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異域神州道 作者:知秋(連載中)

 
Babcorn 2018-3-1 15:2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8 70647
Babcorn 發表於 2018-9-1 16:56
第二百零八章 密謀

當阿德勒回到位於第三大道的豪宅中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但是豪宅中依然是燈火通明,幻術法陣的音樂和光影照耀之下,數十位衣衫華貴的貴族正三三兩兩地聚集在大廳中,有些一邊閒談一邊觥籌交錯,有些則在邊上摟著三三兩兩的美貌女子互相打趣哈哈大笑。

這是頗有因克雷風味的貴族聚會,相對於奧羅由斯塔那種必須有固定的禮儀程序,必須有樂隊,必須端莊,必須有無數的僕人伺候在旁的宴會,這樣的方式隨性了許多,也許參加的各位心中其實都在暗中譏嘲,但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樣好像更輕鬆。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必須得照顧著主人的愛好,這裡的主人就喜歡這樣隨性的氣氛,他們也只能放下自己的身段來迎合。

在豪宅最裡面的一個角落裡,阿德勒終於找到了小羅伯特·摩多雷澤斯基,這位英俊瀟灑魅力十足的公爵正面帶醉意,在一群貴婦和少女的簇擁下高談闊論妙語如珠,引得她們嬌笑連連,當然,就算那只是些毫無意義的哼哼聲,只要是出自因克雷公爵的口中,這些貴族女性們也會聽得津津有味。

“嘿,我親愛的內馬,這次去收穫怎麼樣?看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啊?”

還沒等到阿德勒先開口,看到他的公爵先向他招了招手,又對周圍的貴婦們介紹:“這是我最親愛的朋友和兄弟,內馬,我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作為我們因克雷最有天賦和才華的大法師之一,他可還沒有結婚呢。”

“是阿德勒閣下,我們早就認識了。”

“阿德勒閣下的名聲在我們姐妹之間可是很響亮的呢,想不到因克雷也有這樣優雅而有氣度的法師,看來我們以前對因克雷都有些誤解了呢。公爵大人,什麼時候您能邀請我們去因克雷好好見識一下啊......”

“是啊,阿德勒閣下,後天我家會舉辦一個化妝舞會,請您一定要和公爵大人一起來啊.......”

“您好,安東尼小姐。霍華德夫人的邀請,我一定不會忘記。”面對鶯鶯燕燕們的熱情招呼,阿德勒很得體的一一回應,然後對公爵做了個手勢。“原諒我得把公爵大人從諸位身邊借走一會了,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匯報一下。”

“哦,當然,公爵大人又不是專屬於我們的。”

“只是希望不要太久。”

在夫人小姐們的抱怨中公爵站了起來,對他們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跟著阿德勒一起走到了旁邊的角落。公爵雖然滿臉的醉意,手中還端著一杯藍色的酒,卻還是輕輕鬆鬆地隨手佈置開了一個七環的防護隔絕奧術,保證周圍的人不能偷聽到他們的談話。

“...不需要先醒醒酒嗎?羅伯特?”阿德勒聳了聳鼻子。公爵身上和呼吸中傳來的酒氣非常地濃厚,看來他至少是在這裡泡了三四個小時以上了。

“沒事,純正的多爾多藍色寶石,還有血紅蒼耳,嘖嘖,這味道可真是美妙,從帝國時代就流傳至今的美酒,我在因克雷三十多年也沒喝到過幾次。我得要承認,奧羅由斯塔確實是有他吸引人的地方的......”公爵舉了舉手中的酒杯,那碧藍如海洋一樣的酒水中,幾顆鮮紅如血一樣的東西在晃蕩,露出一股妖豔而誘人的氣息。“你說吧,我還能判斷得清楚。和那些西方人談得怎麼樣了?”

阿德勒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不過他也並不擔心,這位公爵大人確實是放浪形骸,有時候看起來就是個純粹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紈袴,但他在需要認真的時候也從沒讓人失望過。他只能點點頭,說:“基本上談妥了,他們同意在奧羅由斯塔舉辦歡迎儀式,畢竟這裡也是帝國首都.......”

“不,誰說這個了。去他媽的狗屁歡迎儀式。”公爵忽然打斷了他。“我是說你去和那兩個西方人商量有關你身上的血脈契約的事。難道你覺得和一幫死板的西方官僚討論什麼巫術儀式比你的小命還來得重要嗎?”

“哈哈,當然不。”阿德勒笑了笑,沉吟了一下。“不過這件事情說起來有些奇怪,總的來說,還算是半個好消息吧,所以我打算把這個話題用來結尾。”

“只是半個好消息嗎?不過還是要恭喜你。”公爵舉了舉酒杯,然後將杯中的藍色酒液一飲而盡。“這味道真的棒極了,彷彿能直透人的靈魂。比一些致幻藥劑還來得過癮,你真的不想試試?”

“謝謝,在說正事的時候不喝酒,你知道的。”阿德勒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我和使節團的最高長官會過面了,他們完全接受在奧羅由斯塔舉辦歡迎儀式的條件,不會再向我們索取那些禮物。至於禮儀的規模和費用,我想委託給安東尼閣下去和他們商議,畢竟他和那些西方人接觸的時間更長一些,也更熟悉他們的文化。”

公爵很不耐煩地擺擺手:“怎麼都好,反正別要我出席就是了,我對這些無聊的儀式一點興趣都沒有。就說我先一步回去了。”

“不過他們還是執意要去因克雷,他們的長官非常地固執。”

“.......這裡距離因克雷還有好幾千里,路上又不大太平,他們就不怕路上出點什麼岔子嗎?”公爵的話語帶著酒氣和隨意,似乎也有幾分深藏的森然。

“我也說過了,不過他們的首領說那是他們皇帝陛下賜予的使命,就算是再大的危險也是在所不惜。而且他們對於自己的武力好像也有自信,其他普通士兵也就罷了,那位劉法師你是知道的,還有風參謀長和那個仁愛之劍......”

公爵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也就是說,其實我們只需要把他們三個對付過去就行了,是吧?”

“應該是。反正我是堅決不讚成採用暴力的方式。”阿德勒聳聳肩。“風和仁愛之劍這兩位有著遠超於普通大法師的戰鬥力,何況還有那個劉法師,他的能力你是見識過的。聽說經過奧術學院的治療,劉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了。對了,是馬格努斯理事長親自動用了晨光堡壘的奧術法陣......我聽說就算是學院裡的教授們,都極少能進入晨光堡壘的。”

“這個我知道。理事長大人雖然沒明說,但似乎也希望他們前往因克雷。”公爵大人點點頭,微醺的臉上似笑非笑。“一個強大而又有凝聚力的因克雷,是任何一個帝國遺老都不願意看到的。他們又不好站在明面上說什麼,只能在私下用這樣的小手段。你放心,我也覺得採取暴力手段是非常愚蠢的行為,我們是人,不是野獸,不是所有的行為都必須要用牙齒和爪子來付諸實行.......也許你應該和他們多加深一些接觸,問問他們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我覺得他們這樣優秀的人,不應該像是木偶一樣聽從一個死板官僚的擺佈。”

“嗯,這也是在我的計畫之中.....”阿德勒點頭。“只不過這次的拜訪事情太多了,我沒來得及和他們深入交流,我會另外找個機會去試探試探他們的。”

“嗯,好。那麼來說說更有趣的事情吧。”公爵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遠處的一瓶酒直接飛了過來給他重新斟上。“你去拜訪尤利西斯小姐了嗎?”

“當然。她當時剛從奧術學院回來,聽說在那裡舉辦了一場話劇來酬謝學員們對她和她弟弟的支持。不過有些可惜,儘管我後來又專門拜訪過她,但也沒有得到關於大詩人維斯特的消息,而且她的態度沒有絲毫的猶豫,看起來想要從她那裡得到消息是不可能的。”

“.......好吧,我要承認是我判斷失誤了。”公爵默然了片刻,狠狠地把酒杯裡的酒倒進了嘴裡。這個動作有些過猛,讓不少酒液都灑在了他的臉上和脖子上,他卻一點也沒在意。“在劇院的時候我猶豫了。我畢竟不願意和費爾南德斯家在公開場合下撕破臉,只想著下來想辦法去和他們交易,錯失了收攏這位尤利西斯小姐的心的機會。”

“其實那也不能怪你。畢竟誰也想不到她居然是西方人,還是風和仁愛之劍的侄女......”阿德勒無奈地聳聳肩。“這裡畢竟是奧羅由斯塔,我們不可能大張旗鼓地來探尋他們的底細。之前想著他們畢竟也算是知名人物,應該會很好接觸到的......要不要拜託安東尼和其他家族?或者直接使用一個因果序的九環奧術,那就能查清維斯特先生的情況了。”

“不。”公爵想都沒想就下了判斷。“安東尼他們現在倒向我們,只不過是為了眼前的利益,只要我們在奧羅由斯塔還沒有佔據到絕對的優勢地位,他們就並不是我們真正的盟友。如果我們表現出對維斯特超乎尋常的興趣,‘米莉計畫’就很可能被一些嗅覺靈敏的傢伙察覺出來。要知道,像馬格努斯那樣樂於給我們暗中添堵的人在奧羅由斯塔裡簡直不要太多。”

“.......那麼是重新尋找合適的人選還是......”

“.......天才哪裡有那麼容易找到...”公爵長嘆了一口氣。“尤其是在神職者這一塊上,和奧術不同,可不是靠著堆砌資源就能提高天賦的。詩人維斯特可是公認的在藝術方面數十年才能有的天才,我打賭他絕對已經不止一次感受到了米莉的神恩,尤利西斯小姐也是非常傑出,他們這樣的絕好基點絕無僅有的......好在米莉計畫並不急於在一時,幾年十年也可以慢慢來的,一邊慢慢尋找維斯特先生,一邊等待看能不能有更好的天才出現吧......”

“嗯......我有一個奇怪的感覺。”阿德勒低頭皺眉沉吟了一會,忽然抬頭說。“你說大詩人維斯特會不會也是個西方人?”

公爵一下呆住了,一會之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阿德勒:“你是怎麼會想到這個的?這怎麼可能?”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阿德勒攤手。“這確實是一個有些反常識的假設,不過你仔細想一想就能明白了。現在因克雷的工匠法師中,西方人已經是一股不能忽視的組成部分,你應該承認他們在奧術,在工程學上的天賦並不下於我們,只是沒有什麼積累和底蘊,所以目前為止還沒有大法師,高階法師數量也極少,但是從因克雷的人口比例和法師比例上來說,你不得不承認他們這個種族的天生智力條件和潛力是非常好的。當然,他們缺乏對藝術的興趣和修養,至少從因克雷的西方人來看是這樣,他們幾乎都是死板的工作狂,奧金,煉金藥劑和各種方程式對他們的吸引力遠大於音樂和藝術,甚至於美女,所以大家都下意識地覺得他們只是一群天生的工匠和勞工,像是工蜂工蟻一樣。但是你想過沒有,當他們把自己的這種天賦釋放到藝術領域的時候,加上一兩個真正的天縱之才,出現一個維斯特這樣的人物是完全可能的。”

公爵默然不語,醉眼朦朧地恍惚了幾秒鐘,忽然他舉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一個死靈系的奧術就被激發出來,然後他眼中的醉意就迅速地消退了下去,等他再開口,連說出來的話中都再沒了絲毫的酒氣:“你提醒我了,內馬,我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很有道理。就像在此之前,如果有人告訴我說尤利西斯小姐是個西方人,我只會覺得他瘋了一樣。我們對西方人都有些固定的偏見在不知不覺中誤導了我們的判斷。現在既然尤利西斯小姐可以是西方人,至少是半個西方人,為什麼維斯特就不能是西方人呢?這樣一來,這位流星般崛起的大詩人為什麼會對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就完全說得過去了,因為他是一個在平原佬的眼裡非常低賤野蠻的西方人!”

“是的,我能聯想到這個,也是因為尤利西斯小姐在拒絕推脫的時候,口中的言辭雖然是說回去告訴維斯特先生請他考慮,但是態度卻是非常肯定的,似乎能替他做主一樣,這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完全不是我們之前所設想的那樣,而是更親密,甚至是以尤利西斯小姐為主導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是說如果。”阿德勒做了個手勢強調這個假設。“如果維斯特真的是個西方人的話,我們還要把他當做‘米莉計畫’的基點嗎?我們不希望乾帝國使節團前往因克雷,就是因為不想讓因克雷中的西方族裔因此而產生凝聚力和對因克雷的離心力。如果讓一個西方人成為了米莉計畫的核心基點......”

公爵沉默了下來。他這完全清醒過來之後,那股玩世不恭的紈袴氣息也和渾身的酒氣一起煙消雲散了,此刻的他目光深邃堅定,神情肅然,大陸最頂尖的掌權者之一的氣息彰顯無遺。半晌之後他緩緩開口:“如果真是那樣,也許我們應該換個角度來考慮西方族裔的問題了。”

“......不過至少也應該先確定維斯特的真正身份。我會想辦法去繼續打聽的,既然有了這個新的方向,想來會比以前容易很多了。”

“好吧。這個問題就只有等到維斯特的身份確定之後再繼續了。”公爵拍拍手,示意到此為止。他的神情也重新放鬆下來。“那最後說說關於你契約的好消息吧。我非常樂意聽到有解除或者完成契約的辦法,然後我就可以回去繼續和那幾位夫人一起好好喝酒了。”

“對不起,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無論是解除還是完成契約都暫時還沒找到什麼好方法。”阿德勒無奈地聳聳肩。“只是那個掌握了我的契約符印的德魯伊說,他其實對協助獸人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絕對不會用契約來威脅我做什麼,所以我至少還有一兩年的安全時間。”

“那還真只能算是半個好消息...”公爵也不禁愕然。“不過這些話可信嗎?如果那個德魯伊真是那樣,那些獸人為什麼要信任他?讓他來掌握契約?”

對於這個問題,阿德勒也只能面色古怪地搖頭:“......應該是可信的吧,畢竟他也沒有任何理由來欺騙我。那個獸人酋長的所作所為確實是讓人難以理解......”

公爵想了想,說:“聽說那個德魯伊現在已經正式通過了血脈堅定,重新歸屬於費爾南德斯家族,還成為了真紅家族著力培養的下一代新人,那麼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放在政治層面上來處理?至少通過向真紅家族付出一定的代價,讓他主動來協助你盡快完成這個契約。”

“......我不知道。”惘然了幾秒之後,阿德勒一攤手。“雖然和他接觸過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只能說德魯伊的世界觀實在是和我們相差太多了吧。”

“菲爾,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個時候,在奧羅由斯塔的一處豪華宅院中,茱莉亞·費爾南德斯也正凝視著菲爾,問出這個問題。此刻的茱莉亞臉上再沒有屬於帝都之花那種傾倒眾生的動人嫵媚,只有一個政治人物所特有的曖昧笑容和深邃眼光。

“為什麼這麼問?茱莉亞姐姐。”菲爾還是那樣的俊朗陽光,滿面的春風開朗。

“因為好奇,我很想知道。”茱莉亞微微一笑。依然是能令奧羅由斯塔一大半男人神魂顛倒的笑容,至少看起來是。

“我想要的並不多。不能得到的,還去努力追尋,那不是自尋煩惱嗎?”

面前的年輕人的回答彷彿極有哲學味道,卻又毫無實際意義,但茱莉亞並不氣餒,她直接說:“那麼你從那位斯蒂芬妮小姐身上得到了什麼呢?一個所謂的帝國血脈?姑且不論她是不是一個真的奧羅格林,即便是,在現在這個時代又有任何的意義嗎?”

“難道不能是一見鍾情嗎?”菲爾笑了笑。

“你看她的眼神,可不是看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的眼神。最多是一個喜愛的玩具而已。”茱莉亞也笑了笑。對於這一點她非常地有信心,她沐浴過無數追求者喜愛和渴望的眼神,帶著各式各樣的慾望,充斥著情感的投射和膜拜,所以她能很清楚地判斷出菲爾那神態絕不會是什麼一見鍾情。

更何況,站在女人自己的角度,她真的看不出斯蒂芬妮有任何一點能勝過自己。也許斯蒂芬妮也能算是個美人,還很年輕,但是在風情,女人味這些方面,那個只知道沉迷於奧術的死板小妞和自己的差距簡直就是地精和大法師的區別。只是站在追求‘異性’這個層面上,就絕不可能捨棄自己而去選擇她。

所以當菲爾完全無視自己的引誘,反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去庇護這個外來者的時候,茱莉亞就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深層次的其他原因。也許其他人還會錯以為這個年輕德魯伊是被這個復興會的小女法師迷住了,但是茱莉亞卻可以十二萬分地肯定絕非如此。站在她的角度看來,在奧法復興會已經沒落的現在,斯蒂芬妮身上最有價值的無非就只剩下那個不知真假的皇族姓氏,在某些別有居心的人眼中這倒也可算是個頗有價值的可居奇貨。

“有時候男人對女人的喜愛,其實並不一定就非得是男女之間的喜愛。就像走在路邊忽然看到了一株非常美麗,漂亮的喬木,你會忍不住停下來駐足欣賞,但是並不會想著和她發生什麼深入的關係或者是把她據為己有。這同樣可以說是一見鍾情。”

“好吧,我對德魯伊的取向和價值觀實在不怎麼能理解得了。”茱莉亞皺了皺眉,決定把更深入更本質一點。“實話實說,菲爾弟弟你可能不知道,費爾南德斯家可能正醞釀著一場風暴,我需要你在必要的時候站在我身邊。作為回報,你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想要的,我都可以儘量滿足你。相信我,我所能做到的絕對比斯蒂芬妮那個小姑娘要多得多,好得多,無論在哪一方面。”

“您真是坦率,茱莉亞姐姐。”菲爾的眼中有光芒閃過。

“有時候坦率才是最有效率的溝通方式,不是嗎?”茱莉亞看到了那抹閃光,她心中才微微鬆了口氣。其實對她來說真正有效率的溝通方式應該是讓對方全身心地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任她指使驅策而毫無怨言。只是她發現那個方式對這個看起來年輕無害不諳世事的‘弟弟’居然毫無作用,於是才不得不換成現在這樣。

幸好現在這種方式對她來說也並不陌生,雖然裙下之臣無數,在追求者眼中宛如女神一般高高在上不可觸碰,但她本質上依然是一個政客,只是用來交易的東西比較隱晦罷了。既然知道了對方有所求,那就有了交換和操作的空間,總比之前的互相打啞謎要好得多了。

“...我對家族內部的風暴什麼的並沒有興趣。因為在我看來,一場風暴的結果其實在發生之前就已經注定了。不過既然茱莉亞姐姐你這樣說,那我到時候也可以給予你一定的幫助.......”菲爾沉吟了一會,然後才說出了他的要求。“不過我希望可以看一看費爾南德斯的家族史錄,是那種內部的,詳細地記載了一切的家族史錄,希望茱莉亞姐姐能幫我。”

“家族史錄?”即便早已經為各種或過分,或奇葩的條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個的時候茱莉亞還是呆住了。

家族史錄是每個貴族家族所必備的,記錄家族從創立開始的一切大大小小的變動和事務,越是龐大的家族,這份記錄會越是詳細而健全,這不只是記錄家族榮耀和歷史的功績碑,也是處理家族內部事務時必要的資料。只是這種東西雖然不算是太機密緊要的資料,粗略的大綱記錄誰都可以看到,但一涉及到許多隱晦的內部細節就必須有的保密性了,一般來說至少只有家族內部的主事人才有資格。

並沒有詢問菲爾為什麼想要看這個,茱莉亞也算逐漸看出了這個弟弟的真面目,隱藏在那副俊朗陽光的外表下其實是極深的城府,隨意的試探只是吃力不討好。這個條件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低頭沉吟了一會,茱莉亞這才點頭:“...這個......好吧,雖然我也沒有資格去查閱家族史錄,但我會想辦法的,應該能拿到給你。”

“真是太好了。”菲爾雙手合掌。“既然茱莉亞姐姐你能這麼坦率,那麼我也在此做出承諾,在需要的時候站在你的一邊。”

茱莉亞暗中鬆了一口氣,很難確定這個承諾有多大的效用,但至少打開了一個互相交換利益的局面,為以後的合作做出了良好的鋪墊。不過斯蒂芬妮那個女人還留著沒有解決,這讓她始終心中不安,作為曾經的奧法復興會的幹部,她很清楚這種所謂‘為了理想付出一切’的奧術瘋子到底有多危險。想了想,她還是說:“...我還是要提醒你,菲爾,那個讓你一見鍾情的姑娘可並不真的是一棵漂亮無害的喬木。她所秉承的理念,她背後藏著的那些人和勢力,都是這大陸最危險的一群瘋子。如果不是你的庇護,她唯一的結果就是送進禁魔黑塔裡去禁閉到死。我不要求你非得要驅逐她或者遠離她,但至少保持一定的距離和警戒心是必要的。”

“哈哈,你放心,茱莉亞姐姐,我心愛的喬木我當然會把她隨時納入注意之中......”菲爾笑得很開心,但是他隨即愣了一下,眉頭微皺左右張望起來,好像想要在空氣中找尋什麼,還不等茱莉亞發問,他臉上的笑容隨即就微微帶出了些無奈和苦澀。“...想不到還真是如同茱莉亞姐姐你所說的那樣啊。這棵喬木看來並不是那麼的文靜...”

奧羅由斯塔另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一個昏暗無光的地下室中,斯蒂芬妮用出了一個照明奧術,乳白色的光芒從四處的空氣中散發出來,將周圍照得如同白晝。

這是一個方圓數十丈的地下室,深埋在地底數百米深處,地下室的壁面上構築了無數繁複的奧術花紋,鑲嵌了密密麻麻的水晶和寶石。要在奧術學院的偵查序列之下偷偷構築這樣一個密室,所花費的代價可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足可讓稍小一些的家族破產。不過與之相應的,這密室的遮斷效果也做到了常規意義下的極致,除非動用大型奧術序列定點掃瞄,否則就算是九環奧術也難以偵查到這裡面的情況。

“你來了,斯蒂芬妮,看來那位德魯伊並沒有為難你。”

前方坐在一個石椅上的老婦人轉了過來。在此之前她似乎就這樣靜靜地呆在那裡和這片黑暗融為一體,直到斯蒂芬妮點亮了這個地下石室她才浮現出來。

“傑弗遜老師。”看到老婦人的身影,斯蒂芬妮才松了一口氣。她並不知道這位副會長到底在真紅宮中是怎麼脫身的,只是隱約聽說了一點,直到來到這裡看到了她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你來這裡沿途的痕跡都清除乾淨了嗎?需要小心的可不只是學院的偵查序列,那位年輕德魯伊的威脅也絲毫不弱,能夠感知到因果序的大德魯伊,只憑感知本能就能發揮出八環以上偵查奧術的效果。”

斯蒂芬妮立刻信心十足地回答:“請您放心,傑弗遜老師。我完全依照了最高警戒的保密條例來進行的,利用了之前埋設在霍華德等三個家族守護序列裡的後門來依次潛藏,進入這個庇護所之後馬上就激發了最高隔斷法陣,只要他不是在暗中跟蹤我就絕不會發覺我的蹤跡。而且我是趁著他去和茱莉亞部長商議事情的間隔出來的,他要面對那個心機女人,不會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嗯,小心是沒錯的。我們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失敗,這裡已經是我們最後一個庇護所了。”傑弗遜淡淡的聲音中帶著些微落寞。

“沒關係,您不是已經把格里芬副會長帶回來了嗎?只要有你們兩人,我們奧法復興會就還是有著足夠的凝聚力和威懾力的......”

“真正的威懾力和凝聚力還是在星殿,在蓋西迪閣下那裡。”傑弗遜打斷了斯蒂芬妮的話,嘆了一口氣。“其實你這一次的際遇是一個非常難得的好機會,我已經聽說了,那個年輕德魯伊對你一見鍾情,他可是費爾南德斯家的新貴,這一點應該好好地利用起來才是......”

“傑弗遜老師,完全不是那樣的。我已經和他談過了,他所說的喜歡並不是普通的男女之間的喜歡的意思......總之,那是只屬於德魯伊的獨特觀念,並不和其他人想像的一樣....”斯蒂芬妮的臉都紅了起來,結結巴巴地焦急分辨。“而且我真的很不擅長對付這類事,您千萬不要讓我去和他逢場作戲什麼的......”

“我知道。我不會讓你去做那些事的。”傑弗遜笑了笑。“只是費爾南德斯家對現在的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雖然格里芬副會長已經回來了,但他在家中消息閉塞,基本上沒有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如果以前的情報正確,他們家應該是保存有一塊浮空城的動力核心碎片的,和你在沼澤地發現的那一塊類似,只可惜那塊落在了南方軍團的手上,而費爾南德斯家的這一塊,很明顯他們並沒有用在家族的奧術序列之中,而是不知道藏匿在哪個地方束之高閣,這是件很奇怪的事,很有必要調查清楚......”

“是的,我回去之後就會開始著手調查這件事......”

“這個不用著急。”傑弗遜舉了舉手。“你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把注意力放在那個叫做菲爾的德魯伊身上。”

“但是......”

“你聽我說。這是關於星殿能否回歸的。”傑弗遜的聲音變得凝重而低沉。“我以前對你說過吧,關於幫助星殿重新錨定主物質界這件事,我們所能做的其實並不多,但其中還是有一些頗具有操作性的,其中最理想的就是一個主物質界的高階元素德魯伊將自己的靈魂歸入元素疆域的時候所打通的元素通道,那短短的一瞬是主物質界和元素疆域的高維共振,在無垠的星海之中都是幾乎不被衰減的。如果星殿的受損不那麼嚴重,而且一直維持著對主物質界的搜尋的話,完全可以借之重新對主物質界定位......而現在這個時代,能溝通元素疆域的元素德魯伊實在太稀有了,現在這個菲爾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我覺得這是個非常好的機會。”

“當然,這個機會也代表著巨大的難度,畢竟能感知因果序的他層次非常高,即便是我或者格里芬副會長,也不見得有能力採用暴力的方式逼迫他做這件事,甚至想要限制住他都不大可能。所以我覺得只有採取慢慢迂迴的方式,這需要你去儘量地接觸他.....”

“請等一等,傑弗遜老師,關於這件事,我有些新發現需要向您報告。”斯蒂芬妮的表情和話語忽然頓了一頓,似乎在猶豫些什麼,最後她還是一咬牙繼續說了下去。“其實高階德魯伊並不是只有他一個,我還知道另外一個,而且比他容易對付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6 10:24
第二百零九章 陷阱(一)

  奧羅由斯塔以東一千四百里,銀血山谷。

  這裡是大平原通往東部高地的要道,南方的綿延而上的赤紅山脈和北方的雄山遙遙相對,在中間留出一道只有數里左右,卻長達近百里的狹長地帶。在五十年前的戰爭中,帝國軍隊曾經在此和精靈部族的聯軍拚死大戰,血流成河屍骸和魔像殘骸遍地,數以百計的法則性奧術和高階神術將這裡的地貌地形都徹底改變了,過強的元素波動,召喚出的深淵氣息讓這裡方圓百里之內都成了一片死地,只餘無數的屍骸在熔岩之間被慢慢燒焦變異,暴戾的風元素將天空照成一片慘白的銀色,銀血山谷的名字因此而來。

  好在經過了數十年間植被的重新生長,還有精靈德魯伊們對自然環境的修復,這裡總算已經恢復了原貌,只有偶爾從山谷中發現的一些破碎魔像殘骸還在訴說當年的慘烈戰況。

  一個二十個人左右的隊伍正在茂密的林地之間艱難前行。帝國時代的道路如今早就連殘渣都沒有了,因為要撫平這個地區被破壞得太厲害的自然生態,精靈德魯伊在此施展了高達八階的自然神術,這裡的植物生命力強盛得不可思議,就算努力開闢出來的道路也會很快就會在植被的破壞下消失,加之帝國崩潰,再也沒有任何勢力願意在這些非核心地區花費精力,這裡也就成了一片真正的荒蕪地區。只有那些來往於平原和因克雷的商隊在這裡通過的時候才能給這裡帶來一些人煙氣息。

  這一行人中,有八個人身上穿著法師長袍,但是和傳統的寬袍大袖佈滿金絲和寶石的長袍相比,他們的長袍要簡樸得多,袖子也是緊貼在身上方便行動,衣袍上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口袋,這是因克雷的工匠法師們特有的裝扮。毫無疑問,這是一隊因克雷的法師,而他們自西向東而去,顯然是要從大平原返回去因克雷。

  而其他十來個人都是身著甲冑,佩戴著武器的,行動之間身手更要矯健得多,每個人的胸口上都有一個守護之手的高級神徽,這些赫然都是守護之手的聖武士,被僱傭而來沿途保衛這些因克雷的工匠法師。

  即便是高階法師,獨自進入荒野之中也是非常危險的,魔網的震盪和神靈強行降臨的餘波不只是造成了長達十年的天災,還半永久地改變了大陸的生態,野獸魔化和凶暴化的概率大大提升了,有些地區的世界法則都發生了嚴重偏移,危險性甚至讓大法師都不敢深入。因此即便是因克雷和奧羅由斯塔這兩個堪稱大陸文明之巔的城市,相互之間的溝通往來也頗為不易。這種情況下的商旅往來一般都需要守護之手的武士們沿途護送,奧術師的奧術雖然強大,在經驗,見識,應變等等地方卻無法與他們相比,絕大多數奧術師只能算是掌握了強大力量的普通人。

  “還沒有到能使用魔像的地方嗎?我的腳都快要斷了.....”走在隊伍最中間的一個年輕法師終於忍不住了,開口求饒。

  並不是這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不能吃苦,出身因克雷的法師就沒有幾個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只是今天他們已經在這種地方行走了八十多里路,增強體質的輔助奧術這個年輕人也已經用了三四次,肉體潛力和精神力都快被榨乾了。

  “還不能。”走在最前方的一個聖武士頭也沒回,輕描淡寫但是很堅決地回答了他。“這裡還處於元素暴躁區域,魔像的運轉肯定會引來風元素注意,如果是雷元素來襲就危險了,引起的動靜更有可能引來更強大的魔獸。”

  “好吧......那我們什麼時候能休息?”年輕法師繼續有氣無力地問。“我們上次經過這裡的時候不是花了足足七天嗎?這次非得要在兩天內走完?”

  “.....還有三里左右就到我們上次留下的宿營地了。”旁邊不遠的一個老法師開口,他的臉上也早就全都是汗水,但身手依然矯健,完全能跟得上隊伍。“正因為這裡不適合使用魔像,所以我們必須盡快脫離這個地段。再堅持一下吧,爭取能在天黑之前趕到。”

  即便只是三里的路程,在這植被茂密的荒野之地走起來也是很花功夫的,幸好他們還是堅持了下來。當斬開一大從茂密的蕨類植物之後,暮靄下,一個山坳出現在眾人面前,無論是聖武士還是工匠法師們都鬆了一口氣,那個年輕人則是腳一軟給跪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上次我們留下的駐地都還在呢。運氣不錯,還沒有被德魯伊發現。”一個法師指著山坳最裡的一個巨大岩石說,那個岩石的形狀有些古怪,仔細看的話就知道絕不會是自然形成的。

  聖武士散在外圍偵查警戒,幾個法師走上前去對著岩石用出了幾個特定的奧術,那個巨大的岩石就開始慢慢膨脹變形起來,幾分鐘之後體積就擴大了近十倍,成為了一座巨大的岩石山崖將這山坳給徹底填滿,然後上面露出了幾個洞口。

  “這是我們商隊野外駐紮常用的岩石巢穴,用特定的煉金奧術法陣匯聚地元素而成,兼顧防禦和隱匿的作用。只要有了這個,晚上基本上就不用警戒和守夜了,大家可以安心休息。”為首的工匠法師是個五十來歲的老人,滿臉的皺紋和風霜的痕跡,介紹這個岩石山崖的時候忍不住有得意之色,不過旋即又嘆了口氣。“....只是那些精靈德魯伊說這是破壞自然的行為,被發現了就會毀去,為此我們每隔幾次就要重新佈置一次。幸好這一次留了下來沒有被發現。”

  “來吧,大家都進去休息吧,今天實在太勞累了。”老法師引著眾人就朝岩石洞口中走去,但為首的一個聖武士卻擺了擺手,他從腰間抽出長劍插入地面,背對這個岩石巢穴半跪而下。

  “以吾之劍,為吾信念,守護良善與無辜,親人與友朋......”隨著聖武士的禱言,一陣黃色光芒從他的長劍中綻放出來,瞬間將岩石山崖周圍籠罩住,隨即又消失不見。隨後聖武士長身而起,重重地嘆了口氣,原本就滿是倦態的臉上更多了幾分疲累之色。

  “高文先生,真是辛苦您了,不愧是有守護者稱號的劍士。”老法師滿面笑容,顯然是對這位聖武士首領的舉措極為滿意。明明他已經說過了這個岩石巢穴非常安全,這位守護者依然要不惜耗費精神和體力祈求出守護之手的神術,他沿途中早就見識過了,這一道守護領域的神術兼具防護和警戒作用,甚至有一部分如同定序術一樣的自動反應能力,其效果甚至比得上數個高階奧術。在自身特定的領域當中,神術的效果確實是要比奧術更為強大而全面的。

  “小心總是好的。”滿臉疲累之色的聖武士正是高文,他揮了揮手,朝著其他幾個聖武士做了幾個守護之手之間所特有的溝通手勢,其他聖武士才跟著法師們一起朝岩石巢穴中走去,只留下兩個最外圍的找了適合隱蔽之處藏身起來,依然沒有放鬆警戒。

  岩石巢穴的外壁至少有十米之厚,雖然是臨時用奧術法陣的力量吸取地面的地元素而凝固生成,但堅硬厚實並不遜色於最好的花崗岩,足以抵擋絕大多數的魔獸襲擊,就連弱小的地行龍也可以阻礙一二,因克雷的法師們走入其中,神情這才完全地鬆弛下來,包括那個最年輕的法師在內好幾個人都是直接癱倒在地上。

  巢**部石壁依次發出柔和的光芒將內部照亮,這雖然主要是用來防護的臨時居所,但內部該有的基礎設施還是有的,通道進去之後就是一個大廳,中間有一個石質的長條方桌,十多個石質的椅子,大廳邊緣還有一個類似爐灶的設施,幾個還有精力的工匠法師走上前去嫻熟地啟動,暗紅色的火焰就很快地從下面升騰起來,他們再從自己的摺疊袋中掏出一些食物放在上面烘烤和煎煮,不一會食物的香味就瀰漫開了。

  “這還真是方便。”有幾個聖武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奧術庇護所,饒有興趣地看著法師們擺弄,也忍不住點頭讚歎。守護之手的聖武士經常要在野外護送商旅,餐風露宿是家常便飯,每個人都有極為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但這並不就是等於他們喜歡露宿野外。能在一天的奔波疲勞之後有這樣一個安全溫暖的休息處,吃上香氣撲鼻熱騰騰的食物,那肯定比在潮濕的樹洞或者野外喝泥水啃乾糧舒服上百倍。

  “當然,這是我們普那斯工匠坊的作品,方便實用,消耗奧術資源也並不算多,啟動一次最多也只消耗六環法師一次深入冥想的寶石,在因克雷也是廣受歡迎呢,可說是野外旅行時必不可少的必備品。”地上的少年喘夠了氣,吃力地爬到石凳上坐著,臉上有毫不掩飾的驕傲,隨後神色又變得有些怪異。“可惜平原區的法師們不識貨,明明用奧術和大量護衛的方法既沒效率又浪費,他們也死活不買這種裝置,還譏刺我們這是低賤的方法......”

  另外一個法師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接口:“好了,那些奧羅由斯塔的大爺們的德行你還不清楚嗎?就算已經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了,也要把外面的袍子精心打扮出帝國貴族的風範出來。”

  “嗯,不過你們守護之手有興趣嗎?如果有的話我可以做主給你們優惠一點,我記得你們守護之手也是有法師成員的......”少年法師並不因此而洩氣,反而轉過去對著高文推銷。

  “謝謝了。我想我們並不需要。”高文淡淡回絕。早就聽說過這些因克雷的法師就像行商小販一樣,和西海岸和奧羅由斯塔周圍的貴族風範截然不同,現在才是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不過這種市儈氣息也要比那些貴族法師裝模作樣強上許多,至少有種滿是生機的活力,不至於讓人作嘔。

  “行了,普拉斯的小子,別再去打攪守護之手的朋友了。”一旁的老者敲敲桌面。“明天還要趕路呢,我們趕快吃點東西就先休息吧。”

  很快的,準備好的濃湯和麥粥面包就端上桌來,早餓得頭昏眼花的工匠法師們立刻沖上去狼吞虎嚥,片刻之後吃飽的幾個就直接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只有幾個還能勉強拖著腳步走到其他專門的臥室裡去。

  只有為首的老法師和守護之手的聖武士們還清醒著,高文讓三個吃完了東西的聖武士去給外面警戒的同伴換崗,又定下了守夜輪換的時間,這些聖武士們都是常年在野外跋涉的高手,體質非常強大,這一點疲累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

  而那個老法師則只是強撐著,一直等到高文佈置完畢之後才開口說:“感謝守護之手的幫助,我們對於守護之手的認識也更深刻了。這次回到因克雷之後,我一定會向公爵大人稟報,請他同意增加守護之手在因克雷的神殿數量。”

  “不用客氣。因克雷公爵怎麼做,當然有他自己的考量。而我們這一次既然接受了你們的委託,當然也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你們平安回到因克雷。”高文依然回答得不冷不熱。如果是普通的聖武士,大概還會對這種許諾欣喜不已,但他作為西海岸守護之手上層之一,眼光自然不會那麼短淺。因克雷的神殿勢力相對薄弱,這固然是因克雷歷史薄弱,從一無所有的蠻荒之地發展起來並沒多少年,但因克雷公爵對各種信仰的刻意壓制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工匠之神和守護之手相對來說就算是那邊的主要信仰了,日光神殿鬥神殿之類幾乎都看不到。至於原因則不用說,因克雷公爵三代人篳路藍縷從無到有地將那片高地經營起來,當然不希望有其他力量插手進來。

  看看老法師那依然有些不太放心的神情,高文又補充說道:“而且這次我們派出這麼多精英人手來護送你們返回因克雷,也並不只是因為你們的僱傭,也還因為有‘乾’帝國使節團的請求。所以你們大可以放心,不管你們運送的到底是什麼,我們不會去關心。我們只會盡力履行職責,這既是我們守護之手的信條,也是對朋友的承諾。”

  老法師長吁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微微鬆了口氣。他們這一行人身上摺疊袋裡的東西非常重要,不由得讓他有些緊張。其實照理來說這應該是由公爵和阿德勒大法師一起親自帶回因克雷才合適,但那兩位還要留在奧羅由斯塔處理西方使節團的歡迎儀式,他們也顧忌奧術學院的人借助學院的奧術序列暗中搞什麼小動作,乾脆就讓他們這些人帶著這些先走一步,把這些材料送回去先啟動先期的準備工作再說。

  不過仔細想想,他又覺得自己還真是小心過度了。既然公爵大人都放心讓他們單獨上路,那當然也是放心這一路上的安全性的,遊蕩的魔獸固然是有些危險,他們可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商人,摺疊袋中的魔像足以抵擋一個中型食人魔部落的衝擊,更別說還專門僱傭了守護之手的精銳聖武士們。

  至於其他真正意義上的敵人,他還真的沒考慮過。除了那些沒頭腦的野獸,在這片土地上還找不出對因克雷真正抱有敵意並且敢表露出來的人,能在魔獸橫行的荒原之上開闢出一個偉大城市的高地男子漢,可不是那些沉迷歌劇酒肉的貴族法師們可比的,即便是奧羅由斯塔的那些帝國遺老們也最多只有在背後搞些小動作罷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老法師的終於完全地放鬆了下來,隨之而來的就是難以抵禦的倦意。他這把年紀還能比那些年輕人更撐的住,其實只是靠著強大的意志力,心情一鬆之下就再也沒精神了,直接趴在桌上,就覺得一陣茫茫的昏沉黑暗湧了上來。

  “諸位小心!有什麼不對勁!”高文帶著焦躁和戒備的大喊聲傳入耳朵裡,幾乎馬上就被周圍昏沉的睡意給淹沒了過去,但總算老法師那多年磨練出來的警戒心和責任心異常地堅忍,掙紮著從黑暗中清醒過來。

  “怎麼回事?”老法師從座位上跳起來,腳下一個踉蹌沒能站穩又坐了回去。

  “有敵意的高層次法則變動。”高文的臉色數變,顯然是之前他佈置下的那個守護神術有了反應。

  “是有高級魔獸來襲嗎?”其他幾個聖武士立刻拔劍而起。

  “...是人。”高文的臉色已經難看得無以復加,只有他才能清晰地感覺到,從外面的神術中反饋回來的信息可謂糟糕至極。“外面的幾位兄弟已經死了......”

  “什麼?怎麼會?”幾個聖武士又驚又怒。“什麼敵人能這樣悄無聲息地殺死查理他們?他們連警訊也沒有發出來...”

  高文沒有回答,只是環視了這室內一圈之後問老法師:“這個岩石巢穴有幾個出口?”

  “只有兩個。一個是我們之前進來的,一個是後面的小門。小門需要我們來操控開啟。”老法師這時候正從摺疊帶中掏出一瓶藥劑咕嚕咕嚕地喝下,隨即臉上疲累之色馬上一掃而空,反而顯現出一種病態的振作狀態。祛除疲勞激發精神的手段奧術師們當然是不缺的,煉金藥劑也是奧術文化中的一部分,只是生命本質並不會因為這些手段而有所改變,這些東西效果驚人卻都有著各種副作用,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一般沒有法師願意使用。

  “都給我起來,孩子們,有客人到了。”老法師不止是自己喝,還將剩餘的藥水全都灌進幾個睡死過去的法師嘴裡,不一會這些法師也都清醒了過來。而老法師自己則已經在藥劑的作用下開始陷入一種不應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亢奮,躍躍欲試地看著高文說:“守護者閣下,我們是不是該主動出去迎接那些來客?”

  “最好是找個機會突圍,這個巢穴已經成為了一座監牢。我甚至懷疑有人專門利用這個東西設下了陷阱,現在我們已經是甕中之鱉。你最好讓去試試那個另外的出口,如果能直接瓦解這個巢穴更好。”

  雖然法師們全都清醒過來準備好了戰鬥,但高文的臉色沒有轉好半分,而是越來越凝重。這個岩石巢穴原本用來應對魔獸的堅硬外殼現在已經成為了桎梏他們的枷鎖,足足數米的堅硬岩層,即便是他要硬突出去也不是件容易事。這種工匠法師們的煉金造物這時候終於顯露出來了不成熟的弊端之處。

  “不,我覺得我們應該......”老法師剛剛開口要反駁,忽然看到一個身影從通道中走了進來,正是之前在外面警戒的聖武士。

  “嘿,你不是說他們都死了嗎?”老法師扭頭看向高文,面上的神情已經滿是懷疑。“會不會是你的神術出錯了?守護者閣下。”

  而另一邊的一個聖武士則是直接就走了上去,伸手搭向這個同伴的肩膀:“查理,你沒事吧?你看起來.......”

  “離開他!”爆喝中,高文朝這個同伴衝去,手中長劍光芒疾閃。

  可惜已經有些遲了。就在同伴走過來詢問的時候,這個走進來的聖武士的脖子陡然伸長,就像變色龍的舌頭一樣朝前猛地一伸,嘴巴長大到了極限,連臉頰都扯開了,然後一口就將詢問關心他的同伴的手給咬了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6 10:24
第二百一十章 陷阱(二)

  血光暴濺,聖武士那筋肉賁起,粗壯結實得好像能提起一頭牛的胳膊在同伴的嘴裡就好像一隻麥稈一樣,只是輕輕的喀嚓一聲就被咬下了一大截。

  原本這一口是要將這個聖武士的半個頭給咬下來的,總算是這個聖武士也是身經百戰的高手,聽見了高文的提醒之後連忙朝後一退,原本拍向同伴的手也遮擋在前,這才只是被這一口咬掉了手。

  劍光一閃,那個咬人聖武士的頭還沒來得及縮回去,就被衝來的高文一劍斬落。詭異的是那伸長變異了的脖子斷面上卻沒有什麼血流出來,那落在地面上的頭顱居然還在大嚼咬下來的一截手臂,骨骼在牙齒的碾壓下發出咯嘣咯嘣聲。

  劍光再閃,高文的第二劍居然是斬在了後退的那個聖武士的手臂上。原本那個聖武士只是從手腕處被咬斷,高文這一劍卻是將他的整個手肘都一起斬落。這個聖武士卻沒慘叫或者驚慌,只是捂著手肘和高文一起往後疾退。

  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一兩秒的時間裡,等到法師們反應過來,就只看到高文拉著斷手的聖武士已經回到自己這邊,通道口的那個無頭聖武士居然屹立不倒,還搖搖晃晃地走上前去把地下的頭顱撿起來重新安放在自己那已經伸長了好幾倍的脖子上,被切斷的地方無聲無息地重新結合在一起,那張已經撕裂了大嘴裡還在咀嚼著剛才咬下來的斷手,血漿從不斷開合的牙齒中一股一股地湧出,順著下顎滴得滿地殷紅,偏偏這張臉的上半部分完全正常,那聖武士的一雙眼睛依然是炯炯有神地掃視著前方。

  明明之前還是精悍幹練的一個聖武士,現在卻完全成為了一個超乎普通人想像的怪物。而地上被高文一劍斬下的那半截手肘這時候也忽然動了起來,就像一隻怪異的蠕蟲一樣靠著自己的蠕動爬到了那個聖武士的腳下,然後被他撿起隨手插在了自己的手上,那截斷手居然也毫無阻礙地和他的肢體融合在了一起。

  “是腐囊異化。”老法師的聲音已經有些發抖。他的眼光不低,能分辨出眼前這樣的異狀到底是怎麼回事。嚴格來說,面前這個聖武士已經不是活物了,只是一個死靈系八環奧術的載體。

  若論名聲,即便是威能最大破壞力最強的元素系奧術也遠沒有死靈系奧術那麼大,那麼讓人恐懼。八環的陽炎爆能夠將一個城市瞬間從物質層面完全抹去,但一個八環的腐囊奧術一旦傳染開來,則是可以讓方圓千里的人在無盡的恐懼和絕望中慢慢死去。即便是在帝國時代,使用高環的死靈系奧術也是需要嚴格監控的,歸亡者更是將使用這種奧術的人視作絕對的死敵。

  但真正讓老法師恐懼的並不是這個奧術。這個奧術的恐怖之處在於可以大面積地散佈開來,現在只是一個根源載體,他和這裡的守護之手聖武士還能應付得過來,令他真正感到害怕的是這個奧術背後的使用者。

  一個使用八環死靈奧術的大法師,這固然是讓人絕望的存在,但即便只是一個八環奧術捲軸的使用者也足夠讓人畏懼,那不止是代表驚人的資源,更有可能說明了背後極有可能是一個龐大的勢力。

  尤其現在這還是一個對方處心積慮地設好了的陷阱埋伏的時候。

  “是誰?到底是誰?膽敢對我們下手?不知道我們是因克雷的人嗎?”老法師口沫橫飛地咆哮起來,藥劑的興奮作用讓他完全失去了該有的沉穩。“居然敢襲擊我們?知道和因克雷開戰的後果嗎?知道因克雷的力量嗎?”

  憤怒中的老法師摸出了自己的摺疊袋倒出了幾個金屬塊。一脫離摺疊袋的空間這幾個東西就立刻恢復了原本的驚人體積和重量,砸在地面上發出碰碰的悶響。這是幾個蜷縮著身軀的金屬魔像,一落到地上就立刻展開了自己的身軀,兩三米高的金屬身軀,閃著寒光的巨大刀刃,身體上鑲嵌的元素水晶和繁複的奧術花紋都在表達著超乎尋常的危險性。

  其他同樣喝了興奮藥劑的工匠法師也紛紛效仿,動手想要從摺疊袋中拿出自己的魔像,高文連忙大聲喝止:“那些東西沒什麼用!快去檢查另外一個出口!如果還能用就馬上突圍!”

  “對!快開啟備用出口!”老法師也跟著大叫。他是失去了冷靜,卻沒失去理智,這些魔像確實有強大的戰鬥力,但因克雷的戰鬥魔像基本上都是衝著對付魔獸而設計的,對於能釋放八環奧術的存在來說實在沒什麼意義。

  聽到了命令的工匠法師們急忙忙地朝著後面的通道跑去。這個時候那個異化了的聖武士也一步一步地朝他們走來,而老法師剛剛扔出的鋼鐵魔像中的一個則先衝了上去。這些鋼鐵造物的爆發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間就衝到了這個異化怪物面前,四把金屬長刀一下就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身體裡,同時那另一個魔像身上陡然射出四道耀眼的電光直射而去。

  卡拉卡拉幾聲脆響,那個異化的聖武士雙手朝中間隨意一夾,讓老法師自豪的因克雷魔像就像個劣質的積木玩具一樣斷裂成了幾塊,而另一個魔像發出的耀眼電光落在他身上幾乎是毫無作用,只有穿著的衣物和皮甲瞬間碳化粉碎剝落,但下面的肌體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筋肉蠕動中,切出軀體的幾把長刀被擠壓了出來,那個怪物般的聖武士看都沒看地上的魔像殘骸,也全然不理會另一個魔像再度激發過來的閃電,依然是不緊不慢地邁步朝前走來。

  “我來拖住這個怪物,你們分幾個人趁機從前門衝出去看看。”高文深吸了一口氣,提劍單獨迎了上去。對於這種法則性死靈奧術造出的怪物他也沒有戰而勝之的把握,這些靠著奧術能量和扭曲生命法則生成的東西單單從物理層面上幾乎不可摧毀,只有歸亡者和精靈德魯伊的神術能有效克制,或者是高階的元素力量也能造成傷害,他獨自一人全身而退當然是沒問題,但現在職責在身,他也只能盡全力去拖延一下。

  就在高文靠近的同時,那個異化聖武士的動作也陡然加速,他的雙腳忽然變得就像軟體動物一樣,用人類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姿勢在地上一撐,就徑直朝著高文撲來,那張血盆巨口張得讓半個腦袋都朝後面摺疊過去,雙手也瞬間拉長成了兩條巨蟒一樣的肢體,但是卻不是對著高文而來,而是朝著側後方站著的其他人抽去。

  劍光陡閃,這怪物的頭顱再一次在高文的劍下被斬落,同時高文的一隻閃爍著鬥氣光芒的手也按到了這怪物抽出的手臂上。

  異常沉重的力量。這看似已經沒有了骨骼的軟綿綿的手臂中流動著的力量至少有上萬斤,這無疑早已經超出了這個聖武士肉體的極限,奧術將這個軀殼完全改造成了莫可名狀的怪物。不過高文還是在接觸之後的短短半眨眼的時間之內找到了這其中力量流動的軌跡,順勢狠狠地推了出去。

  嘭的一下,整個巨岩巢穴都在震動,被高文推出的手臂偏離了原來的軌跡,狠狠地抽中了另外一隻,然後這兩隻變得好像巨蟒一樣的變異手臂一起砸在了地上,堅硬的岩石地面直接被砸出了兩條壕溝,碎石飛濺。那個不斷發射閃電的魔像只是被這變異手臂給擦到,就干乾脆脆地碎裂成了幾段落在地上。

  趁此機會,四個聖武士繞開了這個怪物衝進了後面的通道中,無頭的怪物似乎還想轉身,但被高文的側身一頂撞得踉蹌開去,那異化了的雙腳一下踩在了剛剛被斬落的頭顱上,那頭顱直接就那樣融合到了那腳上,隨即那腳也朝著高文抽來,鑲嵌在上面的頭還照樣朝著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再度伸手托住這只腳借力將這個已經沒有了怪物甩開,高文只感覺到一陣疲累。這怪物的動作算不得多麼敏捷,但力量大得難以想像,而且他必須全力鼓動鬥氣才敢與之接觸,否則單憑肉體他也抵擋不了腐囊系奧術那恐怖的侵蝕傳染。

  怪物在地上打了個滾又站住,不過並不是直立,而是雙手雙腳一起用一個扭曲的姿勢趴在地上,其中一個腳上的頭顱還在一合一張地開合著嘴巴。現在這個軀殼已經完全沒有了半點人的模樣。高文甚至不敢用劍將之斬開,否則斷裂開的肢體四處掙扎彈動反而更為棘手。

  幾個壓抑而憋悶的短暫慘叫聲從聖武士們衝出去的通道中傳過來,就好像是鴨鵝突然被人丟入了滾燙的熱鍋中又馬上蓋上了蓋子。高文依然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的怪物,只有額頭上的青筋跳動了一下。不需要再去看再去探查,他也知道剛剛衝出去的幾個同伴已經死了,連慘叫都只能發出短短的一點,那是遇到了絕對壓制性的力量。

  “混蛋,混蛋,等我出去了一定要這個偷襲的混蛋好看.....”老法師面目猙獰地唸唸有詞,弓著身用手不斷地在岩壁上挖掘,就像一隻憤怒的大地鼠,而岩壁也在他的雙手挖掘之下紛紛變形剝落,顯然是用上了相應的奧術。這樣的情況下強行在旁邊開鑿出一條新的通道來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剩下的幾個聖武士則都守護在他身邊,滿臉警惕,也是滿臉無奈地看著高文獨自一人和那個腐囊怪物纏鬥。

  咚咚咚,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從後面的通道中傳來,似乎是那些沖上去開啟備用出口的工匠法師們轉回來了。

  果然,幾秒之後那些工匠法師們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通道中,不過他們的身軀全都融合在了一起,好像他們原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堆黏土娃娃,現在被一個熊孩子隨手捏合成了一團,偏偏他們的手腳還在自如行動,甚至是齊心合力地挪動,才把這個臃腫扭曲的巨大身軀給移了過來,而上面那些工匠法師的頭顱也還在活動著,有的左右張望,有的凝視著虛空一片茫然,好像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變成這樣模樣。

  “混蛋!混蛋!我要把這個混蛋的皮活生生地扒下來,把他的肉一條一條地撕下來,骨頭也一塊一塊地咬碎......”老法師只看了這個扭曲的大肉團一眼,眼淚鼻涕一下就全部下來了,但他手上的動作和運用的奧術並沒有停下,反而是瘋了一樣地更加快速更加用力地挖掘起來,大塊大塊地岩石在他手上剝落下又扔向後方。他就這樣像是發了瘋一樣地一邊哭一邊念叨一邊挖掘,數息之間就已經在石壁上挖出了一個數米深的大洞。

  “高文先生,你自己走吧,幫我們把消息帶給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會幫我們報仇的!”老法師從挖出的洞裡鑽出來。他雙眼滿是血絲,面部的筋肉扭曲,眼淚鼻涕糊滿了鬍鬚,雙手已經一片血肉模糊,看起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但他此刻說出來的話卻非常地理智。“這至少是一個大法師設下的陷阱。我們幾個是絕對走不掉的了,只有最強的高文先生你還有機會!這裡最多還有兩寸左右就能穿出去了!這是巢穴的側面,多少會讓外面的人出乎意料的。”

  “別胡說了。同伴在此,同生共死!守護之手絕沒有捨棄同伴的理由!”高文想都沒想就直接回絕了老法師的要求。守護之手的信念既是他的力量,也是他的靈魂守則,這是已經超乎理性之上的東西了,絕沒有絲毫妥協的餘地。

  也就是這一說話的空隙,那個異化了的怪物猛地彈起,他的肢體伸展拉長到了原本的三倍以上,如同巨大的軟體怪物一樣將自己的身體儘量舒展開來,將高文以及後面的老法師和聖武士們全都囊括在了攻擊範圍之內。另一邊那個只是慢慢挪動的法師肉團也加快了速度,一起朝著這邊滾動過來。

  高文這次終於出劍了。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斬擊,他用一個似乎是懸空而坐的姿勢平伸著劍,劍尖剛好點在飛撲而來的怪物的身體最中央。散發著淡淡鬥氣光芒的長劍在怪物飛撲的巨大力量下立刻彎了下去,但並沒有折斷,高文全身的筋肉都繃緊到了極限,一些衣衫都被賁起的筋肉給撐破,他似乎將全身所有的力量都用這個古怪的姿勢集中到了手中的劍上,那劍幾乎已經彎曲成了一個半圓,但就是不折斷,也還是刺不進那怪物的肌體。

  一聲大喝,高文的劍猛地一甩,這飛撲而來的怪物居然就憑著他用這個怪異姿勢的一劍給生生扭轉來方向,連同那伸展開的肢體都完全偏離了方向,整個地朝著另外一邊撲了過去直接和那個法師合成的肉球撞到了一起,兩個怪物頓時滾做了一團,那些扭曲的肢體也纏到了一起。

  “快走!一起衝出去......”高文的聲音剛剛喊到一半就啞了下去,連他整個人都一下軟倒半跪在地,剛才那全力一劍已經讓他脫力了。

  剩下的幾個聖武士互相對視了一眼,有兩個搖了搖頭,有幾個互相看了看,然後其中兩個轉過去對老法師輕輕地說了兩個詞,老法師立刻用力地點了點頭。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言語,卻好像互相之間極為默契地達成了什麼共識,然後其中兩個聖武士衝過來架起了高文,其他幾個卻帶著老法師一起朝著外面衝去。

  但這次他們衝出去換來的不過和上次一樣的幾聲慘叫,憋悶而淒慘,最多還夾雜了老法師半聲怒吼,然後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架起高文的兩個聖武士並沒有緊隨其後,反而是趁機把高文拉到了那個老法師挖出來的深洞邊,將他塞到了裡面,然後將手放在了他的身上。口中同時唸到:“以守護之手之名,將我們的生命和力量分享與同伴......”

  一陣淡淡光芒在兩個聖武士身上閃過,隨即他們的臉色就變得蒼白起來,神色間全是說不出的疲累,不過他們兩個馬上就強撐著站了起來,對洞中的高文說:“高文先生,那位老先生說得沒錯,只有你才是最有機會的,請別讓我們死得毫無意義。”

  “你們...”高文原本蒼白的臉色正在飛快地轉為正常,他剛剛要起身,就看見那兩個同伴轉身就朝那一邊正在蠕動的怪物群衝了過去。

  剛才的撞擊和肢體糾纏並沒有讓這那兩個奧術造出的肉體怪物合二為一,恰恰相反,發覺相互阻礙了各自的行動的情況下他們居然自行分裂了,那些工匠法師所組成的大肉團分裂成了四個,基本上是兩個工匠法師為一部分,只是有些是多了幾隻手有些是少了兩條腿,而那個聖武士軀殼則是從腰部分為了兩半,成為了兩個只靠著兩個肢體支撐行動的軟體動物一樣的形態。這些死靈系的奧術怪物沒有智慧可言,卻有著低等動物一般的強大掠食本能,分開解除了糾纏狀態之後立刻朝著這邊湧了過來。

  兩個沖上前去的聖武士與其說是想要拖延一下這些肢體怪物,不如說就是純粹來送死的。兩個工匠法師的合體肉團猛地朝前一撲,幾乎就在碰到他們的同時,他們的生命力就被這些怪物所攜帶的龐大奧術能量所淹沒了。沒有血肉橫飛,沒有呻吟慘叫,只是就那樣一撲一碰,他們立刻就成為了這些扭曲肉體中的一部分,甚至他們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痛苦,只有一片茫然,而且之前那有些蒼白的膚色居然還開始紅潤起來。

  “你們......”目睹這一切的高文眼中已經滿是血絲,用神術過渡而來的體力和生機也需要有幾個呼吸的調整過程,他措手不及之下也來不及阻止這一切。但當發生的都已經發生,再是憤然悲淒也沒有絲毫的作用,唯一能做的也確實只剩下不能讓這一切沒有意義。

  高文閉眼微微地喘息調整了一下,將兩個聖武士過渡而來的力量和體力完全地與自身相融。這是守護之手的特有神術,信徒相互之間的體力可以互相傳遞使用,並不是奧術那樣的壓榨潛能,運用起來沒有絲毫阻礙和副作用。呼吸之間,之前損耗的體力已經完全補充了回來,他持劍邁步,猛地朝那個老法師挖掘出來的洞窟底部衝去。

  轟然巨響,碎石亂濺。只剩寸許的岩壁完全無法阻擋高文全力的衝刺撞擊,他的身影如流星一樣帶著鬥氣的光芒從巨大的岩石巢穴的側面破殼而出,立刻朝著遠方飛遁而去。

  “咦?”岩石巢穴的入口前,一個籠罩在黑暗中的模糊身影不禁微微一驚,似乎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人能從這個堅固厚實的岩壁中強行破出。不過他驚訝歸驚訝,反應卻是絲毫不慢,雙手用極快的速度編織出一套繁複無比的手型然後對著高文遠去的身影遙遙一指。

  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高文遠去的身影似乎微不可查地頓了一頓,但依然還是飛快地朝著遠方遁去,很快就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光點了。

  “我X你的......”這個黑影又驚訝了,這一次是忍不住開口罵了一句髒話,聲音難聽得就像是用琴弦在割肉。

  剛才那當然並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在肉眼難見的高維層次,一個七環奧術在魔網中成型,扭曲生命法則在高文的身體上強行投射,只是在他鬥氣的抵抗之下沒有造成太大的實質性傷害而已。

  “你為什麼不出手?這傢伙中了我一個內臟抽離,就算抗住了內臟剝離的效果但肯定是受傷了。你只要再去拖延住他一下,我們就可以直接把他給解決了。”這個黑影朝著另一邊咆哮起來,難聽程度直接從琴弦割肉晉陞成了琴弦殺雞。

  “我已經計算過了,你那應該是所能釋放的最後一個七環奧術了。你再要插手,難道是想用其他奧術或者是捲軸嗎?如果落下了太多的戰鬥痕跡,就算殺了他也是暴露了。還不如就這樣讓他離開,消息還能更快地傳到奧羅由斯塔那邊去。”

  隨著幽暗沙啞的聲音,一道黑影在高文逃走那邊的一個樹梢上凝聚出一個修長的身影來,淡淡的月光照耀下只能看出這是一個身量頗高,身材極好的女子,只是頭臉完全被黑暗籠罩。

  “總之這也算計畫失敗了!不過這可不是我的責任,是你們夜梟的責任!那隻死肥豬指定的什麼作戰計畫?居然把一般的戰鬥力放在去引誘那些德魯伊身上,只讓我一個人來對付這些高地鄉巴佬。”這邊的黑影還是在咆哮,殺雞一樣難聽的聲音中滿是不滿。忽然他伸手一指,一股光亮就在他頭頂上亮起,將他的身影和周圍的情狀照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高瘦男子,穿著一身非常精美華貴的法師長袍,而且這身長袍還是經過了明顯的修剪,並不是普通法師袍那樣寬大,更像是一身精緻的禮服,這個高瘦法師的頭髮也是精心打理成了漂亮的捲髮,看起來就像是去參加一出盛大奢華的舞會一樣。只不過他面前不遠處橫七豎八地躺著的屍體卻都極為恐怖,幾個聖武士的屍體身軀幹癟,面前一灘全部是各種內臟和器官,但他們身體上卻沒有任何的外傷,只有大大地張開著如同黑洞一樣的嘴,看起來好像是自己把自己的內臟全都吐出來致死的。而那個老法師則在頭部以下只剩一身乾乾淨淨的骨骼,所有的血肉全都剝離了下來然後被揉成了一個大肉球,捧在他自己骷髏狀的雙手間。

  “還有,為什麼偏要我用這些噁心的亡靈系奧術?一定要弄出這樣噁心的場面來?”高瘦法師似乎也對這周圍恐怖的景像極為不滿,揮動雙手繼續用難聽至極的聲音叫嚷。“而且我並不擅長用亡靈系奧術!每個高環公式都要臨時構造,這讓我的精神成倍地消耗!你們他X的還要專門浪費兩個腐囊異化的八環捲軸,那頭肥豬是玩小孩玩得精神失常了嗎?這種敗類就該儘早從軍團裡剔除出去!”

  “你說夠了吧。”樹梢頂上的女子冷然喝止了下面男子的牢騷。“你只是奉命來執行的而已,真有什麼問題請去找伯爵大人申訴,只要他點頭同意,真把那頭肥豬剔除了我也沒有任何意見。至於現在,我勸你還是盡快去拿了那些東西就離開吧。這麼強烈的死靈系奧術波動,很容易就引來精靈德魯伊的注意的。那邊的幾個傢伙不可能真的把精靈德魯伊拖延很久。”

  “好吧好吧,我也懶得管你們這些夜梟到底要耍什麼花招,就算要和因克雷正面開戰,首先頭痛的也不是我們。”下面的高瘦法師招了招手,這時候岩石巢穴中那些異化了的屍體正在魚貫而出,在他的指揮下紛紛去撿起地上散落的東西,那些都是工匠法師們死後,失去了精神裡維繫的摺疊袋失效而掉落出來的。除了一些魔像和私人物件之外,最多的卻是用木箱和盒子封裝得嚴嚴實實的東西,顯然這些就是工匠法師們想要送回因克雷的材料。

  變異的屍體將這些東西席捲一空,連同地上留下的其他幾句屍體也融合成自身的一部分,組合化做了一個巨大的蠕蟲一樣形態,等著高瘦男子站在上面之後就鼓動怪異的肢體飛快地朝著南方而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6 10:24
第二百一十一章 陷阱(三)

  “你說什麼?特路明斯基他們全都......”

  當聽到阿德勒傳來的消息,因克雷公爵一下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手中拿著的紅酒全部倒在了衣服上,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一臉茫然地看到前方。

  “公爵大人......”周圍的貴族小姐和夫人都是一臉愕然地看著他,她們當然是聽不見阿德勒用奧術傳來的聲音,不過知情識趣是這些貴族婦人們最大的優點,她們立刻意識到了這已經不再是喝酒取樂的時間了,紛紛站起來施禮告退。

  沒過多久,阿德勒就從陽台飛了進來,他的面色難看之極,焦躁憤怒中還帶著幾分不安。

  “...守護之手的高文先生隻身逃了回來,我查探過他的傷勢了,確實是中了一個七環奧術‘內臟抽離’而造成的。而且精靈德魯伊今早和歸亡者聯繫過了,他們在銀血谷中發現了很嚴重的亡靈系奧術造成的生命法則扭曲的痕跡,已經派人去追蹤了......”

  公爵的臉上還是一片茫然,不時有暴怒的火苗在眼中閃爍,但最主要的還是他根本想不明白這件事背後的緣由。他不大喜歡神職者,但也知道他們在涉及自身信仰的問題上絕不會撒謊,所以這些就算只是高文的一面之詞也沒有任何可質疑的地方。他只能問:“到底是誰?為什麼?”

  “......如果只是從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奧法復興會是最大,幾乎也是唯一的嫌疑方。”阿德勒嘆了口氣,顯然已經是仔細考慮過了。“那些西方人的禮物裡有元素間隙寶石,有混沌結晶......都是只有在他們那邊的世界法則下才方便生成的特異產物,放在我們這邊的主物質界都是不可能自然生成,只有去星界才能發掘的珍稀材料。這些材料在高維奧術工程上都是必不可少的,對於一般的家族和勢力都沒用,也只有我們和奧法復興會才能用得上。他們之前就對這些材料展露了窺伺之心,只是後來他們自己內部產生了混亂,這才被明斯克閣下收集起來......是我們自己大意了,還以為這個組織已經完全崩潰了,就沒有防備到......”

  “...你說得對,是我們自己大意了。他們如果想要重新幫助那個星殿定位的話,這些材料是必須的,總比去發掘帝國遺蹟撞運氣要靠譜得多.....看來他們並沒有完全瓦解,還有充分的執行力,居然能夠探查清楚我們的計畫,設下這樣的埋伏......”公爵點了點頭,他也想清楚了其中的邏輯,眼中的迷茫漸漸散去,剩下的就全是怒意了。“他們居然敢對因克雷下手?他們是覺得因克雷從來沒有和什麼人正面衝突過,所以就好對付了是嗎?他們是這樣認為的嗎?我覺得非常有必要糾正一下他們這種錯誤的認知。歸亡者那邊查出什麼結果了嗎?”

  阿德勒搖頭:“沒有......可能也不會有。畢竟是復興會計畫好了的陷阱。他們要等著在銀血谷下手,就是因為那裡的風元素紊亂,會對奧術痕跡造成強烈干擾。”

  “很好。那麼就讓我們來幫忙吧。我們因克雷也應該偶爾對神殿表示一下敬意。”公爵面無表情地說。“把這個消息傳回因克雷去,讓雷多把第二戰鬥開拓團的戰鬥組全都帶來。記得對他說清楚,是全部。為了杜絕這種蠢事的再度發生,我們必須要保證讓所有的平原佬們都看清楚因克雷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我知道你的心情,羅伯特,你稍微冷靜一下。”阿德勒拍了拍公爵的肩膀。“這裡畢竟是奧羅由斯塔,而且,雖然現在推斷是這樣,但還沒有找到確定的證據不是嗎?”

  “內馬-,我們不是屈居規則之下的執法者,不需要證據。”公爵面無表情地看著-阿德勒,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我們只需要展現我們的立場,憤怒和力量,那些害怕的,恐懼的蠢貨,自然就會慌忙不迭地把我們需要的證據呈上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奧羅由斯塔內的某個不為人知的地下室中。

  “看來我們有麻煩了。”奧法復興會的副會長,傑弗遜教授面如寒霜地看著一份從秘密渠道送過來的消息。

  “現在暫時還不知道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來做的這些。但是毫無疑問,他們是覺得-們-奧法復興會已經淪落到可以讓人隨意欺壓,隨意栽贓陷害的地+027-步......這可真是個糟糕的誤會......”

  傑弗遜副會長的臉上除了森冷的寒意之外,也有幾分無奈,奧法復興會現在確實落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最低谷,而且這個栽贓也完美得讓人無話可說,他們之前確實搶奪過那批西方人帶來的禮物,而在星殿遭到意外之後,照理來說他們確實也需要這些珍稀材料。

  但事實上現在他們已經有了一個更安全更有效率的計畫,偏偏這也不能拿出來廣而告之。

  “到底是誰......又想幹什麼呢?”傑弗遜低頭沉思起來,但思慮半晌之後,她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以復興會如今的人手和執行力,想要獲得足夠的情報實在是太難了。“......不過也不能任由他們這樣做,至少我們也該去發出一個聲明吧。休伊,你說是嗎?”

  “嗯...是的。”

  漫不經心又小心翼翼的回答聲在地下室的另一邊響起,復興會的另一位副會長休伊·格里芬正坐在他那兩個連體少女傀儡的身上看著前方的事物。那是一個直徑足有五十米以上的大坑,佔據了這地下室的大部分空間,在微亮的照明光線下,可以看到其中全是各式各樣的屍體,有人類的,有動物的,有完整的,也有只是部分殘肢的,有已經白骨化了的,有正在腐爛變形的,也有看起來才剛死去沒多久的,看起來那就是一鍋超大的由普通人所能想像出的極限種類糅合在一起的屍體大雜燴。而此刻一鍋屍體雜燴正在慢慢地蠕動著,好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巨手在其中細心攪動,又好像這一鍋屍體自己有了生命。

  傑弗遜微眯著雙眼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後才睜開眼睛開口說:“鑑於我們現在的執行力不足,所以這個聲明必須讓人印象深刻,無可反駁,同時還要取得一些實際的利益才行。那麼就只有辛苦你跑一趟了,休伊。”

  “啊。”格里芬副會長有氣無力地回應了一聲。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動不動,只看著面前那一大鍋正在緩緩蠕動的超級屍體雜燴,滿臉的呆滯,又好像是若有所思。

  而相較於這兩方的憤怒和疑惑,在遠離奧羅由斯塔數千里之外的炙炎要塞,夜梟部隊的指揮官小莫瑞亞男爵正一臉喜色地敲開了軍團長阿莫斯伯爵的大門。

  “伯爵大人,那批東西......”小莫瑞亞男爵剛剛開口,就看到阿莫斯伯爵打了個手勢,他立刻就住口了。

  伯爵的辦公廳中並沒有旁人,而且這裡的防護措施做得非常好,就算七環之上的偵查奧術也不能探知這裡發生的一切,不過伯爵還是很謹慎,他很清楚這一次他們惹到的是什麼樣的人,擁有什麼樣的能量和手段。

  阿莫斯伯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辦公廳中央的地面就整體地塌陷下降了下去,露出了一處往下的階梯,他起身順著階梯往下走去,小莫瑞亞男爵連忙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後。

  這個階梯很陡,阿莫斯伯爵大步流星地朝著下方走去,而跟在後面的小莫瑞亞男爵只能一邊小心翼翼一邊連滾帶爬地才能跟上——他如果不想一頭載到下面去就只有趴在這些階梯上用倒退著爬的姿勢才能跟上阿莫斯伯爵速度。但平日間養尊處優氣度十足的夜梟總管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滿,而且還盡力調順氣息一邊爬著一邊滿臉堆笑地說著:“伯爵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這一次的計畫完成的非常完美,我們幾乎是用最小的代價就撬動了局面,我實在是忍受不住想要表達我的欽佩之情......”

  “在這裡可以說了,不過不要說廢話。”阿莫斯伯爵開口提醒這個手下。在這個他辦公室下的地下空間中,有著南方軍團最為嚴密的防偵查和探知的奧術法陣,這是帝國時代遺留下來的遺產,足以抵禦九環因果序奧術的偵查。

  “是,是。伯爵閣下。”小莫瑞亞男爵連忙停下了阿諛,把之前要稟報的消息無縫銜接了上來。“那批東西我們已經檢查過了,如同那幾個前復興會的成員匯報的一樣,都是間隙寶石之類的東西。既然因克雷需要這些,那麼他們的那個造神計畫就可以確定了。哼,一幫高地的野蠻人,居然想學我們的戰神殿打造神靈。但他們居然打的是米莉這個神靈的主意,真是不知所謂,藝術之神能有什麼作用呢?難道那些野蠻人是準備一邊唱歌一邊用奧術麼?哈哈哈哈......”

  “別小看他們。從老羅德從陛下手裡買到因克雷高地的所有權開始,他們就有了足夠長遠的規劃。雖然確實是戰爭給了他們崛起的機會,但他們的眼光和手腕都是毋庸置疑的。”

  阿莫斯伯爵腳下不停,走得越來越快,後面跟著的小莫瑞亞男爵幾乎要放開手腳跟著一路滾動摔下才能跟得上。隨著越來越往下,伯爵的興致好像也越來越高昂,還有閒暇隨口對後面的屬下解釋。

  “還有,也更別小看米莉。那是帝國第一個用奧術塑造的次級神。帝國在第一時間上選擇她,連顯然是功能性更強的鍛造之神也要放在後面,那自然是有原因的。我們奧術師和那些神職者不同,沒有把自己的精神徹底投射到法則性的領域中,就感受不到那種發自靈魂的歸屬感和滿足感,我們獲得絕對的自由的同時,也更容易受到慾望的引誘而沉淪。權勢名利這些正常化的慾望不用說了,用煉金致幻藥劑來麻醉,沉迷夢魘法陣不願清醒,還有乾脆奴役魅魔來取樂,這些都是曾經讓帝國頭痛無比的問題。這些東西看似細微,卻是從根基上動搖了整個奧術文明。這些東西想要純粹靠嚴刑峻法來禁止是做不到的,因為人一旦衣食無憂了,就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精神需求。這時候米莉就是一個很好的補充方式。你以為帝國後期開始風靡,直至現在也長盛不衰的觀賞戲劇的習慣是什麼?”

  “啊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小莫瑞亞男爵像只抽搐的土撥鼠一樣手腳瘋狂交替著下降,還要勉強調勻氣息來應答。“不是伯爵大人這樣一說,我還完全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呢,看來我的眼光還是太短淺。在這些大事件大方向上還是要向伯爵大人多多學習和請示......”

  阿莫斯伯爵似乎對這些馬屁並不為所動,只是繼續說著:“...因克雷的情況從長遠來看,只會比帝國更加嚴重。在艱苦的草創時期他們還能保持激情和樸素,但是一旦取得了足夠的安穩和繁榮之後,內部滋生出的毛病只會更多更大,畢竟那只是一群沒有理想和榮譽感的粗俗工匠罷了,奢華和腐敗會飛速地將他們的根基掏空。而且他們當初鑑於帝國和教會的衝突,一直壓制教會和神殿在因克雷的發展,這也導致了他們的根基並不穩固,相對於其他明顯有傾向性的次級神,米莉這個純粹中立享樂的神靈當然是最合適不過了。而且,有了米莉信仰給他們吸引注意,他們對於魔網的修補也就可以慢慢進行了......”

  瘋狂爬動著的小莫瑞亞男爵適時地接話說:“可惜他們的那什麼妄想什麼計畫,現在都只能是泡影了。現在他們就像我們的扯線木偶一樣,就等著和復興會那兩個瘋狗對咬吧,最好還能把那個西方人使節團給拉下水,那就太熱鬧了...”

  “呵呵,不過也最好不要小看他們,這三方沒有一個是可以輕忽大意的對手。如今我們的計畫看似順利,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也難說。再精緻細密的計畫也不可能做到盡在把握,我們必須留下足夠的應變余量......”

  這時候下方的台階終於到達了盡頭,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地底空間,數以百計的照明水晶鑲嵌在岩壁上,將這個方圓足有裡許的地底空間照得亮如白晝。阿莫斯伯爵大步走到前方一個水晶檯面上,看了看上面浮現的一系列密密麻麻的字符,滿意地點點頭。

  “...進度看起來非常地順利,幾乎沒有排斥反應。真沒想到,當年帝國時代都還沒來得及完成的這一尊元素極限魔像,居然能在我手中製作完成,只要有了這個,就不只是應變余量的問題了,只要我願意,就算是把因克雷重新化作一片蠻荒也是輕而易舉......哈哈哈哈......”

  眼光投向這個空間的最中央,即便是向來不苟言笑的阿莫斯伯爵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那裡是一個巨大的水晶容器,數十上百條活動的觸手正在裡面緩緩舞動著,圍繞著中間一個粗壯怪異的身體,不時從觸手中吐出一塊東西來安插在這具怪異身體上,或者又從上面撕扯下一塊吞入自己體內。

  這個怪異的軀體並不算大,大概只有兩米多的高度,卻異常的粗壯,就像是一個手腳俱都一般粗大的泥娃娃,整個軀體純粹是由暗色的金屬構成,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各種寶石和水晶,構成一個個繁複而有序的花紋。

  如果只是單純的這樣一個軀體,那就是一個笨拙的魔像傀儡,但這個軀體的頭部卻是一個活生生的頭顱,那是一個沒有一根毛髮,滿臉都是凶戾橫肉的頭顱。從特別粗壯的骨骼結構,還有那每一根纖維似乎都充滿了爆炸力的筋肉來看,這應該是一個矮人,只是這個矮人的頭蓋骨已經被揭開,露出黑色的腦髓浸泡在水晶容器的溶液中,十來根觸手正如同水蛭一樣吸附在上面蠕動著,矮人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只是其中再沒有了絲毫的活力和神采。

  “那些愚蠢的神職者尤其是那些長耳朵賤貨們,經常還說什麼命運的溪流不可更改神靈的意志無法阻擋什麼的蠢話,在偉大的奧術面前,哪裡有什麼不可違逆的命運之類的東西?我很期待他們看到這個元素極限魔像後的表情!這可是帝國設計出的原本用以碾碎那些精靈老巢的超級武器!”

  緊跟在後的小莫瑞亞男爵喘夠了氣,也很配合地囂張大叫起來,好像是他自己要親手掀起這席捲大陸的風暴一樣。

  “即便是真的有命運,命運也必定是站在奧術,站在伯爵大人您這邊的,否則怎麼會讓我們遇見這個攜帶大量貴重奧術材料叛逃出斯古特大山脈的奇異矮人?又怎麼會成功捕獲到他?這樣一個絕佳的載體和眾多材料,正是完成這個魔像的必要條件!只要有了這個,碾碎因克雷那些粗野的高地佬,捕獲那些西方人用以研究十一環奧術的機密都不在話下。伯爵大人,這大陸在您手中,奧術復興的光輝在您手中,命運在您的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6 16:48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陷阱(四)

  在經過一系列繁瑣準備之後,因克雷對來自西大陸的‘乾’帝國使節團的歡迎儀式還是如期在奧羅由斯塔舉行了。

  從外城區一直到中央的第二大道,沿路都是歡迎和看熱鬧的人群。原本就在奧羅由斯塔外城區生活的西方族裔無一例外地都參加了這次盛典,就連不少歐羅人也在街道兩旁湊熱鬧地歡呼表示歡迎,其中當然大多數是安東尼家族之類看在因克雷的面子上找來的人,不過也有一些自發趕來的,只是讓他們失望的是,並沒有在其中看到之前風聞的尤利西斯小姐的表演,只有幾個西方人老頭穿著古怪的服飾在最前方的馬車上,一路上走走停停,一邊舉行著什麼怪異儀式一邊用聽不懂的西方話念叨什麼東西。

  無論實質上如何,這場歡迎儀式是足夠盛大的,這讓以回賜使李文敏大人為首的幾位老懷大慰,覺得這一番出使異邦的任務總算是有了一個比較滿意的階段性成果,甚至李大人在看到奧羅由斯塔中宏偉的奧術建築,街道兩邊熱鬧的歡迎人群的時候,還忍不住熱淚盈眶,口中喃喃道:“如此輝煌的蠻夷之都,也要被我天朝禮儀所感化,本官能弘揚聖人教化之功於域外,縱然是立時身死也是值了。”

  稍顯不足的是,理應作為歡迎儀式的主角的因克雷公爵因故並沒有出席,只有阿德勒大法師表達了對大乾帝國使節團的歡迎和感謝,不過李大人幾位並不怎麼在乎,畢竟場面上已經足夠熱烈了。

  “呵呵,有些時候真是羨慕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痴,他們還真以為面上看起來的歌舞昇平一片祥和,還就真是一片祥和了。”

  看著不遠處的熱鬧隊伍,仁愛之劍也忍不住搖頭嘆氣。和這些懵懵懂懂如同蠕蟲搬活在浮塵表面上的普通人不一樣,奧羅由斯塔裡每一個真正有資格知曉真相的人,此刻可都在為下面激烈湧動的暗流而心悸,對很多人來說是膽顫心驚也不為過。

  “對絕大多數的樸實百姓來說,這世道到底是如何一番景像他們其實並不理解,也理解不了,身邊的生活就是他們的全部,所以在高層次的認知上給他們一些模糊的概念讓他們安心生活就好了。君子德風,小人德草,此之謂也。”風吟秋也淡淡笑了笑。“這說到底也是好事,奧羅由斯塔的神州族裔從此也算有了主心骨,生活能好上一些,面對歐羅人之時腰桿也能挺直幾分。”

  仁愛之劍曬然說:“但腰桿能不能直,生活能不能好,終究是要靠拳頭來說話的。比如說那因克雷公爵現在做的,要將什麼作戰部隊直調入奧羅由斯塔來查找凶手,就弄得是一片人心惶惶。已經有不少人在四處幫忙尋找復興會的那些人了。好在這些禮物我們已經交給他們手上,就和我們完全無關,否則劉道長和你說不定又要被那幾位大人差遣著去幫忙了。他們應該現在都還不知道那些禮物失竊之事吧?”

  “張老丈那般知進退的人,如何不知道在這暗流激湧之時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是不會將這些事說給李大人他們知曉的,即便要說,他也應該清楚如何說。”風吟秋一笑。在這些地方張老頭確實是個極為有用的人才,在實務方面那位李文敏大人應該知道些什麼,不該知道什麼,甚至該怎麼想怎麼做,都被掌控得妥妥帖帖。

  仁愛之劍點頭,也是滿臉的輕鬆自在,說:“那就好,這次難得地不關我們的事了,讓我們也先在旁邊看看那些歐羅人的熱鬧好了。當然,如果因克雷那幫人真有什麼對付不了的,我們到時候再出手賣他們一個大大的人情,順便將那些剩餘的奧法瘋子給一網打盡,也給之前受他們算計陷害出一口惡氣。”

  “正是如此。”風吟秋緩緩點頭。說起來從他們到這歐羅大陸開始,就被這奧法復興會重重算計,幾乎一路之上都有那些人陰謀佈置的影子,雖然總算沒吃什麼大虧,也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而且這幫人行事詭秘又毫無底線,留在一旁遲早是個極大的隱患。

  仁愛之劍忽然一拍手:“啊呀,說起來我都忘了,我這正義的戰士還掛著一個奧法復興會外圍成員的頭銜呢。雖說當時是為了一時行事方便的權宜之計,現在也沒人計較這個了,但終究是個大大的污點。那些跑去因克雷和其他什麼地方的成員也就算了我也不去計較,至於那些還留在復興會的死硬分子,務必讓我親手來大義滅親一一徹底消滅,這才能洗刷掉我這一時不慎之恥。”

  “我說,你們就真能肯定那奧法復興會裡全是死有餘辜之輩?”一個有些不滿的女聲在旁邊響起。

  “那是肯定的,沐姑娘。”仁愛之劍轉過頭去看著沐沁沂,咧嘴露出個有些惡形惡狀的笑容。“你不要以為上次那個女法師放了你一馬就是什麼好貨色。她居心叵測在我們身邊潛伏了那麼久絕對所謀不小。只不過恰好被那因克雷的法師給撞破了行藏,自己不得不想法子脫身的時候才順手救了你一命。若你還覺得她是好人你就大錯特錯了。”

  “我覺得她是什麼人也不關你的事。”沐沁沂不理會仁愛之劍,扭過頭去對風吟秋說。“我和莫特裡法師相交這麼久,能看得出她縱然有什麼別樣心思,但本性絕非大奸大惡之輩,潛伏在我們中間也許是受了上峰長輩之命,或者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風先生如若是有機會遇見她,拜託還是手下留情幾分。畢竟......我也算欠她一命。”

  “...我儘量吧,畢竟我們如今連那位女法師到底是誰也還不知道呢。”風吟秋無奈笑了笑。他早看出那位化名‘莫特裡’的女法師有問題,一直容忍她在使節團中也只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想不到最後卻是在因克雷那老法師的偷襲之中發揮了作用,不只是救了沐沁沂一命,還奇蹟般地鼓動老法師的屬下背叛,聯絡了安東尼家族和因克雷公爵。只是至此之後她就消失無蹤了,再也找不到絲毫的痕跡。

  顯然在潛伏使節團的期間,那位女法師和沐沁沂之間有了真正的交情,否則那般情況下絕不會多此一舉去救她一命。不過風吟秋並不因此就對那女法師有什麼棄暗投明的期待,這群為了自身極端理念不擇手段的奧術師顯然在思想上早走入了死胡同,人一旦為某個念頭偏執到了極處,按神州道統的說法那就是已入了魔道,平常小處也能有情有義,但只要觸及到了和自身執念有關那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沐姑娘暫時也不用想那麼多。對了,我們和那奧術學院的理事長先生約好了的時間就在今日,我們還是快快趕去吧。如今這暗流激湧之時,他可能沒心情等我們。”

  確實如風吟秋所說,當他們趕到奧術學院,再看到馬格努斯理事長的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到這位歐羅大陸第一奧術師的焦躁和不安。儘管有著冠絕大陸的奧術知識,手中還握有浮空城法師塔這樣的超常規奧術設施,但好像這些並不能幫他解決眼下的種種麻煩。

  “風,你們‘乾’帝國使節團作為因克雷的客人,是不是也該在這時候出幾分力呢?至少勸說他們冷靜理智一點。”理事長顯然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制止眼前這場混亂的希望,居然想到了向風吟秋求助。

  “對不起,理事長,這我們可出不了什麼力。”風吟秋雙手一攤。“我們已經把那些禮品交到了因克雷的手中,那麼就屬於他們的東西了。即便現在被奧法復興會搶奪了過去,但只要公爵閣下沒開口,我們好像也沒有主動涉足其中的理由。現在看起來他並不想讓我們幫忙。”

  仁愛之劍反而有些奇怪地問:“理事長你掌控著學院的奧術序列,整個奧羅由斯塔都在那座什麼晨光法師塔的十環奧術掌控中,可以壓制風和那費爾南德斯家族的九環奧術,就算那些因克雷人到了這裡來又能做些什麼?難道他們還有勝過十環奧術的秘密武器?”

  “力量和影響力並不是簡單的加減法,並不是我掌控了十環奧術序列就可以無視任何人。而且我最多只能照顧到奧羅由斯塔而已,因克雷的戰鬥開拓團如果在他們認定有嫌疑的家族領地中強行蒐集證據,我也沒有任何辦法。”理事長沒好氣地看了這個彷彿頭腦簡單的西方人一眼。“而且......其實我認為這件事並不是奧法復興會做的。這非常有可能是一個陰謀。”

  “哦?陰謀?”仁愛之劍眉頭一皺。“但是其他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奧法復興會的所為。為什麼那理事長覺得這是什麼陰謀?”

  “雖然現在奧法復興會陷入了衰弱和低谷,但以我對他們的瞭解,他們真要動手的話絕不會這麼......簡單粗暴而且沒有效率。他們至少有一百種方法讓那些因克雷人和守護之手的聖武士從這世界上徹底消失不留下絲毫的痕跡,但現在偏偏有精靈德魯伊,有逃脫的聖武士等等無數的痕跡指向他們......”理事長揉揉兩邊的太陽穴,長嘆一口氣。“可惜這只是基於我個人的主觀判斷。從客觀上來說,那些失竊的物品都是只能用於對星界對魔網的高維奧術工程的材料,除了復興會和因克雷之外其他人或者勢力拿到手中都沒有什麼用。這是無可辯駁的證據之一。而且襲擊地點選在了銀血山谷,那裡暴亂的風元素會造成強烈干擾,別說偵查奧術了,甚至連因果序奧術都會受到影響......所以就算我肯定這十有八九是個陰謀,但我也無法說服其他人。”

  “其實很簡單嘛。”仁愛之劍把手一揮,還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如果這真的是場陰謀,那誰會在這場陰謀中獲利最大,誰就是幕後黑手。”

  “...哪裡有這麼容易。誰獲不獲利,也並不一定會在表面上看出來。”理事長再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至少以我們目前所知的來看,根本沒有任何人在這場即將到來的動盪中得益。而且很多時候利益並不是唯一的驅動力,暗中看不慣因克雷的人並不少,某個大法師處心積慮暗害他們一把然後把罪名推到奧法復興會的身上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仁愛之劍做了個表示無奈的手勢,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沐沁沂:“那我們也實在是愛莫能助了。現在反而是我們需要理事長你的幫助,這位就是之前我們提到過的沐女士。”

  “嗯,我知道了。”理事長嘆了口氣,把注意力收了回來,看著沐沁沂微微出神,似乎是啟用了偵查類的高環奧術,半晌之後他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這位女士是在與元素之神溝通的時候過於冒進了,元素共振的傾向性超出了她本身精神所能承受的範疇。這種情況最好的解決方式其實是讓一個高階的同元素德魯伊用儀式來慢慢引導她.....好吧,現在這個年代的高階元素德魯伊幾乎比巨龍還稀少了,元素神殿也難尋蹤影,那麼我們只有用奧術的方法來慢慢彌補了......”

  在理事長的帶領下,三人來到了學院內一個環繞著四道元素光芒的高大法師塔之中,似乎沐沁沂的傷勢要比劉玄應要好對付得多,並不需要動用那座異空間的法師塔。不過這座法師塔裡的陳設看起來並不比那裡的稍遜,依然是四處聳立著大大小小的水晶容器和能讓人眼花繚亂的奧術法陣。

  理事長指著一個被奧術法陣環繞的水晶容器說:“這個元素感應法陣可以適度調節元素傾向性的同時讓人慢慢感應元素,我設定好一個循序漸進的進度,沐女士在其中慢慢地適應就好了。這種奧術的變通方法會顯得比較生硬一些,所以會是個比較漫長的過程,根據沐女士的情況,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慢慢恢復吧。”

  “什麼意思?我要在裡面呆上十天?”從走進奧術學院開始,沐沁沂就已經有些被各種宏大的奧術建築和魔像震驚了,這時候看著這些冷冰冰的容器和奧術花紋更是有幾分不適和畏懼,面對著那個水晶容器連連後退。

  “不用擔心,沐女士,裡面的培養液能滿足身體的所有需求,你就安安心心在裡面冥想就好了。”似乎是心情不佳的原因,理事長也懶得多說,只是一抬手,沐沁沂就身不由主地飛到了那個容器中。一開始沐沁沂還微有些慌張,適應了水晶容器中的液體之後就逐漸冷靜下來,看了看外面的風吟秋和仁愛之劍,她才盤膝而坐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沒事了?不用管她了?”仁愛之劍瞪著眼睛問。

  “沒事了。所有的序列我都設定好了。等到她的元素傾向性和精神徹底穩定下來之後這裡的奧術就會自動停止,然後把她送出來。”

  理事長揮揮手,示意一切無礙,然後轉身朝著外面走去:“來吧兩位,關於因克雷的問題我想我們還是好好商議一下,我想他們的戰鬥開拓團應該已經進入大平原了。至少你們也要配合我做幾個應急預案,以防不測。”

  “這老頭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能吃,稍微叫他幫點忙立刻就要我們幫回來。”仁愛之劍看了看風吟秋,攤了攤手。

  風吟秋笑笑,示意並無所謂,兩人便跟著一路走了出去。隨著三人的走出,高塔的大門關上,只有幾顆照明用的水晶發出慘淡的白光。

  這個時候,距離奧羅由斯塔以東五百多里以外,一個怪異而引人矚目的隊伍正在浩浩蕩蕩地朝著奧羅由斯塔的方向前進著。

  這個隊伍的人數其實並不算多,也就是三四十人左右,但是所帶起的聲勢幾乎比三四千人還要雄偉,因為這個隊伍是由五個足有數十米高大,如同小山一般的巨型魔像,還有其他數十個大小不一,但多有數米高大的魔像組成的。每當那五個重達上千萬斤的魔像邁步落下,地面的悶響與震顫能傳達出十里之遠,無論是野獸還是飛禽,甚至那些強大的變異魔獸感覺到了這恐怖的氣勢都立刻遠遠避開。

  三十多個法師或站或坐或臥在那些魔像上,雖然年齡不同,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壯年的男子,但他們都是身著短袖粗麻,沒有任何的裝飾但卻有很多兜袋的怪異法師袍,神情或是肅穆或是冷漠淡然,面容上滿是滄桑粗糲。如果不是驅使魔像必須是法師的話,這些人看起來根本就是一些常年靠出賣勞力為生的苦力工匠。

  路上偶爾會有一些好奇心重的行人或者法師趕來遠遠地朝著他們打量,但都沒有任何人膽敢靠近的,包括那些附近領地的法師。稍微有眼力的都能從這些人的裝扮還有那巨大的魔像上看出來,這些人是從因克雷而來的高地法師。

  而且很明顯地並沒有帶著善意。

  忽然,這只隊伍停了下來,因為終於有一個人擋在了他們前面。

  這並不是個多麼強壯或者是氣場十足的人,只是一個打扮邋遢,容貌猥瑣的胖子,他都不大敢抬頭看看面前這些有如小山一般的鋼鐵傀儡,只是縮著脖子微馱著背看著自己腳下的地面,嘴裡還吞吞吐吐不清不楚地呢喃著什麼。

  似乎只需要操控魔像朝前輕輕的一腳,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做,這個不自量力擋在前面的胖子自然就會變作一地的肉醬。不過上面操控魔像的因克雷法師們並沒有這樣做,他們反而是全部都站了起來,如臨大敵地看著下面那個螻蟻一樣的胖子。

  “因克雷第二開拓戰鬥團,莫里·阿爾丁。”一個滿臉鬍鬚和亂發,猶如怒獅一般的老法師站在最前方,死死看著下面的胖子,聲音響亮如雷一般地喝問。“敢問閣下就是奧法復興會的休伊·格里芬閣下嗎?”

  胖子終於抬起了頭看向了上方,只是他的眼神還是有些躲閃,就像有些膽怯和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聲音也是細如蚊蠅:“...那...那些不是我們做的...”

  “警戒!戰鬥!陽炎清除序列!”老法師的身影猛地朝身下的魔像中縮了進去,只留下滿是怒意的聲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2 12:00
第二百一十三章 陷阱(五)

  奧術學院中,正在和風吟秋仁愛之劍商議的馬格努斯理事長忽然站了起來,滿臉凝重。風吟秋和仁愛之劍微微一怔,不過也旋即明白了必定有什麼事情發生。

  “奧羅由斯塔以東五百八十里之外有人觸發了一次陽炎爆。”理事長的聲音凜然如冰,看著風吟秋兩人,他又解釋說:“因克雷的戰鬥團應該就是在那個位置附近。”

  風吟秋和仁愛之劍相顧愕然。理事長這才在這裡和他們商議要如何防止這些人亂來,結果馬上就收到了這樣一個消息。理事長所掌控的晨光法師塔的十環奧術雖然只能作用於奧羅由斯塔之內,但偵查能力顯然不止於此。

  “...並非單純的陽炎爆,雖然元素法則層次極高,但是外溢的元素波動不強,這是通過高等奧術魔像釋放的受控類陽炎爆。肯定是因克雷的戰鬥團,他們在和人戰鬥。兩位,請跟我一起來,我們必須要去和因克雷公爵好好溝通一下。”

  略微考慮了一下,理事長走過去分別拉住了風吟秋和仁愛之劍,隨後他向前一邁步,週遭的景色一陣奇異地扭曲,然後他們就出現在了一個寬大華貴的大廳之中。大廳的窗邊,身著睡衣的因克雷公爵正一手摟著一個身材火辣的少女,一手端著一杯碧藍色的美酒,一邊和少女調笑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身後不遠處突然出現的三個不速之客讓公爵很是吃了一驚,手中立刻亮起了閃電的光芒,一個高環奧術眼看就要釋放出來,他懷中的少女也嚇得驚聲尖叫。好在公爵立刻辨別出了這三人,手中的閃電立刻消散,面上的戒備立刻轉化作了不滿和憤怒:“理事長閣下,這可是私人宅邸!”

  “對不起,公爵閣下,情況緊急。”理事長做了個致歉的手勢。“你的戰鬥開拓團似乎正在和人大打出手。”

  公爵眉頭一皺,轉身對少女耳語了幾句,少女連忙轉身離開了,然後他才看向理事長,面帶疑惑:“真的?他們可並不是容易衝動的人。而且他們帶著幾尊巨型魔像,我想沒有人願意主動去招惹他們......”

  “您還是盡快確認一下吧。奧羅由斯塔以東五百八十里,精確受控的小範圍陽炎爆。這個距離您應該已經可以通訊了。”

  公爵半信半疑地屈指彈了彈,他手上一個戒指彈出的奧術法陣在半空中一閃而過,他偏過頭去好像傾聽了一下傳來的消息,隨即面色一變,微微的殺意和怒意浮現出來。

  “真是不好意思,原來因克雷魔像的威懾力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大。或者是奧法復興會的膽量已經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預料。我必須馬上趕過去。”頓了頓,公爵又看向理事長,神情有些戲謔。“對了,理事長閣下,可能你很快就會收到歸亡者的抗議和警示,因為有人使用了一個廣域影響的九環亡靈系奧術。”

  “什麼?”理事長那原本一隻隱藏在眉毛下的雙眼猛地睜大,面色變得極為難看,這個老人頭一次露出了幾乎是失態的激動之色。

  “好像有大熱鬧可看了。”仁愛之劍沒心沒肺地對著風吟秋嘿嘿一笑。“風兄弟不想去見識見識?”

  法則性奧術的本質都是以扭曲世界法則來產生效果,亡靈系奧術就是扭曲的生命法則,借助生命自生可以不斷衍生擴散演變出無數可能的特性,高環的亡靈系奧術可以造成各種匪夷所思而又非常恐怖的後果。在不受外力抑制干擾的情況之下,只是一個八環奧術‘擴散性人類型致死瘟疫’,就可以在理論上滅絕整個大陸的人類。

  有鑑於此,即便是奧術帝國自身對於亡靈系奧術都有嚴格的管制和監察,歸亡者信仰和精靈德魯伊更是將使用亡靈奧術的奧術師視作不共戴天的仇敵,所以歷來光明正大地在戰鬥中使用廣域高環亡靈系奧術的奧術師實在是少之又少。但就在今天,距離奧羅由斯塔五百里之外的地方居然有一個九環亡靈系奧術被釋放了出來。

  “理事長閣下,公爵大人,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們兩人願意效勞。”風吟秋立刻正色對理事長說。固然是他也極想去見識一下這讓理事長都變色的九環亡靈系奧術,也猜到這種層次的奧術一旦失控就是難以言說的大災難,在情在理也要儘可能地幫上一把。

  “好吧,諸位,那我調動學院的序列把我們一起遠距離傳送過去,請不要抗拒。”理事長閉起了眼睛。數秒之後,周圍的景色開始扭曲,一陣令人眩暈的震盪之後,他們就已經從公爵的華麗大廳中來到了光天化日下。

  一陣熱浪吹來。這不是令人窒息的熱浪,而是要讓人烤熟的熱浪。如果只是沒有防護手段的普通人暴露在這熱浪之下,數秒中就要變成一團熟肉,而這只不過是陽炎爆掃蕩之後留下的些微餘韻,連餘波都算不上。

  他們並沒有站在實地上,而是出現在半空中。理事長傳送的位置本應該是地面,但是他們腳下什麼都沒有,無數焦黑的晶體在距離他們至少百米的下方鋪滿了地面,還有一些熔岩似的暗紅色液體如小溪一般在其中的溝壑中緩緩流動,這種怪異的地貌一直延伸出去,直至視線盡頭也不見邊際。

  宛如死獄,毫無生機。這還是風吟秋和仁愛之劍第一次看見陽炎爆在這物質世界肆虐後的景象。目之所及儘是一片結晶化的焦土,在缺乏強大法則保護的情況下沒有任何單純的物質能在火元素疆域的投影下保持形態,悉數從最基本的元素結構分解然後散佚,只留下一些地元素凝聚的殘渣結晶。

  風吟秋看也不禁微微吸口涼氣。這奧術雖然是術器之道,但純以攻伐威力而論也確實太過驚人,按理事長所說這還只是受限制的一次陽炎爆,就已經是將這樣大片土地徹底化作死獄,連地面也剝去不知幾十米厚的一層,其上的任何鳥獸甚至蛇蟲鼠蟻都絕沒有任何倖存的餘地。

  不過也並不是說這片焦黑土地上就是空蕩蕩的一片死寂,恰好相反,在不遠處幾個巨大的身影正在相互衝撞,發出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音,不時隨著奧術靈光的閃現就會有海量的能量散逸出來,理事長和公爵的注意力一來就被吸引了過去,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那場怪異的戰鬥。

  那場戰鬥中最為顯眼的是一個略駝著背,佝僂著身軀的痴肥身影。其實乍一眼看去這就是個略顯得猥瑣和呆滯的中年胖子而已,但這個胖子足足有近百米高大,其他原本雄偉可怖的金屬魔像圍繞在他身邊簡直就像是一群玩具而已,雖然這些魔像上躥下跳不停地衝撞攻擊,不時還能發射出一道道的奧術,但是在這巨大胖子的面前都只顯得無力而可笑,那些奧術打在胖子身上只能崩下一些表皮而已,而胖子偶爾的伸手一抓卻就能抓住一個小號的魔像,像是小孩對待不喜歡的玩具一樣,隨手就拆成了一地的零件碎片。

  “...那些...那些不是我做的...那些不是我做的...”

  這個巨大的胖子一邊隨手拆卸著魔像,一邊嘴裡還在嘟囔著一些重複的話,從語氣上來說這好像應該是自言自語一樣的低聲念叨,但是從這個足有百米高大的巨大身體中發出最終就變成了震耳欲聾的聲音。當然,這並不是個真正的人類,人類的軀殼外形絕承受不起這樣的體積和重量。仔細看去,可以分辨出那個巨大胖子的身軀其實是由無數屍骸糾纏糅合到一起組合而成,其中有人的,還有各式各樣的動物的,甚至飛禽和昆蟲也包括在其中,這些各種屍體組合結合得非常緊密,彷彿真的成為了一個整體,連這個胖子臉上最細微的表情都能表現得清清楚楚。

  “...這是‘屍骸巨魔’。”看著這個怪異的巨大胖子,理事長的面色依然凝重,不過似乎又有幾分放鬆。

  “理事長閣下先不要放鬆,這個亡靈奧術雖然擴散性不強,但並不等於沒有。”公爵的臉色則是更加難看了,尤其是看著那些被輕鬆捏碎拆開的魔像。幸好這些魔像中都沒有人,所有的因克雷法師都在那十尊最巨大的魔像當中。“這麼巨大的屍骸巨魔,他至少事先製作了數千具作為核心的活性屍體埋藏在各個地方,只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讓核心活屍把一個地區的動物全化成基材。”

  “呵呵,這胖子居然這樣厲害?看來這奧法復興會也不是那麼地弱雞,也不枉我還加入過一段時日。”仁愛之劍饒有興趣地看著前方的屍骸巨人。他不能和理事長公爵一樣運用飛行術,此刻雙手抱胸穩穩當當地站在一面力場牆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理事長閣下,這奧術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就是變個大號娃娃出來陪這些魔像玩過家家麼?”

  理事長沒有理會他,開口對著巨人大喝:“休伊,你在做什麼?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嗎?你這樣只能是害了珍妮......”

  被奧術共鳴放大之後的聲音滾滾蕩蕩地傳出去,屍體組成的巨大胖子似乎也聽到了,轉過頭來看著理事長。那猶如小屋一般大小的眼眶中居然還是有著眼球的,那是上百顆的人類頭顱粘合在一起形成的詭異球型,每一個人頭都將眼睛睜得大大的茫然地注視著眼眶外的世界。

  “...那些...那些不是我做的...那些不是我做的...你們走開......”

  巨大的屍體胖子癟著嘴巴,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樣,唸唸叨叨地就只說著這樣一句。陡然間,他眼眶中的那些人頭都張開了嘴巴,從數百張嘴裡噴出的灰白色霧氣匯合成一道半虛半實的光芒朝著半空中的四人激射而去,無數隱約可見的人臉在這光芒中此起彼伏,這赫然是由無數陰魂化了的靈體凝聚出的攻擊。

  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並沒有對理事長和公爵造成傷害。作為站在大陸最頂尖一層的法師,就算他們兩人完全不做出反應,只憑身上的觸髮型奧術序列幾乎就足以面對任何突然襲擊,兩道灰白色的射線雖然將他們的身形完全籠罩,但一旦接近他們的身體就煙消雲散。

  風吟秋則是身形一晃,在力場巨手的作用下輕輕鬆鬆地躲開了過去,純粹以反應而論他當然要遠勝公爵和理事長,這兩道灰白射線來得雖然突然,在這樣的距離下也打不中他。

  相對來說仁愛之劍就尷尬了許多,他的反應能力無疑是四人中最強最快,但他身上卻沒有定序防護法術,甚至連該用什麼奧術來防護這樣的攻擊也不明白,腳下站著的是幾乎沒有摩擦力的力場牆,再要用出另外的力場牆來借力離開也來不及了,他乾脆胸膛一挺,怒喝一聲身上的氣勁勃發,原地不動硬受這一擊。

  嗤的一聲輕響。雖然從屍骸巨人眼眶中射出的只是兩道射線,但相對於空中的四人來說就是宛如瀑布般的洪流。這兩道浮現著無數人面孔的灰白洪流直接將仁愛之劍的身影給淹沒了,然後他就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好在掉下去並沒多遠,他又重新在一道力場牆上站住,發力跳了上來站住。

  “哈哈,果然這胖子還有些意思。”仁愛之劍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碎,但還是行若無事般地哈哈大笑。這些以陰魂衝擊為主的攻擊也許對普通奧術師來說是致命的,但是對於他這樣武道拳意純粹剛猛的先天高手卻沒什麼用,剛才掉下去也只是罡氣勃發的時候將腳下的力場牆給踩碎了。

  就在這時,下方四面包圍著屍骸巨人的魔像抓住了這個機會,兩個巨大魔像相互伸出了手臂組合在了一起,四條手臂環繞的空間中一團無比耀眼的光亮飛速地生成,變大,擴散,然後化作一道通天徹地的巨大光柱噴出將屍骸巨人的上半身完全淹沒在光亮中。

  在此之前,這些魔像施展的攻擊性奧術並不少,各式各樣的火焰閃電強酸還有力場衝擊全都在屍骸巨人的身上炸開過,但是都沒有造成什麼效果,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肢體碎片從巨人的身體表面剝落下來,這些屍體對於各種元素傷害的抗性顯然極高。而其中兩個格鬥型魔像沖上去的物理攻擊也同樣如此,那些能輕易斬斷地行龍肢體和岩石的複合金屬刀刃也沒辦法對那些屍體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就算斬斷一些下來,那些屍骸就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樣活動著重新朝屍骸巨人的身體上撲去,眨眼之間又重新融合到了一起。反而當屍骸巨人抓住魔像的時候,這些力大無窮的奧術傀儡卻根本沒有多少反抗之力。這上萬屍體組合而成的巨大軀殼可並不僅僅是在體型上巨大而已,完全擁有著和體型相配的力量和堅韌。

  不過此刻在這一道巨大的光柱之下,屍骸巨人的身軀終於受到了明顯的傷害,光柱大概只持續了半秒鐘,兩個巨型魔像生成的那一團光亮就徹底熄滅,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那一道恐怖的光芒之柱,只留下一個如同融化了一半的蠟燭一樣的巨人殘軀。

  巨大的熱浪再一次拂過這片地區,空氣彷彿就要直接燒起來一樣,也就是這片區域中再沒有任何能夠燃燒的東西,否則在這片熱浪之下立刻就要化作火焰。剛才那一道巨大的光柱赫然又是一次濃縮並控制在一定範圍內的陽炎爆,火元素疆域在限定的空間和時間裡匆匆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就將一切所接觸到的物質都蒸發掉了,之前還在各種元素奧術面前顯得異常堅韌的那些屍骸在純粹火元素投影的威力面前再也抵擋不住,如熱水面前的雪堆一樣紛紛融化,不過還是留下了最中央的大概三分之一的體積。

  “好傢伙!公爵閣下,看來你們因克雷的戰鬥魔像還真有幾把刷子呢。”看到這樣的一擊,仁愛之劍也忍不住出聲稱讚。風吟秋看得也是暗暗點頭,這種經過精確控制的陽炎爆顯然更為實用和便捷,能將八環奧術改造操控成這樣,因克雷的戰鬥魔像果然足以自傲。

  不過公爵和理事長兩人並沒有因此而露出輕鬆的神色,他們依然死死地看著戰場上。

  和光柱同時一起熄滅掉的還有兩尊魔像上的許多奧術水晶,其中一座魔像幾乎是完全地停頓了下來,從裡面跳出了幾個法師,轉身又鑽進了另外一尊還能動的魔像中去。顯然這一發陽炎攻擊對著魔像來說也是極大的損耗,不過相對來說,幾乎被蒸發掉了一大半的屍骸巨人受傷更重,殘缺的身體連自己的重心都似乎無法維持,歪歪倒倒地後退了兩步之後就轟然摔倒在地。

  地面在轟然巨響中震動不休,這屍骸巨人的殘軀就算只剩下一小半,也有猶如一座小山的驚人質量,而這震動並沒有因為屍骸巨人的不動而減弱或者停止,反而是越來越強烈,陡然間有幾處地面崩碎開來,無數屍體宛如噴泉一樣湧出。這些屍體噴泉並沒有散逸開來,而是一起在半空中匯聚成一條屍體的河流朝著地上屍骸巨人的殘軀衝去,轉眼間就覆蓋在殘軀之上,然後交融糅合在一起變化蠕動,不過數秒鐘之後那個巨大的屍骸巨人又完全恢復了原貌。

  “好痛...好痛...那些不是我們做的,那些不是我們做的......”屍骸巨人用看似非常緩慢的動作爬了起來,口中依然念叨著那句話,隨手拉過了那邊不能動彈的魔像,雙手幾下搓揉就將之揉成了幾截,然後慢騰騰地轉過身來,對著剩下的幾個魔像走去。而那剩下的魔像好像喪失了鬥志似的,居然不再嘗試發動進攻,而是朝後退去

  “公爵閣下,看起來你的魔像不是對手啊,你怎麼不下去幫忙?”仁愛之劍看著公爵問。

  “我也幫不了什麼忙。”公爵的語氣和表情一樣的陰沉。“既然他早準備得有備用的龐大活屍群,我們對這個屍骸巨魔的攻擊就只會轉化成其他生靈的死亡。這裡消耗的屍骸,他都能從其他地方轉化再補充過來,除非從根本層面將這個屍體傀儡給瓦解......理事長閣下,你難道要讓等著這個屍體巨魔一直走到奧羅由斯塔去嗎?”

  “...不借助學院的奧術序列,我也沒辦法拆解這個九環奧術...”理事長的臉色同樣難看。

  這話讓風吟秋和仁愛之劍都忍不住側目,想不到這兩位站在大陸最頂尖的奧術師都居然對面前這個屍骸巨人束手無策。看到兩人的注目,理事長也長嘆一口氣解釋說:“法則性奧術本質上都是撕裂或者扭曲世界法則來產生的,所以召喚的元素也好,塑造出的力場或者其他什麼也好,都會被世界本身的力量所修正。但只有亡靈系是不同的,它扭曲的是生命法則,而生命本身是不會被世界所修正和排斥的,所以這個奧術會持續很長時間......”

  “幸好排斥和修正會以另外一種方式顯現出來。”公爵忽然開口,看向了遠處。

  其他三人也正有所感,抬頭看去,遠方的天際,兩隻形貌怪異的東西正從兩個方向朝這邊飛來。

  奧術學院,一片黑暗中光芒漸漸亮起。

  一個老婦人和少女的身影走進了空蕩蕩的法師塔中,而法師塔正中水晶容器中的沐沁沂依然是雙眼緊閉,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外面的來人和變化。

  “真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還得要靠著馬格努斯不在,才能偷偷摸摸地進來學院呢。”老婦人先搖頭嘆了一口氣,再看向旁邊的年輕女子。“不過斯蒂芬妮你真沒有必要冒險來的,如果馬格努斯設定好了什麼防護措施甚至陷阱,我可不一定能保護得了你。”

  “不,我一定要來的。”年輕女子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因為她可以算是我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朋友。”

  走到水晶容器前,年輕女子看著在中間的沐沁沂。她看得很仔細,眼神也很柔和,不過很快她就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伸手觸碰下面用以操控的法陣,然後在浮現出的奧術光屏上點了點,周圍的奧術法陣微微閃爍了幾下然後又沉寂下去。

  “好了,走吧。其實這對神職者來說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結局。”老婦人拍了拍年輕女子的肩膀,兩人掉頭走了出去,照明的水晶熄滅,一切回歸黑暗,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2 12:24
第二百一十四章 陷阱(六)

  前方是一片純淨,無邊無際的海洋。

  雖然這片海洋中沒有任何的魚蝦動物,沒有任何的水草藻類,甚至連光線也沒有一絲,但是在沐沁沂的感官之中這片海洋卻並不顯得絲毫的死寂和恐怖,反而只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無比親切。並非是生機,溫暖柔和等等概念所帶來的親切,而是無邊,深邃,和自身的精神和靈魂完全契合的極度寧靜和安穩。此刻她正努力地朝著那裡緩緩地游去。

  其實她並不能動,連眼睛也是緊閉著的,這一切都是精神層面的感知。在感受到了前方那片無盡汪洋的時候,肉體的存在就已經是可有可無了,甚至只是一種束縛。她知道,隨著自己慢慢和這片無盡汪洋的靠近,她原本虛弱殘破的精神會逐漸被這片汪洋慢慢撫平。

  忽然間,她感覺到一股推力從後傳來,她幾乎是以之前上百倍的速度朝前前進,前方那片無盡的汪洋大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接近。

  這並沒有讓沐沁沂感到欣喜,心中油然泛起的反而全是驚駭和恐懼。她自己也非常清楚前方那片無盡汪洋有著何等的力量,但若是靠近的速度太快,撫平的不止是她精神和靈魂上的傷勢,還有精神和意識本身。

  想要抽身而退已經來不及了,在這股‘推力’之下她已經連自己的肉體都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純粹的精神之中只有前方那一片包容一切的無盡汪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很快地,在逐漸接近的汪洋氣息的影響下,她連恐懼這種情緒也開始溶解,只剩下那彷彿根植於靈魂深處的親切感和平和。她知道,前方那片汪洋就是代表了世界根源之一的水元素疆域,是所有追求元素道路之人的靈魂的最終歸宿,無論是歐羅還是神州大陸,無論是元素德魯伊還是五行道門,追求的其實都是進入這片根源之海,將自己融入其中與天地世界永恆共存......

  不,還是有些微不同的。因為從神州道門來說,並不覺得這片純粹的元素之海就是真正永恆不朽的世界根源,五行真靈也並非他們信奉的神物,只是借之堪破塵世一窺天機的至寶。

  五行五行,五中之一行,大道至簡也必定至全,萬中唯一,一中存萬,世界與大道本為一體。

  沐沁沂忽然想起來神水宮入門心法總綱中的一句話。據說包括厚土門,天火山等等其他五行宗的秘典上都有這一句,這是五行宗的總綱。

  對了,這片看似至純至大的無盡元素疆域,在更深層次上必定也是和其他疆域聯繫在一起的。這個世界是在不斷變動運轉著,生生不息的,也是一體的。

  面對著越來越近,幾乎已經是在眼前的無盡汪洋,沐沁沂沒有按照本能地單純投入其中,而是更進一步徹底敞開了自己的精神,嘗試從更寬廣更深邃的角度去主動擁抱它。

  ###

  “有時候我不得不承認精靈們那些老套的話其實還是有些道理的。生命是這世界上最神奇最不可思議的力量,即便是站在奧術師的角度來說,那確實也是最獨特最有擴展性的第五大元素。”

  理事長看著從遠處從不同方向飛來的兩隻怪異身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們看,這世界對於扭曲生命法則的排斥都和其他元素排斥的方式不一樣。”

  “沒錯。”公爵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也忍不住發出一個語氣怪異的感嘆。“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些死腦筋的信仰者是這世界不可缺少的東西。”

  那兩隻飛來的怪異身影速度極快,不久之前還在十多里之外,數息之後就已經來到了眼前,其中之一赫然是一隻身軀龐大的巨龍,只是干枯的軀殼,很多地方已經露出骨架的破爛身軀,還有眼眶中的一片漆黑都在說明這其實只是一隻巨龍的屍體。

  另一隻則是一個身軀相對來說大一些的白頭鷹,不過飛到這裡之後身軀陡然開始扭曲變化,轉眼間就成為了一個身著羽毛披風的年輕男子,尖尖的耳朵和極為俊秀的外貌都說明這個男子居然是一個精靈。

  “諸位,希望你們都和這個骯髒的褻瀆生靈者無關。”精靈男子冷冷地看著半空中的幾人。

  “不,有關的。這是我上司一時興起做出來的大號玩偶,我正在看他拆魔像玩。你有什麼意見要提嗎?”仁愛之劍看著這個精靈德魯伊露出一個不大友善的怪笑,看來他對這個種族頗有惡感。

  精靈的臉上湧上一陣怒意,但不知是他知曉實情還是看出了絕對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居然對仁愛之劍挑釁一聲不吭。

  相對來說,那隻看似完全沒有人樣的屍體巨龍反而口吐人眼,說出來的話極有條理:“德魯伊閣下,這位是奧術學院的馬格努斯理事長和因克雷公爵,還有他們的兩位西方客人。他們必定都是想要制止這個褻瀆法術而來到這裡。我們現在不能把精力放在無謂的爭執上,必須盡快毀滅這個褻瀆法術。”

  “說得對,大祭司閣下,這還要靠你們兩位幫忙。”理事長對那隻屍體巨龍點頭致意,準確地說是對著巨龍屍體胸口處鑲嵌的一個老人。那個老人的半截身體都完全融入到巨龍屍體當中去了,只留下小半截身體勉強浮現在外面。

  “這是歸亡者教會在奧羅由斯塔的大祭司。”理事長對風吟秋兩人解釋。“他和那位精靈德魯伊都是感知到了這個奧術扭曲的生命法則第一時間趕過來的。在有關自身信仰領域之內,他們的感知是我們奧術師無法比擬的。”

  “那這條巨龍就是那位大祭司的那個亡者形態了。”風吟秋忍不住仔細端詳起那隻屍龍來。他之前也見過這些有些怪異的神職者,與其說他們是信仰死亡的平靜,不如說是直視生命本身的尊嚴,所以和信奉生命的精靈德魯伊們同樣視扭曲生命的亡靈奧術為大敵。

  至於亡者形態,則是這些歸亡者們奉獻出自己生命中的所有餘光,與‘死亡’徹底相結合之後呈現出的一種短暫狀態。這條巨龍雖然也同為屍體,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片深層悠遠的平靜,似乎無窮的時光都永恆鎖定在這一刻,和那個屍骸巨人表現出的扭曲噁心,看了就令人頭皮發麻的氣息是截然不同。

  而不遠處的屍骸巨人的反應也許更能說明這一點。他幾乎是和理事長他們同時發現的兩個後來者,那上百人頭匯聚而成的眼睛朝遠處掃了一掃,無數屍體黏合而成的胖臉上立刻就浮現出一個活靈活現的緊張表情,然後這個屍骸巨人就彎下了腰半蹲下去,伸出胖胖的雙手插入了地面。他的身軀實在太龐大,所以看起來動作顯得很緩慢,直到歸亡者大祭司都來得及和理事長介紹以及閒聊幾句,他的雙手才從地面上捧起一大團結晶乾燥的泥土,朝著半空中的歸亡者巨龍丟了過來。

  從遠處來看起來這個攻擊有些可笑,一個身材臃腫的胖子慢吞吞地從地上挖起來一大坨泥巴,扔向身邊不遠處一隻相對他來說只有鴿子大小的龍。但是作為在近處的幾人卻完全能感受到這一扔的破壞力,幾塊足有小山般的結晶岩石夾雜著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石帶著巨大的呼嘯風聲暴雨一般地襲來,這屍骸巨人的力量實在大到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就算是其中最小的指頭大小的石子也帶著足以將普通人擊斃的力道。

  嘭的幾聲悶響。這一扔覆蓋的面積太大,歸亡者巨龍的身軀不小,終究是沒閃躲得過去,被幾塊岩石打中了,乾枯的身體上立刻就出現了明顯的凹陷,半空中的身形也是一歪。而那個精靈德魯伊面對這樣的攻擊更是嚇得面如土色,總算他體積小反應快,化作一隻游隼類的鳥飛速逃竄開去。

  “嘿,這些傢伙戰鬥力不怎麼樣啊。”仁愛之劍看了忍不住嗤笑一聲。

  其實他們這邊四人同時被籠罩在屍骸巨人的這一扔之下,但這種傻大粗苯的攻擊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過粗陋,仁愛之劍隨手一拳擊出,飛向他的岩石俱都粉碎成粉末。理事長和公爵壓根都不去理會,飛到他們面前岩石無論大小無論來勢有多兇猛,全都忽然間喪失了力道,如雨一樣紛紛落下地面去。風吟秋則依然是靠著力場巨手游魚一般地朝旁滑開躲過去了。

  被擊中的亡者巨龍同時咆哮了一聲,聲音嘶啞而蒼涼,那嘶吼聲中屍骸巨人身體外側不斷有屍體開始瓦解崩落,半空中這些屍體就飛速地腐朽崩壞,落地的時候幾乎全都已經化作了飛灰。

  只是這一聲咆哮,就比之前那些因克雷魔像除了陽炎爆之外所有高階奧術對這個巨人造成的傷害更大許多。這巨人的身體就像是個沙雕被雨淋濕了一樣,明顯縮小了一圈之外還坑坑窪窪殘缺不全。

  “原來如此。”風吟秋點頭。也難怪理事長和公爵對這位歸亡者大祭司的到來表現出欣慰,在他們步入徹底消亡之前的一小段時間裡,將‘死亡’這個概念具現化在這凡世間,可說是亡靈奧術的天敵。

  地面震動,又有無數的屍體如同噴泉一樣湧出,附著在屍骸巨人身上,屍骸巨人的身軀扭動變化著,居然不再維持原本那個痴肥男子的外形,而是化作了一片如軟泥怪一樣不停蠕動的屍體堆。那屍體堆上不斷裂開大大小小的洞穴,各種各樣的岩石碎塊如出弩的箭矢一樣朝著空中的亡者巨龍而去。而同時,那些原本扭曲無序地糾結在一起的人類屍體全頭朝天昂起了頭顱,張開黑洞洞嘴迸發出無數道帶著模糊人臉的灰白色霧氣朝著空中的幾人射去。

  “這怪物是要拚命了?”仁愛之劍在灰白霧氣形成的暴雨之中巍然不動。這些陰魂在精神方面的衝擊不能給他帶來絲毫的傷害。

  “...這是屍骸巨魔的本能判斷,施術者好像已經沒有直接操控了...他是怕歸亡者擊潰這個奧術時連帶著攻擊到他,還是怕我查出他的蹤跡......?”理事長的眉頭皺成了一團,看上去就像一團覆蓋了大半額頭的絨毛頭飾,依稀露出下面的眼神中滿是疑惑。“兩位,麻煩儘量干擾一下這個怪物,我掩護大祭司閣下,他似乎正在追尋這個奧術的源頭。”

  “不消理事長你說!”仁愛之劍自告奮勇地大叫。“來而不往非禮也,剛才這胖子居然敢對我出手,我也正要來好好領教一下這九環奧術到底有多厲害!”

  話音一落,仁愛之劍就迎頭朝著下面衝了下去。似乎是為了迎擊他一樣,下面屍體堆中噴發而出的岩石頓時就有一部分朝著他而來。

  風吟秋卻沒有動,依然在力場巨手上站在半空看著週遭的情況。在體內遠超人類極限的強大氣血氣息之下,周圍嚎叫的陰魂也根本不能影響他半分。他不出手,是因為之前因克雷魔像所發出的陽炎爆就已經證明了從物質層面上是無法擊潰這個屍體巨魔的,這個屍骸巨魔不過是九環奧術呈現出的外在效果,就如同召喚出的元素傀儡一樣,奧術本質在就不會被消滅,他縱然用五行神光把這裡的所有屍體化作烏有,埋藏在其他地方的屍體也會自然增殖補充。

  如今的情況在他看來有些怪異。公爵已經飛到下方去和他手下的那些法師匯合了,這場戰鬥似乎單純只是復興會和因克雷之間的衝突,但那個屍體巨魔不斷地在口中念叨的那句話卻顯得尤為奇怪,看似只是一個智力有缺陷的痴肥男人的無意義念叨,但能運用九環奧術的人,無論看起來怎麼像一個弱智,都不可能真的是。如此大動干戈的一場戰鬥,背後必定有什麼更深層次的原因。

  眉頭緊鎖的理事長無疑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只是再想要深究什麼也必須要等到結束這場戰鬥之後。他揮手之間,一個力場系的高環奧術就橫跨在了歸亡者巨龍的身前,所有飛向巨龍的岩石都開始朝著兩邊滑過。

  被暫時護住的亡者巨龍看起來卻是一副不怎麼好的樣子,那原本乾枯的身軀越發地枯萎了,胸口處的大祭司幾乎全融進了屍龍的身體裡,只留下一張模糊的面孔。這個亡者形態其實是歸亡者步入真正寂滅的前奏,現在看來這前奏已經到達了極限。

  下方那一大堆屍體的反擊在這時候也步入了一個更猛烈的地步,從屍堆中拋射上來的不再只是岩石,而是抱成了球的屍體。這些人和各種動物昆蟲的屍體還在盡力揮動著被異化拉長了的肢體拚命想要抓住接觸到的任何東西。這種屍體顯然帶有相當強烈的法則性能量,對岩石非常有效的力場奧術居然對其產生不了什麼效果,只是一旦靠近那隻亡者巨龍這些屍體就會飛快地朽爛成灰。

  而對於下墜的仁愛之劍來說,這些什麼都無所謂了。

  他下墜的速度並不快,頭下腳上地在半空中一邊滑落,一邊還一招一式地擺起了拳架,擺得心無旁貸,彷彿正在自家的練功房內琢磨功法,任憑什麼岩石什麼屍球飛砸過來他的全不理會,只是那些岩石和屍球碰到他的瞬間就會粉碎成細末,好像這些都不過是些光影幻象,在純粹真實的他的面前只能化作烏有。

  終於他的拳架完成,人也剛好下落到了那個巨大屍堆上方,一拳擊出。

  就像一個很有力的落石砸在了一團很有韌性又很柔軟的果凍上,這個上萬屍體組成的屍堆猛地蕩漾了起來,上面每一具屍體,無論是人是動物還是昆蟲都高高昂起了頭顱面露痛苦之色。一時之間拋射的石塊也好,從屍體嘴中噴射出的灰白霧氣也好全都停了下來,每一具屍體伸展在外的每一根肢體都在拚命掙扎拚命甩動,好像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痛苦要從這個屍體堆中解脫出來。

  不過只是一兩個呼吸之後,這片動盪就平息了下來,這片屍堆就像是暴怒了一樣,猛地翻身捲成了一個大圓球,將還沒來得及從中脫身的仁愛之劍包裹在了最中央。

  這時候,上空的歸亡者屍龍已經徹底乾枯成了一具骷髏龍架,只有眼眶中的一片黑暗還是那麼地深幽寧靜,歸亡者大祭司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從骨架縫隙中傳出來:“...這個褻瀆法術的始作俑者已經完全無法感知,他非常地小心,在完成了這個法術之後就沒有再進行操控,剩下的只是事先製作好了的扭曲本能......”

  理事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現在我只能湮滅掉這個奧術,讓這些遭受苦難的生靈重歸平靜。理事長閣下,希望從此以後不要再有這樣的奧術出現,否則每一個歸亡者都會竭盡全力將所有扭曲生命的奧術從這世界上抹去,即便是奧術學院再以研究奧術的名義也不能制止我們....”說完這些,只剩下一個骨架的屍龍掉頭朝著下方的屍堆衝去。

  骸骨屍龍在下衝的過程中就開始不斷地朽壞,最後以一把朽骨的姿態衝入了那一堆屍體之球中,然後那一堆正在朝中間拚命蠕動的屍球猛然停了下來,隨即在一秒鐘之內就像跨過了數百年的時光一樣,飛速地腐朽崩壞成為一地的灰燼。

  地面再也沒有震動裂開,沒有無數屍體湧出,這一個九環奧術就這樣被徹底終結了。

  “哈哈哈哈......嚇了我一跳,還想著和這九環奧術好好較較勁的,可惜這收屍人老頭來壞事。”一地的灰燼之中,只有仁愛之劍在哈哈大笑,之前被那屍體裹入內部壓榨,似乎對他沒什麼影響。

  半空中的風吟秋卻沒有在意這些,他甚至都沒有看向下方,而是望向奧羅由斯塔的方向。他知道有歸亡者和仁愛之劍的合擊,這個九環奧術被擊潰是必然的,他更在意的是理事長的反應。就在剛才屍龍下衝的時候,眉頭緊鎖地思索著的理事長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一樣,身體微微一抖,然後就那樣原地消失了。

  就在這時,一股微弱而微妙的悸動從奧羅由斯塔的方向傳來。這種感覺很奇妙,並不強烈,普通人根本就感覺不到,但是在能夠感覺到的人眼中,這是整個世界和更深層次宇宙的一次共振,悠遠深邃無可比擬。

  “這...這是......”風吟秋愕然。這種感覺他隱約記得,只是沒想到在這歐羅大陸中再度重逢。

  遠處,已經撤退出足夠距離的因克雷法師們正在從魔像中一一爬出,為首的幾個正在一臉尷尬地向公爵講述他們和這個九環奧術戰鬥的起因和過程,而這時候公爵顯然也感覺到了這股波動,扭頭一臉愕然地看向奧羅由斯塔的方向。

  幾秒鐘之後,公爵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他的神色頓時變得非常奇怪,有恍然,有彷彿看了最荒誕的荒誕劇之後的愕然,更多的則是惱羞之後的憤怒。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2 12:24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陷阱(七)

  “這...這是......?”

  站在水晶容器之前,看著懸浮在其中的那個東西,風吟秋和仁愛之劍兩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那是一小團波光粼粼,流轉不休,充滿著無限悠遠之意的水。明明沒有什麼顏色,和水晶容器中原本的溶液應該是沒有區別的,但任何人只要看過一眼就會分辨出來,那一小團水彷彿是一片無盡的汪洋濃縮成了拳頭大,卻又完全無損其中的浩瀚和宏大。

  “這算是......玄冥真水?”雖然暫時無法分辨出這水到底是什麼,但如果按照神州道統來說,風吟秋只能認為是這個東西了。在五行宗來看,這可是僅次於五行真靈的天地至寶。

  “那女人變成了這個?一灘水?”仁愛之劍臉上的表情卻是非常古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於這個意外,我只能說非常地抱歉......我,還有奧術學院,對此表示十二萬分的歉意......”一邊的理事長滿臉鐵青,風吟秋還從來沒見過這個老人有這樣難看的臉色,可能連整個奧羅由斯塔都沒什麼人看見過這位歐羅第一奧術師露出這樣的神情。

  “這個......”風吟秋一時間也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按照普通人或者是奧術師的角度來理解,沐沁沂這確實是死了,不過若是以神州五行宗的說法,這可是身與道合,許多五行宗長老終其一生也就是為了達到這一步。

  “這是一位偉大德魯伊通往元素疆域與世界本源結合之後給這個物質界所留下的最珍貴的餽贈。就算是在元素教會,這樣的純粹之水也會被當作聖物供奉起來。我們完全用不著傷心遺憾,應該為這位非凡的元素聖者獲得了這樣的昇華而衷心地高興。”

  風吟秋還在猶豫,一旁的精靈德魯伊卻先開了口,言語和神情都滿是歡喜讚歎,這倒真不是說風涼話,而是在神職者的觀念中,與自身信奉的領域合二為一這確實是最為榮耀和求之不得的最終歸屬。

  這個精靈德魯伊在之前對付那個九環奧術造出的屍體巨怪的時候被嚇得落荒而逃,但在巨怪消亡後立刻又重新出現,當他正準備要施法恢復那被陽炎爆肆虐後的焦黑土地,同樣感覺到了那一陣玄妙波動,於是立刻趕來了奧羅由斯塔。理事長和這些精靈似乎也有一定程度上的默契和合作,就放他來到了這裡。

  “放什麼狗屁?你這長耳朵的腦子裡都是昆蟲大便嗎?這分明是一場陰謀!一場暗殺!”精靈的話卻讓仁愛之劍立刻咆哮起來,剛才他一臉古怪啼笑皆非地和風吟秋所說的還都是神州話,現在滿臉義憤的卻是歐羅語言。“你剛才沒聽到理事長閣下說的嗎?這是奧法復興會那些瘋子的詭計!他們利用這位無辜女士的生命來進行他們的陰謀!”

  “是的,這是一場陰謀,我們都被算計了。他們用那個九環奧術吸引了我們的注意,趁我們不在的時候悄悄過來更改了元素感知法陣的設置。”

  理事長面色沉重地點頭承認。他當時連告知風吟秋和仁愛之劍都來不及,醒悟到的第一時間就瞬間傳送回來,卻還是來不及了。他並沒有對風吟秋兩人遮掩或者是隱瞞什麼,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也許他們兩人暫時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因果,但事後肯定能從其他人口中得知,至少因克雷公爵就肯定已經猜出了那場鬧劇的真相。

  “放大到了極限的元素感知等於是將沐女士的精神直接推進了元素疆域,強行造成了她的靈魂和元素疆域的融合。復興會是要把這種靈魂和元素疆域的深層共鳴當做道標,來幫助他們迷失在星界的浮空城殘骸定位回歸道標……還是我大意了,完全沒有想到有這樣的可能性,沒有做到防備,實在是對不起。”

  理事長很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失誤,仁愛之劍也就沒再繼續表演憤怒不平,看了看旁邊神色不善的精靈德魯伊,問:“既然這傢伙說那是什麼元素聖者夢寐以求的最佳歸宿,那豈不是每個元素德魯伊都要排隊來你們學院用這個什麼元素感知法陣了?”

  “不可能。德魯伊最基本的理念就是崇尚自然,這種奧術手段是他們所深惡痛絕的。”說到這個,理事長的面色又變得微微有些怪異。“而且從理論上來說,普通德魯伊的精神也絕對經受不起這樣程度的感知催化,在投入元素疆域之前就會先精神崩潰喪失自我,帝國時代曾經做過不少這方面的實驗……咳,這確實非常地殘忍…而這位沐女士的精神力和對於元素的親和度,在我來看離承受這種催化的距離還非常地遙遠,我完全看不出來她能承受這種催化的可能性,所以根本都沒朝這方面去想…從這一點上來說,復興會方面似乎對她有著異乎尋常的瞭解和信心……”

  “是這樣?”仁愛之劍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轉過頭來看著風吟秋怪模怪樣地嘿嘿一笑。“呵呵,我們是不是該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風吟秋沒說話,只是眯了眯眼睛,眼裡有寒光閃爍。不管沐沁沂這樣到底是死於非命還是因禍得福身與道合,這個陰謀背後的惡意都是毋庸置疑的。

  理事長繼續說:“當然,無論如何這場意外還是和我疏於防範脫不開干係。我會對你們儘量做出補償的……”

  仁愛之劍嗯了一聲,頗為滿意地點頭:“理事長你這樣說,那位橫遭慘死的女士若是在天有靈,也會很欣慰的了……”

  “我再重複一遍,這位投入元素疆域的女士並沒有死亡。”一旁的精靈德魯伊不知道是不是特別看不慣仁愛之劍,恰時站了出來。“即便事實是如你們所說的,她融入元素疆域是因為一場充滿了惡意的陰謀,但結果確實是完美地,這一片純粹之水就是證明。只要她願意,她的靈魂是可以借此為基點而返回物質界的.......”

  “什麼?真的?”這話讓風吟秋一愣,看向理事長。

  理事長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似乎理論上也存在這種可能,不過至少在學院的記載上並沒有這種先例......”

  仁愛之劍立刻搖頭說:“理論上這個大陸還隨時有可能被矮人地底那個地元素奇點給吞噬呢。所以這種小概率的理論事件暫時就不用考慮了。至於要如何表達歉意,我保證我完全可以代表我們使節團,就用一個十一環的許願術捲軸,實在不行十環的來賠償也就可以了。”

  “......仁愛之劍閣下,你確定你能代表整個乾帝國使節團?你這樣急匆匆地就要賠償,我實在很難相信你在為了那位沐女士悲傷。我覺得這件事還是暫時擱置一下,等詢問過你們使節團的長官之後再說吧。”理事長白了他一眼,想了想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還有一點,潛入者的行為是被學院的偵查序列記錄了下來的,她們為了不提前驚動驚動我,沒有在來得及在這方面動手腳,你們要看看當時的情景嗎?”

  “當然。”精靈德魯伊率先搶答。“這種危險份子的影像您應該馬上發送給各大神殿,進行通緝。”

  理事長聳了聳肩,似乎對這位精靈的態度有些不以為然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輕輕一點,一副幻術畫面就浮現出來,場景正是這個法師塔內部,一老一少兩個女性步入其中,交談了幾句之後,年輕的那個走到水晶容器前操作了一番之後兩人就離開了。

  “...嘿嘿,是她?”看著幻象中的那個年輕女子,仁愛之劍嘿嘿一笑。“風兄弟,你可記得麼?”

  “......嗯,西海岸灰谷鎮中的那個女法師,雖然和當時比起形貌有些不一樣,但身姿步伐是完全一樣的。”風吟秋點頭,尋常意義上的化妝對他來說當然沒什麼用,這位在奧斯星港口開始就和他們作對的女法師可說是他的老熟人老對頭了。

  “......等等。”看著兩人離開的背景,仁愛之劍突然出聲。“理事長,能不能再放回放一次?”

  “回放?”理事長理解了一下這個詞,伸手虛劃了幾下,畫面又重新回到了兩人走進法師塔的似乎。

  仁愛之劍皺起了眉頭,全神貫注地看著畫面中那個女人的身影,直到最後他才長舒一口氣,冷笑了一下:“原來這女人還就是傑裡絲·莫特裡法師,想不到在灰谷鎮之後她還敢轉回來潛伏在我們身邊,膽子當真不小。”

  “什麼?”風吟秋一驚。“無敵兄怎麼能看出來的?易容也就罷了,身高體型也完全不一樣啊。”

  “有亡靈系奧術高手在,拉高縮矮個幾寸增重減輕幾十斤也不是什麼事。我們之前倒是拘於神州江湖經驗沒有想到這些。現在仔細看她的步幅,其實和莫特裡那女人在一些細微的節奏上是很相似的,這似乎是從小所受的禮儀訓練之類的行止規矩,身高腿長不一樣了但習慣沒變。”

  仁愛之劍口中嘖嘖有聲:“想不到這女人還真和我們頗有淵源啊。在灰谷鎮之後還賊心不死,跑來特意潛伏在我們身邊,不知道在圖謀什麼?”

  風吟秋面無表情,只是眼中有光芒不停閃爍,他轉頭問向理事長:“理事長閣下,你說她們這樣做,是為了給他們那個浮空城殘骸指引位置,那麼那個浮空城殘骸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不知道。”理事長的回答很乾脆。“星界是廣袤無邊的,也許是一兩個月,也許是三五十年。甚至有可能那座星殿已經在神靈的排斥下受到了重大損害,再也無法回歸物質界。”

  “那如果那座所謂的星殿回歸了,您有辦法限制他們嗎?”

  “......我只能保證奧羅由斯塔中的安全。”理事長嘆了一口氣。“星殿中的那位存在,在奧術方面其實是超過了我的,只是因為他的存在形式被這個世界所排斥,每一次用奧術干涉物質界都會耗費巨大的力量,所以他很少直接出手。但是他真要全力以赴,借助浮空城中奧術法陣的力量的話......”

  理事長沒有繼續說,但到底會是怎麼樣,在場的人大概都能猜得到。風吟秋吸了一口氣,問:“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趁現在,盡快把所有復興會的餘孽一網打盡呢。否則讓那座浮空城回歸,復興會又會重新回到之前的情況,甚至更為瘋狂。理事長閣下,你說是嗎?”

  “是。”理事長沉吟一下,再度嘆了口氣。“但是現在就算我想,也沒有辦法再找到他們的蹤跡了。他們對學院和我的瞭解很深,不只是對偵查序列有著足夠的防範,因果序奧術同樣如此。”

  “無敵兄,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復興會這些人身上了。”風吟秋轉頭看向仁愛之劍,緩緩說。“不說為沐姑娘報不報仇的問題,只是讓這些奧術瘋子再有了主心骨,有了殺手鐧,我怕我們遲早會倒大黴。”

  “嗯,也是這個說法。”仁愛之劍也點頭。“既然理事長這裡幫不上忙,那我們還只有想辦法自食其力了。正好我剛剛想到一個法子,說不定能找到這些喜歡藏在背後搞鬼的老鼠。我們回去叫上劉道長一起,定要讓這些傢伙好看!”

  費爾南德斯家位於奧羅由斯塔的宅院中,家族新貴菲爾正等來了自己失蹤了一段時間的客人。

  “雖然我早已經看到了你和我相連的命運之風,但是看到你這麼快地回來,我還是非常地驚訝。”

  看著消失了一整天的斯蒂芬妮,菲爾口中雖然說著非常驚訝,但神色卻是非常地輕鬆,面帶微笑,就像看著一個外出玩耍後歸來的孩子。

  “我只是去處理一些私事稍微耽擱了一下而已,作為您親自邀請的客人,怎麼可能不告而別呢?”斯蒂芬妮同樣是笑顏如花,好像真的只是外出散步了一會。

  “哦,不用在我面前掩飾。雖然這掩飾也是你的魅力和美麗的一部分,但在我面前真沒有意義。我能夠聽到你心裡的惴惴不安,還有對這裡和我的排斥。是一種堅定的意志和使命感讓你回到這裡來的。是哪位副會長讓你回來的是嗎?是想從我身上,或者是費爾南德斯家身上得到一些什麼呢?”

  隨口說著這些似乎不算家常的話,菲爾就像沒有看到斯蒂芬妮僵硬的表情一樣,走到桌前親手斟上了兩杯紅茶,端到了她的面前:“不管怎麼樣,我都是很高興地看到你回來。我也會儘量滿足你的要求。”

  深吸一口氣,斯蒂芬妮才保持住了臉上的笑容,接過茶杯:“謝謝。”

  但是還沒有等斯蒂芬妮把剛喝進嘴裡的紅茶吞下,菲爾的下一句話幾乎讓她噴了出來:“不久之前,一位德魯伊的靈魂回歸了元素疆域,這真是令人震驚。你們是怎麼辦到的?如果有一位大德魯伊在附近,我沒有理由感受不到。就算利用奧術學院的奧術法陣,也沒有道理讓一位普通德魯伊忽然躍升自我層次才對。”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斯蒂芬妮目瞪口呆。這次的行動對復興會來說意義極為重大,傑佛遜副會長當然是將防護措施做到了極致,連因果序方面都做了足夠的防護,一個九環的‘混亂命運’足可以抵禦任何基於因果序上的探查。

  “德魯伊的視角和奧術師的是不同的。你在離開之前我就察覺到了世界之風的波動,加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這並不難猜。”菲爾極有深意地看了女法師一眼。“你的心底似乎充滿了悲傷和無奈,也同樣是被那股堅定的意志和使命感遮掩住了。那位德魯伊是你的朋友?你欺騙了他還是背叛了他?”

  “菲爾閣下,之前預約好的幾位客人已經到了。要請他們進來嗎?”這時候外面一個僕人在門口遙遙躬身請示。

  “讓他們進來吧。”菲爾點點頭,看向斯蒂芬妮的眼光越來越有趣了。

  斯蒂芬妮的心情非常複雜,原本她在返回這裡之前,自覺已經做過足夠多的心理準備了,但是面對菲爾的時候卻還是禁不住心亂如麻,這個德魯伊似乎能看穿她內心中的所有秘密一樣,偏偏又表現得非常地淡然。

  心亂如麻之間,她都沒有注意到三個人走了進來。

  “啊哈。這真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一個怪叫把斯蒂芬妮驚醒過來,她駭然抬頭,正看到三個熟悉的西方人正站在不遠處的門口盯著他,其中最高大的那個滿臉橫肉,正面目猙獰地笑著:“不愧是我忠實的手下,都不用說就知道我們想要什麼,就直接把人給我們準備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7 09:43
第二百一十六章 庇護

  “你好,好久不見了,莫特裡女士。能在這裡看見你,真是令人感覺到非常地驚喜。”

  看著不遠處那張橫肉聳動,皮笑肉不笑的臉,斯蒂芬妮只感覺身體一片冰涼,如同被巨獸俯瞰著的綿羊,全身上下陷入僵直,完全動彈不得。

  這絕不是單純的因為恐懼產生的錯覺,她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男人的精神意志和生命力量糅合成一股堅硬,龐大,似乎能粉碎一切的高層次力量,如同一隻無形無質的巨手將她整個人乃至精神都完全籠罩,隨時可以查知她最細微的異動,也可以隨時想捏死一隻蟲子一樣將她捏死。

  就算現在有一張能即時發揮作用的十一環奧術捲軸在手,她也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巨大的壓力不止是來自這個一臉橫肉的男人,另外兩個一同進來的西方人並不比這個男人弱,同樣是眼光爍爍地盯著她。斯蒂芬妮對這兩人也都很熟悉,在她改變形貌潛伏在乾帝國使節團中的時候,她還專門對他們的力量進行過研究和推導。這是西方人當中最強大的三人,都是擁有遠超普通大法師力量的怪物,她已經陷入絕境。

  “大家既然都是熟識的,那就不用我來介紹了吧。三位,坐下來嘗嘗我們費爾南德斯家的紅茶吧。”

  唯一顯得輕鬆自如的只有這裡的主人菲爾,他好像真的就像是邀請到了三個普通的客人來一樣,滿面輕鬆面帶微笑,手輕輕一揮,桌上的茶壺飄起倒出了三杯紅茶。

  不過其他人好像沒有聽到,仁愛之劍依然是滿面怪笑地看著女法師,不緊不慢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伸出手。女法師則是面色一片死白,渾身發抖,就像蛇口下的青蛙。

  “在這裡,還請不要做出失禮的舉動。”菲爾好像終於察覺到了這不和的氣氛,微微皺了皺眉。“斯蒂芬妮女士同樣也是我的客人,我邀請三位來,就是希望大家共同作為我的客人來這裡一邊喝茶,一邊好好和談,消解一些誤會。”

  “哦?我還以為你是專門把這女人捉來送給我的呢。”仁愛之劍收回了手,一臉怪異地看著菲爾。只是憑藉菲爾的話語,當然不能讓他收手。不過隨著菲爾的聲音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張電光閃爍的網狀障壁橫在他和女法師之間。

    “不過你所謂的誤會,難道是聽這女人說的什麼花言巧語嗎?在我們來看這可沒有什麼誤會。你知道這女人做了什麼嗎?她剛剛害死了一位女士,那是我們的同伴,還是她之前的朋友,奧術學院的監控奧術把一切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雖然轉過了頭,他對於女法師的氣勢壓迫卻半點都沒有放鬆,這一道電網也許能攔住普通人,但對於仁愛之劍來說不算什麼,他只是需要確認這個男人的態度而已。

  菲爾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淡淡說:“從廣義上來說,誤會是一定有的。所謂誤會就是認知和事實的偏差。不止諸位有誤會,斯蒂芬妮女士也同樣有誤會。她誤會了她所走的道路,諸位也誤會了她的本心和她所能造成的危害......”

  仁愛之劍卻是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下,打斷了菲爾的話:“這些充滿哲學和藝術美感的學術性詞彙你應該留到那個叫茱莉亞或者是其他的什麼美人的床上去說,保管讓她們目眩神迷情不自禁,解鎖更多姿勢讓你探討。這個女人就是我們一直正在尋找的凶手,這是確切無疑的,我們現在就要把她捉拿歸案。”

  “哦?原來這人就是之前那位莫女士的真容?她還是害死沐道友的真兇?我看她有幾分眼熟,似乎還是在奧斯星城中和我們相鬥過的......”劉玄應聽不懂歐羅話,不過有風吟秋在一旁輕聲解說,也明白了當前是怎麼回事。“不過這位菲爾先生將我們叫來的,這裡又是他家的宅邸,我們也該客氣幾分,不妨聽聽他怎麼說吧?”

  “劉道長此言差矣。”仁愛之劍笑了。他咧開大嘴,扯動臉上的橫肉,露出一排大牙,不過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所謂禮儀什麼的客氣什麼的,是在大家實力相若,或者面對些不痛不癢的雞毛蒜皮的小事的時候再拿出來扯皮玩耍的。這女人可是個緊要人物,身後是那些無所不用其極的奧術瘋子,誰知道等會會不會有什麼詭異的奧術冒出來,必須先拿下再說。”

  風吟秋也點頭:“無敵兄說的是。那些奧法瘋子極為危險,手段詭秘層出不窮,這時候不是講什麼禮儀的時候。”

  劉玄應眼神閃了閃,也不再說話。

  仁愛之劍再次將手伸向了女法師,那一層電光閃爍的網絡只不過稍稍阻礙了一下,就像一層破布一般被戳破。至始至終,斯蒂芬妮沒有絲毫的動作,連言語都發不出一句來。在仁愛之劍的拳意壓迫之下,她只是比普通人稍強一些的精神力如同颶風中的稻草,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盡力維持自身不被撕碎。

  菲爾皺眉搖了搖頭,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房間中驟然明亮了起來。

  作為費爾南德斯豪宅的會客室,這房間原本就很寬大,採光也非常好,只是現在這裡的光卻是亮得刺眼。光芒並不是從窗外透進來的,也不是來自牆上的照明水晶,而是忽然出現在房間中的大大小小數十上百團白茫茫的閃電圓球。

  就像突如其來的雲霧,又像是生活在空氣中的水母,這些發出耀眼白光的圓球只是緩緩地漂浮在四周的空氣中沒有發出任何的響動,宛如一場光影構築的幻術奇觀,但凡是接觸到這些固態閃電的事物,無論是桌上斟滿了茶水的瓷器也好,名貴紅木雕琢而成的茶几也好,甚至還有四周的牆壁,地上的磚石,全都無聲無息地被瓦解消失,就像這些白色光芒圓球才是真正的實體,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虛妄。

  “嘿,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想找死嗎?我親愛的手下。”

  仁愛之劍再看向菲爾,眼光比之前銳利了很多。他附近也有白色的閃電光球在緩緩飄動,但一旦接觸到他就會如泡沫一樣地消散。他彷彿是比這些白光更為真實,更為純粹的存在。“我剛剛已經說過了,這女人對於我們三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敵人,絕不會再給她任何反抗或者是逃跑的機會。你做出這個姿態來又有什麼用?你不會以為你一個人能打我們三個吧?”

  “那當然不會。真要正面對戰,我大概無法戰勝你們其中的任何一位。”菲爾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水,很淡然也很老實地承認了。“我只是在表明我的態度而已。斯蒂芬妮小姐是我的客人,也是我喜歡的人,我為了保護他會竭盡全力,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我是認真的。”

  斯蒂芬妮終於喘出一口氣來,隨著仁愛之劍的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一部分,那種將她從肉體到精神都完全桎梏住的巨大壓力終於減輕了不少,雖然她還是不敢輕舉妄動,但比之前那種幾乎連思維都被壓制得僵直住的感覺好了許多。

  轉頭看向菲爾,她臉上的疑惑和不解並不比仁愛之劍他們三人少多少,她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所作所為。但此刻她什麼也做不了,連說話都沒有什麼意義,她現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這個男人了。

  “哦?”仁愛之劍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他眼中的光芒未減,轉頭看了看風吟秋。“這小子居然為了這個女人要和我們拚命呢,你覺得我們該不該露出點害怕的模樣給他看看,撫慰一下他?”

  “......也不妨聽聽這位菲爾先生到底想替這位女士怎麼解釋吧。畢竟大家也算曾是同伴,真要鬧到兵戎相見也是不好。”風吟秋想了想,還是點頭笑笑。拉著劉玄應一起走到桌前坐下。

  面對這周圍到處漂浮的白色光球風吟秋其實有些尷尬,這些都是凝聚到極點的風元素,對他來說倒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對付,只是沒辦法做到仁愛之劍那樣的舉重若輕,總不好用出五行神光來到處一陣亂掃。也是好在有劉玄應在旁邊。這位真武宗道門高人雖然對於四大元素的理論瞭解有限,但也感覺得出這是天地元氣聚散變化而成的形態,他微微拂了拂手,四周漂浮的風元素光團之間閃爍起了一陣星光,然後那些光團就像有了知覺一樣,自動地避讓開了他和風吟秋。

  這個舉動看似不起眼,卻讓一直沉穩淡然的菲爾都終於露出了微微愕然的表情,不過他也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重新仔細打量了劉玄應一番。

  看著風吟秋和劉玄應坐下,仁愛之劍也不得不開口同意:“也對。這小子死了倒沒關係,因克雷那麵糰法師的什麼契約可還在他身上,我們便來聽聽他到底想說些什麼吧......”

  隨著三人坐下,瀰漫在周圍的氣元素光團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只有到處被侵蝕得坑坑窪窪的痕跡。原本守候在外的下人並沒有絲毫的異動,看來要麼是菲爾早就有所安排,要麼是用風元素隔絕了這裡的一切消息。

  “那麼,來重新認識一下吧。”三杯紅茶重新漂浮到了風吟秋三人面前,代表了這次會面正式進入下一個友好的階段。菲爾用了一個標準的奧術貴族介紹朋友的手勢,指向面色蒼白的女法師。“這位是斯蒂芬妮·德·奧羅格林小姐,畢業於皇家奧術學院的高材生,奧法復興會的正式成員。”

  “我們當然是早就認識了。我們兩人的奧術其實還多虧了她教授呢。”仁愛之劍送上一個算得上是猙獰的笑容。

  “...嗯,之前斯蒂芬妮女士對你們做出了一些過分的舉措,甚至造成了一位你們同伴的去世......按照普通人的理解應該是那樣吧。但這都是奧法復興會的任務,並不是她自己的本意......”

  “不,這就是我的本意。我的一舉一動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斯蒂芬妮終於開口說出了這次怪異會面以來的第一句話,她的臉色依然蒼白,聲音也略有些顫抖,可見依然還是在承受相當大的壓力,但語氣卻是非常地堅定,如同信徒在宣讀誓言:“你不用為我推脫和辯解,我很明白我在做什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崇高的目標和信念,也早就有承擔一切後果的心理準備。”

  “喔,聽聽,人家並不領你的情呢。”仁愛之劍怪模怪樣地看了菲爾一眼。

  “是的。我確實是害死了沐,她是我的朋友,我很傷心,但是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的話,我依然會那麼做。那是我的信念和選擇。你們如果是想要為她報仇的話我沒有任何意見,也不會反抗和逃避。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們,傑弗遜副會長和格里芬副會長都沒有監控我,他們無法阻攔你們,也不會阻攔你們,甚至以後都無暇來報復你們,因為我們最重要的計畫已經完成了,我們只需要靜靜等候星殿的回歸。星殿回歸之後奧法復興會將重新崛起,讓奧術的光輝在這片大地上重新綻放耀眼的光芒!”

  帶著之前那種無力和惶恐反彈回來的激動,還有內心中的些許自暴自棄,斯蒂芬妮慷慨激昂地大喊大叫了一通,那種布娃娃一樣被人左右任人魚肉的感覺才稍微淡了些,彷彿只有如此才能顯得她是有生命有自我意識的一個人。

  可惜其他人好像對她這番話卻沒有什麼大的反應。劉玄應聽不懂歐羅話語,依然雙眼似閉非閉地細細品嚐那杯紅茶,風吟秋則是眉頭微皺,盯著面前那張被風元素侵蝕得變形的桌子出神,似乎在思索什麼不為人知的奧秘,只有仁愛之劍看著她,只是眼中幾乎全是輕蔑不屑的意味,就像看著一個哭鬧撒潑的無知小孩。

  菲爾則依然是平淡如故,緩緩說:“最重要的消息兩位也都聽到了。在那個星殿回歸之前,奧法復興會或者說至少是斯蒂芬妮小姐是絕不會再做出危害諸位的事了。”

  仁愛之劍立刻就嗤笑一聲:“那又怎麼樣?她說的就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就代表了我們要原諒她放過她,難道她不該為她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嗎?少來些客套的廢話吧,你特意把我們約到這裡來看這個女人,你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麼?”

  “我只是想告訴諸位,我要庇護她。”菲爾很直接也很坦然地回答。“以費爾南德斯家的友誼和因克雷那位法師的契約為籌碼,換取至少是那個星殿回歸之前斯蒂芬妮小姐在我這裡的安全,如何?當然,我也會保證她在此期間絕不會再做出危害諸位的事。”

  仁愛之劍的眉毛朝上一挑,臉上的橫肉擠出一個有些吃驚的表情,和同樣詫異的風吟秋互看了一眼,然後轉過來冷哼說:“...你這種純粹做買賣的口氣,簡直是對我們那位被害同伴的侮辱......”

  “但她其實並沒有死,只是存在形式改變了,甚至在德魯伊的角度來說還是一件大好事。你們應該多少能理解。”菲爾不為所動,依然是那樣的口吻。“而且我想這種方式其實也是你最喜歡的,是嗎?因克雷那個法師的契約,從你們的角度來說可是非常有價值的。”

  “不愧是曾是我的忠實手下。”仁愛之劍終於笑了。“如果這些條件真的能夠保證,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菲爾繼續說:“在此基礎上,也許我們還可以達成某些更深層次的合作,畢竟其實我們在面對某些根深蒂固的敵人的時候都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等一等。”風吟秋忽然說話了。“不知道你對奧法復興會是什麼態度?對那個即將歸來的星殿又是怎麼看呢?”

  “那不過是上一陣時代之風所留下的餘韻和腐臭。就算現在還能感受到風力的吹拂,但終究會消散而去。”菲爾微微笑了笑。“如果能加快這一進程,我會幫助諸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這一場在一開始劍拔弩張的會面,最終還是在利益交換的承諾中慢慢變得平和起來。一個多小時之後,三位西方來客神色如常地在僕役們的恭送下離開了,就像真的只是來喝了一場下午茶。

  完成了這一場會面的菲爾則是顯得更加輕鬆,似乎卸下了什麼心事和重擔,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也沒有換地方的意思,就坐在那間被風元素侵蝕得不成樣子的客廳中自顧自地喝著紅茶。

  只有斯蒂芬妮的臉色很難看。已經沒有了仁愛之劍帶來的壓力,她已經不再是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反而泛著一種激動的赤紅,她此刻站在菲爾對面,再也沒有那種裝出來的穩重和冷靜,只有帶著一些歇斯底里和無助的憤怒。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不是你的玩偶和傀儡,不需要你來安排我的一切,不需要你來庇護我!更不會感激你所作的一切!如果你認為奧法復興會只是什麼時代的遺毒,想要來阻止奧術的光輝,那麼你就是我的死敵!”

  她的咆哮卻沒有讓菲爾臉上的微笑減輕一點,菲爾依然端著紅茶,雲淡風輕地隨口說:“你就當我當時是在隨口敷衍哄騙他們三人不就行了。”

  “什麼?”這句話如同一記悶錘,把女法師的情緒都打蒙了,她頓時呆住。“真的?那麼你到底......”

  “事實如何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去看待他。”菲爾又說了一句讓斯蒂芬妮更蒙更不解的話。“反正無論如何,你和我以後都要和那三位西方人朋友一起合作,所以爭取到目前這樣的和平實在是非常有必要的。”

  “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要和你,和那三個人合作?”斯蒂芬妮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總算能問出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了。

  “固法則化高維撕裂定位樞紐。”菲爾吐出一個很彆扭的奧術詞彙。“或者說,‘晨光’動力核心碎片的消息,是復興會的目標也是你的任務吧?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明白那位副會長還有什麼理由把你送回來讓你待在我身邊。”

  斯蒂芬妮呆住了。確實如此,之前的激動幾乎讓她都把這個給忘了。

  “...你放心,這個消息也是我的目標,至少是和我的目標非常地接近。所以我們實在是有非常充裕的合作理由,畢竟在費爾南德斯家族之內,我太過受人矚目了,有些事情並不適合親手去做。而且在某些極端情況下,可能需要那三位朋友的幫助。”

  菲爾的話讓斯蒂芬妮繼續保持住呆愣的狀態。她那能輕鬆處理高環奧術公式的頭腦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轉折和邏輯轉換也有些不好接受,好在這總算是回到很實際的話題上了,不用再在神經兮兮的價值觀問題上和這位德魯伊討論,她用力消化了一下這短短時間內猜測出來的各種可能性,勉強恢復了之前的冷靜和貴族氣質,笑笑說:“那你早應該告訴我一聲的,菲爾先生。那樣我們可以早一點達成默契,也不用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產生誤會,浪費時間和精力了。”

  “不。”菲爾很肯定地表示了否定,又回到了之前那樣的話題上。“讓你親身體會到自己感情和承受能力的界限,是我很樂於見到的。在極限狀況下爆發出來的感情,可比什麼貴族風度要真實美麗得多了。而且我可以感覺到,以後你還會遇到更多這樣的情況,所以趁現在讓你熟悉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3 20:21
第二百一十七章 虎子

  安傑羅趴在酒桌上,頭半埋在手肘裡,雙眼緊閉,整個人從頭到尾都散發出一陣酒味,就像是在酒缸裡浸泡了三天三夜之後再撈出來烘乾的一樣。正坐在櫃檯裡擦著桌子的酒保可以保證,這個味可沒有絲毫的水分,這個年輕人已經在這裡醉了五天了。

  ‘兩個老酒桶’是第六大道上一家不怎麼起眼的小酒館,是一位曾經為費爾南德斯家族服務過的戰鬥法師在退役後開的,人脈寬泛生意一直不錯,來往的也大多是法師,不少奧術學院的學生也把這裡當做聚會和放鬆的地方。像這樣的學生總能看到那麼幾個,不管是情場還是學業,這些年輕人總容易陷入莫名的低潮,要靠酒精或者是什麼藥劑來忘卻煩惱,好在能夠進入奧術學院的年輕人一般來說都不會在金幣上有太多短缺,所以酒保也並不擔心他會付不起賬,任由他一個人趴在那個角落。

  “嘿,小羅伊,你怎麼在這裡?今天晚上的學期測驗你不參加了嗎?”終於有兩個剛進門的年輕人注意到了他,這兩個胸口上也帶著奧術學院的徽章,顯然也是學院的學生無疑。兩個學生上前推了推他又拍了拍,只是讓他蠕動了幾下發出幾句嘟囔。

  酒保在櫃檯裡只是抬了抬眼皮,說:“他在這裡已經五天了,除了喝酒吃東西就是上樓睡覺,如果你們要帶他走,就把賬給他結了吧,一共一百一十個金幣?”

  “一百一十個金幣?該死,他到底喝了多少?”一個學生怪叫,一個去搜安傑羅的身上,只摸出了十幾個金幣來,只能又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一小塊結晶寶石來一起遞給酒保。“再給我來瓶醒酒藥劑吧。”

  酒保把寶石接過放在櫃檯上的檢測法陣中熟稔地撥弄了幾下,看了看法陣上的數據,咧了咧嘴露出兩排黃牙:“這塊低級結晶只值一百四十個奧金,醒酒藥劑要九十奧金一瓶。你得再補我五十。還有,他可喝了不少藍魅冰酒,至少得要兩瓶醒酒藥劑才行。”

  “你是在敲詐嗎?那我們還不如回學校裡自己配呢。快找我金幣!”學生憤憤然地要回了三十個奧金,轉身和同伴一起架著安傑羅離開了。

  這不過是一出非常平常的景象,酒館裡的客人瞥了幾眼就沒再關注,連酒保也懶得理會年輕人的憤怒,翻了翻白眼就自顧自地繼續擺弄自己的活計。這裡可是內城區公共場所,處於奧術學院的監控之下,沒有人膽敢在這裡胡作非為。

  出了酒館,這兩個學生架著安傑羅走了一段路後,一輛掛著學院標記浮空車從他們上方飄過停在了前方,兩個學生招呼著將安傑羅一起抬上了浮空車,隨後浮空車就朝著奧術學院疾馳而去。不過幾分鐘之後,這輛浮空車降落在了學院的一處獨棟別墅旁,這兩個學生拖著依然醉死的同學走了進去。

  這發生的一切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一幕在學院生活中再正常不過的畫面。即便是那棟別墅之內,兩個學生也正在手忙腳亂地在配置著醒酒藥劑,被他們扶進來的年輕人則趴在另一邊的床上昏睡不醒,那濃重的酒味依然是熏得人頭暈。但是如果這時候能有一個走過去仔細看看那個年輕人趴在下方的臉,就能看到那並不是之前醉死在酒館裡的安傑羅,而是另外一個體型模樣和他都很是接近的年輕人。

  而此刻真正的安傑羅則正躺在一個小小的密封櫃內,在奧羅由斯塔地底百米深處飛速地移動著。就在剛才那輛浮空車經過一條經過安東尼家族宅邸的小巷,剛好被安東尼家族的防護法陣所遮擋的那個不到兩秒鐘的間隙,他就被人從裡面換了出來,然後被裝入這個早就準備好了的容器中,無聲無息地沉入了地下。

  這一切發生得飛快,而且沒留下絲毫痕跡,就連那兩個將他從酒館裡架出來的學生都沒有發覺什麼不對。實際上在他們的記憶中,他們根本就只是在酒館裡找回了那個叫做羅伊的同學,而那個昏睡著的年輕人也確實是叫做羅伊,確實是他們的同學。

  除了在地底飛速移動著的安傑羅,所有呈現在表面的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平和,天衣無縫。

  一直到了離開奧羅由斯塔足足百里之外,裝著安傑羅的密封櫃才浮上了地表。

  單純的櫃子當然不會自己在地底深處移動百里之遠,同時浮上的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

  能拖著一個不小的物件在地底深處潛行這麼遠,這無疑是一個水平頗高的法師。法師拍了拍身上沾著的泥土,看了看不遠處一直等候在此的身影,微微一愣,立刻笑道:“喲,居然勞動男爵閣下親自來過問,看來這次的行動不簡單啊。”

  “少廢話,快點確定目標的狀況。”

  不遠處的一處岩石下,南方軍團的小莫瑞亞男爵正站在一個反偵察的奧術法陣中,一張胖臉上全是陰沉和作為上位者的嚴肅,和面對軍團長時候的滿臉堆笑完全不同,彷彿那是毫不相干的另外一個人。他身後還站著兩個一身長袍,面無表情的高大男子,這讓原本外形有些滑稽好笑的他多了幾分壓迫力。而似乎是因為奧術法陣的原因,這周圍的景色都沉浸在一種怪異的昏暗中。

  這邊的法師打開了密封櫃,熏人的酒味立刻散發了出來,裡面的安傑羅依然睡得死沉死沉的,看起來還是和在酒館裡的時候一樣。

  “檢查過他的狀況了麼?有沒有定序術之類的陷阱?”小莫瑞亞男爵沉聲問。

  “當然。我在酒館裡的時候就試探過了,還和這小子喝了一杯。我甚至動用了學院的關係去調查,也沒發現這小傢伙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法師聳聳肩,顯得有些隨意。“除了身體強壯一些,精神狀態好一些之外,這就是個普通的小傢伙,奧術水平可能有個二環吧。就為了把這樣一個小子弄出來,就浪費掉了我花費好幾年才弄好的隱秘路徑,你們還很有可能暴露安插在安東尼家的暗子,這值得嗎?”

  “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了。”小莫瑞亞男爵冷冷道。

  “當然,對不起了。我操心的應該只有報酬而已。”法師似笑非笑地搓搓手。

  小莫瑞亞男爵偏了偏頭,站在他身後的一個高大男子就走上去遞上了一個口袋。法師接過口袋打開看了看,眼上還閃過一個偵查性的奧術,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來,點頭說:“那好吧,希望以後的合作能夠多一些,我可以保證......”

  轟的一聲,法師手中的口袋忽然炸開了,一陣五顏六色的光芒和混亂的元素波動一起炸成一片絢麗的煙花,法師發出一聲驚慌之極的慘叫。

  單純的爆炸當然無法傷到這位法師。能在奧羅由斯塔內城區裡作姦犯科的,需要的可不只是膽量這麼簡單,這種精於實戰的高階法師身上隨時都有複數的觸發性奧術,在外行動的時候常備的防護性奧術也不能少,普通的突發事件幾乎不可能傷害到他們。

  但是當這個爆炸中還藏有一個七環奧術‘混亂魔網’的時候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實際上這個針對性法則奧術才是這個爆炸的核心,瞬間造成的局部魔網擾動不只是讓七環之下所有奧術都被暫時性壓制,也讓一切非法則性的奧術完全崩潰,法師身上的觸發術和防護類奧術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直接就被爆發出的元素波動把接觸到的皮肉燒灼得稀爛。

  “啊~~!你們怎麼~~?怎麼會~~?”法師抱著被燒焦的頭臉在地上翻滾慘嚎,聲音淒厲中飽含著恐懼,並不只是因為劇痛,更多的是恐懼和難以置信,他非常明白這樣一個陷阱是代表了什麼,但卻萬萬無法理解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並沒人給他解答,小莫瑞亞男爵背後的男子甩手扔出一把寒冰凝結成的手斧,深深嵌入法師的腦門中,徹底結束了他的慘嚎。確定他已經死亡之後,這男子先用亡靈奧術清除了精神體遺留的可能性,再用出一個聲波震盪類的奧術將法師的屍體連同所有隨身物品一起震得粉碎,最後再用出火焰將一切痕跡都燒成了黑灰。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這個將安傑洛從奧羅由斯塔悄悄帶出來的法師就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眼看著這一切完成,小莫瑞亞男爵陰沉的胖臉上終於露出幾分笑意。

  “真有必要殺了他嗎?把這個學院的助教發展成我們的外圍,可是耗費了許多精力和代價的。他的身份和能力對我們來說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一個嘶啞的女聲從周圍的昏暗中響起,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有些不滿。小莫瑞亞男爵冷冷一笑,帶著幾分不屑說:“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要提前殺了他。如果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那我們就沒辦法再殺他滅口了。他反而會成為一個潛在的威脅。”

  昏暗中的女聲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的意思是,這個小子並不值得我們花費這麼大的代價來捕捉。他的那兩個同伴腦裡的資料,迄今為止好像沒給我們提供太大的幫助。”

  “值不值得並不需要你來判斷。”小莫瑞亞男爵臉上露出幾分不耐和倨傲。不過頓了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還是轉身對著空無一人的昏暗說。“沒有什麼‘太大幫助’,那也是有一定‘幫助’的。根據前兩個的測試來看,這個目標記憶的價值更高,說不定就會對‘封神’計畫有巨大的幫助。”

  說道這裡,他臉上露出一個非常怪異的表情,好像發現了某種不可思議的邏輯:“...這個計畫對你的意義應該......更重大不是嗎?就算不能完全成功,有什麼突破性進展也......”

  “我只是對現在的狀況有些擔憂而已。”昏暗中的女聲懶洋洋的,好像確實對此沒什麼興趣。“畢竟這個小傢伙看似沒有什麼家族勢力,但背後的那幾個可不好惹。尤其是我們上次的行動已經讓他們有所警惕了,我甚至有理由懷疑......”

  “懷疑他們會用這個小傢伙來引誘我們,是嗎?也許以前還有這個可能,只可惜現在復興會的星光殘骸回歸在即,他們已經無暇他顧。”男爵冷冷一笑。“這一連幾天,因克雷公爵和馬格努斯理事長都邀請了那幾個西方人一起進行奧術實驗,商議對策,應該就是為了應付那一位回歸之後做準備。”

  “奧術實驗?是什麼奧術實驗?”

  “...暫時還不知道。”男爵的回答難免有些鬱鬱之氣,在奧羅由斯塔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實在不能算多。“實驗是在晨光法師塔裡舉行的,數據也沒有外傳,看來馬格努斯是想絕對保密。因克雷公爵那裡也探聽不出來。”

  “所以,現在就是復興會的傑佛遜女士給我們創造出來的大好機會。趁著他們給我們吸引走了注意力,我們可以放開手腳去完成一些重要計畫。當然,謹慎還是非常必要的,所以我才會親自監督實施,不惜犧牲掉這個還很有價值的外圍人員,不惜暴露在奧羅由斯塔的一些棋子和佈置,都是為了保證不露出絲毫的破綻。學院和因克雷方面,我都佈置下了足夠的消息來源,保證那幾個人有任何異動我都會第一時間收到警報。再使用和我們無關的外圍人員來執行,最後再這裡斬斷一切線索,就能保證計畫的萬無一失。”

  “大膽!謹慎!如同荒漠岩石之下的響尾毒蜥,該出擊的時候就要使出全力!該當斷尾捨棄的時候也絕不要猶豫!這才是作為身在陰影之中的人所該有的態度!夜影女士,你明白了嗎?你的實務能力也許無可挑剔,但是我想你在這些精神方面還需要繼續磨煉。否則我真的懷疑你對軍團的幫助究竟是正面還是負面!”

  昏暗中的女聲則完全地沉默了下去,似乎無言以對,剛剛口沫橫飛如同唱獨角戲一樣的小莫瑞亞男爵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對這個名義上的手下其實極為不滿,聽調不聽宣也就罷了,很多時候任性妄為,完全缺乏一個陰影行者所該有的基本素質,偏偏因為一些更高層次的原因他還只能捏著鼻子一直忍耐著,藉著這個機會訓斥一通也算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

  轉過身來,男爵對身後的兩個手下朝著那邊的櫃子指了指,說:“現在先把目標先送回軍團,同時馬上聯繫德里克大法師,就說新的材料已經到手......”

  說到這裡,男爵的話突然停了下來,整個人也好像中了定身奧術一樣維持著那個虛指的姿勢一動不動,只有兩個眼珠子瞪得越來越大。

  不只是他,他身後兩個手下也是僵在了原地不動。這些久經訓練見慣血腥和黑暗,殺人如切菜的專業人士也是一臉呆滯。因為那個之前還醉死在木櫃裡的大臉少年此刻已經坐了起來。

  看得出來,少年的酒還沒完全醒過來,臉上還泛著紅暈,身軀也還在微微搖晃,但是眼神中的敵意和憤怒卻好像比他那一身酒味還要熏人。

  “呵呵,看來男爵閣下您的實務能力還有待提高啊。”悠悠的女聲從昏暗中傳來。

  “這個......”小莫瑞亞男爵愣了好幾秒,這才勃然大怒。“那個傢伙居然連基本的控制奧術都沒有使用?真是該死!這種毫無素質粗心大意的垃圾,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成為高階奧術師的!”

  好在這個突發意外除了讓他感覺到丟臉之外,實際情況並沒有脫離掌控。這不過就是個奧術學徒罷了,在離開奧羅由斯塔的監控範圍,又是處於黑夜法則遮蔽的情況下,並不比一隻剛出殼的小雞難對付到哪裡去。男爵隨意地揮了揮手,一個手下就用出了一個強制昏睡的四環奧術。

  但這個奧術並沒有發生什麼作用,魔網構築的精神衝擊應該是確實擊中了少年,不過少年並沒有昏睡過去,與之相反的是那張大餅臉上的醉意正在飛快地減退,很快他就身姿矯健地跳了起來,眼神和表情都異常地堅定,除了身上的酒味還是那麼濃烈之外,整個人清醒得像是一顆剛用冰水清洗過的硬核桃。

  “嗯?”小莫瑞亞男爵這才嗅到了一絲不大對勁的味道。連忙後退了幾步,警惕地四周看了看,但好像並沒有什麼超乎預料的敵人出現,周圍還是籠罩在一片昏暗中。

  .至於他那兩個手下就沒有什麼顧慮了,在他們看來這應該只是一個意外而已,奧術的失效可能是之前那個法師施展過什麼精神類防護,也可能是那個櫃子容器上有什麼防禦奧術。兩人短暫的發愣之後立刻飛身撲了上去,打算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法讓這個目標昏迷。

  面對衝來的兩個高大男子,安傑羅的並沒有絲毫慌亂,他雙手虛提,就那樣等著兩個男子上前來抓住他的肩膀,只是當兩個男子揚手對著他的後頸猛擊的時候,他的手先一步按在了兩個男子的身上。

  咚咚兩聲悶響,就像有兩面大鼓在兩個男子的體內被敲響,他們的動作驟然停止,眼睛幾乎鼓出了眼眶,然後整個人就像被抽空的布口袋一樣軟倒了下去,殷紅的血液從他們的口鼻中不停地朝外湧,裡面還夾雜著許多細碎的小塊內臟,居然就這樣直接死掉了。

  “什麼?”男爵被驚得幾乎一屁股坐倒在地。能被他帶來做隨身護衛,這兩個絕對都稱得上是軍團中的精英實戰法師,不用說錘煉到極致的反應和戰術動作,身上也還有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的瞬發奧術道具,但被這大臉少年輕輕在身上一拍,立刻就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殺掉。這簡直比剛出殼的小雞吞吃了兩條毒蛇更不可思議。

  “是幻術嗎?這小子...這傢伙到底是誰?”男爵尖叫著連連後退。現在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面前這個大臉少年其實是另外的狠角色用幻術假扮的。

  “不是幻術......有趣...”沙啞的女聲低沉而凝重起來,隨之而來的是周圍的光線也越來越暗淡。

  “就是你們......就是你們害死了我哥哥,害死了我那兩個同學...”雖然殺掉了兩人,但安傑羅臉上的殺氣和怒意卻沒有絲毫的減弱,看著驚慌失措的小莫瑞亞男爵,眼中的血絲一根根地幾乎要飛出來殺人。“我等了好久,我就是一直等著你們來啊,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抓我的......”

  “快抓住他!快抓住他!”小莫瑞亞男爵被嚇到了。雖然他其實也有幾分戰鬥力,但面對這個怪異的少年他只感覺到心中發憷。

  周圍的昏暗陡然變得濃郁起來,好像是從黃昏直接化作了午夜,只是這片黑暗的範圍只侷限在安傑羅的身邊,好像是周圍的昏暗濃縮了起來,化作一片有了生命的黑色幕布將他籠罩在了中間。

  被困在其中的安傑羅開始掙扎,這片黑暗不止是遮蓋了他的視線,連聽覺,甚至連呼吸都開始無法進行,但無論是他怎麼樣用力,怎麼樣用奧術還有剛剛習得不久的西方力量,這片黑暗都籠罩在他身邊揮之不去,反而越來越濃郁。

  在不遠處的小莫瑞亞男爵的視線中,可以看到那個大臉少年的身影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片湧動的漆黑中,雖然他也還在努力地掙扎,但是看起來就像一隻被裝入牛皮口袋的老鼠,除了鼓動起一些徒勞的形狀之外,連聲音都傳不出來。

  幸好還帶了這女人,這女人的能力還真是有用。男爵心有餘悸,又有些不甘心地承認。

  “九天星罡!”一聲男爵聽不懂的喊聲突然刺破了那層黑暗,同時還有陣陣閃爍的星光在那片黑暗中閃動,那本是一片彷彿吞噬一切的黑洞,現在看起來卻好像變作了真正的夜空。

  一聲淒厲嘶啞的慘叫從那片夜空中傳來,那團湧動的黑暗陡然一縮一彈從安傑羅身邊離開了,隱約凝固成一個女人的外形,然後這個黑暗的女人衝過去將小莫瑞亞男爵裹住以極快地速度朝著遠處而去。

  安傑羅半跪在地,呼哧呼哧地大口喘著氣,全身經脈如同刀割一樣疼痛。剛才他所使用的是劉玄應交給他的殺手鐧,雖然威力巨大,但其實也遠超過了他本身所能承受的界限。

  強撐著站起身來,安傑羅環顧著四周,但是無論是那片黑影還是那個胖子,早已經遠遁消失了,四周只剩一片空蕩蕩的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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