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異域神州道 作者:知秋(連載中)

 
Babcorn 2018-3-1 15:2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8 70651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23:16
第一百四十八章 醒悟

    戲劇早已經謝幕,但此刻大劇院中的氣氛卻更加地高漲。沒有人再歡呼或者鼓掌,不少人心中的激動和興奮卻只有更盛,觀賞一位大法師在舞台上和人戰鬥這可是遠比任何戲劇都更加刺激。

    當然這種好戲也絕不是誰都可以觀看的,樓上包廂中一個衣著華麗,看起來胖胖的慈眉善目的老人揮了揮手,不大的聲音響徹全場:「沒有定序術和道具防護,不能運用五環以上防護奧術的小傢伙們全部都出去。」

    大多數人還是聞言如潮水一樣地朝著出口湧去,能在這裡觀看戲劇的貴族們都非常清楚一位大法師的戰鬥餘波會有多恐怖。雖然這是奧羅由斯塔,這裡也有大法師坐鎮,不大可能出現陽炎爆那樣類似的廣域極端破壞性奧術,但任何一個法則性都有著顛覆普通人常識的威能,一縷外洩的氣息幹掉幾十個人也是輕輕鬆鬆的。

    而其他能留在這裡的也都儘量遠離了舞台的位置,各種防護性奧術此起彼伏地通過魔網形成,然後所有人將目光死死地盯在舞台上的阿德勒大法師,還有正大步衝向他的仁愛之劍。

    「那是男人的眼神!很好,終於能有膽量來和我正面對戰了嗎?」仁愛之劍口中叫嚷著的話語依然是囂張之極,但實際上的行動已經是極為小心,他甚至沒有臨空飛撲,而是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地衝過去。隆隆的腳步聲中,他踩中的地面紛紛崩裂。

    站在舞台上的阿德勒大法師臉上依然掛著一個古怪的笑容,在這重重的重壓之下他的心境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靜,這是再無退路之下人的自然昇華,也是從無盡的魔網深層次反饋出的力量開始影響到他的精神狀態。看著那踩著沉重無比的腳步,如同一頭戰爭巨像一樣衝過來的男人,他赫然抬手一拳擊下。

    咚的一聲悶響,整個戲院都震顫了一下,那剛剛衝到舞台邊緣的仁愛之劍居然被這一擊硬生生給砸進了地裡,他腳下的大理石地面完全粉碎且凹陷下一個大坑,他的下半身都完全陷進了裡面。

    「這…怎麼可能?」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舞台上出現的這一幕。

    仁愛之劍也是雙眼圓睜,一臉驚訝地看著前面的這個敵人。就在剛才那抬手一揮之下,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的大法師就豁然變作了一個身高三米以上,有兩個腦袋,魁梧之極,淡藍色的身軀上滿是火焰一樣的紋身的巨大怪物。

    「煉獄雙頭食人魔巫師?」有少數幾個能認出這個怪物的貴族法師已經驚叫出聲。連上面包廂中不為所動,似乎絲毫不怕被餘波誤傷的兩個老人也是一臉震驚之色。其中一個正是剛才出言讓其他人退開的胖胖的老者,他震驚愕然之後卻又露出絲絲微笑,居然合手輕輕鼓掌了幾下。

    「因克雷的鄉巴佬,也難為他們能補這些全真實投影的幻術,還能運用到實戰中了。」另外一個老者冷哼了一聲,也點了點頭。

    幻術系奧術在普通人認知中都是營造一些虛假的事物來迷惑人,事實上所有『虛假』的來源都是真實,沒有任何一種虛構不是真實的投射,即便是最瘋癲的瘋子臆想出的畫面,也一定是由他所經歷過的事物和景象構成的。幻術系奧術的真正意義就是『構築真實』,尤其是在進入法則性層次之後,幻術系奧術的『真實性』開始徹底壓過虛假,不只是以投影的方式將事物和景象完整地呈現出來,連他們的特性和一些附帶效果也一起呈現。而當透過魔網引動的法則足夠深邃,就能做到讓這種幻術在一定程度上『絕對真實』,也就是說以魔網的虛幻來構建出一個真實存在的生物。這是遠比下層界魔怪們投影更加強大也更加有效率的方法,完全不會受到法則的排斥,只要奧術方程的強度和深度足夠,甚至可以投影變化出老年龍這樣站在生物頂端的存在。

    這種幻術在帝國時代早就在理論上完善,只是實用性寥寥。每投影一個事物都需要詳細地以奧術方程去刻印,隨著事物的複雜程度和法則性難度也隨之提高,投影之時又需要相當的媒介,維持奧術則需要以奧術師本身為核心,這對於帝國時代的大法師們來說是一種極其無聊的行為,世界上絕對沒有需要他們屈尊去變化成其他生物才能解決的問題,無數的魔像,更高層次足可以改變時間空間,甚至編織世界因果的奧術讓他們很乾脆地把這種只在理論上成立的雞肋束之高閣。

    不過現在落到了後帝國時代的因克雷的手上,這種幻術系奧術終於發揮出了應有的作用,一個煉獄雙頭食人魔巫師的真實幻象,在充分保護奧術師本身的情況下也絕對足夠應付許多問題了。這可是沾染了下層界法則血脈而異變出的怪物,整個大陸上都可算是最危險的生物之一,在因克雷高地上可以獵殺地行龍的恐怖存在。

    「好傢伙,沒讓我失望啊。」架住那南瓜大小拳頭的仁愛之劍咧嘴笑道,如此近的距離,他完全可以感覺到這奧術變幻出的怪物的生命氣息,皮膚上傳來的粗糙感和灼熱感真實不虛,連那散發出的噁心體臭都聞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難以想像出這居然會是一個幻象。而這怪物的力量之大,遠超這幅原本就已經很龐大的身軀,還要遠勝於他。所幸這怪物或者說阿德勒大法師並不會什麼武技,這一擊只是單純的蠻力而已,他吃驚之下雖然沒能躲得開,架住之後將力傳入腳下地面也沒受什麼傷。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醜化變身是必然失敗的前奏嗎?」仁愛之劍抓住了那拳頭上的小指,雖然這小指幾乎就有小孩的手臂粗細,而且足足有五個指節,他還是輕輕鬆鬆地找到了上面的關竅點,一個小擒拿手直接將那個指頭給擰得翻轉了過來。

    但是食人魔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肢體一樣,反而轉手一抓抓住了仁愛之劍的手,其中一個頭張開了大嘴,一股酸臭熏人的暗紅色灼熱氣息如噴泉一樣激射而出。

    氣息拂過地面,大理石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了岩漿,而附近方圓二三十米之內的木質舞台開始緩緩腐朽發黑,煉獄食人魔的胃氣噴吐比某些元素龍更可怕,那是帶著下層界的法則侵蝕,尋常人就算在百米開外聞到了都有可能致命,低環奧術的防護也是毫無作用。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層若有若無的透明屏障在舞台外圍生成了,顯然是那兩位老人之一所為,這口噴吐的熱浪還有酸臭都被隔絕在了裡面,否則留在這劇院中的人至少有一半會受到波及。

    而這口吐息的主要目標仁愛之劍卻是一點也沒受傷,食人魔的動作很快,那雙巨手的抓握能力也足夠強,但對於他來說這種程度的近身戰鬥卻是太過小兒科,一個泥鰍卸勁就擺脫了食人魔的巨爪,險險避過了那道危險的吐息,這時候已經來到了食人魔的背後。

    「岩山兩斬波!」仁愛之劍的手刀重重地砍在食人魔那正在噴吐的頭顱脖子上,有人腰身粗的脖子發出石頭崩碎一樣的悶響,立刻軟軟地耷拉下來。

    不過這結果卻讓仁愛之劍微微一驚,他這一擊至少也是出了八成的力量,就算是一頭大象的腦袋也是輕輕鬆鬆地斬下來了,原本是想連著將兩個頭顱一起切下來,但這怪物的筋肉骨骼結實堅韌如同鋼筋一樣,這脖子居然只折不斷。

    沒斷就再來一記就是,仁愛之劍伸手一抓擰住了食人魔背後皮肉,直接揮手就斬向另外一個頭顱。但是猛然一陣束縛感從全身傳來,原來數十條粗大的觸手從空氣中突然出現,直接就將他全身上下全部捆綁得嚴嚴實實。與此同時他抓住的那片皮肉也變得滑不溜手,食人魔輕輕鬆鬆地就掙脫了他的掌控,扭轉身對著他一拳打去。

    「這種東西只能用來對付美少女!」大喝聲中,仁愛之劍身上的觸手紛紛斷裂消失。這種幻術和力場混合的奧術至少也有五環以上,但對於仁愛之劍來說並不比一根棉繩強上多少,在蘊含生命法則的外罡衝擊之下非法則性的奧術很難保持穩定,想要靠這個來束縛他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仁愛之劍心中已經是大為警惕,這位大法師變化而成的怪物雖然危險,但是對他來說並不是太難對付,不過如果大法師同時還能自如地運用奧術的話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自己也是鑽研過如何在近身搏殺中運用奧術輔助的辦法,深知這兩者只要結合得巧妙絕對可以起到相輔相成的效果,這位大法師變化的食人魔近戰能力技巧遜色,在奧術上卻是勝過他太多了。

    果然,這食人魔迎面擊來的一拳上,一團濃稠得耀眼的火光正在其上流轉,而剛才那些黑觸手雖然只束縛了他大概一眨眼的時間,卻也讓他再也沒了閃避的餘地,只能運起罡氣硬擋這一擊。

    沉悶的爆炸聲中,一道火光裹著仁愛之劍的身影飛了出去,將後面的牆壁和立柱又撞碎了一大片,而火光掠過的舞台地板都碳化燃燒了起來,這一個爆炸看起來並不猛烈,但是所有的力量和熱能都集中在了一個方向上,定點破壞力遠超普通的四五環奧術。

    碎石堆中跳出來的仁愛之劍的身影已經有些狼狽,衣服被燒去了大半,頭髮也烤焦了。普通的防護性奧術很難在他身上長久維持,運轉內氣外罡的時候同樣會對防護奧術產生干擾,而瞬發奧術對他來說其實很有難度,這一下他也只能運勁硬抗,好在這種程度的奧術給他造成的傷害頗為有限。

    而他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因為還站在舞台上的雙頭食人魔伸手扶了扶那個被他斬斷的頭,那耷拉下去的頭顱立刻又重新伸直,還對他露出了一個滿帶嘲諷的笑容,然後那個巨大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徹底隱去不見了。

    「那個鄉巴佬在靠近你,不過他速度很快,行進方式很詭異,我就不好說了。這傢伙好像還給這個變化出的怪物用了提高神經反應的奧術,這對人的提升幅度不大,但是對這種怪物來說就不一樣了…」那個怪異的提醒聲又出現了,只是這次帶著幾分無奈。「他要以自身為核心維持這個真實幻術,不可能再運用其他的法則性奧術,其他六環之下的奧術他還是可以的。如果不能從魔網層面上去擾亂中止這個奧術,你只有像是殺死一個真正的這樣的怪物一樣去把他擊敗,只是以煉獄食人魔的生命力,加上那個鄉巴佬的死靈系奧術,這是一個很艱難的任務……」

    「…不過你對奧術的忠誠,對復興會的忠誠,我們都已經看到了。而且這個鄉巴佬也充分展現出了他因克雷的鄉下氣度,你就算輸了也不丟人。我想他大概不敢在奧羅由斯塔公開殺害一位復興會的成員的,大概吧……嘻嘻嘻嘻…」

    那聲音中的戲謔和玩味之意越來越重,仁愛之劍也明白,這些傢伙終究只是看戲而已,暗中搗亂還可以,是絕不可能跳出來幫忙出手,面前這個敵人只能是自己去應付。

    而那個聲音說得也沒錯,這是個很艱難的任務。在剛才的幾次交手中他也感覺到了,這個奧術化身的食人魔本身就異常強大,肉體的堅韌,生命力,力量和各種天賦等等極為驚人,遠遠勝過他交手過的任何一個對手,而再加上大法師層出不窮的各種奧術,他實在是難以應付,別說取勝的機會不大,就算是想逃也很有難度。

    至於這位大法師會不會殺自己這一點他倒是可以肯定,不說自己身上分明還帶著許多大法師急於知道的秘密,就算是這個半真半假的奧法復興會成員的身份,大法師也會有所顧慮,自己加上透露一些消息也許脫身也不是太難……

    一陣氣息從前疾衝而來,仁愛之劍豁然一驚,一個靈貓轉身挪移到了一旁,一道耀眼的電光就在他剛才的位置上炸裂開來,同時伴隨的還有一聲悶響,地面也被炸裂出了一片凹痕,那是那個隱身的食人魔蓄勢而來的一擊。

    雖然依然看不見,但這也已經了,仁愛之劍的一掌重重拍出,發出如同在水下猛敲一面巨鼓的古怪悶響。這一掌應該是結結實實地拍在了食人魔的腹部。只不過同時空氣中有四五條微不可查的細線一閃而過,仁愛之劍歪了歪身,只躲開了其中三四道,還是有兩條從他身上略過,頓時他身上就出現了兩條極長的口子,慢慢滲出血來。

    仁愛之劍冷哼了一聲,整個人動也沒動,這些其實入肉極深的口子就立刻止住了血。至於那位隱身的食人魔大法師卻也沒有追擊的意思,剛才那一掌用上了九分力的隔山打牛內勁,就算這個怪物的體質強悍無比也絕不好受,內臟起碼爛掉了一半。

    但是只要沒有一口氣將只摧毀擊垮掉,這只本質上依然是奧術投影的怪物就可以在大法師死靈系的奧術下恢復過來,而以這怪物的生命力來說想要一擊而潰以現在的情況上來說幾乎不可能。那個隱去身形的奧術雖然比不上之前的那個真實隱匿,仁愛之劍還是可以感覺到絲絲的氣息,但也只是大概方向和距離,真要主動出擊只能是徒然露出破綻。現在的主動權似乎完全就掌握在了那位大法師的手上,他似乎正在周圍急速移動,既讓人無法捉摸準確的位置,也是在準備用不同的奧術和方法來試探。

    仁愛之劍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看來這次來正面挑戰一位大法師的戰略還是略顯莽撞了些,還以為能從這位不善戰鬥的大法師身上積累經驗,研究出對付這類對手的手段,現在看來反倒是成了讓別人慢慢試驗奧術積累經驗的木樁子。一個大法師所會的奧術到底有多少他不清楚,但慢慢堆死他絕對是夠了。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是馬上就投降示弱改用嘴炮解決問題,還是先戰略性地撤退再說……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片模糊,耳中聽到的聲音,皮膚上的感覺的氣流也忽然混亂了起來,這居然是心智系的奧術。

    仁愛之劍一凝神,眼中所見耳中所聞立刻全部恢復了過來,一顆西瓜大小的綠色球體已經飛到了他的面前炸裂開來,變作暴雨一樣綠色液體漫天四處飛濺,散發的酸臭味彷彿能熏死幾百萬人。

    「滾!」一聲怒吼,仁愛之劍身上的罡氣勃發,把迎面潑來的酸液全部震得四處飛散,但是他本人也突然像是被巨錘擊中一樣朝後飛去,咚的一下撞在立柱上滑下,鼻中居然流出兩條殷紅的血液。

    他好像被這一擊打得有些發愣了,抹了抹自己鼻中流出的血,呆了一兩秒鐘,忽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打得好,打得好!」他對著不知道在哪裡的食人魔大法師高聲說道。「這一拳把我給打清醒了!男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想太多,正因為我思前顧後,想得太多才會這麼弱。好吧,現在你讓我清醒過來了,作為感謝我就來讓你見識一下男人真正的力量吧!」

    說完這些,他就原地擺出了一個拳架,開始自顧自地打起拳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23:16
第一百四十九章 滅神

    「這是什麼意思?一種特殊的舞蹈嗎?」

    「…應該好像只是一種搏擊技巧的練習吧…好像也是一種祭祀?」

    「在這個時候?那個傢伙是瘋了嗎?」

    「我覺得他大概是想投降了。畢竟那位因克雷的大法師比他強上太多了,你們看那個變幻出的雙頭食人魔了嗎?那可是有著煉獄血統的強大怪物,能夠對付一整隊配備魔像的正規軍!想不到幻術系還有這麼強大的法術!」

    「真是噁心透頂!也只有因克雷的法師才會把自己變成那副模樣!即便是勝利了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愕然看著遠處舞台上仁愛之劍的舉動,圍觀的法師們看不大明白了,都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當發現場面並不是那麼危險之後,一些原本應該退出去的人也停在了門口不願意離開,畢竟大法師的戰鬥場面可不是容易看到的,裡面甚至包括了那些簇擁著巴麗雅‧尤利西斯小姐的貴族少年們。

    能夠在這個時候在偶像面前展現自己的勇氣和能力,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經過短暫但極為激烈而隱晦的爭奪和妥協之後,兩名衣著華貴的少年一左一右賠在了尤利西斯小姐旁邊,後面和旁邊都是他們的隨從和同伴。兩名少年看似隨意地說著話,一邊展示著自己的見識修養和氣度,一邊旁敲側擊地打擊著對方。

    只是他們都沒有發現,尤利西斯小姐的注意力其實根本都沒有留多少在他們身上,

    尤其是當台上的仁愛之劍擺出拳架,開始自顧自地打起拳來的時候,這位風華萬千的歌伶小姐的眼睛一亮,露出了愕然之色。

    「他到底在幹什麼?」

    「不知道。似乎是一種祭祀,『全知透析』可以探查到他在深層次的精神層面上有一種微妙的變化,散發出的法則性正在朝內收斂……很有趣…」

    不只是下面圍觀的法師們,在上面兩個分隔老遠的包廂中,兩個同樣驚訝的老人毫無阻礙地在低聲交談。他們當然並不懂神州拳法,但是眼光見解依然不凡,都能隱隱感覺出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東西在其中醞釀。

    「喂,那位因克雷的大法師閣下。」胖胖的老人忽然開口了,這還是他,或者說這裡有人第一次公開對著阿德勒大法師說話。「這位復興會成員似乎正在進行一場特殊的祭祀,你總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去打攪他吧?作為一位大法師,難道你不想看看他還有什麼古怪的花招嗎?剛才那個力場奧術所使用的超魔技能可是很有意思的,連我們也不大看得透啊。」

    舞台上,阿德勒大法師變化的煉獄雙頭食人魔顯現出了身形,原地凝立不動。此刻他身邊環繞著十多道若有若無的透明刀刃,粗大雄壯的身體上還不斷有電流跳動,而手中則是提著一把半透明的巨錘。但是和這個可怖威武的外形相反,內中作為核心的阿德勒大法師心中依然是非常冷靜而理智的,所以他只能顯出身形來。

    「是嗎?想不到是霍華德閣下也在這裡。」食人魔兩個頭顱一起開口說話,粗豪的聲音完全重疊在了一起,醜陋猙獰的臉上露出的是阿德勒大法師那彬彬有禮,自若謙和的表情,看起來極端古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並不是超魔技巧,而是把鬥氣一類的夾雜生命能的法則波動疊加在了力場奧術上造成的效果,至於他怎麼做到這一點的我就不知道了。現在既然霍華德閣下開口了,那我們就來看看他到底還有些什麼樣的把戲吧。」

    沒錯,現在這個樣子,確實是上去擊敗那個奇怪傢伙的好時機,更別說自己原本就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這個時候動手不會比擊敗一個普通人難多少。但是阿德勒大法師非常清楚,他來奧羅由斯塔也絕不是要和人打打殺殺的,現在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因克雷。上面那位大法師已經開了口,言語很客氣,就算知道他極有可能也是一直用言語在暗中使絆子的那位,但也絕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視對方的話語。明面上打了一位大法師,一位家族領袖的面子,那些暗中的絆子立刻就可以加強加多十倍再堂而皇之地擺到場面上來,說不定之後因克雷在這奧羅由斯塔的工作立刻就要困難上百倍。

    而且佔盡優勢,覺得自己已經逐漸摸到這個古怪男人的底細的阿德勒法師,也確實想看看他最後還能用出什麼樣的古怪奧術。現在應該擔心的反倒是之後要如何面對那兩位大法師,要付出什麼樣的條件才能把這個人抓回去。

    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變化成食人魔的大法師會不會趁機襲來,仁愛之劍全都不知道,也全都不在乎。剛開始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他也考慮衡量過這局面,賭的就是那位暗中搗亂的大法師會繼續搗亂下去,賭的就是阿德勒大法師顧忌太多。但當拳架一擺出來之後,他的所有精神就全部收攏到了自己身上,外面再是天崩地裂也不再去理會。

    他現在打的是一套叫做『定江流』的拳法,那是他,或者說是他記憶中最早學習到的一套拳法,是天河派給門中弟子錘煉筋骨,打磨心性的入門拳法。而隨著這套入門拳法,那些深藏在記憶深處,雖然隱約知道卻從來沒認真去感受過的回憶慢慢地升騰浮現出來。

    幽靜深邃的山谷中,一道瀑布從數十丈的山頂落下,下方的山溪中,他正帶領著七八個孩子頂著落下的水流打著這套拳法。不遠處,一個鬚髮皆白,面容慈祥的老人正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們,如同一個老園丁看著自己剛剛種下的幼苗。

    不同於一般的回憶,他是藉著這套拳法,全身心地完全將自己所有的精神和感受和這回憶所融合。那一拳一拳擊出的感覺,那水流砸落在頭頂上身上的感覺,腳下冰涼的溪水,自己和周圍同伴交織一起的呼喝,遠處老人勉勵的目光,一切都真真切切。

    這套拳法不多,很快就打完了。緊接著又是另外一套進階的『入海潮』,這也是他們師兄弟之間最常用來切磋的拳法。一拳打在五師弟的胸口上,直接將他打得飛了出去,看他那碩大的塊頭卻哭了起來,自己不忍,乾脆把用來當做綵頭的那隻燒雞給了他,看著他那鼻涕眼淚糊做一團又破涕為笑的樣子,自己和其他幾個師兄弟一起哈哈大笑……

    隨後是『逐天河』,這是他真正開始大成的拳法。他也正是用這套拳法將他師傅擊殺。懷著滿腔的悲憤,愧疚,狂怒,一拳破開袖中偷襲來的暗手,將那個他曾經尊敬無比的老人打成了漫天模糊的血肉。剛剛打開門的小婦人親眼看到這一幕,驚駭得捂著胸口坐倒在地,他只能呆站在原地,看著這個曾經是他們師兄弟少年憧憬的女子臉色漸漸變得青紫。

    『碎星辰』,糅合師門那些殘缺的拳經和四處學來的技藝,他開始慢慢一步一步打造自己的拳路。帶著四個師兄弟行走江湖,叛門弒師的罪名讓他們遭受無數的白眼唾罵,還有無數想要在他們身上成名的俠少們的襲殺。他兩拳砸死一個因為衝撞了他就斬殺老嫗和幼兒的惡少,卻不知那是天字幫幫主的兒子,於是不出三日他們五人就成了姦淫老婦還將意圖制止他們的無辜少年殺死的兇徒,被追殺得幾無藏身之處。這時候西狄破邊南下,逃亡途中他們實在看不過那些野蠻人的暴戾殘忍,轉身和追兵一起夾擊了一股西狄人的小部隊。那些在北方蠻荒之地生存的蠻夷凶暴無比,宛如動物一般的本能殺戮也不輸於一般的江湖好手,戰場上的搏殺那是筋肉對筋肉的絞殺,骨骼對骨骼的碰撞,鮮血和鮮血的激盪,那時候較量的已經不是技藝,而是各自的生命和意志。正是靠著他臨陣突破的搏命一擊,隔著三十丈以拳意將那西狄野人薩滿給生生擊斃,他們才贏下了那一戰,也得到了原本追殺他們的領頭人衡山劍派馬道人的承認,為他們作保背書。他們這才有了在江湖上的立足之本……

    『破乾坤』,這是他在為兄弟復仇,卻敗在唐家人手中之後決心凝練的更深一層拳意,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為巨大的波濤和仇恨……

    「他在幹什麼?總不能讓他就這樣不停地跳下去吧?」

    對於完全看不懂神州拳法的貴族法師們來說,這樣的場面可是有些無聊了,不少人竊竊私語,尤其是陪伴巴麗雅‧尤利西斯小姐的那些少年男女更是有些不大耐煩,她身邊的一個貴族少年就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這種祭祀舞蹈的節奏感和力量感非常好,說是一種美妙的藝術絕不為過。這樣的異族藝術是那些帶著種族觀念的魯鈍之人所無法體會的,因為他們在潛意識中就把這個給否定了。」另外一位少年注意到了尤利西斯小姐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舞台上的那個怪人,立刻表示自己早已經發現了這其中的不凡之處。

    「啊…也許吧。但我相信能從中領悟出藝術並誠心欣賞的只是少數天才,絕不包括像我這樣的傢伙。不過至少我敢於承認自己的愚魯,像是那些明明不懂卻要裝作心領神會的人才是真正的噁心……」

    「小傢伙你們還是快點出去的好,至少也閉住嘴。」終於也有其他的貴族法師忍不住轉過來叱喝這些年輕人。「上面的兩位閣下可都看得很認真呢。」

    再是桀驁的少年也只能乖乖閉嘴,確實如此,上面的兩位老人都看著舞台正中的仁愛之劍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貫注,雙眼放光,時不時還在互相討論一下,好像那不是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而是一個比剛才的尤利西斯小姐更漂亮上百倍誘人一萬倍的絕世尤物。

    「…精神高度集中,生命體徵強度反而在不斷減弱…不,是以一種更加優化更加合理的方式運轉,逐漸減少了自然散發出來的波動。」

    「相對應的,法則的維度也在不斷拔高,秩序性也在不斷增強……這傢伙還真是哪個神靈的信徒嗎?但是怎麼連『全知透析』也辨別不出來這到底是哪一個神靈的波動?偏向生命領域……應該是次級神之類的?但到底是什麼怎麼會檢測不出來?總不可能這幾十年偷偷地誕生了什麼新的次級神吧?」

    「不,不,不一定是神職者,這個法則波動的形態有些不對,雖然偏向生命領域,但是總體的維度方向並沒有像是真正的神職者那樣的集中,法則的延贊性也異常地寬廣……」

    「法則的維度還在不斷地提升當中…再這樣下去必須得用專門的監控序列才行了……可惜,總不可能現在去奧術學院吧…真是頭痛,要不要通知他們一聲?」

    「你瘋了?來不來得及不用說,這裡的消息一洩露出去,馬上就會有神殿的傢伙們趕過來。我們就這樣看看吧,你看數據流的走向,應該快到最後的高潮了…」

    舞台上,仁愛之劍的拳法已經越來越快。相對應的,他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踏腳,帶來的威勢也越來越大,越來越驚人,那些圍觀的竊竊私語已經徹底消失了,每一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這並不是說他的動作有多大的破壞性,實際上他腳下的舞台,腳步邊的碎石,甚至出拳時的風聲都沒有什麼變動,但現在所有看著他的人精神都在隨著他的每一拳每一腳而震動,畏怖,彷彿那舞台上的是一尊上萬米高大的擎天巨人,正在宇宙中心揮舞手臂開鑿一個新世界。

    轟隆一聲,仁愛之劍終於擊出了真正的一拳,不過卻不是對著不遠處的雙頭食人魔,而是朝天而去,屋頂上那些被凝固住的破碎磚石和整個屋頂全部被轟成了細碎之極的砂石飛上高空。

    「生命法則延展度再次擴大,開始對廣域的精神產生共鳴影響,這已經是神性領域的部分特徵了!」上面包廂中的老人終於忍不住興奮地大叫起來,雙手在空氣中連連揮舞,偵查性奧術的光芒不斷閃動。

    「擊碎了我的『力場穩固空間』!」胖胖的老人也興奮起來。「怎麼做到的?衝擊波是有,但奧術結構是從內部先崩潰的!」

    以雙頭食人魔的形態同樣站在破爛的舞台上的阿德勒大法師卻是無法興奮,他只能是震驚,還有些不知所措。維持著這個真實幻象的奧術,他無法再和包廂中那兩位大法師一樣運用七環以上的偵查性奧術,不過一些最基本的東西還是能看出的,至少剛才的那樣一擊已經足可以威脅到現在的他。

    仁愛之劍長出了一口氣,身上的氣息沉降收斂了下來,剛剛那一拳是『天河倒捲碎乾坤』,已經是之前他所修煉的武道上最強的一擊。

    只是曾經最強的一擊。現在他身上湧動的氣血,凝聚的精神意志,和所有記憶中過往的一切完全交匯相融,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山谷軍鎮中,面對著那從天而降,浩浩蕩蕩龐大無邊不可觸摸的高位存在,那是壓倒一切眾生的天地意志,世界本源的一部分。

    但即便是面對如此的存在,他依然還是揮出了最後的一拳。

    他將視線看向了不遠處的雙頭食人魔。從剛才開始,他這才是第一次注視這個一直壓制著他的對手。一種強烈無比宛如本能的感覺從阿德勒大法師心底最深處生出,他知道自己無法抵擋這接下來的一擊。這種毫無邏輯毫無證據的直覺從來都是被法師們鄙夷的,但此刻他卻深深知道這確鑿無疑。

    漂浮在他面前的那十多道『無形高頻切割線』忽然抖動,然後崩潰消失,他手中握著的『力場巨錘』也像是被嚴重干擾的幻像一樣閃動了兩下就不見了。只是那尚未發出的一擊所帶來的精神意志的影響就直接干擾到了這兩個六環奧術。

    這個時候仁愛之劍出拳了。他明明距離雙頭食人魔還有三十米以上的距離,卻只是站在原處出拳,這一拳很慢,一如當時面對從天而降的那一尊神靈,慢得猶如蝸牛。

    但除這一拳之外這戲院中的所有事物彷彿都靜止了,連上方包廂中那兩位大法師的奧術靈光似乎都不再閃動。整個世界都因為這一拳而靜止,整個世界都因為這一拳而顫動。

    這是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甚至超越了因果的一拳。

    煉獄雙頭食人魔的身體開始崩潰了,這個用八環奧術真實虛擬出來的強大怪物身軀開始寸寸剝離消散,好像一隻放置了幾百年的破布娃娃,被風輕輕一吹就開始瓦解,這並不單單是被外力所破壞,而是更本質上的崩解。

    食人魔崩解的身體下,是驚駭欲絕的阿德勒大法師。這一次他想來鄙視的直覺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看到自己的六環奧術開始崩潰的時候他已經完全相信了他的感覺,知道這是他絕對無法抵擋的一拳,於是直接發動了定位傳送術。花費巨大價錢架設起來的定位傳送陣有效傳送距離覆蓋整個奧羅由斯塔,在這樣的距離下傳送一個人是非常輕鬆的。傳送的光芒剛剛閃爍了一下,也同樣地開始崩解,但是強大的定位序列還是將阿德勒大法師的身影包裹其中,消失不見了。

    一切都是無聲無息,連聲音都被這一拳給徹底撕碎湮滅,所有人似乎都只看到仁愛之劍出拳,然後雙頭食人魔,還有他站立的舞台,背後一片牆壁,就像幻像一樣的分解,消失,好像一副畫卷中的部分景色被一塊神奇的橡皮無聲無息不留絲毫地抹去了。

    「百煉殘軀浴蓮火,千仇萬恨鑄魂魄,踏星越海跨界來,今日方知都是我!」仁愛之劍收拳,仰天哈哈大笑,聲音震盪四周。「此拳名為『滅神』!諸般奧法小丑,神州鬼怪,等著老子來一一將你們碾壓成屎吧!」

    除了他的聲音,這幾乎已經成了半個廢墟的大劇院中鴉雀無聲,除了所有人都還被剛才那一拳震懾的餘韻中沒回過神來之外,也是沒人能聽懂他這用神州語大叫出的話。

    除了人群中沒人注意的巴麗雅‧尤利西斯小姐,她看著舞台上那個狂歌怒吼的男人,雙眼中的光芒閃爍,甚至那雙纖細修長的手也摀住了自己的嘴。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5 00:0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4 23:17
第一百五十章 研討會

    奧羅由斯塔已經很久沒有過什麼能真正轟動上下的大新聞了。

    不久之前復興會遭受的那個重大打擊當然是意義深遠,令人振聾發聵,但是那隻限於上層的大人物們知曉,普通的貴族法師們最多只是隱約

    聽說了一下而已,依然悠悠地聽著歌劇開著聚會享用著美味,連話題都談不上。但是這一次在繆斯大劇院中發生的事情可不一樣,一個奧法復

    興會的外圍成員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因克雷的一位大法師打得屁滾尿流,還有比這個更符合大眾口味,更能讓大家興致勃勃地口耳相傳的嗎?不

    出半天,這件事就傳遍了整個奧羅由斯塔的每一處地方,不只是貴族法師們津津樂道,連僕役和普通的居民們都談論得興高采烈。

    不同的人關注的重點也不同。普通貴族法師們關心的只是那個來自因克雷的鄉巴佬有如何如何地狼狽丟臉,那個奧法復興會的成員有多麼的

    威猛,而在更高層次的人眼中,值得關注的則是另外的東西。

    「阿德勒閣下,請您再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吧。從這個投影畫面上來看,您的『真實幻象』奧術是整體結構上崩潰的,您能說明一下具

    體是從什麼方程式開始崩潰的麼?是第八層魔網中的核心方程式,還是維繫整體的……」

    龐大的圓形教室中央,正投影著之前在繆斯劇院中發生的一切。不談兩位大法師,當時在場的高階法師們至少也有一打,有不少都用幻術記

    錄下當時的熱鬧場面,正在反覆播放的就是其中之一。這個幻像是由六環奧術投影記錄下的,不止保證了絕對的清晰,還可以隨著隨意地放緩

    ,回放,放大到可以看清楚人的毛孔的地步。現在正在緩慢播放的畫面就是雙頭食人魔的形態崩潰,露出下面阿德勒大法師驚駭欲絕的神情的

    一幕。

    阿德勒大法師乾咳了一下,很有些尷尬,他自己都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看見過自己的模樣,那被驚恐扭曲的面部肌肉在下意識地抽搐,毛孔

    中的冷汗正在一點一點地浸出,這些全部都放大了十倍放慢了十倍在那幻術景象上不斷重複。但看了一眼這會議室中稀稀拉拉地坐著的其他人

    ,他卻並不好說什麼,只能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回答:「應該是從核心方程式開始崩潰的,當然,也許我的記憶也並不是那麼可靠,畢竟那個

    時間太短暫了,而且當時的緊急情況下我忙著......」

    「應該,也許,奧術中可不能有這種模擬兩可的詞彙。」問話者明顯很不滿這樣模糊的回答,皺眉說。「如果是從核心方程式開始崩潰,那

    麼就說明破壞是從魔網內層面開始造成的,整體就說明是廣域的世界法則動盪,這是完全不一樣的好嘛,請你拿出一個奧術師該有的嚴謹...」

    遠處一個全身裹在熊皮裡的老人慢悠悠地說:「也許這就是因克雷的風格也說不定,大家都是知道,他們一向都是那麼地豪邁,粗放,不拘

    小節。也許他們完善的這個真實幻象奧術的核心公式就是直接成為整體架構的......」

    這個只有剖析過法則性奧術的大法師能聽懂的笑話,讓會議室多了幾聲輕笑。阿德勒大法師的眉頭皺了一下,這個笑話對因克雷來說當然很

    不友好,不過他也沒有表示出什麼憤慨或者不滿,只能撇撇嘴攤攤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動作,像是個受到長輩們取笑的年輕人。

    這其實也沒錯,在這巨大的圓形教室中的十多個人,全都是跨越了法則之牆的大法師,而且一半以上都是從帝國時代就殘留至今的老人,他

    在這裡確實只是個年輕人。沒有經歷過那場戰爭的洗禮,沒有接受過奧術學院正式教育,在因克雷那樣粗野的地方成長起來的人,即便是大法

    師,在他們眼中也是個小地方來的野小子。

    不過他們也許真的有資格這樣認為,這裡畢竟是皇家奧術學院,歐羅大地上現在的奧術文明中心,即便只是從一堆廢墟上勉強重建起來的仿

    製品,也是毋庸置疑絕對的奧術明珠。只是現在坐在這教室中的大法師就超過整個大陸的十分之一,而這還是有一半以上的大法師們因故沒有

    敢來的緣故。

    「好了,不要再開那種不合時宜的玩笑了。」一個坐在正中央,面目和藹的白髮老人拍了拍手,對阿德勒大法師露出一個肯定的笑容。「必

    須要承認,因克雷的法師們完善的這個真實幻象還是非常不錯的,他們對公式鏈接的大膽革新讓這個奧術的實用性大大提升了。以這個思路為

    基礎,我覺得以後虛擬出神性法則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正是我們所追求的,多謝您的肯定,理事長大人。」阿德勒對著這個老人躬身一禮。這位奧術學院的理事長巴斯丁‧馬格努斯大人,奧

    術領域絕對的巔峰人物,早在帝國時期在就是相當有名的奧術學者,戰爭過後四處奔走聯絡,一手重建了奧術學院,甚至在重建奧羅由斯塔中

    都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好吧,那麼讓我們期待著因克雷以後虛擬出某個神明,嚇唬嚇唬那些神棍們,我們也有熱鬧好看了。」裹在皮毛裡的老人嘿嘿地笑了笑,

    像只巨大的毛蟲在座位裡蠕動了一下。「那麼回到正題上來,你們覺得那位奧法復興會的成員是怎麼辦到的?明明只是掌握了五六環的普通法

    師,卻能夠輕鬆破壞法則性奧術,我覺得一定是復興會淘到了什麼帝國的寶貴遺產。在這個時候,勸說他們把那些帝國的寶貴遺產轉移到奧術

    學院來才是正確的,而不是放在這些外行人手裡胡來。」

    說到後面這些話的時候,這個陷在皮毛裡的大法師有意地朝向著側面一個方向的看去,那裡坐著一位氣質端莊的老婦人。而其他幾位大法師

    也有意無意地瞥了她一眼。

    「你們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了。」老婦人伸手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鏡,就像完全沒注意到其他人的眼光一樣冷冷地回應。雖然歲月

    不可阻擋地在她臉上留下了皺紋,但依然還能隱約見到年輕時候非凡脫俗的秀麗和儒雅。「那個人明明是個經過偽裝之後的西方人,他在最後

    吼叫的那些話語很明顯是西方話,就算你們不懂西方話,好吧我也不大懂,但是那種和通用語完全迥異的發音方式還有節奏感你們難道辨別不

    出來麼?別說你們沒見過西方人。難道你們會以為奧法復興會會吸納一個西方人嗎?」

    「真的?這個還...真沒注意到,這真會是個西方人?我還以為是什麼地方的俚語或者暗號什麼的...」有人表示出了驚訝,也表示出了懷疑

    。「但是西方人能使用奧術?有哪個家族,哪個學院願意給那些傢伙提供系統的奧術教育嗎?那些專門吃動物生殖器,和獸人一樣祭拜祖先的

    卑劣無信者?」

    「西方人是完全能學習奧術的。在因克雷有不少西方人通過學習掌握了奧術,而且我要承認他們其實很聰明。」阿德勒大法師接話。他當時

    被傳送之後,當然是沒有聽到仁愛之劍後面的那些叫喊,否則當時就能分辨出來了。「...不過確實像是那個人那樣古怪的奧術,我也沒有在其

    他西方人身上看見過。」

    「哦,好吧,粗獷的因克雷,等你們那號稱連豬都能學會零環戲法的奧術普及教育能讓那些該死的獸人也學會奧術的時候,你們就會發現這

    個世界越來越精彩了。」一個老人咳了一聲,然後呸地一口唾沫吐在了地板上。不過這間教室中的清潔序列法陣在一瞬間就自動將這塊黃綠相

    間的穢物分解,讓之消失。

    「很遺憾,獸人不可能。他們的精神狀態太不穩定,而且智力太低。」阿德勒大法師聳聳肩膀,很有風度地回答。「您可以放心,包括精靈

    ,矮人在內,亞人類都不能穩定地鏈接魔網,這是在帝國時代就已經證明了的課題。無關智力的問題,這是由他們靈魂上天生的元素傾向性決

    定的。」

    「那些我們都知道。回到我們最初的問題上吧。」最初提問的那個大法師有些不滿話題被帶離奧術之外,這是個有著一顆光頭,尖而高的鼻

    梁,手裡拿著四五個資料水晶的法師,不是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播放的幻象,就是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手裡的資料水晶,用專門的奧術瀏覽裡面的

    海量資料。「無論是不是西方人,西方人是不是能學習奧術,能在零點二七秒之內就完全分解一個八環奧術的能力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目前

    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是已經失去了記錄,沒有人還能使用的九環奧術『混沌大裂解』。這是基於魔網層面,徹底瓦解作用範圍內的一切九環之

    下奧術的奧術。也許這個人是弄到了這個捲軸,之前那些類似祭祀一樣的格鬥舞蹈都是為了掩飾遮蓋捲軸,而且為了能瞬間運用這個九環捲軸

    肯定還有一個前置的七環捲軸......」

    阿德勒大法師搖頭:「肯定不會是『混沌裂解』,我感覺到這是一種和奧術全然不同的神奇力量,那並不是單純來自魔網層面的力量。」

    「你的感覺?神奇的力量?」光頭法師抬起頭來眯起眼睛,好像要用鼻子叮阿德勒法師一下。「能不能不用這種具有文學修飾性的虛假詞彙

    ,提出一些有用的證據?」

    「證據就是,我們安置在奧羅由斯塔的定點傳送陣因為當時傳送我的原因,同樣遭受到了這種力量的衝擊,因為巨大的震盪和過載被摧毀了

    。」阿德勒大法師淡淡回應道。「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寶石和水晶全部粉碎,價值一百五十萬奧金以上。就環奧術引起單純的魔網震盪也許可以

    很強烈,但卻絕不會反溯到定位傳送裡去。」

    一陣低低的驚訝聲在教室中響起,倒並不是因為這個價格,每一個大法師都是靠著消耗這個金額數十上百倍的奧術物質才能慢慢積累起來的

    ,而是這個現象確實超過了單純奧術的反應範疇。光頭法師用有些急促的聲音說:「那能不能請你提供頂點傳送陣的殘骸還有詳細資料?」

    「很遺憾,這個就不能了。」阿德勒大法師一攤手。「那可是因克雷的傳送陣,不是我的傳送陣。」

    這個倒沒有人詰難這位因克雷的法師。各大家族,還有南方軍團北方軍團的頂點傳送和通訊傳送陣的資料肯定都是不會對外洩露的,那東西

    外人解析起來很麻煩,但是被掌握了之後就隨時可以給自己造成上百倍的更大的麻煩。

    「朱諾‧霍華德和拉馬爾‧德雷克斯都不肯把他們當時用『全知解析』分析到的數據分享給我們麼?」光頭又把自己的尖鼻子轉向理事長。

    那是當日那兩位大法師的名字。

    「他們不願意無償地共享。」理事長還是笑眯眯地很平和很四平八穩地表示。「霍華德閣下希望我們明年能提供給他們兩個特招生的名額,

    德雷克斯閣下希望能使用學院的元素共振實驗室一週的時間,但是我覺得奧術還是單純地奧術好,不適宜夾雜進其他的東西。在這方面,阿德

    勒閣下可就友善得多了,能應邀前來和我們討論分析。」

    「謝謝您的邀請,能來奧術學院和諸位閣下一起探討奧術的問題,這是我的榮幸。」阿德勒大法師對著理事長行了一禮。這並不是謙虛的場

    面話,事實上這對他來說,對因克雷來說這還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想要和這些學院派的大法師們共處一室平等地商談事務談論奧術,可不是

    像對付那些大家族一樣靠砸錢就可以的。就算是暫時不能達成什麼實質性的進展,給這些大法師們留下一個印象也是不錯的基礎。比如真實虛

    擬這個奧術就確實讓他們對因克雷的奧術水準有了新的看法。

    「排除了『混沌大裂解』奧術之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是一個之前完全沒有記載過的八階神術。」光頭法師的尖鼻子聳動了幾下,顯得有

    些興奮。「如果是真的,這可就是一個大發現。神術能夠對聚能形的奧術產生影響這是比較普遍的現象,但是能對法則性的高環奧術產生這樣

    巨大的壓制,就是前所未有的發現了......」

    「不可能存在吧,連帝國時期都沒有發現的八階神術?」

    「那麼這到底要怎麼樣去解釋那個人輕而易舉地破壞掉八環奧術的事實?這一定是非常高階的神術,才能對八環奧術產生壓制和破壞。」

    「是不是有新的次級神悄悄誕生了?比如說不久之前西海岸那邊的那個......雖然最後被精靈們用神臨術給破壞了,但說明至少是有這個可

    能性的不是嗎?如果是次級神的聖者的話,確實是有能力壓制八環奧術的......」

    「聖者?別開玩笑了,神殿教會那邊早該鬧翻天了吧......還是能拿到當時霍華德那兩個傢伙的觀察數據就好了,省得我們在這裡胡

    猜......」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還是找到那個疑似西方人的傢伙吧。能聯絡到復興會那邊的人嗎?那個傢伙到底是不是復興會的成員?」

    議論中,又有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落到老婦人身上的問題,老婦人卻還是一臉的冷淡和視若無睹,半晌之後她忽然開口說:「我不知道你們說

    來說去地到底在討論些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限定在奧術和神術的範疇之內?為什麼就不能是那個西方人靠其他的力量做到這一點的呢?」

    「其他的力量?其他的什麼力量?」

    「所謂力量,就是干涉世界,干涉法則的能力。這世界上只有兩條路,一個就是借助神靈,一個就是偉大的魔網。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獸

    人薩滿那種靠獵物內臟占卜的巫術嗎?」

    「很簡單,西方人的力量。」老婦人冷冷說。

    老婦人的話帶來了一個短暫的安靜,然後隨之而來就是喧鬧和嘲笑。

    「什麼?西方人的力量?您在開玩笑吧,傑弗遜教授?」

    「哈哈,可笑。是他們那些巫術一樣的奇怪草藥,動物生殖器的力量,還是那些和獸人蠻子一樣崇拜祖先的野蠻力量?」

    「傑弗遜教授,請你深入解釋一下你剛才的話吧。」

    等其他大法師們吵鬧了一會,老婦人才不慌不忙地開口說:「你們別太小看西方人,在帝國時代,皇家奧術學院可是有專門的秘密研究院來

    研究西方人的力量體系的。他們對於生命能量的運用方式可比精靈那些純粹的神職者高級多了。他們的文化雖然晦澀而難以理解,但同樣地非

    常深厚和神奇,別小看他們那些好笑的儀式,聽說之前他們可是干出過重新編排世界法則,將一位真神從他們那邊的世界隔離開來這種匪夷所

    思的事情來。不過他們也受到了法則的反彈,信仰似乎是崩潰了,逃到我們這邊來的西方人才很少保有什麼力量,那些儀式也成了純粹的觀賞

    性的禮儀。而聽說這不過是他們龐大繁雜的力量體系中較為主流的一種罷了。」

    「厄......真的?傑弗遜教授,我們知道您當時在皇家學院任職,但是你說的這個也太離奇了吧......」

    「...倒是聽說過類似的消息,但應該都是那些西方人自己胡編亂造的吧?」

    「...我覺得那些小道消息的可信度並不高,至少拿不出什麼確切的證據出來...」

    「西方人能有這樣的能力,他們這些年就不專注於疏通下水道,清洗衣服,開餐館這些可憐的工作了,西海岸那些從事走私活動,還創辦邪

    教的就算是他們中間非常出類拔萃的人物......」

    大法師們並不都是知識淵博氣量非凡的,脫離開奧術的範疇他們固執而狹隘的地方也不少,向來被視作低人一等,比矮人獸人這些亞人類更

    受歧視的西方人居然具有超出他們理解範疇的強大力量,這讓很多人都無法接受。

    「大家安靜,傑弗遜教授所說的當然是真的。當時的皇家學院中確實是有專門研究西方文化的實驗室的。洛裡斯教授,圖里亞教授也都是知

    曉的,可惜今天他們沒有來。」理事長開口了,平穩的聲音將其他大法師的喧鬧聲一下壓了下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帝國後期,還根據

    西方文化理論新研究出了一個九環奧術和一個十環奧術,只不過戰爭來得太過突然,這一切都隨著曾經的奧羅由斯塔一起化作了灰燼。我最大

    的遺憾之一,就是沒有能學習到這兩個神奇的奧術,即便他們當時能有捲軸流傳下來也好啊......」

    「見鬼......這是真的?」

    「好吧,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看來我們需要對那些洗衣佬走私犯客氣一點了......」

    理事長的話總算讓不願意相信的人也不得不相信了,並非是出於理事長的權威,而是他在奧術領域無人可及的見識和造詣。即便是在帝國時

    代,能夠質疑這位學者的人也不多。

    「...聽說西海岸那邊有一隊西方帝國的使節團到了,這段時間在西海岸那邊搞出了些事情......上次監測到思古特大山脈裡的重力異常和地

    元素巨大波動,好像也和他們有關......」

    「什麼?」一直都靜靜地聽著,表現得很有風度的阿德勒大法師忽然一呆。「西海岸來了一隊西方帝國的使節團?為什麼我沒有聽說過?」

    「因為因克雷在大陸東邊。」一個大法師做了個怪異的譏嘲表情,引來幾聲輕笑。

    「也許應該和這些西方人聯繫一下,請他們來做做試驗,看看他們那些超越奧術和神術的神奇力量。」

    「嗯,這是個不錯的主意,那麼就請理事長閣下發出邀請函吧......我覺得我們可以再來看看前面那幾個奇怪的力場奧術......」

    接下來的討論依然熱烈,大法師們重複播放著那場戰鬥的景象,對那個奇怪男人展現的神奇技能還有阿德勒大法師的真實虛擬奧術進行點評

    和分析,只是之前一直都顯得進退有度,風度翩翩的阿德勒大法師卻好像顯得心事重重,勉強呆到討論結束,向理事長以及其他大法師匆匆行

    禮示意告別之後就離開了。

    其他大法師們也紛紛離開,有的緩步走出去,有的直接飄在半空飛了出去,還有的直接啟動了傳送術,在這奧術學院中他們當然都設定得有

    定位的奧術法陣,不多時,這碩大的圓形教室中就只剩下一個老人了。

    這位老人坐在圓形教室的中央,鬚髮皆白,一臉的平穩從容,正是奧術學院的理事長巴斯丁‧馬格努斯。他獨自守著這個碩大空曠的圓形教

    室,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果然,沒過多久,他面前的虛空一陣扭曲,然後那位叫做傑弗遜教授的老婦人從裡面踉踉蹌蹌地退了出來。

    老婦人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帶著汗珠,幾縷頭髮耷拉在上面,原本端莊秀麗儒雅的模樣此刻顯得很狼狽,她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個剛剛才

    離開不久的教室,然後眼光就落在面前的理事長大人身上。

    「你...你...」老婦人的表情有幾分憤怒,也有幾分尷尬和無奈。「你居然把學院唯一的十環序列定位用在我身上?讓我連定位傳送也只能

    傳送到你面前?」

    「不只是定位傳送,你用任何方式傳遞的信息最終也會到我這裡,奧術的,非奧術的都是。」理事長依然一臉的淡然平和,拿起旁邊的紅茶

    喝了一口。「反正那個十環序列現在也沒有什麼能用到的地方,這樣暫時利用一下不是很好嗎?我只是不希望這個時候再多生出什麼事端。」

    「事端?」老婦人臉上的憤怒加重了幾分。「那麼你是覺得讓因克雷的野蠻人和那些暗處的毒蛇一起來肆意拉攏那些我們多年收攏來的人才

    ,搜刮我們積累的奧術資料和財富,就是天經地義的了?如果要說要有事端,那也是他們先挑起的!」

    「珍妮,時代已經變了。奧術應該就只是奧術。」理事長還是淡淡的語氣。

    「你說這話已經說了五十年,我早就已經聽夠了。」

    「那你看了五十年,難道就還沒看出來嗎?時代確實已經變了,帝國是不可能再回來的了。」理事長卻是一副完全沒有說夠的樣子。「那些

    叫囂所謂復興帝國的,要麼就是為自己尋找藉口的野心家,要麼就是還活在當年的夢裡醒不過來的人——我很高興你是後者。只是你自己都沒

    意識到,你為了維持自己的夢境糾合起來的這些人這些力量有多危險,所以我覺得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就讓這些力量散去吧。」

    「你...」老婦人怒笑。「那在蓋西迪閣下還在之前怎麼不敢這樣拘禁我?」

    「因為我打不過他。」理事長一攤手,很坦然地承認了。想了想又說。「星殿被神靈排斥這件事真不是壞事,相信我,我總覺得蓋西迪閣下

    那種做法根本就是......」

    「夠了!背棄了帝國的人你有什麼資格來評論我們的夢想!」老婦人怒氣衝衝地一甩衣袖。「連阿休都比你強!雖然他連對陌生人說話都不

    敢,但至少他還有理想!」

    「這才是我最不滿意你的地方。」理事長的面色一整。「阿休雖然奧術的天資非常好,但他事實上只是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小孩子,你從頭

    到尾只是在利用他而已,雖然你也許沒有教唆他做什麼,但他做的很多過分的事情其實本質上只是在討好你。」

    「討好我?」老婦人冷笑。「那他為什麼現在不來救我離開?」

    「也許他覺得這樣對你也好呢。」理事長微微一笑,居然有些俏皮的味道。「我上次找了個機會和他談了談,幸好我還沒忘記怎麼哄小孩。

    」

    「你這個......」老婦人的臉被氣得通紅,但看著面前老神在在地喝著紅茶的理事長又無能為力,只能憋著氣問。「那麼因克雷那些傢伙的

    所作所為你怎麼看?就等著那些高地人逐漸壯大?真讓小羅伯特得到了那些奧術資料,說不定再過四五十年,奧術最閃耀的光芒就是因克雷,

    而不再是奧羅由斯塔了。」

    「很有那樣的可能。」理事長居然點點頭表示同意。「那個真實幻象的奧術你也看到了吧,雖然結構上還略顯粗糙,但大膽的創新還是很不

    錯的。因克雷的光芒也許用不了四五十年就會照耀大陸,不過那又有什麼呢?」

    「那又有什麼?」老婦人似乎快要被氣得笑了。

    理事長無所謂地攤攤手,拿起茶杯一邊慢慢小口喝著一邊說:「如果你能多深入瞭解一下那些西方人的哲學和世界觀,也許你也會受到啟迪

    ,事物的繁盛和衰亡並不是人力可以簡單左右的,也更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簡單,而是有著更深層次的原因。帝國發展到了頂點的時候,就

    已經注定要衰亡,不是被觸怒的神靈,也會由於自身不受控制的慾望從內部崩裂。因克雷人確實粗鄙而膚淺,但也沒有傳統的束縛和桎梏,在

    那塊沒有受到戰爭波及的高地上可以將所有生命力都釋放出來。而我們重建起了奧羅由斯塔,也重新接受了帝國殘留的束縛——教會和貴族們

    的矛盾,貴族們之間的矛盾,還有那些不甘寂寞地野心家,像你一樣的做夢人......這些注定了奧羅由斯塔只能步履艱難,甚至不斷繼續衰退

    。」

    「所以我一直都說,奧術的就應該只是奧術,那才是一個真正的奧術師對奧術的虔誠和尊重,而不是借用他的名頭投注在自己的慾望和感情

    上。珍妮,就這樣吧,讓該發生的去發生,讓該消逝的去消逝。」

    老婦人的面色幾度變幻,終究還是忍住了什麼都沒說,半晌之後才冷冷地問道:「你召集這次研討會,其實是想讓大家把注意力轉到那些西

    方人身上去?」

    「不,真的就只是想讓大家探討一下這場鬧劇中的一些有趣的奧術問題而已。」理事長把喝空的紅茶杯放下,點了點桌子,一縷紅色的水線

    從虛空中生出傾倒在杯中。「也沒有這個必要,他們有著很關鍵的東西,他們有著很強大的力量,所以他們遲早會成為焦點,現在只不過是把

    這些稍微提前了一點而已。正如他們哲學中所說的,該發生的遲早會發生。我只希望能快點看看他們那些超越奧術和神術之外的力量。」

    老婦人凝視著理事長,半晌之後才長嘆一口氣:「認識你六十多年,我始終不知道你到底是太複雜,還是太簡單。」

    「也許只是你想得太簡單,或者想得太複雜。」理事長微笑著又端起了茶杯。老婦人不再搭理他,轉身直接消失在了虛空中,理事長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依然端著那杯紅茶,小口小口地在碩大的圓形教室中央一個人慢慢地品嚐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味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3-5 17:49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圈套

    「明斯克閣下,為什麼,為什麼『乾』帝國使節團早已經到了西海岸,但是我們卻一直都沒有收到消息?」

    阿德勒大法師看著蹲在地上修繕著定位傳送陣的老人,儘量用溫和的語氣問。

    明斯克大法師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趴在地上撥弄著傳送陣上的寶石和水晶,還是穿著那身看起來古怪且顯得老舊的皮毛法袍,亂糟糟的頭髮和鬍鬚混在一起,從側後方看過去像是一隻古怪的老山羊。

    他其實並不需要這個樣子,因克雷在十年前就研發出了專門佈置奧術法陣的魔像,和大法師的精神鏈接之後由十多個煉金手臂組成的異形蜘蛛就能飛快地將大法師腦海中的奧術法陣佈置出來,當然維修時也是一樣的便捷,比單純的人手快上數十倍。不過明斯克大法師卻從來不用這些東西,他是屬於哪種最為老派的因克雷人,粗糙,冷硬,行動力和意志力都極強,永遠都相信自己的雙手,即便是他們自己親手將魔像這個奧術分支推上了一個新的,甚至超越了帝國時代的巔峰,但是真要做什麼事的時候他們永遠都更願意自己來。

    從內心上來說,阿德勒其實是比較尊敬這些老人的,不只是因為年齡的緣故,他自己也是在這些老一輩因克雷法師們一手一腳打造出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正是這些老一輩的法師們辛勤,智慧和堅韌,才將那片魔獸橫行的不毛之地開墾出來,他們這些真正土生土長的因克雷人才有那麼優渥的成長壞境,才有高地上逐漸亮起的奧術光輝。不過真的和這些老人們長期相處起來,他卻也對這些老一輩法師們的頑固反感和頭痛,當他們的堅韌體現在抗拒新思想新技術的時候,體現出來的屬性依然極為驚人,能曾經叫人有多敬佩,就能叫人有多頭痛。

    明斯克大法師一直沉默地埋頭修整著定位傳送陣,阿德勒大法師也就一聲不吭地站在後面看著。好一陣子之後,明斯克大法師終於完成了手裡的工作,直起身來拍拍雙手,他伸出手在空氣中劃拉了幾下,一個測試用的傳送奧術用出,地上的頂點傳送陣立刻亮起有序的藍光來,他這才滿意地鬆了口氣。

    「那你給小羅伯特匯報這個消息了麼?」明斯克大法師這時候才開口,卻並不是回答,而是一個有些突兀的問題。

    「還沒有。」阿德勒大法師卻立刻回答。

    「哦?」明斯克大法師有些意外的樣子。「為什麼?」

    「...我覺得沒必要再將分歧擴大了。」阿德勒大法師擺擺手。「我明白您和詹森閣下他們對公爵大人的計畫非常的牴觸,但是這不能成為因克雷分裂和內亂的導火線。因克雷的強大是你們老一輩法師們一手造就的,現在正是把因克雷的影響力擴大的絕好機會,我們何必要在這個時候把我們的內部分歧暴露出來?我剛剛才參加了奧術學院的研討會,巴斯丁‧馬格努斯理事長閣下也對我們完成的『真實幻象』奧術大為讚賞,他們對因克雷的印象很快地就會被改變......」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阿德勒。」明斯克大法師忽然看著阿德勒說。

    「什麼?」

    「無論是大平原的還是奧羅由斯塔的,無論是侯爵男爵還是公爵什麼的,當你把他們砸碎,燒焦,或者用酸液溶解腐蝕掉的時候,濺出來的血肉還有焦臭其實和弄死幾個地精或者狗頭人時候是一樣的。」明斯克大法師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當年戰爭之後,有不少傢伙跑到了因克雷來,有的是什麼公爵的使者有的是什麼侯爵的子侄,還有人說自己是奧羅格林的皇室後裔,他們都是想憑著自己那所謂的什麼高貴的血脈來騙吃騙喝——好吧,這其實無所謂,當時的因克雷雖然窮困一點,多容納幾張吃飯的嘴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當這些傢伙一旦玩弄手段想要謀求什麼實際利益的時候,唯一的下場就是剁碎了喂狼,有些燒得太焦連狼都不願意吃。這些整天叫嚷著什麼文化藝術,高雅血統,本質上卻和地精狗頭人沒區別的東西,他們對因克雷有什麼印象有什麼看法,我們從不在乎。」

    阿德勒大法師無奈地長吁了一口氣,因克雷人被向來被大平原地區的貴族們看不起,稱之為鄉巴佬暴發戶,也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老一輩因克雷人彪悍粗野的作風和完全無視文化藝術的實用主義確實和『高貴』這個概念搭不上邊。而他們這戰後成長起來的新一代因克雷人卻再不是那樣,他們也懂得享受生活,懂得高雅和藝術,更重要的是懂得將目光放得更長遠,不再只是侷限於東邊那塊寬闊狂野的高地之上。

    「只是靠著三大礦脈和高地的物產,是不可能讓因克雷保持長久的興盛的。我們必須邁出來才行。」阿德勒大法師深吸了一口氣。「戰爭之後整個帝國缺乏的其實是一種對奧術的信仰和追求,這個時候公爵大人的那個計畫是非常有遠見的,只要成功就能讓因克雷一舉成為整個大陸的焦點,成為所有奧術師心目中新的聖地......」

    「這些話我早已經聽小羅伯特說過了,不用你再重複一次。」明斯克大法師面無表情地把阿德勒的話打斷。

    阿德勒大法師默然,這樣的態度和回答其實並不出乎他的預料,老年人的固執並不只是侷限在理念方面,公爵的計畫雖然遠大,但和所有的改革一樣,實行起來多少會傷及到一些人的固有利益,而老年人對自己財產和領地的保護欲是他們固執的另外一個強大來源。那些財富和成就是他們畢生辛勞的成功,當然也會用盡畢生的力量去保護。

    但是理解這一點並不等於就認同這一點,阿德勒大法師對這些老一輩法師們的舉措非常頭痛,他們手中的掌控的權柄甚至不在如今的因克雷公爵之下,現在居然還攔截有關西大陸使節團的情報,這是將因克雷內部的分歧直接擺上檯面了,還是在奧羅由斯塔諸多家族的注視下,這簡直就是將因克雷的最大弱點主動展現在人眼前。他現在勉強維持著不讓這分裂進一步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

    「其實我已經和那些西方人的使節團照過面了。」明斯克大法師忽然說出的這個消息,讓阿德勒一愣。「之前蒐集復興會流散出去的資源的時候,在羅德里格斯家族中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就是小羅伯特想要的那些西方煉金術獨有的材料,似乎是復興會在西海岸偷來的。當我前去收購的時候,正好遇到西方使節團的一個參謀長也收到了消息來找回他們失竊的物品,結果打了起來,最後的結果是我輸了逃了回來,當時你也看見了。」

    「......什麼?」這番話中的信息量太大,讓阿德勒大法師一時間都不能反應過來。並非單純是當中陳述的事實,還有明斯克大法師突然說出這番話的意思,這個老人向來並不把他們這些新一代成長起來的法師當作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現在這樣的坦白似乎是在表明一種態度。

    「小羅伯特只是要那些煉金物品,並不是真的想要和那個該死的西方帝國建立什麼外交關係,對吧?」

    「這個......暫時應該是這樣...」

    「很好。」明斯克大法師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股老人特有的朽臭味。「其實我個人對小羅伯特的計畫,還有你們這些新生代因克雷法師的理想什麼的都沒有什麼別的感覺。你們要怎麼弄只要不妨礙到我的東西,都可以。詹森名下的南脊龍山脈水晶礦藏的股份歸我,我就可以轉而支持你們。情報封鎖是詹森和他手下那些人幹的,這件事遲早要捅出去,小羅伯特不會一直忍耐他的。」

    「......什麼?」阿德勒大法師再一次被震驚了,即便已經和這些老人們相處了這麼多年,但當這些老因克雷人露出他們的真面目的時候,他還是不禁被那種粗野,赤裸裸的慾望和陰冷震撼。只需要形勢改變,即便是數十年並肩的同僚和友誼也轉身就可以丟棄。

    「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知道。當然我的條件也不止那些股份,還有一個你現在可以做主的。」明斯克大法師那渾濁的眼球散發著陰暗詭秘的光芒,和他周身的老人味糾合在一起,有點令人作嘔。「我幫你拿到西方使節團的那些煉金物品,你幫我一起去抓捕使節團中的一個人。做完這個,在奧羅由斯塔的行動就完全由你做主,甚至我可以配合你,怎麼樣?」

    阿德勒大法師皺眉沉默不語,經過好一陣子的思慮和權衡之後,才慢慢地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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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看來只要和他們有足夠的交流與溝通,這些歐羅人也不全是不通禮儀教化的蠻夷之輩。」

    看著前方那絕對堪稱盛大的歡迎隊伍,李文敏大人臉上的笑容簡直燦爛得不能再燦爛了,這才是他心目中的四夷賓服的場面,這才是他心目中出使外邦揚威異域的風範。不過他是絕對不會忘記這些都是誰的功勞——就算不是也必須是,這才是最重要的。他深吸一口氣,自覺得拿出了十二分禮賢下士溫和親切的姿態轉身對旁邊說:「這些也都是風先生的功勞,都是風先生走了這一趟,不知費了多少精神和口水才將這些蠻夷說服,還能機緣巧合將以前失竊的禮物尋回,本官只是在後方坐著喝茶聊天就能坐享其成,實在是受之有愧啊。」

    「哪裡哪裡,其實我也是聽多了李大人平日間有關道德文章的話語,將之轉述給那些歐羅貴族聽了,這才輕輕鬆鬆地將他們說服。而且沒有李大人坐鎮後方穩定軍心,我也不敢去和那些人放心暢所欲言,所以這其實也是李大人的功勞。」

    風吟秋笑眯眯地回答,讓李文敏大人更是心花怒放,如果不是數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養氣功夫,幾乎就要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即便如此那扶著長鬚的手也是一不小心把一把精心養護的鬍鬚給扯斷了幾根下來。

    將一切看在眼中,風吟秋也是暗自好笑。他當然是從來都沒興趣對這些腐儒朽木虛與委蛇,不過面前的只是一個被自己掌控卻不自知的傀儡可憐蟲,那就只當時在逗小孩玩了。

    親眼在近距離目睹了他和那位因克雷的明斯克大法師的戰鬥之後,羅德里格斯家族很虛心地就接受了風吟秋的建議,不止老實歸還了那些使節團失竊的東西,還擺出了盛大的歡迎儀式來迎接他們。羅德里格斯家族也沒遭受任何實質上的損失,稍花些小錢擺上這樣一個歡迎儀式可算是皆大歡喜,現在他們只要在這裡修整上兩天就可以朝奧羅由斯塔前進了。

    不過對於這次來『勸說』的過場,風吟秋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狼神之軀是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願意使用的底牌,這次卻在一個大法師的手下被逼了出來,最後雖然仗著萬有真符之力將那個大法師打退,但一位準備周全的大法師隨時可能從背後偷襲復仇而來,這感覺讓他如芒刺在背。他很清楚自己雖然有萬有真符這件異寶傍身,但如今學習到的奧術和大法師這樣的存在相比還是太過單調,他自己對奧術的理解同樣如此。

    正因為如此,現在他對奧羅由斯塔這個奧術之都也更加嚮往。沒能在羅德里格斯家族敲出幾張高階奧術捲軸這個他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只要能夠去到奧羅由斯塔,他相信機會絕對會更多得多。

    「接下來的禮儀交接,便請李大人帶領其他大人去一展所長,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應付完李大人,風吟秋轉身就要離開。但是剛剛才轉身就看到遠處就有一個人影飛奔而來,正是那位女法師莫特利女士。她跑得很急,寬大的法師袍揚起露出下面白生生的小腿,胸前也在左右搖晃。

    「哼,這些歐羅蠻夷確實天性粗野難堪,這女子據說是國子監教習也是這般毫無體統,若不是本官寬宏大量不與這些粗野女人計較,早就將她驅逐出去了。」李大人看著跑來的女法師眼前原本突然一亮,但又像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突然冷哼了一聲,用頗有些用心良苦的聲音對風吟秋說。「風先生可要小心,莫要被這些粗野蠻婦惑亂了心智,這些山野蠻婦再是有幾分姿色誘人,也是和猴子畜生一類的,萬萬不值得去用上半分心思。」

    不明白李大人為何為忽然會一本正經地提醒他這些,風吟秋也覺得有些好笑,隨便點點頭應了一聲就朝女法師走去,他知道她必定是朝著他來的。

    「今天終於把你抓住了,你可跑不掉了吧。」女法師跑到了風吟秋面前,一把將他的手腕給握住,好像怕他馬上就會原地消失了似的。「你之前可是說過要給我講解你的奧術的秘密。」

    「好,好,之前這兩天確實有些忙。」風吟秋也不掙扎,只是嘆了口氣。他這兩天確實是有意地避開莫特利女法師,不過現在說辭已經想好了,對這位女法師的胃口也已經吊足了。「我們找個安靜一些的地方,我來給你慢慢詳細解釋吧。」

    「我來自於西大陸一個最大的教派,叫做『正一』。我們在帝國東南部有一塊類似於自治領的土地,即便是帝國最強盛的時期我們也擁有這塊土地的實際操控權。至於我們教派傳授的核心力量也是大陸最強體系最龐大的,叫做『正一拘神氣禁法』,這個要用歐羅語來準確解釋的話非常困難,你大概上可以理解為『這世界最強大,唯一的協同並操控世界的方式』。我那些你們正常奧術師看起來不可思議的奧術能力,其實都是基於這個力量體系。」

    「真的?怎麼可能有這樣...神奇?」女法師的一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全神貫注地盯著風吟秋,好像生怕錯過了一個音符。

    「當然是真的,我們『正一』教派甚至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擬定新的神靈譜系,用教徒和平民虔誠的信仰來虛擬各種各樣的神靈,雖然這些都是偽神,卻同樣也是編織世界法則的一種手段。我們這個教派的強大之處,你可以從側面來想像一下了。」風吟秋很肯定地回答。他所說的這些當然都是真的,就算女法師去任何一個神州人那裡詢問都會得到肯定的答案。「而到了這歐羅大陸之後,我發現世界法則和我們那邊有些不同,一些學派的法術無法運用,比如沐女士以前所學的法術就是,所以她才轉向神職者的道路。有些學派的能力會受到些微的壓制,但是很快就能適應,比如劉先生的能力就是。而至於我所學的那些,在快速適應了這邊的世界法則,尤其是適應了魔網的存在之後,卻呈現出更強大的能力來。因為魔網把這世界法則編織得更有秩序和條理,我只需要運用『正一拘神氣禁法』就能把奧術給完全複製下來,隨時應用出來。」

    「這...怎麼可能,簡直就是不可思議,人力怎麼能做到這種事情?」女法師一臉的難以置信。

    「為什麼不可能?」風吟秋循循善誘。「你忘記了奧術的基本原則是什麼?就是以人的靈魂為根基,精神為觸角去撬動和編織世界法則。魔網只是一個龐大無比的工具,讓這個過程變得更加有序更加簡化,讓人們更容易學習更方便使用,但是說到根本起作用的,還是人的精神和靈魂。不是有一個說法,奧術從本質上來說其實是神術嗎?」

    「啊,對,這確實是一個很主流的說法...」

    「神術就是以人的靈魂為基點,精神去牽引神靈的法則來編織神術,人的靈魂從本質上來說是和眾神,和這世界的本質相連的,這也是生命力能被尊稱為『第五元素』,和地水火風四大根本元素同在的理由,不是嗎?所以奧術其實只是生命和靈魂發揮力量的一個途徑,還有更多的方式,你的眼光也不要僅僅侷限於奧術。在我們西大陸,因為不同的世界法則,不同的文化和文明,我們在上萬年傳承中,當然創造出了另外完全不同的文明結晶,當遇到這方世界中奧術的時候,發揮出了一加一大於二的神奇效應,這又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呢?」

    「這個......好像還真是......」女法師已經感覺頭腦有些轉不過來了,這些都是奧術最為基本的理論,感覺上似乎還是不好接受,但是從邏輯上來說已經完全都沒錯了。「但是之前為什麼完全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

    「因為這個秘法只是我們教派中只有最核心的人員才能有資格學習的,而能成為核心的成員,必然是要將全身心都投入到教派的建設和維護中,數百年間我們教派沒有一個人來到這歐羅大陸。如同你們很多歐羅人認為我們西方大陸的人是未開化的野蠻人一樣,在我們那邊也看你們不過是一些野蠻人罷了。身居高位的人是不願意冒險遠涉重洋來到你們這裡的。我是因為種種巧合而成為了第一個來到這裡的『正一』教核心成員。」風吟秋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談,有許久沒有這樣胡侃過了,但並不是說他就忘了該怎麼忽悠人。他聲音朝下一壓,用有幾分唏噓和神秘的語調說:「不過我這個身份是個秘密,如果在使節團中公開的話會造成許多不必要的尷尬和麻煩,現在你是唯一知道的人,這是我對你的信任,還是請你不要伸張。」

    「啊…是,這個…我…」女法師還是一臉的懵懂。她曾考慮過如何去一步一步地套取消息,卻沒料到風吟秋會一股腦兒地告訴她一大堆東西,這些話可信度到底有多高,該如何去求證,如果是假的那這番話的意義又是何在,現在該如何去應對才最好……這些念頭紛亂交織在一起讓她一時間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這個秘法能夠達到現在這樣的地步,其實也要多虧了莫特裡法師你的幫助。我對奧術的理解越深,參照越多的奧術捲軸,和我們教派的秘法的結合運用也就越成熟。我現在需要莫特裡法師來幫我一個忙,所以我之前才把這些展示給你看。」風吟秋的眼中開始閃耀出灼熱的光芒,語氣中也帶著說不出的興奮。

    「這個…什麼忙?你先說說看。」女法師勉強冷靜下來。

    「我需要儘可能地多的奧術捲軸,學習到更多的奧術知識。這樣我才可以把我們教派的這個秘法和魔網的協和度推演到極限,才能反向用奧術來解析這個秘法,把這個秘法奧術化,讓奧術師也有可能學習這個秘法。」

    「…奧術化…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樣我就能在這歐羅大地上為我們教派開創一個新的分支……這將是前無古人的壯舉,一定會讓西大陸那些墨守成規老朽昏庸的傢伙們瞠目結舌。」風吟秋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聲音也越來越激昂,似乎是過於激動了,伸手抓住了女法師的手腕。「莫特裡女士,那對於奧術也是一項前所未有的改革,我想你一定會有興趣的。一旦把這個技能奧術化,我保證你是第一個學會的!」

    「真的?」女法師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也不知道是風吟秋握住了手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她的眼中也泛起了光芒。「那現在能不能先教我一點?」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按照我們那邊的語言,你很有可能理解不了。文化和語言的隔膜是非常巨大的,之前那個矮人想要學習劉先生的搏擊技能,也是花了很大的精力但卻沒什麼用。雖然你肯定比那個野蠻的矮人聰明很多倍,但這種精神方面的學習只有更加艱難。比如其中有比較關鍵的步驟就是『忘記你的形體,放棄你的聰明和智慧,以混混沌沌模模糊糊的心去感知整個世界』你能理解這其中的意思嗎?」

    「……好吧,我明白了。」女法師點頭。她也曾經去和沐沁沂打聽過一些西方大陸的特有的冥想鍛鍊方式,即便她的西大陸語言已經有了一些基礎了,但那些晦澀的詞句和莫名其妙的邏輯依然讓她大為頭疼,理解不能,所以她知道這些應該不會是風吟秋的託詞。「那麼我會儘量幫助你的,不過你一旦有任何奧術化的進展就一定要先告訴我!」

    「放心,一定的。」風吟秋很滿意地微笑。

    「對了,那你在和那個因克雷的大法師戰鬥的時候,變化成的那個神性生物是怎麼回事?難道也是那個秘法的作用嗎?」女法師皺眉問。

    「啊……這個…也算是吧。我剛才說過,我們『正一』教派匯聚教徒和平民的信仰來虛擬神靈,那個就是其中之一的偶然產物……」

    「但是那樣凝聚出的只能是一種低維度的意識聚合體,是偽神吧,你剛才自己也說過的……」

    「因為我在非常偶然的機會下得到了一次真神的賜福,用真神的氣息就凝聚出了那個神性生物的能力……」風吟秋用往事不堪回首的音調深深嘆了口氣,抬頭遙遙地望向西方。「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被教派中的其他人排斥……算了,一些爭權奪利的齷蹉事也不用多說了。所以我現在必須要在這歐羅大地上做出一番事業來,讓那些人知道他們錯了!」

    女法師看著他眼神深邃,似乎沉浸在回憶中感慨萬千的側臉,眼中光芒閃動了幾下,點頭:「好吧,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幫你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3-5 17:49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圈套(二)

    「沐,風說他其實是你們那裡一個叫做『正一』教派的人。」

    沐沁沂的營帳裡,莫特利女法師拿出了一小口袋用玫瑰香精和蜂蜜精製的花生擺在了摺疊小桌上,然後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對沐沁沂說。

    「什麼?真的?」沐沁沂也是微微一驚。順手從那個做工精細的絹絲口袋裡拿出一顆花生丟在嘴裡,顆粒咬碎之後一股混合得十分完美的香甜之味瞬間瀰漫滿了口腔之中。「哎喲,這個是怎麼做的?怎麼會這樣好吃?」

    「那個鎮長送給我的,一副很珍貴的樣子,大概應該是他們家族裡的法師專門用奧術栽培,又用特定的奧術來烹飪的美食吧。」女法師也丟了一顆進嘴裡,隨隨便便的模樣和在那位賈馬爾鎮長,還有其他法師面前的那個端莊又認真的樣子看起來完全是兩個人。「這是帝國時代上流社會流行的食物,就算只論成本,這一小口袋花生也比同等重量的奧金還值錢,到了現在成了很多家族顯擺自身底蘊和實力的東西,就算是自家勒緊褲腰帶也要特意弄一些出來招待客人。以賈馬爾先生在羅德里格斯家族裡的地位,要弄出這樣一包來也不容易呢。」

    「看來那位鎮長閣下對你可是非常認真的,幾乎是每天都要來問候你呢。難道你沒有心動過嗎?」沐沁沂也忍不住開口調侃。她現在也算對這歐羅的民俗風情很瞭解了,這些歐羅人對男女之情的直接也許在李大人那種道學先生看來是粗俗下流猶如畜生一般,卻是頗合她的脾胃。

    「當然沒有,賈馬爾先生身上能引起我注意的閃光點實在是太少了。」女法師撇撇嘴,忽然又想起到這裡來可不是閒聊的。「對了,剛才我說的你聽到了嗎?那個叫做『正一』的教派在你們西大陸有名嗎?」

    「啊,是。」沐沁沂也回過神來。這也是因為只有她們兩人在的時候實在是習慣了那種悠閒的心態,一邊吃著各處找來的零食一邊東拉西扯地聊著各種故事,可是她在這歐羅大地上感覺最為舒適愜意的時候。和這位歐羅女法師之間的友誼也是令她感覺最為開心的,比較年齡相近同屬女性的也就這一位,那歐羅人特有的單純也讓人感覺相處起來很是愉快。

    不過沐沁沂並不是那些一無所知的深閨少女,還是很分得清輕重的,在風吟秋特意過來吩咐過之後,她感情上再不願意接受,也知道對這位歐羅女法師說話最好多留上一些心思。她點點頭:「是,正一教可是我們國家中最大的本土教派,風原來是正一教的人嗎?」

    「他是這樣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還說這是一個秘密,讓我不要告訴其他人。」女法師毫無負擔地把這個秘密分享了出來。「這個教派到底是怎麼樣的?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

    「哦,看來風先生身上能引起你注意的閃光點不少呢。」沐沁沂意味深長地一笑。

    「哈哈,那當然了,他那樣強大,神秘,確實是很吸引人的。」女法師則笑的有些不自然。「所以我很想多知道一些和他相關的事......」

    「這樣啊,好吧,雖然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沐沁沂想了想,點頭緩緩說道。「這是個歷史並不算悠久的教派,但是力量非常強大,他們曾經在我們帝國的一個地方擁有一個完全自治的領地......」

    「風說他們居然自制神靈譜系,利用民眾的信仰來塑造神靈......」

    「是,他們教派的領袖稱號是『天師』,就是替代上天來治理人間,教化人們的,擬定神靈譜系是他們最喜歡做的,因為我們那邊真神幾乎絕跡,人們所信仰的都是被塑造出來的......」

    「那他們有個只有核心成員才能夠學習秘法是什麼唯一正確編織世界法則的嗎......」

    「......你是說『太上正一拘神氣禁法』吧?這是他們教派的核心秘法,和他們虛擬神靈的方法結合,確實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教派的法術也是公認適用性最廣的......」

    「不過他為什麼要我為他保密?這個身份是有什麼問題嗎?」

    「......嗯,應該是這樣,『正一』教傳承幾百年,核心其實一直都是家族制的,主要成員其實全都是創立者張天師的後裔。也就是說教派中不止有同僚關係,還是家庭關係,而且這個世家歷來也都和我們帝國有牽連。風先生的身份可能很複雜,說不定還會牽涉到其他什麼很大的背景,他不願意說出來大概是顧忌到那領頭的官僚李大人,還有劉先生知道了之後大家相處起來有些尷尬吧......」

    「是嗎?照這樣說來他有可能還是一位背景非凡的貴族......怎麼我感覺經過你這樣一說,他這個人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神秘了...?」

    「難道這樣不是正好?你的意中人不止自身強大,神秘,還有一個非凡的背景......鼓勵你全身心地去喜歡他這樣不好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什麼時候說過他是我的意中人了?」女法師面孔微紅。「我只是單純地想多瞭解他一些而已...」

    「哦?你不喜歡他,那麼為什麼想要去瞭解他呢?」沐沁沂的眼珠一轉。「賈馬爾鎮長先生那樣熱誠的你不喜歡,風這樣強大神秘對你愛理不理的你也不喜歡,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我...為什麼一定要有喜歡的人?」女法師似乎是逞強一樣地說了一句,想了想又有些恍惚,搖頭說。「一位我很尊敬的大法師導師也是女性,她終生未婚,她曾說過一句話,『我這輩子其實已經嫁給奧術了』。我想我也應該是那樣。」

    「這可不對。」沐沁沂搖頭。「雖然我不瞭解你那位導師,但我的導師說過,一個人只能成為他自己,當他想成為其他人的時候,說明他一是看不清自己,二是看不清別人。我以前並不明白,現在慢慢知道了確實如此......」

    「沐仙子,沐仙子......你在麼?」這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叫聲。

    「……姜漁?」沐沁沂一側頭,從聲音和氣息就知道了外面的人。這是使節團中的一個水手,為人機靈聰明喜歡到處亂跑,也算認識。「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鑽進了帳篷,微微氣喘,額頭還有些汗,似乎是跑著來的,他眼神靈活地在帳篷裡一轉,落在女法師身上立刻一愣:「啊,這位…莫教習也在這裡,真是巧了。」年輕人又轉過去將上半身探出帳篷對著遠處呼喊:「洪大人,那位莫教習在這邊。」

    又縮回帳篷之後,這個叫姜漁的年輕水手對著沐沁沂一臉堆笑地說:「是這樣,風先生和李大人正在和那些歐羅人交涉什麼要緊的事情,似乎要請沐姑娘和這位莫教習一同前去,風先生便叫了我來通知你,叫了洪大人去找這位莫教習,想不到兩位都在這裡,那真是巧了。」

    「叫我們一起去?」沐沁沂和女法師對視一下,都有些意外。她們兩人都絕少參與使節團的正式事務,所以才能清閒之極。

    這時候洪通譯也鑽進了帳篷,他卻是一臉的大汗氣喘吁吁,看著女法師像是看到了親娘一樣差點就跪下了,喘著氣用歐羅語說:「莫特裡女士,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麻煩你快點去吧。」

    「到底是什麼事?」沐沁沂和莫特裡女法師都忍不住好奇起來。

    在姜漁和洪通譯的帶領下,她們來到了距離使節團的營地並不遠,依然還是在羅德里格斯家族的直屬領地之內的一片樹林邊,遠遠的似乎就能聽到裡面傳來的喧鬧和爭吵聲。

    「看來似乎羅德里格斯家族又找到了什麼強有力的靠山?他們怎麼會在這裡爭吵?」莫特裡女法師嗤笑了一下。一路上姜漁和洪通譯兩人都將事情解釋了,是那些歐羅人在歡迎儀式上出言不遜,說使節團拘禁一位奧羅由斯塔的女法師圖謀不軌,還懷疑有什麼不堪的事發生,幾乎將李大人氣得昏倒過去,洪通譯說起來口沫橫飛義憤填膺,姜漁話語不多,只是偶爾偷瞥兩人的時候臉色泛紅。

    走進樹林中,越過稀稀拉拉的樹木,可以看見前面風吟秋李大人還有幾個羅德里格斯家族的法師的身影了,他們似乎在樹林中開闢了一片空地,佈置了桌椅菜餚瓜果弄成了個聚會的場所,只是現在都在激烈地爭論著什麼。

    「……等一等…好像有些不對勁…」沐沁沂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拉住了女法師。

    「怎麼了?」女法師不以為意,她似乎看到了風吟秋正在把桌子拍得碰碰直響,這讓她很感興趣,她簡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個男人氣急敗壞是什麼樣子的了。

    「……那些都是幻象,這是陷阱!」沐沁沂猛地叫了起來,拉著女法師就要朝後退去。但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從虛空中震盪而出,將她整個人完全定在了原地,她剛剛想要勉力激發的水元素也立刻消散。

    不只是她,女法師也在一瞬間變成了泥塑木雕,再也動彈不得。而一邊的姜漁和洪通譯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還是一邊口沫橫飛地說著一邊朝著前方走去。

    樹林中的景象消失了,兩個身影走了出來,一個是一身古怪老舊的毛皮,鬚髮皆白的邋遢老人,一個是衣著精緻,氣度典雅的中年男子。

    「李大人!風先生!」洪通譯像是瞎了,又像是瘋了一樣,上前對著這兩個明顯並不是李文敏和風吟秋的歐羅人恭恭敬敬地行禮,臉上討好的媚笑也真的就像對著回賜使大人一樣。水手姜漁也是略有些拘謹地點頭行了一禮,垂手在旁連話也不敢多說。

    女法師還保持著剛才那個興致盎然的表情,只是眼中滿是慌亂恐懼之色。她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現在她不止完全地不能動彈,連用精神連通魔網,或者激發身上的奧術道具都完全做不到,這並非是麻痺或者力場禁錮之類單純的禁錮手段,而是連同肉體和精神一起作用的法則性奧術。那個年輕一些的中年男子不認識,但是那個穿著古怪皮袍的老人分明就是之前才在羅德里格斯家族宅院之內和風吟秋大戰過的因克雷大法師明斯克。

    奧術,即便是用來敵對和爭鬥的時候,最有效率的運用方法也不是當面打打殺殺,那是那些頭腦中都滿是肌肉的弱智們的想法。一個通曉數百種奧術的大法師的戰鬥方式必定是充滿陷阱,圈套和鋪墊的。女法師當然知道這一點,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些陷阱和圈套會將她也囊括在其中。

    「就是這兩個女人了,根據這些人的記憶,用她們的身份的話應該比較容易接近那個叫做風的西方人。你覺得用哪個好?」明斯克大法師渾濁的雙眼在沐沁沂和女法師的身上打量了一下,讓她們都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並非是有著什麼齷齪下流之類的意味,而是魚販打量手中的魚的眼神,赤裸裸而不帶任何感情的挑選。「這個西方女人和他一起呆的時間更長,而且族裔的關係照理來說應該會和他更親近,只是神職者的能力是源自靈魂,無法複製下來,這會是個很大的破綻……那就選這個復興會的女人吧。」

    阿德勒的眼光在兩個女人身上流轉了一下,還是露出猶豫的樣子:「…非得用這樣的辦法?」

    「這是最有效率的辦法。剛才你不是聽到了嗎,從這些士兵的口中掏出來的消息都指出那個西方人和這兩個女人關係匪淺,應該是伴侶。不過以我當時看到的情況來判斷,這個女人似乎也並不是太在乎那個人……無所謂,抽取具體記憶就好了。」明斯克單手在空中做了幾個手勢,一陣若隱若現的奧術靈光就開始旋繞在手上,然後那雙乾枯粗糙如老農一樣的手就朝女法師的頭上按來。

    女法師的一雙瞳孔已經因為恐懼收縮到了極點。如果在其他時候知道了那些下層的士兵水手們胡亂想像她們兩人和風吟秋的關係,她說不定還會大笑,現在這個時候卻連哭都哭不出來。抽取記憶的奧術一不小心就會對腦部形成相當的損傷,作為一個致力於追尋奧術之路的人來說那和死了也沒區別。

    而且按照這個因克雷老法師的脾性來看,她們兩人能存活下來的幾率很可能也不大。

    「等一等。」阿德勒伸手攔住了明斯克。「別對女人動手,她們是無辜的。」

    「哦。對不起。」明斯克大法師有些意外地聳聳肩。「我還不知道你吃雞肉的時候會在意是母雞還是公雞。」

    「她們不是雞,是人。」

    「好吧,你可能還沒殺過人,我理解。不過我的建議是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多嘗試一下,否則你做事會非常地束手束腳。」明斯克大法師難得地笑了笑,一股夾雜著腥氣的老人味隨著他的呼吸瀰漫四周。「不抽取記憶的話,你操縱這個女人的幻象沒問題嗎,能把那個西方人糊弄過去?」

    「外層記憶無法獲得,但是記憶深處已經形成的本能會一同烙印下來的,行動上不會有什麼問題,言語上的問題我自然會去小心應付。」

    阿德勒大法師在摺疊袋中掏出一個有半人左右高,多足蜘蛛一樣的小型魔像來丟在地上,魔像立刻圍繞著莫特裡女法師飛快地動作起來,十多只各式各樣的細長肢體快速而有序地平整地面,從中空的身體裡掏出各式各樣的寶石和水晶,拉伸出奧金導線將之串聯起來,沒用多久,一個不大但是異常繁複的奧術法陣就將女法師包圍在了中間。

    感受著奧術靈光從身上反覆掃過,女法師額頭上的冷汗如雨,並不是這些奧術讓她感覺難受,而是她明白她之前所有的計畫所有的希望很有可能就要在此終結。但她現在不能說話,不能使用奧術,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了,只能靜靜地在絕望中慢慢煎熬。

    幾分鐘之後,這個奧術法陣的掃瞄就結束了,地上的矮小魔像又以同樣快速有序的動作將所有剩餘的材料收拾得乾乾淨淨,再自動摺疊成一團。阿德勒大法師將縮成一團的魔像放回了摺疊袋,閉眼沉吟了片刻之後,伸手從女法師的頭上拔掉了幾根頭髮。頭髮在奧術的光芒下分解消散,隨後一個一模一樣的莫特裡女法師替換掉了阿德勒大法師的身影。

    「…這還是我第一次模擬成女性……真是奇怪的感覺…」莫特裡女法師形象的阿德勒摸了摸自己的手,自己的臉,似乎是在適應這個新的形態。他的身影,伸手撫摸的姿態,完全就是和女法師一模一樣,八環奧術虛擬出來的可不單單是形象,而是更本質的存在,連同所有的本能都會完全地復刻下來。

    「咦…這個……」阿德勒大法師捏了捏自己的手,似乎是感覺到了這具身體中有什麼細微的不同。「這位女士好像做過一些奧術的小小……」

    這個時候,明斯克大法師已經揮了揮手,樹林中又走出來三個人,這三個都是使節團中士兵和水手的打扮,他們此刻臉上的表情也和洪通譯還有水手姜漁如出一轍,都是一臉恭順和服從,好像面對的真是使節團的最高長官李文敏大人,而這兩位大法師剛才所說所做的一切他們也好像全都沒有聽到一樣。

    「你們,全都站到一起,儘量靠攏。」明斯克大法師冷聲命令。洪通譯立刻忙不迭地又是伸手拉扯又是指揮地讓幾個人和自己儘量靠緊在一起,至於這位發號施令的大人為什麼會用歐羅語,這個問題好像根本就沒在他腦子裡出現過。他的言談舉止還有記憶什麼的都完全沒有問題,只是平常人水準的精神已經在奧術的作用下被完全桎梏在一個小小的回路中,他只知道面前這個肯定是李大人。就算現在這位李大人捅上他一刀砍斷他一條胳膊大腿什麼的,他會驚訝,會恐懼,會求饒,會猜測為什麼李大人會這樣做,但就是不會懷疑。

    等到這五個人已經靠緊得像是捆綁在一起的火腿的時候,明斯克大法師伸手輕輕虛握了一下,無數尖銳細小的呼嘯聲忽然從這些人周圍的空氣中響起然後匯聚成一股風暴。就像掉進轉動得飛快的齒輪中的番茄一樣,處於風暴最中央的這五個人幾乎是眨眼間就粉碎掉了,不過這無形的風暴好像帶著一股奇異而完美的約束力,那些模糊的血肉骨骼和器官都沒有一點點飛濺出來,連血腥味都沒有飄散出來一絲一毫,只能看到那一大團血肉泥漿好像被無形地巨型打蛋器瘋狂地攪動,不斷地變得更碎更細。

    「你……你幹什麼?」阿德勒大法師變幻出的女法師又驚又怒地大喝。

    「怎麼了?這幾個是男的啊。」明斯克大法師操控著手中的奧術,一臉淡然地回答。「留下他們就是留下線索,當然要處理得乾乾淨淨才行。」

    言語間,五人份的血肉泥漿團終於停止了攪動,明斯克大法師又隨手用出了一個奧術,那些血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紅色變作了黑色,似乎是在以數百上千倍的速度在腐爛朽化,很快地就變成了一大團黑色的污泥。

    一個看不見的力場奧術在地面上掘出一個看著不大,卻非常深的坑洞來,明斯克大法師一擺手,那些血肉化作的污泥就全部傾倒進其中去,隨即泥土重新覆蓋下去,剛才那五個人在這世界上的所有痕跡就都消失了。即便以後有人來掘起這裡的泥土,也不會找到一丁點的屍體的跡象,只有這一帶的草木會莫名地旺盛上幾年時間。

    「看見了嗎?這是比較標準的處理屍體的方法。注意處理的時候不要有氣味洩露出來,掩埋的土層要超過五米以上,這樣就算獵狗也聞不出痕跡了。」

    明斯克大法師拍了拍手,像是個熟練的老工人教導菜鳥一樣對著阿德勒化身的女法師說。女法師滿臉的怒意,高聳的胸脯不斷起伏,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好了,開始執行計畫吧。別忘記了,阿德勒閣下,只要你幫我抓到那個西方人,我就一定會完成我的承諾。為了因克雷,請你千萬要用點心,給我製造最好的機會。」明斯克大法師露出一個發出朽爛臭味的曖昧笑容。「我給你提供一個提示,一般來說,男人最放鬆最沒有警戒的時候是什麼?如果你能好好利用一下這具虛擬出來的身體,相信那並不是什麼難事……當然,也許心理上會有小小的牴觸,不過不也是一種難得的經驗嘛。」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5 18:0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3-5 17:49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交底

    找到劉玄應的時候,風吟秋愕然地看到羅伊那拉的那個兒子,大臉少年安傑洛居然正在跟著他學習站樁扎馬,旁邊還跟著一個應該是張家人的年輕人當做翻譯。

    「風先生,今日怎麼有空來找貧道?」劉玄應遠遠地看著風吟秋,微笑道。

    「這幾日有些瑣事纏身,這剛剛有空下來才來見見劉道長。」風吟秋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天他也是有意地迴避劉玄應,但下來仔細一想,終究不可能一直對他避而不見,該說清楚的還是該說清楚,這才主動上門。「這少年怎的在你這裡?莫非是也學那金石矮人,想要來劉道長這裡學習真武宗的功夫?」

    「啊,是風先生。」安傑洛也看見了風吟秋,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不過紮著的馬步還是沒動。那邊的張家年輕人也笑著對他點頭示意。

    「這少年上次看見陳將軍教手下的士卒們練武,就說想要跟著練,陳將軍說這少年是歐羅貴族,父親對我們使節團助力極大,他教的那些全是軍中殺伐武技不大合適,就讓這少年來跟我學學。」劉玄應笑道。「還是要多虧風先生這段時間在外操勞,讓我得了這許多空閒。」

    「哪裡,只是做了些微小事而已。」風吟秋走近,示意安傑洛起身。「我和劉道長有些事情要商量,你們先回去吧。」

    「是,風先生。」大臉少年收起馬步,還是一臉的興奮。「聽說你上次去羅德里格斯家族去打得他們屁滾尿流是嗎?我從那些羅德里格斯家族衛隊的傢伙們嘴裡聽說了,你和高文先生一起打敗了因克雷的一位大法師,真是太了不起了!早知道當時我說什麼也要跟著你們去看看!你能跟我仔細說說嗎?」

    「好了好了,有空再說吧……」風吟秋略尷尬地擺擺手,把興奮過度的港務總督公子給敷衍過去。只聽風吟秋報告的李大人等人還真以為只是動動嘴皮就讓那些歐羅蠻夷盡皆順服,但下面的人卻是多少都知道是動手打出來的結果,尤其是那些能和羅德里格斯家族打交道的。當晚至少有幾百人親眼目睹那一場戰鬥,知曉詳情的也有數十人,消息肯定是傳的到處都是。

    而在劉玄應這裡,他所能知曉的肯定就不只是那一些流言,風吟秋也是為此而來。

    「其實貧道也猜到,你大概這兩天會來找貧道一敘。」等著安傑洛和張家年輕人遠去之後,劉玄應微笑道。

    「嗯。」風吟秋左右看了看,雖然這邊已經是營地中比較偏僻的地方,應該也沒有什麼人能瞞過劉玄應和他的感應偷偷靠近,但心中還是有些不自在,他指了指遠處一個高高的丘陵對劉玄應說:「劉道長,不如我們去那裡聊聊?」

    丘陵之上,周圍的景色一覽無餘,遠處是使節團的臨時營地,另外一邊的遠處隱隱可間羅德里格斯家族的莊園輪廓,如果是眼力特別好或者有奧術輔助,甚至可以看見當晚戰鬥中被虹光奧術掃出來的一大片空地,還有地上的深坑。

    「當夜去那歐羅貴族宅中,原本只是聽了歐文俠士的消息,知道他們正買賣當日我們失竊的物品,就準備去抓一個人贓並獲的,結果沒想到不止被那些法師用奧術事先探查出了動向,反而對我們布下了陷阱,還引出了一個因克雷的大法師,一場苦戰手段盡出才將其逼走……」風吟秋簡略說了說當時的情況,看向劉玄應。「劉道長當時應該有所察覺吧?」

    「嗯。貧道雖應劉大人之命駐守營地,但也有所感。」劉玄應點點頭。「尤其是最後時分那一股神靈氣息,幾乎就要令貧道忍不住前來一探究竟,不過臨時猜測應該是風先生的手段,這才沒有妄動。」

    「嗯…確實是風某壓箱底的手段,當日那法師奧術手段極其不凡,若不是孤注一擲用出這辦法,說不得和高文俠士都要一起送命在那法師手上了……」風吟秋頓了頓,還是開口問。「劉道長當是也能猜到風某這手段來自何處吧?」

    「略知一二。」劉玄應點點頭,言簡意賅。「龍虎山。」

    風吟秋默然。他也知道這事是絕瞞不過劉玄應的。奧術方面的都還好說,那如此近距離的真神氣息對劉玄應這樣感覺敏銳到極點的道門高人來說就如同黑夜中驟然升起的一輪煌煌大日,就算是瞎了眼也能感覺得一清二楚。而神州之上這股氣息就曾經不止出現過一次,也是神州之上唯一存在的真靈之氣……這位真武宗長老還要再猜不出自己的身份來歷,那才是奇怪了。張天師在狼神一役中幹了些什麼,龍虎山後來的一系列變動和風波,一般的江湖人可能還雲裡霧裡,真武宗這樣的頂尖門派卻是一定清楚的。

    來這歐羅大地,他本就是為了將神州大地上的一切都盡數放下。雖然他自己也知道真的要放下絕沒有那麼容易,但卻是真的一點也不想再和神州的瓜葛牽扯上半分。劉玄應,或者說他背後的真武宗向來在神州江湖身份超然,不大介入尋常的恩怨爭鬥,但這並不就說他們就真的無慾無求,至少神州大地的安穩與否,魔教的死灰復燃他們必定是在乎的。而這些多少都和他有關係。劉玄應也許還不能十成十地確定他到底是誰,不過只要和這些有關聯,這位真武宗長老對他的態度肯定就有所變化,能不能再如之前那樣的配合默契不談,就算只是旁敲側擊不斷勸說他轉回神州如何如何,也能讓他不勝其煩。

    風吟秋不說話,只是遙遙看著遠處,劉玄應默然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那…沐道友和陳將軍知曉此事麼?」

    「他們可沒有劉道長的先天境界,最多從那些旁觀的歐羅人口中能聽說一些,不過都是表面的東西,他們大概只以為是歐羅奧術變幻出的。」

    「那,看來還只有貧道知曉了。說起來,貧道之前雖然略有猜測,卻還當真沒有想到風先生居然是身擔如此干係的非凡之人。」劉玄應搖頭苦笑。

    「既已遠離神州,那些干系也沒有干係了。」風吟秋有些唏噓,也有些厭煩地擺擺手。「在那邊對這些干系已是頭痛無比,煩不勝煩,到了這邊更是連聽都不想再聽。」

    「好吧,既然其他人並不知曉,那貧道也從此以後絕口不提便是。風先生請放心,貧道雖不修閉口禪,口風也是很緊的,答應了你便絕不會告訴其他人。」

    這樣淡然的回答讓風吟秋很有些意外,轉頭看過去,這位真武宗長老這時候遙遙地看著西方,一張溫文儒雅的臉上面無表情,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似乎要看穿萬里汪洋回到那邊的大地,只是其中似乎並沒有多少眷戀,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深沉意味。

    「其實風先生說的不錯,如今遠離神州,隔著萬里海域,該有什麼干係的也都沒幹繫了。落在那邊的恩怨原本就已經令人煩惱,就更不應該帶過來。貧道只是想著好好將師門託付的這個任務給完成而已,這是貧道答應了師尊的最後一件事。這一路之上多虧風先生出力相助,才能如此輕鬆地走到這裡,今後也請風先生多多費心,這番恩情貧道必不敢忘。」

    轉身說完這番話,劉玄應對著風吟秋深深一躬。風吟秋反而有些愣了,劉玄應這樣的反應多少出乎他意料之外,看來這位真武宗長老遠赴萬里之外來參加這個使節團,背後多半是有著什麼不為外人所知的東西。不過這樣對他來說卻無疑是最好的,他無意去知道真武宗內部有什麼問題,他只知道劉玄應不會來妨礙他就夠了。

    真武宗的人情,風吟秋沒有什麼興趣,但是相識同行如此久的劉玄應的人情,他卻是不好推辭,而且這肯定也是極為有用的,他對劉玄應也抱拳一躬:「劉道長請放心,這本就是風某分內之事,便是為這使節團中諸多神州子民,風某也必定盡力幫他們平安到達因克雷。」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這番相互暗示了自己的真面目之後,默契之感更上一層樓。

    「對了,風先生所說的因克雷的法師是怎麼回事?他們為何要買賣那些被盜的禮物?我們不是正要將這些東西送去因克雷麼?還有那法師究竟有何等手段,將風先生也逼到那步田地?」

    「…應該是因克雷內部不同派系的相互傾軋,這也是哪裡都有的事,不足為怪。倒是那些大法師的奧術手段確實詭秘莫測,劉道長若是見著了也要小心。按照歐羅奧術的說法,這些大法師應該是在奧術上邁入了先天之境地,不過和我們貫通天地之橋精神氣與天地相合不同,他們依然是借助了魔網之力,將自己的精神與那網絡相融,領會感悟的是經過魔網編織後的天地,雖然在真正領悟天地大道上無甚益處,但在奧術實用方面卻是威力極大。那些直接操控天地元氣的歐羅奧術威力驚人,而且花樣繁多令人防不勝防……」

    忽然之間兩人都扭頭看向了使節團臨時營地那邊,一道火光剛剛從那邊升起,幾秒之後才傳來轟然的爆炸聲。

    「不好!」劉玄應身影如離弦之箭朝爆炸處凌空激射而去。

    風吟秋也是眉頭一動,以他的眼光來判斷,那爆炸應該是數個低階奧術疊加起來造成的,實質的破壞力遠超看起來的聲勢。他連忙起身用力場巨手承載著自己朝那邊飛去,雖然已將速度運用到最快,破開的風都吹得臉皮皺起,比起劉玄應卻還是慢了許多,他才飛出不到三分之一,就看到劉玄應已經落到了那爆炸處,正在和三具魔像格鬥。

    這三具魔像有兩具明顯是和曾在奧斯星城見過的那種精金刀鋒魔像類似的近戰型魔像,類似昆蟲的複數肢體全是鋒利之極的刀刃和尖刺,雖然速度沒有精金魔像那麼快,強度上大概也要差上許多,但依然是舞動成了兩片刀刃旋風,周圍已經躺下了四五個使節團的士兵,都是肢體殘缺血流成河。另一個稍微笨拙一點的似乎是專門用來使用奧術的,略胖大的身軀上滿是奧術法陣的紋路,周圍地面上則全是高溫炙烤後留下的焦黑印記,還有中人欲嘔的酸臭。

    對付這三具魔像,劉玄應只用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就像是一個有影無形的虛像一樣穿插進了刀鋒尖刺的旋風中,分別對著三個魔像的軀幹上印了輕輕的一掌,這三個高達兩米,看起來簡直遠飛人力所能抗拒的金屬造物就完全停止了下來,變成了徹底的死物。

    這倒不是這三具魔像太過脆弱,遠不及那個曾讓劉玄應苦戰的精金刀鋒魔像,而是劉玄應後來專門詢問過風吟秋和女法師,對這種煉金造物也算有了瞭解。而風吟秋也以自己在機關傀儡上的經驗給過劉玄應建議。這些人工造物再複雜精巧,其實比起血肉之軀還是遠遠不如,那些傳導動力和指令的通道其實異常敏感而脆弱,雖然外面的鋼鐵之軀異常的堅固強大,但也就只能抵擋普通的外力衝擊和元素傷害,在玄天星罡和內家真勁這樣的力量面前起不到絲毫的作用,就算內裡有一些防護法陣也完全抵擋不住,直接就被摧毀了內部脆弱的核心。

    「怎麼回事?」風吟秋落下的時候,劉玄應已經在飛速地給地上重傷的士兵點穴止血,他也隨手用出之前學到的死靈系奧術幫忙。

    「這是存放回賜禮品的馬車,包括風先生你奪回來的那些東西,也全都被奪走了!」劉玄應臉色凝重陰鬱。風吟秋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一架馬車殘骸,上面已是空空如也。

    「人應該還沒有走遠,這是拖延我們的手段……這裡交給風先生了。」劉玄應閉眼微微感應了一下,隨即衝天而起,在空中稍稍停留了一下就朝遠處飛逝而去。

    「你們……這裡是怎麼回事?」風吟秋把手中能治療的傷兵都治療了一遍,再開口問旁邊不遠處幾個嚇傻了的士兵。

    幾個士兵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幾乎傻了,一個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我們也不知道。那三個鋼鐵怪物忽然就冒了出來,把看守馬車的兄弟們給殺了……那…那位歐羅的莫姑娘剛好在附近,出手阻止,結果被炸飛了,然後一個看不清樣子的模糊人影把那些馬車上的東西變沒了……」

    順著幾個士兵的指引,風吟秋才看到女法師斜躺在遠處的一堆雜物下,滿頭是血昏迷不醒,連身上的衣服也被炸得七零八落,一頭長發也燒掉大半。風吟秋用力場巨手將她抬了起來,施加了亡靈系的治癒法術,她才呻吟一聲慢慢轉醒過來。

    這時候,聽到響動的人才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為首的就是陳參將,帶著一群親兵,手持長刀殺氣騰騰直衝這裡,看到一地的狼藉和空蕩蕩的馬車殘骸,一雙有些發歪的銅鈴大眼頓時急得紅了起來,澀聲大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風先生,到底是何人所為,何人所為?」

    通通幾聲悶響從遠處傳來,這大白天的也能看見一道道的電光從遠處炸裂衝天而起,沒過多久之後劉玄應就從那個方向走來,看著只是隨意緩步而行,其實幾個呼吸就回到了這裡。他眉頭深鎖,面色凝重,身上的衣衫也有些破爛。

    「劉道長,劉道長,捉住賊人沒有?到底是何人所為?」陳參將只急得原地亂跳,守衛使節團的安全其實是他這個參將的職責所在,但是他能力有限,和手下的士兵對付對付普通的山賊土匪還沒問題,面對這些奧術師的手段實在是無能為力,只能依靠風吟秋和劉玄應。這讓陳參將這軍伍之人感覺極為憋屈卻又無能為力。

    「讓他跑了。」劉玄應頹然搖搖頭,看向風吟秋。「是個身著古怪皮袍的邋遢老者,分明至少有八九十歲,精神和血肉氣息卻和壯年人無異,似乎是用什麼秘術改造過臟腑肉身,應該就是那晚和風先生你交手過的那個因克雷大法師了。那奧術果然詭秘莫測,而且他似乎是早有準備,埋伏得有不少手段,貧道想方設法也沒能留得住他。雖然最後在他用虛空遁法遁走之時印了他一記隔空綿掌,但以這些奧術的花樣百出來看大概還不至於讓他斃命……」

    風吟秋的面色同樣沉重,他知道那個逃走的因克雷大法師多半會回來報復,但也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最重要的還是如此之巧,剛好就掐在他和劉玄應兩人離開的這一小會上。但凡劉玄應或者他距離這裡近上一些,那位因克雷大法師說不定都只能有來無回。

    「……他是怎麼知道我們不在這裡,又怎麼能早有準備的?」

    劉玄應的面色一凝:「風先生的意思是……」

    「哎……」這時候,躺在力場巨手上的女法師終於徹底醒了過來,半坐起來左右張望,一臉的懵懂,好像剛剛睡醒過來一樣。「……我怎麼在這兒?你們是誰?…我又是誰?」

    沒人回答她的話,不只是因為她說的是歐羅語,除了風吟秋沒人能聽懂,還因為她身上的衣衫被炸得破爛不堪,幾乎是半裸,她自己也毫無所覺,就那樣直挺挺地坐著,將白生生的肌膚半遮半掩地裸露出來。偏偏這時候這地方的氣氛又正沉重無比,看起來怪異到了極點。

    「怎麼了?剛才是什麼事?怎麼如此喧嘩?」

    這次卻是李文敏大人帶著人急匆匆地趕來了。到得近前一看,滿地的狼藉,血肉屍體,還有那邊的馬車殘骸,虛坐在半空中的半子,這位道學老者頓時驚呆了,渾身顫抖地伸手虛指那馬車,那屍體,那,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這…這……這…」

    「簡直是豈有此理!」終於憋出來這樣一句,李大人口鼻噴血,仰頭便倒。
Babcorn 發表於 2018-3-5 17:49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圈套(三)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些歐羅蠻夷簡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躺在床上的李大人面如金紙,奄奄一息。明明才剛剛迎來聲威顯赫,四夷賓服的大好日子,這時候卻又迎來當頭一棒,被人從營地中直接將所有的回賜禮物盜走,這樣的大起大落對於李大人的心胸來說實在是太刺激,沒有一命嗚呼已經算是不錯了。

    「…如今就只有拜託風先生與劉道長兩位了……請兩位一定要將那些陛下回賜的禮物尋回,這可是關係到我天朝顏面啊…可惜本官實在是年老體弱,上不得戰陣廝殺,否則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定然要……咳咳…咳咳…」

    看著猶如吩咐遺言一樣的李大人,風吟秋和劉玄應也只能拱手為禮,出言寬慰:「請李大人放心,我們一定竭盡全力將那賊人捉拿,將禮物尋回。」

    風吟秋和劉玄應走出李大人的營帳,守在門口的陳參將立刻上來詢問。聽到他們說李大人重病不起這一段時間都無法理事,臉色總算輕鬆了點。在他來說這件事上如果說還有一絲好處,就是一鼓作氣將李大人給氣倒了,不用聽他暴跳如雷和指手畫腳。

    「風先生,劉道長,如今也只有靠兩位了…」陳參將一張怪臉上滿是糾結。「末將也沒什麼用,只能盡力將這隊伍給守住…」

    「不用說那些客氣話。」風吟秋擺擺手。「一共損失了多少人?」

    「死了五個,救回來的六個也是殘了……這歐羅法師當真好生歹毒,不是說他們還自詡為貴族士人麼?怎的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陳參將的一雙眼睛又紅了起來,喘著粗氣。旋即那怪臉上又扯出一個更怪的表情。「…說起來,沐仙子,洪通譯…還有幾個兄弟和水手都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人。有人看見洪通譯和一個叫姜漁的水手把沐仙子和那位莫姑娘引到遠處去了,好像還聽到他們一路上說風先生怎麼樣怎麼樣李大人怎麼樣怎麼樣……這總不會是他們被那些歐羅法師給收買了,當做內奸吧……」

    「這…不大可能吧…」劉玄應搖頭。若說這是在神州大地,這樣的情況還有幾分可能,但在這歐羅異域那些法師拿出再多的好處也不大可能收買到使節團中的人,離了使節團的庇護這些普通人就是待宰的羔羊路邊的螻蟻,手中有了再多好處也只能落入他人之手,就算頭腦再不清楚的也能本能地明白這裡是他們的唯一歸屬。

    「…但若非如此,又怎能解釋那歐羅法師能將時間抓得如此之好,剛剛能在兩位不在之時前來盜搶?」

    「這……也確實奇怪…」劉玄應也忍不住一臉納悶。「貧道確實沒有一絲一毫被人窺探的感覺,就算是在神州江湖上,能瞞得過貧道的也屈指可數,這歐羅法師於精神境界上並無甚出奇之處,就算以法術隔空窺探貧道也是能感應得到的……」

    「…不,這歐羅奧術的手段在實用上確實有詭秘奇巧,我神州道法難及之處…」風吟秋對奧術的見解自然比劉玄應和陳參將強上許多,想了想也大概猜出了怎麼回事。「…奧術中有許多專門控惑人心的法門,讓人不知不覺中被他們所用,外表還看不出什麼異狀。他們大可以先迷惑住營中一兩個外出的普通士兵,讓他們用言語誘出其他人,在逐步逐步擴大,洪通譯肯定就是如此受了控制,又轉頭再去誘出了沐仙子和莫姑娘。還可以用這些被控惑的人充作耳目,讓他們將所見所聞傳遞出去。我和劉道長離開之時並未避開旁人,被看到可乘之機也是難免……」

    「這…這等奧術手段…怕是已經能和魔教的鬼心咒,茅山和天師教的控神術相提並論了吧?」劉玄應的臉色也是有些難看。那些帶著惡意的窺探,隔得再遠他確實也能感覺到,但平常相識的普通人的好奇眼光那就無能為力了。

    「本質上還是有高下之別的。」風吟秋搖搖頭。「鬼心咒源於人道洪流中的迷幻妄念,練到深處掌控萬千生靈舉國上下也不是難事,茅山和天師教的道法則是神魂和信仰之力強壓於人,先天之上都會受其影響。這歐羅奧術只是在普通人精神上和腦部上作文章,只能對普通人好用,先天之上的不用說了,只要是神道中人,或者是陳將軍這類氣血強盛精神堅韌的人,對那些手段都能抵抗得到。雖然還沒見識過那些所謂法則之上的操控之術,但是根子在那裡,大概也高不到哪裡去。」

    「當然,這奧術的特性就是包羅萬象,上手極快。神州道門門派之間涇渭分明,比如五行宗真武宗就絕不可能去學茅山術和天師符法,魔教手段更是以自身投入人道妄念,一入其中再無回頭之日,都是要付出畢生修為去琢磨的東西。這歐羅奧術卻是如同一個個精巧有用的道具,只要能拿得起用得上就什麼樣的奧術都可以學。那大法師所會的法術自然是各種各樣,這種控惑普通人的法術也是手到擒來。各種法術相互配合,相輔相成,在實用性上確實是詭秘莫測,防不勝防……」

    「確實如此。」劉玄應也點頭。「剛才和那老法師交手時,咫尺天涯,雷霆幻象,虛空遁法信手拈來,雖然都缺乏大道真意的凝實厚重,變化多端上確實頗為棘手。也不知他下次還會不會再來,若是再這般以普通人入手……」

    陳參將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這樣說來他和手下這些士兵非但幫不上忙,還只能淪為別人可資利用的突破口。

    風吟秋搖搖頭,冷冷說:「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既然知道是誰做的,找上門去不就行了?」

    「也確實如此。」劉玄應點頭。「不過那因克雷還遠在千里之外……」

    「不,我從羅德里格斯家族那裡早已經打聽到了,最近有一批因克雷的法師專門來到了奧羅由斯塔。那強奪我們禮物的老法師正是其中的領頭人,他們在奧羅由斯塔有落腳之處,我已經請高文俠士那裡去打聽了。」

    「但是那因克雷本就是邀請我們來這裡的…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先遣人去向那因克雷公爵問個明白麼?有道是先禮後兵……李大人必定是要如此的…」陳參將有些猶豫,不是他要講究禮儀,而是習慣性地要顧及李大人的想法。「風先生這樣直接找上門去,是要動手麼?」

    「李大人躺在那裡什麼都不知道。待會我去張家老丈那裡去打個招呼,他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多嘴。」風吟秋冷冷地說。「這些歐羅人畏威而不懷德,對神州族裔想來多有輕視。我們剛在西海岸登陸的時候何嘗不是舉步維艱,讓他們知道我們不好惹,再來和他們慢慢講道理。這次那老頭送上門來,未嘗不是我們立威的機會。難道我們這裡的人便是白死了?」

    「正該如此。」劉玄應居然也點頭。他雖然不是習慣用拳頭說話的江湖好漢,但也深明沒拳頭便說不了話的道理到哪裡都是通用的。「…那風先生的意思是要直接去那奧羅由斯塔了?那貧道也與你一同前去……」

    「我一人去就足夠了。」風吟秋搖頭。「這裡畢竟還有使節團中的數百人,需要劉道長坐鎮護持。否則那大法師吃了劉道長一掌之後再來尋仇,這數百人豈不是任人魚肉?」

    「這…也是……好吧,又只有勞煩風先生了。」

    「末將無能,只能勞煩兩位了。」陳參將一張醜臉漲得通紅,又是不甘又是無奈。

    「無妨,陳將軍協助劉道長將隊伍照顧好,一路穩妥地朝奧羅由斯塔前來便是,反正也不算遠了。」風吟秋轉向劉玄應。「劉道長,那莫姑娘的傷勢可有好轉麼?」

    「身體上倒沒什麼了,只是還是記得不往事。」

    「什麼?還是這樣?」風吟秋一怔。當天的女法師受傷醒來之後就是懵懵懂懂,什麼都記不清了的樣子,似乎是頭腦受了撞擊。用死靈系奧術治療之後還是不見好轉,他就只有請劉玄應去看看,哪知道還是不行。

    「人的頭腦是識海精神之所聚,最為複雜精細,雖然莫姑娘的傷勢是肯定都已經好轉了,但有些地方留有些微首尾也是有可能的。她那般情況也不知道是受了外力撞擊短時間內記憶迷糊,還是被那歐羅奧術傷了識海……貧道對這些神魂方面的並不擅長,也無從下手。」

    風吟秋也有些撓頭。劉玄應說的也是,真武宗長於內丹練氣,自身精神把握沒有絲毫問題,卻不像佛門或者其他道門有專門針對神魂的法門,偏偏他也不會這些,萬有真符中倒是有兩道針對神魂的茅山靈符,現在卻又無法運用。

    「不過貧道總覺得……」劉玄應忽然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那位莫姑娘身上似乎有什麼不大對的地方…」

    「什麼?」風吟秋眼睛一亮。「劉道長但請說無妨。」

    「貧道總隱隱約約有些莫名的古怪感覺……」劉玄應一副若有所思,卻又無甚把握的樣子。「似乎有什麼極為古怪的奧術附著在她身上,若有若無,自成循環藏匿於她這整個人的深處,仔細探查一番卻又找不出什麼異狀……之前沒有這樣的感覺,就是從她這次受傷之後才有……也不知是不是她中了什麼詭異奧術……」

    「是這個?」風吟秋也感覺有些意外,他是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不過也絕不會懷疑劉玄應這位道門高人的感應。在奧術上他的見識還遠遠談不上什麼淵博,現在也想不出什麼頭緒。「那我去看看她再說……」

    「啊,是你。」

    在安置的帳篷中,女法師卻是看到風吟秋的第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從床上坐起。就像劉玄應所說的一樣,她身體上的傷勢都完全恢復了,看起來精神飽滿,中氣十足。

    「你是叫風對不對?他們說你是『乾』帝國使節團的參謀長,我們是朋友,是嗎?」女法師拉住風吟秋說個不停,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像他身上埋藏了無窮的寶藏。「我聽他們說,我們之間有很深厚的感情,還有一個叫沐的女法師……但是可惜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能告訴我之前我們的故事嗎?」

    「…之前到底誰來給她做通譯的?」風吟秋回頭問劉玄應。

    「張家的一個年輕人,怎麼了?」劉玄應聽不懂歐羅語,倒是一臉的平和。

    「……沒什麼,算了。」風吟秋搖搖頭,有些無奈。沐沁沂和女法師兩個姿容秀麗,各有風情的美人在這幾乎全是男人的使節團中肯定是備受矚目,背後被人惦記,編排上許多臆想的故事也是難免,只是那些士兵水手不知道怎麼的居然把他也編了進去。

    「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兒,你還記得嗎?」風吟秋問女法師。

    「有些記得,有些記憶就很模糊……我叫傑麗斯‧莫特裡,是皇家奧術學院珍妮弗‧傑佛遜教授的助教……但是我為什麼會到這裡,我就不記得了…」

    「那奧術呢?你還記得怎麼用奧術嗎?」

    「記得!這個當然記得!」女法師隨手一揮,一個光亮的小球就浮現在了半空。

    風吟秋想了想,說:「那這樣吧,你和我一起去奧羅由斯塔,我把你送到奧術學院去,讓那裡的法師們看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好啊。奧羅由斯塔,我好像已經很久沒回去過了。我的家也在那裡,我請你去我家去做客吧!」女法師拍著手,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像是小孩一樣地高興。

    「是嗎?很好,我也很早就想到你家去看看了呢。那就快走吧,」風吟秋伸手握住了女法師的手腕將她拉了起來,看似自然的動作,但是手中的感覺卻讓他微微意外。

    稍微收拾了一些東西,風吟秋就直接在營地中用起力場巨手,搭著他和女法師兩人一起朝著奧羅由斯塔的方向而去。

    「哇…這應該是七環奧術力場巨手吧?你是怎麼能使用這樣的法則性奧術的?你是使用的奧術捲軸?你怎麼能維持這個一直飛到奧羅由斯塔?聽說還有好幾百里呢……」

    半空中,失憶的女法師好像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一樣,滿臉興奮地問東問西。她還特意用了一了一個防止氣流的二環奧術,把迎面而來的呼呼狂風給遮擋住,方便兩人交談。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真是頭痛……」風吟秋搖搖頭,有些沒奈何的樣子。「這是我們教派的秘法,可以模擬任何學習到的奧術,現在完成度還遠遠不夠。只要你幫助我找來足夠的法則性奧術捲軸,讓我這個秘法徹底完成之後,我就會教給你的。到時候你就會成為這個大陸上最有名最強大的奧術師,所有奧術在你的眼中都不再是秘密……」

    「什麼?真的嗎?」女法師驚喜得大叫起來,興奮的樣子難以自已,幾乎差一點從力場巨手上掉下去。

    「當然是真的。」風吟秋語重心長地回答,還說了個有些不倫不類的比喻。「比奧金還要真實……」
Babcorn 發表於 2018-3-5 17:49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偶

    奧羅由斯塔第三大道,水晶之都三層的秘密房間中。

    「你……真的是一個隨時都會讓人感到意外的傢伙。」

    坐在沙發上的夜影依然是一聲緊身的黑色皮衣,勾勒出修長完美的身軀,頭臉完全籠罩在一片不可見的黑色中,不過從她的聲音中還是能聽出來一些感慨和驚奇:「原本我只是讓你去儘量干擾妨礙一下因克雷那些傢伙,但是沒想到你居然能搞出這樣一場精彩大戲,在眾目睽睽之下差點宰掉了內馬‧阿德勒。現在整個奧羅由斯塔都在談論這件事情……」

    「對我來說,這卻是一點也不意外。」仁愛之劍大馬金刀地坐在夜影的對面,和之前那種像是沒有骨頭的癱坐不一樣,他的脊樑挺得筆直,卻是那種威嚴而內斂,令人看了禁不住感覺有些危險的囂張。「愛與正義的戰士永遠能創造出無窮的奇蹟,你應該牢記這一點。」

    「好吧,我本來想說你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同了,現在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夜影聳聳肩。「那麼現在你有什麼想法?現在很多人都對你有興趣,正在發動各種渠道來打聽你的消息。甚至連奧法復興會這一團冷冰冰的臭狗屎都重新引發了很多人的興趣,你那幾位臨時同僚也成了香餑餑。你是不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做點什麼?」

    「在說他們的想法之前,也先說說你們的想法吧。」仁愛之劍笑了笑。

    「好吧,我的上級現在又重新對拉攏你非常有興趣了,特意傳訊過來叮囑我,讓我一定要不擇手段地弄清楚你的喜好,你的追求,然後開出能夠吸引你的條件。」夜影的聲音變得懶洋洋地。「能不能告訴我,你覺得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吸引你?」

    仁愛之劍沒有回答,只是問:「聽起來你和你上司似乎並不是站在一起的,是嗎?」

    「職位上來說他是我上司,但是事實上那個只喜歡和自己的小男孩秘書玩遊戲的貪婪胖子也管不到我。所以我做事自然有我的判斷。」夜影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比如說我就知道一般意義上的條件一定是滿足不了你的,是嗎?」

    「看來你現在已經有幾分瞭解正義戰士的秉性了。想要招攬我幫你們做事,只是一個藏頭露尾的秘密組織是沒有這份氣量的。」仁愛之劍笑了笑。「我們還是談談有關這次行動的報酬吧。幫你們揍了因克雷的鄉巴佬們,我要優先挑選那些還沒有流落到因克雷手上的奧術資料和材料。」

    「沒問題。這是你應得的。」夜影顯得很乾脆。「不過我建議你下手快一點,現在奧羅由斯塔的事情暫時我能說了算,等到那個死胖子來了就不行了。還有,站在我個人的角度來建議,現在有這麼多勢力來找你,你也大可以趁機撈上一些好處。雖然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些什麼,不過這些傢伙們身上多少有你想要的吧?」

    仁愛之劍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盯著夜影的那團漆黑沉默不語,半晌之後才嗤拉一笑:「多謝你的建議。不過我現在還不知道有哪些傢伙在找我,能請你用你們強大的情報能力來幫我查一下嗎?」

    夜影沒有回答,直接用手指在空中劃了劃,也不知道是用了一個奧術還是激發了哪裡的奧術法陣,等了一會之後就開口說:「根據下面的人收集來的情報,最值得注意的當然是霍華德家族和德雷克斯家族。其實也就是當天在那裡親眼目睹了你和因克雷法師戰鬥的朱諾‧霍華德和拉馬爾‧德雷克斯。他們手上應該有當時用奧術偵查到的你們戰鬥的各種數據,從這點來看,他們對你的興趣還蠻大的。」

    「哦,當時出聲提醒我的那兩個嗎?雖然算我欠了他們一個小小的人情,但我對他們可沒什麼興趣。」

    「…此外就是戰神殿了…其實他們才是花了最大力氣來四處找尋你的。就在你和因克雷法師戰鬥的時候,戰神殿的祭司據說感受到了戰神安德魯斯指向繆斯大戲院的氣息,這說明這位次級神來說是受到了強烈共鳴。一般來說出現這種情況神殿都會對引起共鳴的信徒大肆嘉獎,但你並不是戰神的信徒……現在戰神殿大祭司正在大張旗鼓地四處尋找你這位能引起戰神共鳴的強大戰士,宣稱你極有可能是繼承了戰神意志的人……」

    「哈哈哈哈……只可惜他們不知道我之前剛把他們的什麼冠軍鬥士給打成了一團狗屎。難道他們還想讓我打扁更多的麼?」

    「這並沒有什麼關係,每年死在戰神殿比賽場上的鬥士都不少,只要你是在正面戰鬥中擊敗他們的那就是他們眼中的英雄……不過他們嘛…還是等那個死胖子來了再說吧,反正你用不著去找他們。」

    「…奧術學院沒有找我?」

    「他們當然也在找你,不過只是例行常規地發佈消息,希望當天的那位奧法戰士能去學院和他們探討研究一下學術問題。」夜影似乎有些意外他會在意奧術學院。「不過他們肯定是給不了你什麼好處的,不可能指望馬格努斯撥給你大筆的研究經費吧?」

    「呵呵,好處可不只是經費……」仁愛之劍搖了搖頭。「暫時不說這個,還有什麼人在打聽我的消息麼?」

    「其他家族,各路大小勢力肯定也在打探你的消息,你現在可是奧羅由斯塔的紅人,不過值得關注的也就剛才說的那幾個了……」夜影隱藏在黑暗中的頭微微擺動,似乎正在看著奧術顯示的訊息,忽然間她一怔。「奇怪……巴麗雅‧尤利西斯為什麼也在找你?她居然委託了一些下層幫會在四處打探你的消息,也在她的支持者面前公開說希望再見到你。」

    「什麼?誰?」仁愛之劍也是一愣。

    「巴麗雅‧尤利西斯。那個奧羅由斯塔正當紅的歌姬,那天你應該看見過。」

    「啊啊,想起來了,歌唱得還不錯的一個小姑娘。」仁愛之劍點點頭。「不過她會有什麼理由來找我?」

    「我怎麼知道……也許是…不…」夜影沉吟了片刻,忽然對仁愛之劍說。「如果有機會,和這個歌姬見一見吧。」

    「什麼?」這要求連仁愛之劍也頗感意外。「為什麼?」

    「……巴麗雅‧尤利西斯是這兩年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新人,憑藉不錯的歌喉和外表,還有和當紅詩人維斯特的合作很快就取得了很多年輕人的喜愛,因為她而引發的決鬥已經多達幾十起了。當然,在真正的大人們眼中,她依然不過是個小孩子們爭搶的玩具而已,不算什麼。我們組織也曾經制定了幾個計畫,打算把她吸收進來,或者重新塑造一個類似於她這樣的明星,很多情況下她們可以當做不錯的工具和籌碼。事實上,這樣的女人一般來說也確實應該是某個,或者某幾個有權有勢的老傢伙的玩物,這些抬到前面來玩玩什麼歌劇和藝術不過是一些增加情趣的玩意。不過在調查過程中受到了一些阻力,這個女人的種種表現也暗示了她背後確實有什麼人。所以這個計畫暫時就放棄了……」

    「但是現在那個女人調查你的手段,很顯然說明了她其實並非是某個大人物的金絲雀,或者本身有什麼樣了不起的背景,否則她也用不著委託一些下層幫會來打探你的消息了。那麼說,她之前所表現出的那些都是想辦法表演出來,故意讓人誤會的錯覺……這是個很有趣的小姑娘,是個可以爭取過來的棋子。」

    「但是這關我什麼事?」

    「…那算是我私人請你幫的一個小忙吧。而且你不對這樣一個奇怪的小姑娘好奇麼?她為什麼不惜暴露自己的軟肋,也要來找到你?」

    「…那好吧,也許有機會的時候幫你去看看這個棋子的成色吧。不過現在首要的還是先把屬於我的東西先拿到手。走吧,去看看我們那幾位可愛的手下吧。」

    仁愛之劍從沙發上站起,邁步走向一面牆壁。牆壁在他面前緩緩分開,露出外面一間燈火輝煌的大廳,他走了出去,另一邊的夜影則好像動也沒動,直接就在原地混入一片黑暗消失了。

    這件大廳足有兩三百平方大小,四處鑲嵌的水晶散發著迷幻的光彩,幾個身姿妙曼,身上裸得比遮得多的年輕女孩正在中間隨著幻術法陣發出的聲音偏偏起舞,周圍更多的女孩坐在四周的軟墊沙發上,依著靠著復興會的法師們。很顯然,趁著大劇院那一場戰鬥帶來的效果,夜影的收攏行動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這裡的法師遠遠不止上次的三個。只是這些法師大都有些心不在焉,多是無視身邊衣著暴露的美女埋頭喝著悶酒,或是神思不定前瞻後顧左右竊竊私語,還有一兩個面紅耳赤,束手束腳坐在那裡動也不動,偶爾偷看一眼前面翩翩起舞的舞女。只有平裡斯正摟著兩個身材火辣的女郎,似乎正談著什麼開心的話題,一邊雙手在兩個女郎身上遊走一邊哈哈大笑,他無疑才是唯一在這種場合下顯得如魚得水。

    看見仁愛之劍從裡間的密室中走了出來,所有的人都面容一肅,連平裡斯都放下了兩個女郎身上的手。顯然是經過大戲院裡那一場戰鬥,不管是之前就認識他的還是沒見過他的法師,現在對他都敬畏有加。那些陪酒的跳舞的女郎當然也都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立刻全都不聲不響地轉身退出去了,原本剛剛還喧鬧的大廳中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很好,這樣看起來隊伍壯大了許多啊,招攬的工作進行得不錯。」仁愛之後的眼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忽然落在角落裡的一個胖子法師身上。「哦?這不是那個想要設計陷害我的規劃局的小胖子麼?居然還敢在這裡出現?看來你的膽量不小啊。」

    這個胖子原本就是神色不安,眼神躲閃地窩在一個角落裡,這時候聽到了仁愛之劍的話語,那張胖臉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青發白,好像還微微發起抖來。反倒是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之前就和他一道來過這裡,似乎叫做安德魯的法師站起來說:「仁愛之劍閣下,阿爾斯通法師之前確實犯下了錯誤,但是他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所在,不會再犯了,他能出現在這裡就是說明已經有了悔改的決心......」

    「行了,不用再為這個蠢貨辯解,我已經說過,他就像路邊的狗屎一樣,只要不來惹到我,我是沒興趣去專門踩上一腳的。」仁愛之劍嘿嘿地笑了笑,那個叫做阿爾斯通的胖子似乎抖得更厲害了,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念頭支撐著他,讓他居然還真的敢重新出現在這裡。「雖然他上次惹到我了,不過也得到了足夠的教訓,看在他這幾乎要嚇尿的勇氣上我就放過他吧。」

    「腎虧的少年,我叫你擬定的清單弄好了麼?」仁愛之劍看向平裡斯。平裡斯的臉色有些難看,顯然是對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稱呼他有些不滿,嘟嘟囔囔地還是抽出了一疊紙。仁愛之劍接過來一目十行地掃視,很快地點了點頭說:「很好,A1324序列的高能元素水晶,還有C5489的進階冥想材料,我就要這兩個,你馬上帶我去取。」

    平裡斯卻是面有難色:「額......仁愛之劍閣下,這個上面記載的只是復興會閒置出來,我們有可能獲得的庫存材料,並不是一定能獲得,更別說馬上拿到手了。而且這幾樣東西也是其中最貴重的,可是存放在一個很機密的地方,我只是執行部的,連進入那裡的權限都沒有。」

    「那是誰有權限進入?」仁愛之劍掃視著其他法師。

    「他有。」平裡斯幸災樂禍地指著角落中的胖子法師。「策劃部的權限是最高的,他可以帶我們進去。」

    ###

    這是一處陰暗寬闊的地下室,至少深入了地底有數百米,好像還是因為怕洩露出太多的痕跡,連照明和空氣濾淨的奧術法陣都沒有怎麼開啟,潮濕的空氣和陰森森的背景,看起來給人的感覺異常的壓抑,而懸掛在牆壁上的各種生物肢體的標本,培養器中還在蠕動的各種器官和生物,更是顯得恐怖如魔窟。

    以奧術師的能力,在地底百米之下開出這樣一個龐大的空間來說並不是很難,但一般來說沒有這個必要,通道,空氣和光線還有環境的維持都系需要奧術法陣來持續,能夠用一些類似通風渠道這樣小小的建築手段就能解決的問題,沒必要非得用奧術來佈置。所以非得佈置在這麼深地底的儲藏室和實驗室都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隱蔽。隔著數百米的岩層,除非是事先知道方向而運用專門感知的神術,否則即便是高階的歸亡者也不能察覺到這些生命被扭曲後的氣息。

    在帝國時代,歸亡者教會對亡靈系奧術的抵制就頗為令貴族法師們頭痛了。這些根本就把死亡看作是歸屬的搗亂者從不吝嗇於用自己的生命來當作武器,歸亡領域的神術在戰鬥中也異常強大,歸亡者在真正消亡前所化作的不死軀骸堪比精銳級的軍用魔像,某些高階神職者的歸亡神術甚至可以強行造成元素寂滅。在所有神殿和帝國的衝突中,歸亡者就佔據了一半以上。偏偏這個信仰在基層民眾間紮根極深,已經成了歐羅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歸亡信仰甚至比奧術的歷史還悠久得多,就連不可一世的奧術師們都想不到辦法將其徹底壓制。

    而到了這後帝國時代,歸亡者教會的強勢更是直接將所有亡靈系奧術的研究從明面上抹去,即便是奧術學院要進行亡靈系奧術的研究,也要向其事先通知,授課的時候會有歸亡者前來旁聽,保證所有的亡靈系奧術只能用於治癒,帝國時代曾大行其道的肉體移植,生命改造等等很快就消聲覓跡了。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現象,奧法復興會這樣的組織肯定不會在意任何神殿的意見,這裡就是他們用以存放各種違禁物品的一個秘密倉庫和小型研究室。

    「可惜了,這裡雖然是我們所能進入的保密級別最高的倉庫,但是看起來存放的大多是亡靈系的物品,這些東西不大好出手,連運送都很困難,沒有特定的奧術法陣遮掩,就會像臭肉招來蒼蠅一樣招來大量的收屍人。而且在確定格里芬副會長的行蹤,還有他是不是對這些東西還有興趣之前,我真的不建議來動這裡的任何一件東西。」平裡斯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左右張望之後露出失望的情緒。

    「只要我需要的東西在就可以了。」仁愛之劍不以為意。「動手幫忙吧,那邊的水晶份量不多,很適合你這樣四肢無力的腎虧者。」

    「咦?這裡居然還有一個暗格?」

    搬動水晶箱子的平裡斯忽然有了發現,執行部的訓練包括了許多非奧術的機關陷阱方面的技術,他在一個偽裝的石板後發現了一個暗門把手,完全沒有奧術方面的痕跡讓他感到很意外:「為什麼會在這個本來就已經很嚴密,奧法防護做到了最好的秘密倉庫裡,還會有這樣一個完全不使用奧術的暗格?」

    不遠處正在朝摺疊袋裡收拾東西的仁愛之劍眼前一亮,哈哈大笑:「很簡單,能進入這裡的肯定都是奧術師。這樣完全不使用奧術的暗門,肯定就是想隱藏不讓奧術師發現的重要東西。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打開看看吧。說不定是什麼類似龍晶之類的珍貴材料。」

    「應該不會,那種東西都會第一時間送到星殿去……」平裡斯搖搖頭,還是埋頭下去擺弄起來,沒過多久牆上就發出一聲輕響,一道暗門被打開了。

    裡面的空間並不大,壁面上四處鑲嵌的照明水晶卻是相當的亮堂,把裡面存放的東西映射地清清楚楚,不過那裡面存放的並不是什麼龍晶,也不是任何的和奧術有關的東西,而是數十套各種各樣的女式裙裝。

    這些女裝都是做工極為精緻的,面料看起來也是頗為不凡,上面偶爾可見的一些裝飾居然是用上了一些奧術水晶和寶石,可見這些女裝價值不菲,有一個小台上還放置了一些假髮,粉底之類的化妝用品,兩面相對的穿衣鏡。這裡居然是一個極為精緻的化妝間。

    「這……這個……」平裡斯完全地目瞪口呆,對面前的場景理解不能。在一個周圍全是屍體內臟,扭曲的生物和器官的陰森地窖中,卻隱藏了這樣一個明亮光輝,存放了數十件精緻女裝的化妝室。他完全想不出會是誰這麼做,這麼做來又有什麼意義?

    「哈哈哈哈,真是有愛的設計啊。」那邊的仁愛之劍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我能感覺到佈置這個暗室,放置這些衣服的人的心情。剛剛活生生解剖了幾個實驗生物,再分解了了幾具屍體幾個內臟扔去溶解焚化什麼的,帶著一身的疲累和屍臭血腥味過來給自己化個妝,換上一身衣服再去繼續製作標本擺弄屍體什麼的。這真是個懂得生活情趣的人。」

    「這真是......」平裡斯搖搖頭,還是不大能體會這其中的意境。「...會是誰呢?能進入這裡的人並不多,女人就更少了。總不可能是傑弗遜副會長吧。斯蒂芬妮那個女人好像也不是能做這種事的......嗯?這是什麼?蠟像嗎?」

    被衣服遮擋的角落上,平裡斯又發現了兩個站立不動的人形。這是兩個外表看起來容顏秀美,各有風姿的少女,一眼看去還以為是蠟像或者木偶之類的用來穿戴衣服的模特,但是細細一看卻發現這居然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這是......用死靈系奧術製造的傀儡嗎?」平裡斯上去翻了翻一個少女的眼皮,戳了戳臉,再摸了摸脈搏,能確定這是活人,只是生命體徵被降低到了極限,呼吸心跳都是若有若無。這不大可能是被心智類奧術控制的結果,只能是用死靈系奧術徹底改造了肉體。「這是怎麼改造的?是移植了器官還是純粹用奧術?為什麼要弄成這樣?這兩個女人不錯啊......為什麼要弄成這樣不人不鬼的,多浪費?」

    「看來是有特殊癖好的傢伙製作出來的玩偶......只是這傢伙的衣著品味實在不怎麼樣。」仁愛之劍將那邊的東西收拾完後走了過來,看了看這兩個少女,還有旁邊衣架上兩套好像從她們身上換下來的衣服,沉吟片刻之後突然一拍手。「既然看到了,就讓我來展現真正的技術給你們這些毫無品味的臭宅們見識見識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3-5 17:50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意外

    「你們在幹什麼?你們難道是要把這裡都搬空嗎?傳送陣會記錄下是我開啟了傳送,你們幹得太過分會連累到我的!」

    遠處的通道中,滿臉焦急的胖法師阿爾斯通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用自己的權限開啟了這裡的傳送陣把人帶進了這裡之後就守在傳送陣邊上,並沒有跟著一起進來。按照他的想法搬運物資這種事並不需要多長的時間,但現在看起來顯然並不是這樣,他在外面已經等了足足半個多小時。這讓他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也不敢丟下這兩人在這裡不管,只能進來催促。

    好在走進來之後,看到的並非是擔心的那種一掃而空滿地狼藉的景象,這讓阿爾斯通鬆了一大口氣。旋即他就注意到了那個一片燈光通明的小隔間,還有站在外面,神色古怪地看著裡面的平裡斯。

    「哈哈,完成了!看,這樣的裝扮怎麼樣?比之前的樣子是不是要好上太多?」仁愛之劍的一聲大喝從裡面傳來,阿爾斯通連忙走過去,就看到了那個古怪的傢伙正從兩個少女身邊走開,洋洋得意攤手做出個請看的手勢。

    兩個青春靚麗的少女肩並肩地站在一起,雙手互挽,姿態親密,神情冷漠。其中一個金發少女全身純白,長裙及地,卻又在兩側開出縫隙,修長雪白的腿部若影若現,腰部刻意緊束得盈盈一握,外面罩著一套似乎是臨時用奧術塑型出來的胸甲使原本就高聳的胸部看起來更是突出,其他地方的裙甲,肩甲顯然沒有什麼實用價值,卻是在外形上顯得英武無比,和這一身純白長裙合在一起,加上頭上用水晶編織的發飾,將聖潔和英武颯爽兩種韻味融合得完美無瑕。而另一個黑髮少女則是一身漆黑的短裙卻披著一席厚厚的天鵝絨披風,披風下裸露出大片的肌膚,皮裝的風格異常尖銳,魅惑雍容中帶著生人勿近的絲絲冷峻。這兩個風格完全迥異的少女以這樣親密的姿態站在一起,互相的形象氣質的差異卻相輔相成,將彼此的魅力更是呈現得淋漓盡致。

    「這個......好吧,確實很不錯。」平裡斯的表情很古怪。他基本的鑑賞能力還是不錯的,看得出這樣的裝扮確實有種說不出來的非凡魅力,只是這種技能似乎無論如何和這個西方男人不大搭調。「完全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樣的品味.......西方文化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啊啊啊......啊啊啊...這...這是......」看到這兩個少女,胖子阿爾斯通卻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張口結舌目光呆滯,好像被震懾得成了痴呆。

    平裡斯和仁愛之劍都看得一楞,仁愛之劍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哦?居然被我的藝術震懾成了這個樣子?太誇張了吧。胖子,你這個馬屁拍得太過,我都說過我不再計較你之前的......」

    「你...你們這兩個白痴......這,這兩個是格里芬副會長大人的...」阿爾斯通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臉上的肥肉亂抖,臉色白得就像是死人一樣。「如果被發現了的話,我們...我們都......啊!」剛剛才站起來的阿爾斯通忽然慘叫一聲,又像根抽空了的布口袋一樣軟倒在地,這次他不只是站,是連全身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和一堆死豬肉一樣癱軟在地。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地下室中。正是因為看到了這個人,阿爾斯通法師才瞬間變成了這樣。

    這人也是一個胖子。不過不像是阿爾斯通那樣胖得圓潤大氣,一看就是生活優渥堆積的肥肉,這個胖子的一身肉都是有些鬆垮垮地耷拉在身上,就像是個常年吃著垃圾卻完全不運動,只能毫無生氣地堆積起脂肪的軟體動物。這胖子頭臉上的鬍鬚頭髮都比較稀疏,也是亂糟糟地從來都沒打理過的樣子,厚厚的嘴唇撅起,一雙細長的眼睛好像永遠都睜不大,淡然無神閃閃爍爍的,身上穿著一件滿是各種污漬,皺皺巴巴的法師長袍。這是個整個人都沉浸在一團陰鬱,頹廢氣質中的痴肥男子。

    但是看到這個男子,阿爾斯通法師卻像是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獸一樣,巨大的恐懼直接將他的所有精神,勇氣,乃至生氣都抽離得一乾二淨,距離直接嚇死也不過是一線之隔。

    「格...格里芬副會長大人!」平裡斯也看到了這個痴肥胖子,瞬間那張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更是白得如同死人一樣,不過他多少要比阿爾斯通強上一些,總算還能站得住,沒有直接跪倒。

    「哦,這位就是格里芬副會長大人,初次見面,真是非常地榮幸。」仁愛之劍也是有些意外,這位凶名卓著的奧法復興會副會長大人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痴肥陰鬱的格里芬副會長沒有理會人,一雙眼睛只是直愣愣地看著那兩個被重新裝扮過的少女。半晌之後,他才忽然開口,用好像生怕吵到什麼人一樣的語氣細聲細氣地問:「這是......誰做的?」

    「不...不是我......是他們,格里芬大人,是他們做的......」地上的阿爾斯通彷彿是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和勇氣,才逼出了斷斷續續的這樣一句話。一股帶著騷臭味的水跡正在他的腰間蔓延。

    「沒見過你們在這裡過......」格里芬的眼神在平裡斯和仁愛之劍的身上一掃而過,和注視著那兩個少女時候的全神貫注完全不一樣,他看向人的時候眼光卻是躲躲閃閃的,好像生怕別人從他的眼睛裡發現什麼。「你們怎麼能在這裡?」

    「我是執行部的平裡斯‧多利亞,您見過我的,格里芬副會長大人。」平裡斯深吸了一口氣,也鼓起了力氣儘量鎮定下來用平穩的聲音回答。「這位是仁愛之劍,茱莉亞部長親自招收的外圍成員。因為策劃部的一些變動,我們來這裡拿取一些必要的物資,無意間看到了這個隔間,仁愛之劍先生忍不住想展示一下他對藝術的見解......」

    「是你做的?」格里芬把視線轉向了仁愛之劍,眼神閃爍了幾下之後只是看著他腳下的地面,好像是不好意思直視這個陌生人,連問話的聲音都是越發地溫柔,小心翼翼起來。

    「是的。這兩位美麗的少女還有這麼多精緻的衣飾激發了我對藝術的熱誠,用了幾件衣服改造了一下,這效果希望你會喜歡。」仁愛之劍卻是全無懼色,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格里芬副會長把視線移回到了兩個少女身上,看著這兩個親手製作出的玩偶,他的眼光才不用躲閃和害羞,才能細細審視和品味,閃出包涵情緒的光彩。又這樣怔怔地看了半晌,他緩緩地伸出了手。他的手同樣痴肥,短小而醜陋,不過指間似乎有若隱若現的奧術靈光在閃動,那是長年累月地牽引精神力構築奧術法陣,已經本能地和魔網時刻同調而呈現出的自然反應。

    原本就已經非常緊張的平裡斯看到了這雙手,臉上的微微冷汗頓時就就成了淋漓的大汗,手腳都開始顫抖起來,地上的胖子法師阿爾斯通更是發出一聲豬一樣的嗚咽,雙眼一白直接昏死了過去。

    啪啪啪。單調清脆的聲音迴蕩在這寬廣寂靜的地下室裡,格里芬副會長一雙短胖手有些笨拙地互相拍擊,原來這雙手並非施展出了什麼恐怖的奧術,只是單純地鼓掌而已。

    「很好,很好......」格里芬副會長連連點頭,細聲細氣地發出稱讚。然後他又開始在自己的長袍裡繁複掏摸,動作笨拙得像是一隻努力給自己瘙癢的狗熊,一會之後摸出一隻捲軸來,用一個力場奧術推著向仁愛之劍飛過去。

    仁愛之劍伸手接過看了看,這是一隻很明顯已經有了些年月的奧術捲軸,上面滿是多年沉積下來的摩擦痕跡,封口處繁複的奧術花紋,還有帝國皇室獨有的封印痕跡,都顯示這絕對是一張從帝國時代遺留至今的高階捲軸。

    「獎勵,拿去吧,快點離開......」格里芬副會長細細軟軟的聲音好像帶著幾分羞澀,他走上前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對少女身上,再也不看這裡的其他人。「還有,不要再來這裡偷東西了,這裡永遠關閉了,再來的人我會做成肥皂。」

    「啊啊啊......」

    從傳送的眩暈中恢復過來,平裡斯終於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馬上又被地上的電光刺得跳了起來。隱藏在木板下的定位法陣在傳送完他們之後立刻開始了自我崩塌和毀滅,幾秒鐘過後,下面傳出一陣古怪的焦臭味,不用掀開地板看就知道下面肯定已經毀壞得像是一鍋煮焦雜碎粥,就算奧羅由斯塔所有的大法師們一起來也再查不出這個奧術法陣的來由。

    「好危險,好危險......」平裡斯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縱然在執行部出勤的時候也算經歷過許多生死一線的經歷,但剛才的場面對他來說也實在是太刺激了。「想不到格里芬副會長居然會出現在那裡......那件事之後他一直沒有露面,只是有小道消息說他和傑弗遜副會長有了分歧和爭執,被軟禁了還是放逐了什麼的,組織裡許多傢伙才開始亂來...想不到他根本沒事呢,還一眼就看穿了我們是在偷取材料......」

    「......但是完全意想不到,這位在你們口中殘忍無道,比惡魔還恐怖的副會長其實還是個很寬宏大量,很有藝術品位的人呢。」仁愛之劍拿著手中那隻捲軸仔細觀看,隨手把提著的阿爾斯通丟在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這個胖子法師還沒有從過度驚嚇的昏迷中清醒過來,依然口吐白沫雙眼反白。

    「這個還真想不到......好吧,這件事可以列為我這輩子所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事......雖然自從你們這些西方人出現之後,很多事情都開始變得很不可思議了,但這個依然是最不可思議的,你居然用兩套女人衣服換來了格里芬副會長對我們盜竊組織財物的諒解,還有一個奧術捲軸,能被格里芬大人隨身攜帶的,至少也是九環奧術了吧...」

    「哈哈,你這種只知道把女人視為交換體液對象的腎虧傢伙,是沒辦法理解這種高層次的審美情趣的。」仁愛之劍哈哈一笑,把手中的捲軸收入懷中。回想起剛才在那地底深處發生的一切,他也是若有所思頗有感慨。「......那位格里芬副會長確實很厲害,和他一比,之前大戲院裡那個因克雷的傢伙簡直就像是個玩弄玩具的小孩。」

    「你是說他的奧術水平......還是實戰能力?」平裡斯忍不住問。雖然在普通人眼中每一位大法師都是無可爭議的強者,但事實上奧術水平和戰鬥能力並不是一回事,在普通法師之間如此,大法師層次亦然。實驗室裡的奧術構想,和你死我活之間的瞬間反應是完全不同的情況,奧法復興會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奧術方面的天才,平裡斯在其中最多只能算是泛泛之輩,但在經受過執行部的實戰訓練的他,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可以毫不費力地擊敗整個策劃部或者研究部的全部同僚。

    當然,在任何一個大法師的面前他依然還是毫無還手之力,精神力越過法則之牆後與魔網相融帶來的本質提升,已經不是一些實戰技巧和謀略之類的能彌補的了。不過在大法師之間這種實戰能力的差別依然是存在的,平裡斯並沒有親眼看見過格里芬和人戰鬥的場面,甚至他很難想像那位連說話都不敢正視人的死靈系奧術天才還能和人戰鬥。

    「當然是兩個都很厲害,這是男人之間的共鳴。只憑他那一身十年沒洗過澡的酸臭味我也很肯定他是個了不起的強者。」仁愛之劍哈哈一笑,左右張望。「不過這是在哪兒?」

    「不知道,我也沒來過。這是策劃部安排的出口,這胖子應該知道。」平裡斯看了看周圍,這是同樣是一處顯得陰森潮濕的地窖內,不過遠處隱約透來的陽光和空氣中的流動,顯示這裡離地面並不遠。「我們走吧,我覺得應該去向夜影女士匯報一下......」

    「等一等,看起來這裡可是有主人的...」仁愛之劍伸手攔住了平裡斯。幾息之後,幾個提著油燈的人影從遠處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

    等他們走進了,可以看清這是幾個滿臉陰狠冷厲的男子,手上都拿著短劍之類的武器,顯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這幾個人看了看平裡斯和仁愛之劍,還有地上的胖子阿爾斯通,滿臉疑惑地問:「你們是誰?怎麼來到這裡的?」

    「奧法復興會在這裡做事,不想死就滾開吧。」仁愛之劍一張手,一顆火球浮現在他的掌間,馬上又被他一捏,發出一聲悶響化作幾縷火焰消散了。「我們副會長可是拿人做肥皂的狠角色,你們想試試被活生生地做成肥皂然後用來洗內褲洗襪子的感覺嗎?」

    「奧術師?」幾個男子顯然沒有被仁愛之劍的話語嚇到,彎腰舉起武器擺開了架勢。

    「找死的傢伙。」平裡斯嗤笑了一聲。雖然面對格里芬副會長,面對仁愛之劍的時候他就是個只能各種驚嚇和恐懼的弱雞,但只是面對這些人,奧法復興會執行部精英的非凡優越感就能夠充分體現了。「宰了他們吧,看他們的打扮,這些傢伙是奧羅由斯塔一些底層幫會的成員,這些傢伙無惡不作,盜竊勒索什麼的是家常便飯,還拐騙小孩弄成殘廢去行乞什麼的,全都是該死的人渣。」

    「我很意外你的詞典裡居然還有『人渣』這個詞。」仁愛之劍瞥了他一眼。

    「當然有的。雖然我偶爾也和人渣打交道,但我自己不是人渣。而且我這麼說不是為了照顧你的正義感麼?」平裡斯聳聳肩。

    「很好。看來你已經領悟到了和正義戰士如何相處的要點,那麼這些人渣就交給你了。」仁愛之劍滿意地點點頭,忽然轉身過去在兩人身後的陰影裡扯出了兩個全身漆黑的人。

    這兩個人全身漆黑,身軀邊界似乎完全融入到周圍的黑暗中,此刻正像兩隻被捏住的蟲子一樣在仁愛之劍的手裡來回扭動,他們的手中都拿著兩把漆黑的短劍,但是無論怎麼動,他們手裡的劍都沒辦法遞出去刺到仁愛之劍的身體上。

    「信奉夜女士的刺客。」平裡斯的臉色一下又變得難看了。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背後這兩個暗殺者,終究還是因為太小看這些下層幫會的傢伙們,沒有開啟警戒性的偵查奧術。要不是仁愛之劍在這裡,他說不定還真的就被這些傢伙給悄無聲息地干掉了。

    看到這兩個黑影刺客被捉住,前面的幾個男子也又驚又怒,顯然他們本來是想著在前面吸引注意力,讓這兩人藉機動手的。這時候也全都怒吼一聲,舉起手中的短劍撲了過來。

    可惜認真起來的復興會執行部精英,確實不是他們這種幫會成員能夠威脅到的。平裡斯面色陰沉地用手在空中一劃,數個力場劍刃就無聲無息地在空中飛了過去,那幾個氣勢洶洶的傢伙就像勉強拼湊在一起的積木一樣無聲無息地分割成了幾大段,噴灑出來的鮮血和內臟頓時將空氣熏成了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夜女士的神職者?這兩個傢伙不會和夜影有什麼關係吧?當然他們比那個女人差得太多了。」仁愛之劍看著手裡像是兩個大號蛆蟲一樣扭動的男子問。此刻那兩個男子身上的漆黑已經散去了,露出下面瘦削狠厲的面容,還有一身頗為精良的皮甲,看起來應該是幫會中頗有地位的首領。

    「...不會,這些老鼠中有信奉夜女士的人是很正常的,應該不會和夜影女士真的有什麼關聯...」平裡斯回答,又有些猶豫。「要不拷問拷問這兩個?」

    「浪費時間。」仁愛之劍雙手一碰,手中的兩個男子撞在一起發出通的一聲悶響,然後木樁一樣毫無知覺地掉在地上。「我們自己出去看看不就行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5 17:50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幸運

    「路修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巴麗雅‧尤利西斯看了看周圍手拿著長刀短劍各種武器,虎視眈眈眼神不善的黑幫份子,眼神重新落在前面為首的那個中年人身上:「你不是說已經有了我需要的消息嗎?」

    四周昏暗的火光照耀下,貧民區最大幫會之一毒蛇幫的首領路修‧蛇頭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笑嘻嘻地說:「確實是這樣,我們查到了那個在繆斯大戲院的神秘男人的行蹤,所以才請你過來的......」

    「那就請你直說吧。叫這麼多人過來圍著,總不會是需要這些人壯膽你才有膽量說出那些消息吧?」巴麗雅‧尤利西斯冷言相對。她此刻不施脂粉,身上穿著的也是一身用來遮掩的兜帽長袍,在這昏暗的下水道口中依然還是顯得清麗脫俗。雖然周圍都是些滿手血腥的黑幫份子,但這位在舞台上柔弱優雅的歌姬卻是全無懼色,還反而有些氣勢逼人。她這幅模樣如果被那些天天圍繞著她打轉,對她捧在手裡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貴族子弟看見,恐怕得掉落一地的眼珠子。

    「這個小婊子......」路修‧蛇頭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暗罵了一聲,用混合了貪婪和狠厲的眼神打量著前面的少女,恨不得用眼光就直接將她剝得赤裸裸地吞下去。他最討厭女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上一次和他這樣說話的女人被他和手下強姦了一整天之後剁碎了去喂下水道的老鼠。

    不過這個女人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去這樣對待的,這可是奧羅由斯塔現在最紅的歌姬,他連去聽一場她的歌劇的資格都沒有。並不是錢的問題,他再拿出多少錢,一旦出現在那種地方直接就會被法師老爺們驅逐甚至直接用法術變成焦臭的屍體。不過這也並不是他畏懼這個女人的理由,如果不是背後那個大人物的命令,他非常樂意把好好享用一下這個讓許多貴族小屁孩瘋癲的女人然後賣個好價錢。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確實是查到了一些消息......」路修‧蛇頭看了一眼巴麗雅‧尤利西斯身邊五個摸上了腰間的武器,露出明顯的戒備神色的西方人,心中暗罵。這些『洗衣幫』的西方人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出手狠辣,而且睚眥必報,雖然勢力不大卻被公認是最為討厭的對手,當然這些人也只能在同樣下層幫會裡折騰一下,真正大人物的意志面前依然是螞蟻一樣。不過現在他手下的頭號打手托尼兄弟還沒回來,真要動起手來是免不了要折損些人手的,現在先稍微拖延一下最好。「...我們查出來了,那個人其實是北方軍團的一個高階軍官。最近北方軍團找出了一批帝國時代的改造設備,改造出了幾個強大的奧術戰士,那個傢伙就是其中之一,他們接受了奧法復興會的委託,現在似乎正在城外的一處廢棄了的莊園裡......」

    「住嘴吧,全是徹頭徹尾的謊言。」巴麗雅‧尤利西斯連質疑都不用,直接就給出了肯定的結論。「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至少你也編造得有些根據吧。」

    「臭女人,你……」路修‧蛇頭有點惱羞成怒了。剛才他對於自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編造出一個看上去過得去的謊言其實還是有些沾沾自喜的,但是完全沒想到會被這樣一點就破。

    「夠了,蛇頭。不用再浪費時間了,直接拿下她吧,這裡的空氣實在是糟糕透了,我一秒鐘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你只要記住千萬別傷到她就好。」後面一個隱藏在陰影中的肥胖男子有些不耐煩了,開口催促。

    路修‧蛇頭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這個胖子剛才莫名其妙地說哪裡哪裡傳來了異常奧術波動,懷疑有奧術師在他們這基地裡潛伏,非得要托尼兄弟帶幾個人去查看查看,他現在也用不著在這裡浪費口水。而他現在突然冒出來喊上這一聲,無疑更是給他加上了不少麻煩。他可以肯定這個叫巴麗雅‧尤利西斯的小妞絕不是那些貴族小屁孩心中的那種柔弱角色,這邊叫出了不能傷到她,那待會打起來的時候就肯定要束手束腳許多。

    但這個傢伙的意見又是絕對不能無視,想要在奧羅由斯塔生存,即便只是最底層的幫會老鼠們都知道必須要緊抱某個大人物或者大家族的大腿——或者大腿上的一根汗毛,一般來說老鼠是沒資格去抱大腿的。現在這個胖子就是那大腿上的汗毛,即便也許有些油膩有些臭有些噁心,卻也絕不能放手。路修‧蛇頭醞釀了一下,用自己都從來沒聽到過的甜膩膩的聲音回答:「請您放心,這位小姐一定會完好無損地交到那位大人手上。」

    巴麗雅‧尤利西斯的眼光馬上就落了過去,用她那迷倒帝都成千上萬年輕人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問道:「既然出聲了,不如就直接站出來好嗎?那位角落邊上的先生。我知道使喚這些老鼠有損於上等人的顏面,不過既然您已經出現在了這裡,又何必吝於讓我見見您的真容呢?」

    黑暗中的肥胖男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帶著明顯的情緒一下站了出來暴露在火光中。這是個穿著一身普通平民的衣服,卻還是能看出身處上層社會的中年胖子,臉上撲著的粉,頭髮上的發蠟,還有舉止之間那種刻意做作又自然高傲的姿態都將他暴露了。他此刻站了出來,昂首挺胸用居高臨下的眼神俯瞰著不遠處的歌姬,語氣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尤利西斯小姐,你也知道和這些老鼠打交道不是上等人所為,那你為什麼還要自甘墮落和這些傢伙們走在一起?還是這些西方猴子?你就不能找一些好一點的合作對象嗎?你難道不知道他們都是野蠻而又卑賤的無信者嗎?如果少爺和他那些朋友知道了這些,他們不知道會有多失望多傷心。」

    「好在這個毒蛇幫和我還有些來往,通知了我說你居然在僱傭他們四處打探消息。其實你只要稍微拜託一下少爺他們,得到的幫助絕對會比這些老鼠們的力量大上百倍,但你居然自甘墮落到這樣的地步……好在這件事老爺也知道了,他也聽過你的歌劇,對你很有興趣。他覺得這是個讓你脫離你原有階層的好機會,從此以後你也不用再在外面拋頭露面給別人演唱什麼了,只需要唱給老爺一個人聽就好。少爺他們也不用再因為你和那些朋友鬧得不可開交,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胖子這番頗有激情的話語,換來的只是巴麗雅‧尤利西斯的一聲冷笑:「自說自話,愚不可及。你讓這裡所有人都可以看清楚,那些自以為是的上等人,腦子其實並不會比下水道裡的老鼠們更好使多少。」

    「夠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胖子惱羞成怒,口沫橫飛地對著路修‧蛇頭一揮手。「讓你的人一起上,殺死那些西方人,抓住她!記住別傷著她!」

    路修‧蛇頭的臉上抽搐了一下,其實他現在已經隱隱感覺有些不妙了。前去查看情況的托尼兄弟現在還沒有回來,他們可都是暗夜女士的神職者,藏匿和刺殺技能聞名於整個奧羅由斯塔的地下世界,甚至曾經刺殺過高階法師和神職者,現在去那並不算多遠的地方查看什麼奧術波動卻一直都沒有回來,那只能說明那邊肯定真的發生了什麼古怪。

    但是現在這個胖子的狀態顯然是聽不進什麼分析和解釋的,看起來最好的辦法也是盡快解決那幾個西方人把那女人抓到,然後再說其他。他也抽出了自己的長鞭和短劍,大叫一聲:「給我上!別傷到那女人就好。」

    周圍早已虎視眈眈的黑幫份子立刻怪叫連連,一擁而上,而那五個西方人面對數倍於他們的對手居然毫無懼色,也抽出了藏在腰間的武器,將巴麗雅‧尤利西斯保護在了中間。

    近十倍的人數差距,讓這五個西方人和中間的歌姬幾乎是瞬間就被黑幫打手們給淹沒了。但令人有些詫異的是,他們的防線並沒有馬上就崩潰或者陷入劣勢。他們手中的武器全都是一把一尺多長的單刃寬刀,還有一面半身盾,相互之間肩並肩把巴麗雅‧尤利西斯圍在了中間,只是專心面對正面攻來的黑幫打手,而且他們一刀一盾之間配合嫻熟極有章法,雖然花樣不多但卻比那些只憑蠻勁亂揮亂砍的打手們有效率多了,一時之間居然將這些打手全都擋在了外面,還有兩三個沖得厲害了的打手反而被砍倒在地。

    「廢物!難道你們這麼多人都對付不了五個西方猴子嗎?」那邊的胖子看得焦急,忍不住開口大吼。「蛇頭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快上去動手啊!」

    路修‧蛇頭忍住了背後胖子的聒噪聲沒有妄動,只是站在外圍躬著身仔仔細細地看著手下們的圍毆。這些洗衣幫的西方人確實不大好對付,早年間還都只是憑著血勇和不怕死的韌性在黑幫爭鬥中艱難求生,後來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一些很實用的戰鬥技巧,在廝殺中的戰鬥力直線提升,聽說還有人加入了戰神殿。要不是他們的種族和膚色讓他們要承受更多來自上層官僚和大家族大勢力的盤剝,說不定還真能讓他們混出更大的名堂來。

    戰鬥局面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不過人數的優勢終於還是體現了出來。在又有三個打手被砍倒之後,一個後面的傢伙瞅準了機會,用手弩射中了一個西方人的大腿,弩箭上面的強效麻藥在三四秒中就讓那個傢伙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身軀軟軟癱倒在地。

    「該死!讓你的人別用弓箭之類的東西,傷到了尤利西斯小姐,老爺會把你們全都變成寵物飼料!」後面的胖子沒忘記自己的職責,高聲怒罵提醒。

    路修‧蛇頭卻是看準了這一箭帶來的絕妙機會。就在這個西方人倒下,他旁邊的同伴都還來不及補上他的位置的時候,他背後的巴麗雅‧尤利西斯終於暴露了出來。路修‧蛇頭早已經在手裡捏得發熱的鞭子瞬間就像一條閃電一樣飛了出去,又像是一條有生命的蛇一樣在巴麗雅‧尤利西斯的腰間纏上了數圈。他的鞭子可以抽碎人的顱骨,也可以抽中十米外的蒼蠅,在黑幫中名聲極大,連毒蛇幫這個名字也是有一部分因為他手中的這條鞭子。

    「過來吧!」路修‧蛇頭怒吼一聲發力狂扯,身姿纖細的歌姬就直接飛出了西方人的保護圈子朝著他這裡落了過來。周圍的幾個西方人一直都在全力抵擋周圍的黑幫打手,這時候再想要伸手去拉也已經來不及了。

    「不用再顧忌了,宰了他們!」路修‧蛇頭大笑。伸手一把攬住了飛過來的歌姬細細的腰身,另一隻手中短劍的劍柄就朝她後頸敲去。原本還顧忌這個女人會仗著自己這邊的人不敢誤傷她而充當那幾個西方人的幫手,現在看來終究還只是個言辭鋒利些的膽小女人而已。敲暈後送到那個胖子那裡,把剩下的西方人剁成碎肉衝進下水道,這個任務就完美地完成了。

    但是他的劍柄還沒有敲中目標,胸腹間一股巨大的疼痛和震盪感就先貫穿了他,讓他的所有力氣和動作都全部僵直在了原來的位置。

    那是巴麗雅‧尤利西斯的拳頭。這位奧羅由斯塔第一歌姬被拉扯過來的同時,她的拳頭也以一個極為隱秘的角度和姿勢砸在了路修‧蛇頭的肚子上。

    這一拳悄無聲息,也重逾千鈞。路修‧蛇頭這輩子當然揍過不少人也挨過不少揍,但卻從來沒有感受到過這樣的拳頭。那砸在他肚子上的拳頭並不大也不粗糙,骨節修長膚色細膩白皙看起來很秀氣,但是帶來的衝擊和穿透力卻是像是一隻附魔後的小型攻城錘一樣,黑幫頭子覺得自己差點把腸子從嘴裡給吐出來,心肺也全都被震得飛到了腦子裡去。他整個人都在被這巨大的震驚疼痛充塞滿了,連思維都一片空白,只能像是個木雕一樣維持著中拳的姿勢慢慢倒下。

    一拳擊倒路修‧蛇頭,巴麗雅‧尤利西斯以一個舞蹈一樣的姿勢隨身一扭,就將纏繞在腰間的鞭子給掙脫了,然後朝著站在不遠處的胖子衝去。原來她真的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纖纖弱女子,剛才的縮在後面其實只是示敵以弱,她就一直在等著蛇頭的這一鞭。自以為是得手的一擊,卻是成了她乘機脫出包圍發動反擊的開始,她顯然並不想自己乘機逃走,而是要反過來劫持住那個貴族胖子。

    「抓住她!」眼看著巴麗雅‧尤利西斯朝著自己衝過來,那個胖子卻反而大喜過望,他的眼力當然看不到那擊倒黑幫頭子的一拳,也不大能理解這個目標直衝過來的意思,反而讓身邊幾個護衛住他的手下衝上去。

    這幾個護衛聞言立刻衝向了歌姬,手中拿出的居然是短棍和捕網。他們雖然打扮和那些黑幫打手一樣,卻顯然並不真的是其中一員,進退之間很有章法和配合,兩個手持短棍從兩側夾擊目標,正面的一個則是甩出了手中專門用來捉人的漁網。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一道火龍從巴麗雅‧尤利西斯的手中噴出,瞬間將飛來的捕網化作灰燼,然後將正面的兩人一起淹沒在火焰中,撕心裂肺的慘嚎中烤肉的焦臭瞬間瀰漫開來。

    兩側夾擊的兩個護衛又驚又怒,手中本來只作為威脅的短棍再不留手,帶著風聲重重地朝著巴麗雅‧尤利西斯的身上戳去,但是短棍只戳在離她身體還有數釐米的地方就像戳到了一層看不見的透明護甲一樣,反而震得短棍幾乎脫手。而巴麗雅‧尤利西斯趁機側身自下而上的重重一肘將一個護衛的下顎打得粉碎,牙齒血沫飛出了數米之高,人也仰頭栽倒再也動彈不得。另一個護衛則是被她用豎掌直戳中了喉嚨,捂著咽喉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吐著血。

    「是法師護甲!抓住她!抱住她!」胖子看出了端倪,沖剩下的兩個護衛大喊。那兩個護衛也是立刻丟下了手中的武器,張開雙手朝著巴麗雅‧尤利西斯衝去。

    可惜這樣的戰術在這個看似柔弱的歌姬面前沒有絲毫的作用。巴麗雅‧尤利西斯身形極為靈巧地左右一晃,就從兩人之間的縫隙中穿了過去,一拳擊在一人的側臉處,將一個比她高一個頭的大漢打得翻身旋轉飛出去兩米,還有一個膝撞重擊在最後那個護衛的側腹,混雜在一起的咔吧咔吧聲表明那至少斷掉了七八根肋骨。

    不過這兩個人的奮勇還是起到了一點關鍵性的作用,他們至少拖住了巴麗雅‧尤利西斯短短的兩三秒鐘,讓後面的胖子能掏出一個捲軸來拉開激發。

    捲軸化作飛灰而去,虛空中的魔網在奧術方程下瞬間做出了回應,一股震盪能量呈扇形掃過數十米的地域,覆蓋了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那邊正在搏殺的黑幫打手和西方人,當然還有幾乎就快要衝到胖子面前的巴麗雅‧尤利西斯。

    撲騰撲騰,幾十個人就像下餃子一樣同時癱軟無力地栽倒在地,剛剛還激烈喧鬧無比的場面一下就徹底清靜了下來。

    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看看面前三米之外跌倒在地的巴麗雅‧尤利西斯,歌姬小姐這次終於是真正地變得柔弱無力了,和其他人一樣癱軟在地,只有那雙眼睛中還滿是怒火和煞氣,隱隱還有一絲絕望。胖子伸了伸手,還是沒敢去觸碰她,轉開繞了一圈來到了地上的路修‧蛇頭身邊,手在空中比劃口中嘟嘟囔囔了一陣用出了兩個死靈系他治癒奧術。地上僵直不動的黑幫頭子這才長長地呻吟了一聲,緩過了氣來。

    「哎……這娘們好厲害的拳頭……」路修‧蛇頭還心有餘悸地看了不遠處地面上的巴麗雅‧尤利西斯一眼,才轉過來看著胖子。「大人,既然你有這樣的奧術捲軸,為什麼不直接在一開始就用啊?」

    「廢話!這一個『癱瘓衝擊波』是老爺賞賜給我的,至少能值上好幾萬奧金呢。」胖子的臉上微微紅了紅,有繼而對他大聲呵斥道。「幾萬奧金,足夠你們幾十條命了!如果你能夠平安捉住尤利西斯小姐,我原本可以把你們的酬金給加倍的!現在這個價值幾萬奧金的捲軸也用掉了,你們真是沒用!」

    「啊,是是。萬分對不起,是我們太沒用了。」路修‧蛇頭連連點頭不迭,貌似恭順,滿臉都是慚愧之色,其實內心已經在破口大罵。很顯然這張奧術捲軸就是背後那位大人物丟給這胖子讓他用來抓捕這個歌姬的,說不定還不止這一張,而這胖子卻想節省下來中飽私囊,卻讓自己和手下去拚命。

    不過這也就是奧羅由斯塔底層黑幫們的悲哀,再是能打能拼,在法師們的眼中也不過就是一個奧術就能解決的問題。他們存在的意義其實就是和尿壺,掃帚拖把等等意義,填充一下那些不屑於用奧術解決,或者用奧術解決效率並不高的問題。蛇頭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即便巴麗雅‧尤利西斯開出的價格其實是這個胖子所給他們的酬勞的數倍,他也是毫不猶豫地把這個主顧給賣了。只有當一個聽話懂事用得順手的尿壺,拖把,才是在奧羅由斯塔長久生存的基礎。

    「好了,癱瘓衝擊波的效果還要持續一陣子,你先把尤利西斯小姐綁起來。記住不能綁太緊弄傷了她!還有,你的髒手最好禮貌一點,如果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老爺一旦知道了會把你的爪子剁下來讓你自己吃進去!」胖子對路修‧蛇頭下令。

    但是這個命令讓剛剛從一個手下身上搜出繩子來的黑幫頭子有些發呆。捆綁是種頗需要技術含量的手活,他也已經十幾年沒親手綁過人了,尤其是剛才這個歌姬小姐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很明顯不是隨便綁上一綁就能束縛得住的。而且這還不能綁太緊,不能碰到一些不禮貌的地方……他猶豫了一下不得不對胖子說:「這個…大人,能不能請你把我那邊的幾個手下叫醒?他們的捆綁技術更好一些……」

    「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胖子勃然大怒。「死靈系奧術是非常非常耗費精力的,我現在已經很疲倦了。」

    「這個…我……」路修‧蛇頭拿著繩子原地發起呆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見有一個人影從不遠處朝這裡小步快跑了過來。雖然昏暗的火光下還看不大清楚,但是這時候出現在這裡,還能這樣跑來的肯定是他幫會中的成員了,他不禁大喜,揮舞著手裡的繩索叫到:「那個,快過來把這位小姐綁上!」

    那個人快步跑近卻根本沒理會路西‧蛇頭手裡繩索,而是直接跑到了巴麗雅‧尤利西斯的身邊,附身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一會,才一下原地跳了起來,手舞足蹈地高聲大叫:「哇,真的是巴麗雅‧尤利西斯!太好運了!太好運了!今天是我的幸運日!」

    「不,也許是我的哦。」另一個聲音響起,比他更加高大魁梧的身軀從同一個方向的黑暗中信步走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3-5 18: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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