,擺了擺頭,半蹲在地上,只以手遮擋要緊的地方。「倒是你,連淨土禪院的獅子吼也會?難道佛門法術在這歐羅大陸之上就能施展無礙麼?如來佛祖倒比道尊他老人家吃得開的樣子」

    「照貓畫虎罷了。真正的佛門哪裡會如此簡單。」風吟秋搖搖頭。剛才他那一吼只是借鑑了佛門獅子吼的一些基本技巧和法門,將精神意念加入到聲音之中,離真正的禪門獅子吼還差了十萬八千里。不過是藉著沐沁沂的名字,藉著水元素形態即將徹底崩潰的時候,將她的心神險險從神道洪流中拉出來。如果是真正的佛門大德,一句六字真言就能無傷無損地做到這一點。

    佛門神通本質上屬於神道之術,但是又有不少如儒家魔門那種人道洪流的法門,偏偏究其義理上和道門相通之處不少,異常繁複龐大,直指無上之境。雖然師承道門,和淨土禪院那些和尚也有諸多不對付,但風吟秋也從來不敢絲毫小看佛門法術。只可惜他自己並不會,這歐羅大陸上大概也找不到釋門弟子,無法驗證佛法能否在這歐羅大陸上順利施用。至於沐沁沂那一句則只是純粹的玩笑罷了。

    偏頭聽了聽隱約接近的腳步聲,風吟秋問:「沐仙子現在可還能施行法術麼?剛才我這一下子肯定要引來不少人,若是可以還是暫時避上一避的好。」

    「神道反噬有多危險你也知道的,我便是能站著說話也很吃力了,那裡還有力施用法術?我之前是從那幫矮子蠻人那裡逃出來的,若是被他們看見可麻煩得緊。你救人救到底,也要想法子給我擋過去。」沐沁沂沒好氣地看了風吟秋一眼,惱怒之色之外也顯得幾分羞澀,原本慘白的臉色上還泛起一陣紅暈。「還有,風先生你便如此地沒風度氣量?說了這麼久,便是身上的袍子也舍不得脫下來給我遮一遮麼?」

    「你怎的會落到那幫矮人蠻子手裡算了,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風吟秋搖了搖頭,也只能將身上的袍子脫下來丟給沐沁沂,自己只餘一條短褲,的上半身上全是宛如精鐵澆築的筋肉。倒不是他存心想佔沐沁沂的便宜,就算沐沁沂的身姿再漂亮誘惑十倍百倍,在現在的他眼中也不比一隻歐羅大陸的稀有異獸值得多看一兩眼。只是他只有頭臉和手臂上塗上了掩人耳目的白堊,身上的膚色卻是沒有改變,一旦脫了衣服被人一眼就能看出神州人的身份。

    不過現在聽著沉重的腳步聲,最先趕來的居然是那些矮人,看來是他剛才踩在地面上的時候就已經在矮人祭司的神術下顯露了蹤跡。這時候還想要拖著沐沁沂無聲無息地隱遁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還不如先來試試自己新學的那些奧術。當然,首要先是把沐沁沂先送走。

    吹了聲口哨,在不遠處徘徊的野豬就哼哧哼哧地小跑了過來,風吟秋把沐沁沂放在豬背上,又對著她輕輕一點,她整個人立時便變得朦朧了起來,幾息之後就整個地完全透明了,只有眼力好的人仔細分辨才能看出豬背上趴著一個透明的人型。

    「咦?這個是你又學的什麼歐羅奧法?」沐沁沂一開口,她的身形就微微顯得明顯了幾分。

    「小小的障眼法罷了。你不要說話也不要亂動,應該能瞞過那些矮人。」風吟秋回答。這是他從鄧德爾法師那些法術道具上偷學來的二環奧術透明術,看來神奇,但其實也和神州江湖上的障眼法大同小異,只是單純地隱去身形而已,一旦胡亂動作和說話震動了身周大氣就容易顯露痕跡,更不用說行動之時帶來的響動和風聲,還有本身的呼吸和血肉精氣,都是瞞不過感覺敏銳的高手,只能用來對付些粗心大意的普通人。如果想要靠這法子呆在這裡不動瞞過那些矮人自然是痴人說夢,但有了自己在這裡吸引注意力,用這野豬帶她出去想來不難。

    「這野豬是我用奧法暫時收復的,我讓它帶你到一個商隊的駐地中去,那裡應該暫時安全。你就對領頭的鄧德爾法師說你是溫德法師的朋友就行了。」

    風吟秋對著多塔拉野豬一陣拍打呵斥又是指點,總算讓這個暫時被奧術提升了智力的野獸明白了讓它回到之前吃東西的地方去。而野豬剛剛才馱著沐沁沂跑出去不遠,遠處就出現了數十個全副武裝的矮人的身影。

    跑在最前面的矮人的注意力也難免被這野豬吸引了過去,他們自然是認識這種出沒在大山脈中的野獸的,但這好像並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野豬奔跑的方向和他們近乎相對,有幾個矮人就抽出了用來投擲的鐵錘和斧頭,準備先給這野獸先來上兩下,野豬看著這群好像要迎面而來的虎視眈眈的矮人也放慢了腳步,瞪著一雙小眼睛喘著粗氣露出戒備的樣子。

    轟的一下,一發火球飛入矮人隊伍中爆開,把三四個矮人炸得飛起,其他也是被氣浪衝得人仰馬翻地跌倒七八個,然後隨之而來的十數枚力場飛彈又砸得他們嗷嗷亂叫。於是矮人們的注意力馬上就轉移到了遠處的風吟秋身上,叫罵著矮人俚語分散開圍了過來。野豬趁機馱著透明的沐沁沂轉過一個街角朝遠處跑去。

    風吟秋沒動,就等著矮人們慢慢地在四周形成包圍。不少矮人瞪著中間這個面目怪異的西方人滿臉的疑惑,因為那模樣分明是他們之前從未見過的,但還是一絲不苟地在外面錯落有致,遠遠近近牢牢地圍成一圈。直到這群矮人的首領,金石紅達爾斷背者越眾而出走到包圍圈裡瞪著風吟秋。

    「是你?」這個矮人首領依然還是一臉的陰鷙,漆黑的小眼珠裡閃爍著暴虐和尋常矮人所沒有的陰狠,好像隨時都準備跳起來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再逼著其他人吃下去,沒有了頭髮和鬍鬚之後,光禿禿的腦袋和五官並沒有讓他看起來可笑一點,只是從一隻食人的老鼠變成了一隻禿毛的食人老鼠,只有更加的猙獰和危險。

    盯看著面前這個容貌和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的西方人法師,金石首領也微有些猶豫。倒不是因為那五官外表,到了他這樣地步的高階戰士,分辨人早已經不用看模樣了,身材骨骼筋肉的特徵還有氣息的強弱特質和腳步的節奏,都是遠比容易改變的外形更有辨識度的特徵,他非常肯定這確實就是之前逃走的那個西方人法師。大地祭司的神術感知更不可能出錯。

    但是一個匆忙逃離的獵物卻莫名其妙地,帶著幾分主動地出現在了早準備好的獵場中,這背後隱含的許多可能性就讓金石首領有些顧忌了。他向來比其他矮人想得多,這也是他能成為這群矮人的首領的重要原因。

    「大地祭司沒有來嗎?」風吟秋左右張望了一下,先開口了。

    金石首領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死死盯著面前的法師問:「西方人,你回來做什麼?特意回讓我把你的骨頭一根根地抽出來嗎?」

    「沒有什麼多餘的意思。你不用想多了。」風吟秋看出了這個矮人的顧忌和試探,很體貼地笑了笑。「只是知道你們準備在這裡搞鬼,所以專門過來查看一下,順便多宰幾個矮人給當天那幾位守護之手的朋友報仇而已。既然祭司不在那就好辦多了。」

    說話間,他身邊的泥土就開始在飛速拔起升高,就在金石首領猶豫的幾秒鐘之間,好像有生命一樣自動升起積累的土堆就把風吟秋完全地掩埋了起來然後凝固堅實變形,變做了一個數米高大的岩石巨人。

    「只是這樣?」金石首領笑了,露出一口細密尖利的牙齒和黑紅色的舌頭。如果這個西方人真的只是找到了一個新奧術手段就想來報仇,那這真是和送死沒什麼區別。他當然能看出這岩石巨人是長老級的土元素,但是作為土元素之神的神戰士,在同領域的較量上又怎麼會怕這種只是被奧術拉扯過來,最多只有一小半能力的單純元素?就算不能像大地祭司一樣直接把操控權給搶過來,但這種東西他最多只需要三四拳就能徹底砸碎。

    轟的一聲碎石飛濺,金石首領率先蹦了起來,一拳將足有他身軀大小的岩石巨人的拳頭給砸得粉碎。這堪比花崗岩的堅硬岩石身軀,在他被土元素神力加持了的雙手和巨力之下也起不到什麼防護作用。岩石巨人踉踉蹌蹌地後退兩步,躬身下去,大量的泥土從地面上被吸起附著在身上,重新凝固修補那殘破了的軀體。

    「沒用的沒用的!你那可憐的奧術召喚來的一點點土元素保護不了你。如果你乖乖地自己走出來,我就會在抽出你的骨頭之後留你一口氣,帶你去見你那個認識的同胞。否則我就把你這個打碎在這堆泥土裡!」金石首領尖聲狂笑著,像只被放大了數百倍的肥壯跳蚤一樣跳到了岩石巨人的肩膀上,又是一拳將岩石巨人的頭顱給打得粉碎。

    「還是你想憋死在這個泥土烏龜殼裡?沒關係,我會把你的屍體挖出來砸成肉泥喂給野豬吃!」

    看了看碎掉的頭顱裡並沒有預料中的法師的軀體,金石首領也並不以為意,這樣的防護對他來說不過是多一兩拳的事罷了。但是就在他狂笑嚎叫的時候,岩石巨人的胸口處突然無聲無息地伸出了一隻手,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從手中發出直射在他的胸口處,他身上的山羊皮衣瞬間就燃燒了起來,金石首領大聲慘叫中一陣皮肉焦臭的味道大作。

    矮人特製的粗陋皮衣半眨眼都沒有挨過就化作了燃燒的飛灰,露出金石首領的肌肉,那比最粗壯的人類還要粗壯兩三倍的筋肉居然泛著金屬的光芒,在紅色光芒的照射下也沒有被燒焦,只是略微變紅。

    但金石首領依然發出了好像十隻野豬一起被開水淋到一樣的慘叫,他一邊慘叫著一邊翻滾著跌落下來,但依然能在半空中一伸手,手指化作的利刃插入了岩石巨人的肩膀,另一隻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岩石巨人的胸口上。碎石崩飛中岩石巨人的胸口整個地崩塌了下去,但是那一隻手和那一隻手的主人卻並不在其中。地面的泥土又在朝搖搖晃晃的岩石巨人身上聚集,幾秒鐘之後就讓岩石巨人被砸碎的身軀恢復了原狀。在核心沒有被摧毀之前,對元素傀儡的形體的損壞都只是單純地消耗核心的力量而已,至於察覺元素傀儡的奧術核心,顯然就不是金石首領所能辦到的了。

    落到地上的金石首領一邊慘叫一邊在地上翻滾著,所翻滾過的地面也變得灼熱滾燙,足足將一大片土地都變得滾燙之後,他才狼狽地站起來,身上所有的毛髮衣物都化作了灰燼,身上的金屬化的筋肉肌膚總算不再發紅了,看起來就像一隻剝了皮的巨大肥壯老鼠。

    六環奧術,尤其是專注於殺傷力的六環奧術,所有的法術回路都為單一的破壞性效果而設立,幾乎就是法則層面之下所能達到的破壞效果的極致,短短一秒鐘的照射就足可以把一尊金屬雕像融化,也就是金石首領的金屬化身軀有著法則性的力量維持,才沒有受到什麼重大傷害。只是對他來說也絕不好受,金屬化並不是真的就把他變成金屬了,剛才如果他再多受小半秒的照射,內臟和腦漿也要沸騰起來。

    一隻手臂又無聲無息地從岩石巨人的胸口處伸出來對準了他,眼看著暗紅色的光芒一閃而出,金石首領眼中也終於露出了懼意。在上百年和帝國軍隊的戰鬥中,他當然也見識過這種專注於殺傷性和破壞性的威力極大的奧術,但那些戰鬥法師都是要有足夠的施法時間,需要戰士護衛的他們目標也很明顯,無論躲避招架也不是太困難,現在這個西方人卻能無聲無息地像是使用最簡單的奧術一樣地頃刻間就丟出來,把召喚來的土元素運用得就像手中的泥偶一樣自如,簡直和那些精銳的奧術戰士一樣的難對付。

    金石首領一拍地面,一道泥土牆壁拔地而起把剛剛射來的暗紅色射線擋住,雖然泥牆也像黃油一樣迅速融化成一團暗紅色的岩漿,但這一道殺傷力奇大的奧術也就這樣擋住了。這樣的高環奧術消耗絕不會沒有道理能源源不斷地使用出來的。但是全身灼痛難當的金石首領早已經沒了慢慢試探和單挑的耐性,暴跳如雷地一揮手朝周圍的矮人們怒吼:「一起上,砸碎這個石頭傀儡,把那個傢伙從裡面給揪出來!」

    周圍的矮人們齊齊發出一聲怒吼,像一群被激怒了的螞蟻一樣揮舞著手裡的大斧鐵錘朝著中間的岩石巨人衝來,就算這個長老級的土元素再堅硬再耐打,但對於砸石挖土就像吃飯一樣的他們來說也不算什麼事。那些經過土元素精粹過後的重武器砸起最堅硬的岩石來,也並不比砸碎人的腦袋難多少。

    但是嘭的一聲,還沒等到這些矮人們衝到面前,土元素巨人的岩石身軀突然就先一步爆炸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石暴雨一樣地砸向衝過來的矮人們,雖然這些蠻子皮糙肉厚,手上的重武器也有遮擋效果,沒有什麼被致死重傷,但頭破血流是免不了的。

    而在這碎石紛飛中風吟秋的身影衝天而起,就像被那些炸飛出去的岩石一樣,不過他是直直地朝著上空飛去,呼吸間就成了一個小點。

    「在那裡!那個傢伙跳上去了!想逃跑嗎?」

    「沒有關係,就在這裡等著他落下來就行了!他只是跳得很高而已,沒有朝遠處跳!」

    周圍起碼上百的矮人戰士,風吟秋跳上去的身形再快也是被看得一清二楚,被砸得鼻青臉腫的矮人們揮舞著武器就在下面靜等著他落下來,全身被燒得精光,依然還散發著焦臭和熱氣的金石首領也使勁地捏著拳頭,金屬化的筋肉關節大力摩擦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巴吱呀聲。

    但是事情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從這地面上看去,被這一彈之勢飛上了數百米高空的風吟秋只是一個小點,而這個小點升到了最高處之後就居然停了下來,就那樣虛浮在半空中一點都沒有下落的意思,而一片低雲掠過之後則是乾脆消失不見了。

    「跑掉了?飛走了還是傳送走了?這個卑鄙的人類法師!」下面的矮人們紛紛叫喊怒罵。法師們總有各種保命詭異的逃遁手段,他們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首領,我們該怎麼辦?還是先回去嗎?」有矮人跑過去請示他們全身的首領。

    金石首領的視線還是瞪視著已經那空無一物的上空,好像恨不得用視線把那個狡猾的西方人給揪回來一樣,聽到了手下的話他才低下頭來。不過面對自己的族人,他並沒有表現出面對人類時候才有的暴戾和狂怒。小小的漆黑眼珠子閃動著,思考了一番之後他才沉聲說:「不,我們直接去那些西方人那裡去。事情有了些預料之外的古怪,也許北方軍團那些廢物已經沒什麼用了。」

    高空中,隱去了身形的風吟秋靜靜地看著下面如螞蟻一樣的矮人們散去。他沒有如同那些矮人以為的那樣飛走或者更為高端的傳送,當然他也做不到,相較於真正地學習了大量奧術的正統奧術師們,他所能使用的十來個奧術依然顯得很匱乏。

    不過他也能做到許多法師根本做不到的事,萬有真符將整個天地法則連同魔網的變化都拓印下來的能力是再強大的奧術師也辦不到的。而即便是再繁複高深的法術,只要在萬有真符中存在,風吟秋將之釋放出來也不過是動念眨眼之間的事情而已。免除了用精神連接魔網構築法術回路的步驟,沒有了任何的施法前奏可言,任何奧術在他手中都是隨取隨用的道具,道具的種類越多,他能用出來的花樣也成倍地增多。比如就像現在,他即便不會任何浮空和飛行的奧術,也沒有召喚氣元素,但就憑著動念之間發出的三環奧術力場牆,也能輕輕鬆鬆地站在任何地方。

    和力場飛彈一樣無形無質,純粹由魔網構築成的力場不用說是人,就算是一頭大象也可以輕鬆承受得住,但三環奧術消耗並不算輕,吟唱和施法也需要時間,一般來說可沒法師願意會用這個奧術來當做半空的立足之地,他們有的是更加省力的法子,但現在選擇不多的風吟秋也只能如此了。

    只可惜非法則性的攻擊奧術的射程很有限,因為奧術的本質是扭曲自然法則,所以維持世界本質的根源性法則對於奧術造成的效果有持續的修正性,持續性的奧術其實有多半的奧術回路都是用在維持效果上,而爆裂火球和力場飛彈那樣的攻擊性奧術飛出不到百米就會自行崩解消散,即便是極熱死光這樣的六環奧術,在這樣的高度距離下也最多只能烤熟兩隻雞罷了,否則風吟秋大可以就這樣站在半空好整以暇地對著下面傾瀉法術,炸平整個灰谷鎮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不過風吟秋對目前的試驗也頗為滿意了。萬有真符之力只是消耗了不足一小半而已,兩三個二三環的低階奧術,兩個六環的奧術,一個七環的召喚土元素長老,這原本是足以讓任何高階法師筋疲力盡難以負荷的消耗,對現在的風吟秋來說卻不過小菜一碟。相隔不過數日之後再來面對這些矮人蠻子,之前還頗為棘手的對手現在已大可戲弄於鼓掌之間。

    只是此行的主要的目標也並不是這些矮人蠻子,風吟秋也是清楚這一點。他看了看下面的建築,分辨出了鄧德爾法師所在商隊的駐地,縱身就朝著那裡躍去。飛躍數十米也下落數十米之後,一塊力場屏障又出現在他腳下,他落在上面消去下墜之力,走了兩步之後又是一躍。

    「這是怎麼搞得?」山壁頂上的指揮室裡,阿爾斯通法師看著桌上水晶鏡面上顯示的情況,目瞪口呆。

    「怎麼了?那些矮子搞出什麼來了?」指揮官吃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咬著炸脆骨走過來問。

    「這個這個他們好像縮回去了但是之前那裡又有奧術產生的震盪,他們好像在和法師戰鬥,不,是那個皇都法師的護衛。也許他的主人給了他一些強力奧術捲軸,他同時也是個學徒法師.」阿爾斯通一時間也覺得頭昏,鏡面上顯示的情況很清楚,這些帝國時代的奧術器具的效果可不是一些低環的偵查法術所能比擬的。但是他實在不大能理解那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矮人們全都回去了不,好像是朝著那些邪教徒那裡去了。而且那個法師護衛好像在飛行?居然連飛行術捲軸也能給護衛使用,那些該死的貴族!」

    「去偵查的士兵還沒回來麼?那些該死的矮人就那樣在大街上狂奔?他們現在去找那些邪教徒做什麼?難道他們想馬上開始?」

    指揮官走到窗前探出頭去朝外面張望,可惜這裡的視野雖然不錯,那個顯示的地點卻處於他們無法看到的側後方。指揮官縮頭回來,狠狠地把嘴裡的脆骨咬得咔咔作響。「該死的,不是都計畫好了要在晚上行動的嗎?難道他們是想直接把這裡變成絞肉機一樣的正面戰場嗎?」

    「也許單方面的屠宰不符合那些矮人的性格和那些邪教徒的審美觀?」阿爾斯通法師說了句不那麼好笑的笑話。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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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這是一個隱藏在山腹內,從外面幾乎無法察覺的巨大陳舊倉庫。實際上,原本就已經能算是一座小型城市的灰谷鎮,真實的建築面積還要比在地表上能看到的大上近一倍。帝國時代鼎盛時期的奧術的力量可並不只是表現在那一些大法師們的古怪試驗和三座浮空城上。就算是這樣一座並非核心的軍事據點,也是在數十名高階法師帶領數百架工程魔像聯手鑄就的。奧術將岩石像麵糰稀泥一樣地融化重塑,在專精於此的法師手中,無論修築建築還是開鑿挖掘隧道都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簡單。他們修築的洞穴隧道即便是矮人也不敢說勝過多少。

    只是衰敗了數十年之後,連地表建築北方軍團都已經懶得再去維護,那些不常使用的山洞倉庫當然就全都丟下不管了。在地震連綿的十年天災中,很多通道都有了損壞和塌方,北方軍團已經徹底視之為廢墟,後來在和矮人漸漸有了合作之後,乾脆就把許多這樣的洞穴倉庫劃給了他們。漸漸下來,這些地方就成了矮人們的地盤了。

    不過淡淡的水晶光芒照射下,聚集在這裡的卻並不是那些粗壯個矮的野蠻人,而是上百名相對肢體纖細瘦弱,有著黃色皮膚,黑色的頭髮和眼眸的西方人,也還有幾十個髮色各異的歐羅人。而無論西方人還是歐羅人安安靜靜,井然有序地在倉庫地面上席地而坐。

    人群的中央是一個盤膝坐地,只有一隻手臂的魁梧大漢,大漢的臉上帶著一張木質的面具,簡單粗陋的刀功和線條卻無法掩飾上面蔓延的猙獰氣息。但這股氣息又和大漢本身完美糅合混雜在一起,絲毫不給人以礙眼感,縱然是第一次看到這個面具的人也不會覺得奇怪。面具後面的雙眼是緊閉著的,大漢的呼吸聲悠長,寬厚,宏大,好像閉目冥思的他正在吞吐一條無形的長江大河。

    周圍席地而坐的人都面對著他,有的也是閉目冥思,有的則是直直地注視著那張面具。有的人神情愁苦淒涼,好像陷入不堪回首的記憶,有的又是面目猙獰咬牙切齒,滿目淚痕,還有人用細不可聞的輕聲喃喃自語的。總之沒有一個人面目神情是平和的,這些或愁苦或肅殺的或猙獰的氣息以最中央的大漢為中樞連成了一片好像有形質的氣場,在這整個倉庫中旋繞不去,讓這陳舊昏暗的地下倉庫透出宛如祭壇或者神殿才有深遠氣息而。位於人群最中間,也位於這氣息最中間的大漢就好像一尊被人供奉了千百年的古老神像。

    這佔地寬廣的倉庫其實並不是只有這些西方人的,還有些矮人三三兩兩地散佈在各個通道口。其實他們也更願意在寬廣的地方燒起一堆篝火,烤些肉和漿果聊天喝酒,但是那群西方人散發出來的古怪氣息讓以神經粗大聞名的他們也感覺到不舒服,他們只能是儘量遠離,隱約間的毛骨悚然也讓他們不自禁地不敢喧鬧。

    遠處有的沉重腳步聲傳來,坐在人群中間的大漢睜開了眼,這昏暗的倉庫中好像光一閃而過,不過轉瞬又恢復了平靜。之前那種詭異的氣息慢慢消散了,大漢長身站立而起,轉向腳步聲的方向,一言不發地靜靜看著。他的動作讓周圍的人群略有了些波瀾,許多人一起和他看向腳步聲的方向,只是並沒有表現出慌亂。

    腳步聲沉重得像是一個高達十米的巨人,但最後出現在倉庫門口的只是一個頭上光禿禿的不見一根毛髮的矮人,漆黑而陰狠的眼睛,有些尖銳的鼻子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隻巨大的食人鼠。周圍的矮人們紛紛點頭行禮,這正是他們的首領金石。

    「大祭司閣下,有了些意外,我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我們最好找個沒的人地方好好商量一下。」金石首領揮了揮手,儘量拿出比較客氣友好的語氣,讓他習慣了怒吼和咆哮的聲音聽起來很有些古怪。

    面具男子想了想,低聲對離他最近的兩個人吩咐了一下,跟著金石首領朝遠處走去。

    「有一個西方人法師從你學習我的戰鬥技能中認出我來了?」

    遠離倉庫的一處廢墟隧道中,被稱作大祭司的人類壯漢在聽了金石首領的話後也是有些吃驚:「是個什麼樣的人?」

    「應該是個男人」金石首領有些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像人類看矮人基本上都一個模樣一樣,矮人看人類只要差別不是太大也是一個模樣,更何況那個西方人法師還改變了自己的外貌。作為一個對手,金石首領當然是印象深刻的,只要那個人在他面前走過,就算是蒙著眼睛金石首領也能從腳步的韻律筋肉骨骼的節奏把他給分辨出來,但要讓他用語言來描述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實在是太強人所難。對於人類的年齡層次劃分金石首領都不大能清楚,性別的甄別就已經是極限了。

    「是奧斯星港那邊西來的帝國使節團的裡的法師吧,聽說他們在幫忙神殿調查我們。想不到終於還是追到這裡來了」好在大祭司也沒有指望真從矮人首領這裡問到什麼,自己就推斷出了結論。「你說他會使用奧術,確實是奧術嗎?」

    「當然。」金石首領一瞪眼。在和帝國作對的近百年中,他親手撕爛的奧術師至少有幾十個,親眼目睹被奧術轟殺的同胞則至少有上千個,他可以認不出西方人的模樣和年齡,但奧術是絕不會認錯的。

    「雖然我也不大明白我故鄉的法師,怎麼會這麼快就適應歐羅大陸的魔網體系,但如果是使用奧術,那就應該不會是最難對付的那個」大祭司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周身沒有了毛髮,還帶著絲絲焦臭味道的金石首領。「看起來你是在那個法師手上吃了虧是嗎?」

    「是!」金石首領毫不掩飾,殺氣騰騰地大聲回答,聲音像是兩把血跡都還沒幹透的斬首斧互砍,帶著血腥氣和暴戾在地下空間中迴蕩出老遠。「所以我首先想要問問你,那個傢伙有沒有可能是你在家鄉的朋友或者親人?」

    「不可能。」大祭司的聲音平淡,但是非常地肯定。「我早已經沒有任何朋友和親人。」

    「那他為什麼只憑我學習你的戰鬥姿勢和技法,就知道我是從你那裡學來的?」

    「在我的家鄉,知曉我戰鬥姿勢和技法的人並不少。」大祭司淡淡回答。

    「哦?為什麼?」

    「因為想要我的命的人很多。」

    「那就好了。非常好。」金石首領像要把這幾個詞咬碎一樣很用力地說出來。「所以說,這個法師就是你的敵人了。那麼,請你來對付他吧,這樣一個預料之外的對手會對我們的計畫造成很大的干擾。指望軍團的廢物法師是不不可能的,他們那三兩下根本不可能是這個傢伙的對手。」

    「可以。」大祭司回答得很輕鬆,甚至都沒有問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不過事後我們要多拿十分之一。」

    「好。」金石首領也很乾脆。「只要能幫我把那個法師解決,多拿十分之一也可以。反正軍團那些傢伙們是不需要的,嘿嘿嘿嘿」

    「不是多拿十分之一。是整個貨物價值的十分之一。」大祭司淡淡地解釋。「也就是說你們拿六成,我們拿四成。你放心,我不會要一滴麥酒,只是你要給我相應價值的寶石或者金幣。」

    金石首領一下不說話了,瞪著漆黑的小眼睛死死地看著大祭司,半晌之後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這超出約定的太多了。我還要聯絡其他幾個氏族一起出擊掃蕩南方那些城市,我們會出動上千的矮人戰士,而你不過只是幫我們吸引那些神殿的注意力而已。你的胃口也太大了。」

    「我們的風險也比你們大多了。」大祭司不為所動。「事後你們可以縮回斯古特大山脈中,最多拿出一半的收穫來送給其他氏族,就可以得到他們的諒解還有支持。無論是貴族議會還是北方軍團,都不可能真的和整個矮人族宣戰。甚至明年還是只能繼續和矮人們交易。而最後最大壓力還是由我們來承受,那些跟隨我的同胞們不可能再回任何一個人類城市去。一個倍受排擠和打擊的新興教派,一群流離失所的人,我們必須需要更多的金錢。」

    想了想,金石首領才點頭:「好吧,但是作為條件,你必須真正地把你的徒手攻擊技法交給我。」

    大祭司也想了想,點頭:「好吧,但是我並不敢保證你能學會多少。」

    「對了,你之前說這個法師並不是使節團裡最難對付的那個。那麼最難對付的那個西方人,用的又是什麼呢?奧術還是神術?」

    「和我一樣,用自己的手。」

    「哦?難道他的徒手技法比你還要強嗎?」

    「實戰起來我並不怕他。不過只論所學傳承的技法的話,他就要比我強很多了。」

    「很多?」金石首領的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圓,但還是漆黑的一小粒。

    「很多。」大祭司很淡然,也很肯定。

    金石首領不說話了,只是一對眼珠子閃動著莫名的光芒。

    從半空中一躍而下,風吟秋落在霍華德家族商隊駐地的院落間,立刻引起附近的護衛們的騷動,嗆嗆聲中拔出刀劍就朝這個半透明的人形物體圍了過來。還是正在角落中呼嚕呼嚕地大吃食料的多塔拉野豬跑了過來看,發出哄哄的親熱聲圍著他打轉,這才有機靈些的護衛來大聲問:「是溫德法師閣下嗎?」

    「哦?是溫德法師回來了嗎?」裡屋中的鄧德爾法師也聞聲走了出來。

    「鄧德爾閣下,剛才我的寵物把我的一個朋友送來了這裡吧?請問在哪裡?」風吟秋當然注意到了野豬的背上是空無一物。

    「啊,那位受傷了的美麗的西方女士嗎?」鄧德爾法師雙手一拍。「當然是安全地到達了這裡,不過看樣子她好像經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有什麼比讓一位美女女士胡亂穿著一身滿身汗臭和污穢的煉金術長袍更失禮的呢,我剛剛給她準備了一身符合她美貌的盛裝,她正在裡面換裝呢。」

    「真的?」這個回答著實讓風吟秋一怔,他還以為鄧德爾法師會讓沐沁沂養傷或者靜養,或者問話之類的,所以他才急著趕回來,而且他也沒看到商隊中哪裡有女人,或者說是有女性盛裝的來源。「你從哪裡弄來的女士盛裝?」

    「當然是在車上常備著的了。」鄧德爾法師一臉的理所當然,指了指那輛豪華寬大得有些過分的車廂。「作為一個真正的貴族,怎麼能允許出現有女士不小心弄髒了衣物,卻找不到合適的換裝的情況出現在自己的地方?」

    「我還以為你沒心情做這些呢。」風吟秋看了看院落中那些多出來的之前沒有見過的劍士,還有不見絲毫散漫,頗為警醒的商隊護衛,顯然是有相當戒心的警戒狀態。「那些是其他商隊的護衛?難道你還要求其他商隊的人來幫忙警戒了?」

    「不都是因為溫德法師閣下您的提醒麼?我也發覺這裡似乎透著一些古怪。」鄧德爾法師的面容一肅,靠近了低聲問。「之前的聲音是溫德法師您所發的嗎?是什麼種類的奧術效果呢?居然聽起來和戰士的怒吼一樣,我居然一時間想不明白...但是後來產生的奧術波動確實是您造成的吧,是在和那些矮人戰鬥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個有些複雜的話題,其實關於其中的很多秘密我也不是很清楚,需要問問那位沐女士才知道。我們還是等她換上了衣服再一起討論吧。」

    好像只要是女人,對於穿戴衣服特別是漂亮的衣服都有種無師自通的強大天賦,所以就算是第一次接觸歐羅大陸的女性盛裝,沐沁沂還是沒用多久就穿戴好了。

    一身紫色百褶裙,貼身而光滑的緞面,露出雪白的肩膀和小半截胸口,下面則撐開了直徑幾乎兩米的裙襬,這無疑是件極不適合行動的衣服,在風吟秋看來隨便那裡去撿一件破袍子來套上也要更好百倍。但是看沐沁沂那蒼白的臉色上居然有絲絲紅暈和隱隱笑意,好像真是對這件歐羅宮廷盛裝很喜歡似的。

    「這件禮裙實在是太適合您了。您的美麗如同永恆的陽光一樣耀眼,如同山邊的清風一樣沁人心脾,即便是無邊的混沌風暴海也無法阻止您將您的美麗帶來我們大陸。請一定要來奧羅由斯塔,讓我專門為您舉辦一場盛大的歡迎舞會。啊,對了,我也聽說過西方大陸的神奇的施法體系,我們有機會的話可以多多交流探討一下。」

    鄧德爾法師上前拉住沐沁沂的手,彎腰躬身放在嘴邊輕輕一吻。沐沁沂雖然是第一次接觸到這樣大膽的歐羅禮節,倒也沒有吃驚失措,拿出了江湖兒女的大方淡然,笑容更是燦爛了,臉上的紅暈也更多了幾分,好像連傷勢都有了不少的起色。

    風吟秋努力咳嗽一下,說:「這位沐女士是西大陸乾帝國使節團的法師,不久之前剛剛來到奧斯星港,就協助我們破壞了一個為禍日久的黑幫和邪教勾結的陰謀。因為人手不足,我代表我們家族和奧斯星港邀請她來協助調查那些邪教徒的蹤跡。因為我在路上耽擱了幾天,沐女士就先一步趕到了這裡,和那些矮人發生了衝突。」

    風吟秋先就開口介紹了沐沁沂的身份,也對暗示了他目前的身份。其實對於鄧德爾法師這樣的偶遇的局外人來說,需要隱瞞的東西並不多,只是風吟秋也覺得現在這樣偽裝成一個歐羅法師有不少的方便之處,更懶得向對方解釋,乾脆繼續裝下去。至於這位法師的舉動,風吟秋倒也看得出不是見了女人就頭昏的那種浮浪子,只是出於養尊處優的世家子的本能。

    「是的,多虧這位溫德法師及時趕來。」沐沁沂心思剔透,自然也明白了風吟秋話中的意思,照著他說的說下去。

    「那些該死的野蠻人奴隸,居然這樣對待一位美麗的女士。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能開採出各種稀有金屬和寶石,根本就沒有一絲存在的價值!」鄧德爾法師有些憤然,出身帝都的貴族,對邊遠地區的這些曾經的帝國附庸蠻族自然是十足的鄙視。「不過連西海岸這樣神殿和教會勢力龐大密集的地方,也會有新生邪教嗎?還真是罕見。」

    「那麼,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呢?沐女士。」風吟秋一本正經地問。

    「那些出自奧斯星港的邪教徒,和這些矮人勾結在一起計畫些什麼。」沐沁沂看了風吟秋一眼。「我在這北方河口處遇見了躲避在那裡的西方人同胞們,他們購買了一座矮人的浮島隱居在上面。我和他們的族長談過,似乎是因為他們長期以來都受到本地貴族和北方軍團的壓迫,這才想要依靠一個新生的次級神靈,所以才暗地裡支持這個信奉復仇之神的教派。」

    「還有,我也見到這個復仇教派的大祭司了,是一個獨臂的西方人。我就是被他擊倒抓住的。然後他把我丟給那些矮人,那些矮人掌控了幾個可以壓製法術的監牢,把我囚禁在裡面,我趁著他們不注意才逃跑出來。那個西方人大祭司很厲害,我覺得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我覺得我們應該先會奧斯星城去,把我們使節團中的劉先生請到這裡來。」

    「不用了。沒有必要,至少現在是來不及了。」風吟秋淡淡說。

    「我們可以先暫避一下。請您相信我的判斷,確實是非常危險的敵人。」沐沁沂微微瞪了風吟秋一眼。

    「是很厲害的敵人嗎?神術祭司確實是很危險的對手,但如果只是一個邪教,並沒有代表了世界法則的真神為依仗的話,那神術應該只能是一些淺層面的效果吧?就算是戰士,同樣沒有領悟法則,把單純的生命能量昇華為含有屬性的鬥氣,那也不會是強大的敵人。」一旁的鄧德爾法師也開口說。「而且北方軍團居然縱容邪教徒和矮人在自己的地盤上勾結,他們到底想做什麼?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又沒有多少外來人,他們不可能沒有察覺。」

    「軍團的人應該和他們是一夥的。」風吟秋說。

    鄧德爾法師一怔:「那他們想幹什麼?」

    這個時候外面的商隊護衛走到門外稟報:「閣下,北方軍團派人來了。他說最近幾天經常有矮人毆鬥,讓我們不要胡亂活動,只需要守在自己的居住地就好。還有,他看見其他商隊的守衛之後,要求他們回到各自的駐地中去。」

    「讓他離開。」鄧德爾法師一揮手,好像驅趕一隻看不見的蚊蠅。「就算是北方軍團的軍團長,也沒有資格來命令霍華德家族的任何人。告訴他他最多只能建議,我們採納不採納是我們的事。」

    「等等,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風吟秋忽然說。

    北方軍團派來的是個年輕軍官,看穿戴和標識應該是個中隊長階的中級軍官,帶著四五個普通士兵,修整得很整齊的鬍鬚,洋溢著自信的面容,彷彿在向別人說明他在灰谷鎮中已經能算是有一定地位和話語權的中層人物了。

    但是面對來自奧羅由斯塔的貴族法師的時候,年輕軍官的脊背還是微微地彎了下去,臉上也露出的微笑:「這位閣下,因為現在外面有一些小小的騷亂,所以我們讓各個商隊儘量安守在各自的旅店和駐地中,以防引發什麼意外衝突。而且明天那些矮子們的寶石和黃金就會送到,為了方便」

    「不用擔心,我們立刻就要準備離開了。剛剛聽說這裡的矮人們聚集騷亂,胡亂搶劫,我們決定把貨物運送到南邊的港口城市去交易。」鄧德爾法師的話語平淡柔和,但是傾聽的中隊長卻是如遭雷擊,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啊,這這個怎麼能」中隊長目瞪口呆,驚慌失措,幾乎要手舞足蹈,結巴了半天才勉勉強強湊出說辭來。「請請不要這樣,這個和以前的規矩不合吧,從來都沒有南邊的城市收購麥酒再賣到這裡來的。」

    「這位是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溫德法師,正是他邀請我們南下的。他的家族可以收購我們的貨物。」

    「假的!他一定是個騙子!羅斯切爾德家族絕對不敢在這個時候來收購貨物的!」

    驚慌失措的中隊長一口就道出了真相,連沐沁沂都忍不住瞥了風吟秋一眼。但是風吟秋不為所動,只是淡然揮了揮手,五發力場飛彈就從中隊長腦袋邊飛過打到後面的牆上發出幾聲悶響。中隊長嗷的一聲抱著耳朵跳了起來,其中一發擦到了他的耳朵,雖然沒打下來,耳根處還是浸出了血絲。

    「下次我會讓奧術直接在你嘴裡爆炸,再把你的屍體做成標本掛在我的法師塔上給所有人看。至於你的長官,我想最多五百個奧金幣就能讓他把你列入抗擊矮人英勇陣亡的名單裡去。」風吟秋既不發怒,也不爭辯,那張古板僵硬的臉上露出的冰冷漠然好像正是屬於一個法師應有的高傲,就如同懶得對蟲子之類的低等生物解釋說明一樣。

    中隊長抱著腦袋又驚又懼,他身後的幾個士兵也是驚慌不已。軍團的士兵多少對奧術都有些認識,能不用半點準備和預兆隨手就彈出一環奧術的,那肯定是至少掌握了四五環奧術的高階法師。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那都是他們惹不起的。

    「但但是」軍官好像連和這個高階法師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了,只能是低頭到處亂看,好像要出地面上找出一個應對答案來。慌亂失措的臉上偶爾閃過一陣陰狠毒辣的神情,然後又馬上掩蓋下去,一會之後才抬起頭來說:「那也請你們明天再離開好不好?遠途而來,好好休息一下這才方便上路吧。我們也可以派遣一些人手沿途護衛」

    「明天矮人不是要把拖欠的貨物和金幣送來嗎?軍團隊伍應該是很忙的吧。還能分出人手來護送我們嗎?還有我們必須趕時間,因為這次的主要購買方是來自西大陸的帝國船隊,這位沐女士就是他們的代表」

    「無論如何請等一下,無論如何也請等一下因為害怕極少數的矮人來破壞搶劫,我們已經把灰谷鎮封鎖了起來,相信你們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外面的守衛部隊了只要明天,明天早上我們的守衛隊伍就會撤離總之請千萬不要暫時胡亂行動,我這就去報告長官。」

    看著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軍官,鄧德爾法師皺眉:「北方軍團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樣的年輕人一看就是靠著長輩蒙蔭提拔上來的。既沒有禮節也沒有能力,連最起碼的應對也這樣失措。不過他一定要我們留在這裡等明天是什麼意思?」

    「大概是預定計畫今天晚上要把這裡所有的商隊一網打盡,謀財害命吧。」風吟秋淡淡說。早在神州邊疆上,他就看多了這種官軍土匪一窩來謀財害命的戲碼。就算沒有真憑實據,只憑潛伏在這裡的邪教徒,矮人之前執意要把他們驅逐,北方軍團一直拖延商隊的貨款,還有這軍官的反應,他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什麼?」鄧德爾法師瞪大了眼睛。他雖然也有了些戒備之心,做出了防衛措施,但還遠遠想不到這樣的地步。「怎麼可能,他們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謀害帝國貴族,謀害來自奧羅由斯塔的法師!」

    「不是還有矮人,特別是還有邪教徒來替他們背罪名麼。說不定他們根本就只是幫凶而已。」風吟秋目光閃動。「那接下來,鄧德爾閣下覺得該怎麼辦呢?要先聯合一下其他商隊嗎?」

    「廢物!廢物!這些廢物!」

    一邊狠狠地大咬大吞著雞腿肉,一邊狠狠地灌著蜜酒,一邊還要大聲咆哮,駐地指揮官的喉嚨簡直比最辛勤的蜜蜂還要繁忙。

    「我就知道這些用錢買來職位的小崽子們都是廢物!都是廢物!居然連這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就算是食堂裡的專門熬湯的伙伕也可以隨便找出幾十個毫無破綻的藉口來騙取伙食費,他們怎麼就找不到一個來糊弄那些商隊呢!」

    站在指揮官面前的士兵苦著臉閉著眼,忍受著他咆哮時噴出來的雨點一樣的食物殘渣和酒水唾沫星子。受命去安撫霍華德家族商隊的那個年輕軍官據說是突發痢疾,只是派遣了這個手下士兵來匯報。果然剛剛把情況一說明,指揮官就暴怒了。

    指揮官不斷朝嘴裡塞著食物,但是即便是再美味的美食現在也壓制不了他的怒火。他真的是感覺到又是憤怒又是無奈。這次原本只是一次簡單而又有豐厚油水回報的行動,所以打聽到了消息的他才花了大價錢謀取到現在這個職位,但是想不到現在卻變成這樣。這些和自己一樣想方設法臨時調到這裡來的中下層軍官根本就沒有一丁點軍人該有的模樣,執行力責任心還比不上隨便去哪裡抓來的民夫,要是真靠這些傢伙去打仗,一萬人也幹不過一百個矮人吧。

    但偏偏指揮官還不能強硬地拿出軍法來處置,不只是因為大家都是買來的位置,這麼年輕的中層軍官,不用猜也知道,這傢伙背後的後台或者長輩肯定比他的地位更高。如果他還想在北方軍團裡混下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重新找個替死鬼來幫背這口黑鍋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報告!」倉皇的聲音老遠就傳來,一個滿頭大汗的士兵衝到了門口:「霍華德家族的商隊想要出鎮,但是被守著路口的部隊攔了下來,兩邊已經開始真的打起來了!」

    一口蜜酒嗆在了喉嚨口,指揮官猛烈地咳嗽起來。好一陣子他才緩過氣來,滿臉通紅地大叫:「去攔住他們,一定要攔住他們。如果實在不行就去通知那些矮子和西方人,讓他們提前動手!」

    難道是走漏了什麼風聲,讓那些商隊知道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指揮官只感覺胃部在緊縮,剛剛吃下去的美食好像全變成了冷冰冰的石塊,想嘔又嘔不出來。這次行動的機密性並不高,至少每個花錢進來參一腳的都是清楚的,跟著一起帶來的也是親信,照理來說一群外地商隊不可能知道。那麼難道是矮人和西方人那些傢伙?沒有理由啊,這樣能對他們有什麼好處?等到晚上神不知鬼不覺地一起動手難道不好嗎?如果不小心逃脫了幾個人的話,如果把消息走漏出去的話

    不知不覺間,指揮官的頭上已經滿是汗珠,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顆剛剛從湯水裡撈出來的肉丸子。正在這個時候,他的副手阿爾斯通快步走了進來,那張滿是皺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至少老了三十歲的死板臉上居然有絲絲喜意:「長官大人,有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什麼好消息?現在還能有什麼好消息?」指揮官小心翼翼,又是飢渴萬分地急聲問。

    「我們有援軍來了!其實這次的行動我覺得我們最大的弱點就是實力不足,既不足以震懾那些野蠻人和邪教徒,面對有什麼突發情況的時候也沒有足夠的預備實力,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援軍?有多少人?」指揮官的臉色和心情並沒變的有多好,如果是一幫趕著分油水和分功勞的傢伙,那可不算是什麼好消息。

    阿爾斯通法師也不回答,回頭張望了一下就躬身彎腰滿臉恭敬地對著一個漸漸走進的沉重腳步聲說:「爵士大人,請進。」

    隨後一個高大雄壯,簡直好像一頭直立起來的熊的老人就走了進來。

    「阿達裡爵士大人!」指揮官好像一隻彈力肉球一樣猛地蹦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1 17: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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