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23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9

第三百章 東瀛

  嘉永七年,也就是西洋曆1854年,十月初二(和曆與中國陰曆相同)。

  作為東洋的島國,如滿清一般閉關鎖國的日本,此時已經不再像先前那般封閉——數月前,經過一個多月的反復拉鋸磋商,儘管心裡一百個不願意的幕府還是接受了美國人開出的條件,並且於三月三日,締結了總條數為12條的《日美和親條約》,也稱《神奈川條約》,隨後,又在五月二十五日,對條約進行了最後的刪改修正,最終確定了總條數為13條的《下田條約》。

  美國人簽完條約就走了,可一看他們得了手,英國、法國、俄國等也毫不落後地跑來日本,爭相要求簽訂所謂的“親善條約”。但意味著,日本實行了200多年的閉關鎖國政策,終於被打破了。

  不僅如此,長期以來的和平穩定,也算就此告終了。儘管還沒有發生戰爭,但是人心卻已經亂作了一團。大家都不知道受著列強步步緊逼的日本,明天的出路將會是什麼。

  所以一時間,各種學說也紛紛應運而生,大家整天不怎麼幹活,就以打口水仗為樂子,你噴我,我罵你,樂此不疲。

  也就在日本的武士、學者們在那裡討論著日本的將來時,突然一個消息似驚雷般的從海上傳了過來——佩里戰敗,黑船盡沒!

  佩里艦隊於廣東被中國擊敗,全軍覆沒!

  驚雷般的消息只震得他們回不過魂來,直到現在日本人還未能“黑船來訪”的驚愕中恢復過來,在他們驚愕起米國黑船的強大時,這時在他們看來似乎不可戰勝的米國艦隊,被中國打敗了!

  曾幾何時,日本也曾輕視西洋人,但是十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兒,讓日本人不再一概地輕視,拒絕外國人了。那就是爆發於十幾年前中英之戰。

  數千年來,一直被日本當做恩師、偶像給供著拜著的中國,雖說現在中國被滿清蠻夷佔據著,可那個讓日本羡慕、嫉妒更恐懼的大國,卻被英國人的軍艦大炮給轟開了國門,當滿清和英國人簽訂了《南京條約》後,雖說有些一些人因此而驚醒,開始了放眼看天下,比如說魏源,為此其還寫了一本介紹世界各國情況概要的《海國圖志》,但是這本書在中國國內完全沒有市場,似乎大家並不覺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大清”依然沉迷於“天朝上國”的迷夢之中。

  反倒是在一海之隔的日本,這本書賣得脫了銷,一連再版了十好幾次,幾乎可以說日本人裡,但凡認字的,基本上都看過這本書。看完這書的日本人也都明白了,其實自己壓根兒就不強,別說自己了,就算是自己的老師傅中國,在這個世界上,似乎也已經不行了。

  正當日本被迫洞開國門,眼瞧著西洋來犯,被動的簽署著一個個條約,迷茫著在這千年未有的變局之中如何處置時,中國艦隊擊敗西洋艦隊,準確的來說是擊敗那個曾于江戶炮聲隆隆轟了百餘炮的“米國”艦隊的消息,卻讓幾乎每一個聽到這一消息的人,無不是心潮澎湃、神情激動,大有一種共榮之情。

  當這個消息傳來之後,那些先前還爭論著日本的將來、出路的人們,無不是停止爭論,用一種眉飛色舞的口吻,言道道聼塗説的消息——中國艦隊是如何擊敗的佩里艦隊,中國是如何大勝“米軍”。

  也正是在這種歡欣鼓舞的亢奮之中,設于江戶的“遠東洋行”不時的總會迎來客人,對於這遠東洋行,江戶人並不陌生,這是第一家于江戶開行的外國洋行,不僅開設了洋行,而且還設有銀行。

  當初這遠東洋行幾乎是在條約簽署的第二天便於江戶開設分行,甚至在佩里艦隊談判的時候,遠東洋行的商船,就已經到了江戶灣,他們一直在等著條約簽署。

  一開始的時候,很多人以為遠東洋行是西洋人開的,可時間長了大家才知道這遠東洋行也好,銀行也罷,實際上都是中國人開的,這是一家打著洋行名義的中國商行。之所以會打洋行的名義,是因為這商行是屬於漢督,也就佔據武昌的,據說是前明後裔的那位將軍大人的產業。

  或許對於西洋,幕府上下是通過《海國圖志》以及荷蘭人的口中得知,但是對於中國他們卻非常瞭解,甚至可以說非常關注,從太平軍佔據南京之後,他們就一直在關注著中國的局勢變化,其中自然也瞭解到有關武昌的情報。

  也正因如此,即便是知道遠東洋行並非是西洋人所開,幕府上下也是選擇視而不見。一方面果然是他們骨子裡看不上滿清蠻夷,另一方面也是小國在中國改朝換代之時的習慣。

  雖說如此,但他們對遠東洋行卻頗有怨言——在短短不到半年之中,遠東銀行就於日本用白銀換走了上百萬兩黃金,也就是在這怨言日深之時,漢軍艦隊全殲米國黑船的消息,讓很多的人的怨言立即收回腹中。

  非但沒有了怨言,反倒是紛紛結交起這遠東洋行的經理,以便向其瞭解武昌以及大漢都督府之事。而作為遠東洋行駐日本經理的陳舒濟則自然不會錯過這一結交幕府之中上下人物的機會,在短時間內就同很多人建立了頗為深厚的關係。

  “為何中國可以擊敗西洋人,而滿清卻不能擊敗西洋人?”

  恭坐于陳舒濟的面前,勝海舟用一種疑惑的口吻問道,這個問題在過去的幾天之中一直困擾著他,在江戶很多人都宣稱,漢軍艦隊之所以能夠擊敗米國艦隊,因為那是漢軍,是真正的中國人,而不是滿清蠻夷。

  數百年間,日本國內普遍認為清朝的建立標誌著中國淪為夷狄,“唐”已淪為夷狄,特別是“唐”在淪為夷狄的過程中不斷屈身卑辭向日本求救(日本乞師),使日本的優越感大幅度提升,由此帶來了江戶時代日本中華思想的膨脹,日本人早就開始討論自己是否是“中國”了。

  可就在這種思潮因為“黑船來訪”,受到西洋衝擊之下,這種“爭中華”的思潮開始動搖的時候,猛然間,從廣東傳來的消息,卻驚住了所有人,與其它人因為米國艦隊被全殲的歡喜若狂不同,勝海舟更在意的答案,他想知道中國擊敗美國艦隊的原因所在。

  “我中國庇護東亞,豈止千百年?”

  陳舒濟並沒有直接回答勝海舟的問題,而是引用起了歷史。

  “有明一代,我中國何時敗於西洋,縱是鄭成功亦曾重創西洋人,斷荷蘭人染指東亞之野心,今時,中國為滿清奴役,滿清為維持其統治推行愚民之政,焉能不敗於西洋人之手,不敗于外人之手?”

  作為一個商人,陳舒濟自然不知道答案,然後他又把話鋒一轉,用得意的口吻說道。

  “勝君大可放心,現在我中華正統既將得已匡正,那麼我中華必將再行數千年之使命,衛以東亞,我中國身為‘大中華’自當庇護日本、朝鮮等‘小中華’者,免遭西洋人之侵擾……”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在日本,面對因為“零丁洋海戰”而激起的熱潮,陳舒濟總是會利用一切機會向那些日本人講述著“昭昭天命”,這所謂的“昭昭天命”,其實就是千百年來的“中華中心論”,古代中國的華夏文明以自身的強大魅力對周邊地區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周邊國家接受中華思想。而如朝鮮、日本、越南這些也就是所謂“小中華”,自然理應是的“大中華”的藩屬,而“大中華”自然對他們負有責任。

  作為一個買辦,多年的經商使得陳舒濟知道什麼對自己更有利,他羡慕西洋人的特權以及殖民地,在這種情況下,他倒是不介意用這“大中華”、“小中華”去忽悠著日本,甚至以後忽悠朝鮮、越南,給予中國特權。進而讓中國人如同西洋人與東南亞殖民地一樣,享盡人上人之便利。

  現在陳舒濟並不知道,他所說出的這些話意味著什麼?但是他卻非常清楚,現在那些日本人總會用一種謙卑的神態去看待著他,因為他們又一次看到了中國的強大,在他們看來那不可戰勝的“黑船”,被中國輕而易舉的消滅了,這正是他們謙卑的理由。

  作為商人的陳舒濟,自然不會錯過這樣抬高身價的機會。嗯,爭取更多利益的機會,比如在日本再多開幾家銀行,收兌更多的黃金,這可是3倍的暴利,必須要在那些西洋人像蒼蠅似的撲來前,先把日本掏空了再說……

  “嗯,如果日本能得中國之庇護。實在是日本之幸運……”

  正當勝海舟用一種感激涕零的語氣表示感謝時,屋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激動聲,即便是紙窗勝海舟仍然能夠聽到街上的喊聲。

  “黑船,黑船又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9

第三百零一章 黑船再來

  十月初二,明天才是小雪,可這雪卻早早的下了下來,儘管天空飄著雪但是江戶灣裡的日本漁民,卻依然冒著雪在海灣外捕著魚,對於他們來說天氣越冷,就需要捕更多的魚,畢竟新年快到了。

  正當這些劃著破舊小舟的漁民奮力的拖動的漁網的時候。

  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朝著遠處看去,只見有數個黑黑的東西似乎正在逼近,這黑影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不一會兒,便能看清它們的輪廓了。

  黑船!

  現在他們可不是一年前的那些無知的漁夫了,他們已經見過好幾次黑船了。又一次他們看到了這些黑船。

  轉瞬間,在意識到黑船再次來襲的時候,就有一位愛國漁夫劃著船,朝著岸邊劃去,想去給岸上報信,實際上品川台場上的炮手們,已經看到了這些黑船!

  去年時米國海軍司令馬休•佩里所率領的四艘軍艦輕易突破而在浦賀登陸,打破日本長年來的鎖國政策。因為此事件的發生,激發了幕府方面的危機意識,因此特別委託了伊豆國田方郡韮山代官江川英龍,幕府方面為了抵禦外人入侵,而在日本全國各地海濱所設置的炮臺。在這許多的炮臺之中,位於江戶灣內品川外海所修築的一系列炮臺是特別重要有名的,被稱為品川台場。

  江川當時投入了約75萬兩的金額,利用伊豆等地運來的石頭,與將品川禦殿山鑿挖拆崩後所獲得的土砂,陸續完成多座以方形或五角形石牆圍繞住的西式炮臺,稱為“台場”。

  不過即便是修了這些台場,也沒有任何意義,在得到士卒的通報時,江川英龍立于炮臺邊,從望遠鏡裡,看著那些朝著江戶灣駛來的黑船,他只是吩咐道。

  “立即上報老中……”

  話聲稍稍一頓,江川英龍開口說道。

  “黑船再襲!”

  儘管品川台場上的炮手們反應非常迅速,但是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情況下,只能任由那些黑船闖入江戶灣,在看著黑船駛入江戶灣的時候,江川英龍的額上冒出了汗水來。

  “不是說,黑船都被中國消滅了嗎?怎麼又來了!”

  這會江川英龍並不知道,這些黑船實際上是來自中國,正是消滅了美國黑船的那支艦隊!

  黑船再襲!

  當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整個江戶城都震驚了!

  然而,大家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他們至今都記得,幾個月前,上一次黑船來襲時,每天總會鳴放數以百計的空炮,對於他們來說這可不就是看熱鬧的時候。現在當這些日本人在得知“黑船再襲”之後,立刻反應了過來:看熱鬧的時候又到了。

  於是,大批的江戶老百姓再一次沖出家門,湧向了海邊,數量空前地對美國軍艦和大炮進行了圍觀,更有甚者,還自備小船,來到軍艦附近近距離觀摩並打算跟黑船上的“西洋人”再來一次親密接觸,畢竟那些船上的西洋人,出手可謂是極為大方。

  “喝露、喝露……”

  操著日本式的英語,江島二郎站在小船的船頭,不時的朝著龐大的黑船上打著招呼,他的手裡拿著幾個蘋果,往日裡就這些水果最受外洋船上的洋人歡迎,這黑船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他操著不知從那個西洋人那裡學來的英語講話的時候,突然那舷邊冒出來的人卻嚇了他一跳——出現的並不是金髮碧眼的西洋人,而是一排黃皮膚黑眼睛相貌和他們差不多的人,他們穿的是白色的西洋式服裝。

  日本人?

  正當詫異的時候,江島二郎聽到舷邊的人問道。

  “你這蘋果怎麼賣?”

  什麼?

  睜大眼睛,江島二郎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漢、漢語。

  對於漢語他並不陌生,實際上雖說他是個小商人,可也曾讀過私熟,而且那私塾就是漢學熟,自然能夠說漢語,於是他便試探著用生硬的漢語問道。

  “你們的,什麼人?”

  已經被這些日本人的熱情搞得都有點摸不著頭腦了李雲慶,雖說他在海軍講習所中學了一口流利的英語,但是卻不會說日語,這會看著這個日本商販,聽他會說中文,立即答道。

  “我們是中國艦隊,你們本地的官長在何處?”

  完全不需要李雲慶這麼問,這會已經有一艘舢板駛了過來,船上的正是江川英龍,在他知道這黑船居然是“唐船”的時候,那雙眼睛頓時睜的通圓,詫異的喃喃道。

  “你們的清……不,唐人!”

  船是“唐船”,人是“唐人”!

  這個消息頓時在整個江戶灣傳開了,聽說是“唐船”日本人變得更加興奮了,在過去的兩多多月裡,他們一直在談論著唐人艦隊是怎麼擊敗米國黑船,現在,打敗米國黑船的“唐人黑船”就在他們的眼前,他們又如何能不興奮,相比於之前的熱情與看熱鬧的心態,這會他們的心態卻發生了根本的變化,是一種那熱情變成了興奮,激動,以至於就連江島二郎這樣的小商販,也激動的把船上的蘋果送到船上,當水手們給他錢的時候,江島二郎卻漲紅著臉,用力擺手說道。

  “你們的……真正的武士!”

  一邊說,江島二郎一邊鞠躬道。

  “我的蘋果,武士不要錢!”

  水果,各種糕點,此時的江戶灣上,那些劃著小船來訪的日本平民,儘管沒有得到上船的許可,但是並不妨礙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熱情。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從洋船上傳來的“唐人擊敗米國黑船”的消息,早已經在整個日本傳遍,現在於他們看來,這到訪的“唐船”自然與米國黑船不同,唐船上的唐人可都是打敗了米國人的武士,既然是武士,那就是理所當然應該敬重、敬畏的……

  在這熱情洋溢之中,江戶城內幕府中的氣氛卻顯得有些緊張。

  在接到台場的報告之後,幕府也是不得不商量對策,畢竟黑船又一次來了,負責接手這件事情的,是幕府的首席老中阿部正弘。

  老中是幕府的官職名稱,通常由幕府的直屬家臣,也就是所謂的旗本來擔任,主要代替將軍處理全國的政務,一般設4~5人,每月輪番處理不同的事兒,其中設首席一名。其實也就相當於中國明朝的內閣,首席老中就是首輔。

  只有35歲的阿部正弘做上首席老中的時候,是在弘化二年也就是九年前,當時的他年僅26歲,是幕府開創200多年來,最為年輕的首席老中。

  這位年輕的老中曾經面對美國人的到來,想了幾天幾夜的對策,沒有任何應對之策,最後不得不心不甘心不願的打開國家,同美國人簽了條約,在他看來,那條約似乎與准許荷蘭人來日本做生意,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簽署條約後,黑船再來的局面,總是會讓他頭痛不已。

  自從美國人來過之後,英吉利、弗朗西、露西亞都蜂擁而來,和日本簽條約,現在又來了一些黑船,難道又是一個西洋國?

  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那些個黃頭髮、藍眼睛、鼻子長得跟天狗似的洋鬼子,可沒有安什麼好心,看看隔壁的清國,就知道了。可即便是知道那些蠻夷沒安好心,又能怎麼樣,清國都打不過那些洋鬼子,日本又能如何?

  對於承平兩百年的日本來說,早已經習慣了和平,對於阿部正弘來說,深知雙方實力差距的他,根本就沒有往抵抗上去想。在過去的幾年間,自從《海國圖志》傳到日本之後,他每日都會加以翻看,可以說對西洋情況早就非常瞭解,自然知道那西洋國家眾多。

  “哎,這又不知道來的是那個國家了。”

  阿部正弘對手下的官員說道。

  “可能會是奧匈帝國吧,歐洲的強國裡,還有這個國家未到……”

  是了,歐羅巴有那麼多國家,走了一個,總會還來一個。

  “好吧,說仿著前例吧,好好接待他們,然後依照米國人的要求,和他們簽署條約……”

  雖說這條約簽署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是這會阿部正弘卻連想都沒想拒絕,即然已經和幾個國家都簽約了,那也不在乎再多一個了。

  其實也不怪他沒有想到拒絕,即使是現在他說打,大家也會地覺得相當的莫名其妙,這國既然都已經開了,那為什麼還要打呢?所以還是像現在這樣過著太太平平的小日子為上。

  “這些洋人居心叵測啊!”

  阿部用頗為感歎聲音地揮動著大手說道。

  “自從米國人黑船來訪之後,這黑船接連不斷,實在是日本之憂,外患臨國,我等不得不操以國事,這台場勢必仍需加強……”

  阿部的話讓眾人深以為然的點著頭,可不是嘛,若是這黑船三天兩頭的闖進來,大傢伙兒還能不能睡踏實了?

  就在阿部話聲落下的時候,那邊卻傳來通傳聲,一會有一個武士進來跪伏於地,雙手奉過一個卷軸,眾人看著那卷軸,讓他們驚訝的卻是這人口中的話,而阿部更是驚訝的喃喃道。

  “中,中國人……這,這怎麼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9

第三百零二章 降服弱者

  魏源!

  整個江戶,在短短數小時內,大家都在談論著這個名字,而之所以能夠在日本引起這樣轟動,原因再簡單不過,因為數年前他編寫的那部《海國圖志》傳入日本,日本人立即驚為天書,認真學習之,通過此書瞭解西方的長處,它被奉為加強海防的經典著作,尤其是在黑船來訪之後,更是呈現出朝野上下爭相購讀的場面。

  當日本上下無不歎稱“海防之策莫善於是篇。”的時候,魏源卻作為義軍督府的特使,隨艦隊來到了日本,而阿部正弘等人在獲知著寫《海國圖志》的魏源是中國特使時,態度立即發生了變化,變得越發恭敬起來。

  既然是非常熟悉的中國人,那麼事情就好辦了,舉行宴會招待,這招待宴會遠比當初招待佩里艦隊更為宏大,當然即便是沒有魏源他們也不敢怠慢,他們準備了最高級別的國宴來招待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魏源以及沈明手下,上到船長,下到燒火的,總共300多人都參加了宴會。這次宴會花費了黃金3000餘兩,對於日本來說,這無疑是極為罕見的。

  但是招待宴會之後,正事總是需要辦的,也就是在招待宴會之後,魏源便以特使的身份向阿部正弘遞交了國書,至於為何不向幕府將軍遞交國書,原因非常簡單,那位德川家定將軍是個傻子,對此魏源已經通過洋行有了一定的瞭解,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也就只能同幕府老中打交道了。

  在遞交國書之後,魏源便返回了的其所居住的淺草寺,這是江戶最大的寺院,之所以會住進寺院,原因非常簡單,因為寺中的僧人皆可說著一口流利的帶江南口音的漢語,且多少年來中日兩國官方的交流中,僧人皆扮演著翻譯的角色。

  在淺草寺中,魏源並沒有同寺中僧人交談或者討論什麼,而是在他居住的小院中看起書來,看得自然是剛剛求得日本儒家著寫的幾本陽明學的著作,而他之所以會看這些書,完全是因為那位漢督推崇陽明學,甚至曾特意委託洋行從日本求購陽明學等漢學著作,而其之所以求書于日本,完全是因為乾隆修四庫全書時大把不利於滿清的內容刪改或者焚毀數十萬部,這也是其在用上千洋槍與發匪手中換得鎮江文宗閣內《四庫全書》後,將其置於圖書館中作為館藏,暫不對外開放的原因,是因為這些書需要校正。現在武昌的中華書局已經開始組織人手對《四庫全書》刪改進行重新校正,而所對照的正是從日本購得數萬部書本。

  “先生又在看書?”

  儘管于外交司任職,但江利滔仍然尊稱魏源為先生。

  “閑來無事,正好看書打發時間,我聽說東亞洋行的陳經理,托艦隊將其於日本求購的一萬三千余冊漢學書籍運回?”

  放下手中的《集義和書》,魏源反問道,因為他是特使,這種事情自然不會去過問,但作為一個文人,他自然關心那些書籍。這些書都是漢督要的,甚至就是魏源在來日本之前,也曾得到漢督的指示務必要求幕府放開其公私書庫,以求得於中國失傳之著作。

  魏源並不清楚漢督為何這般重視,實際上他並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中,晚清的留日熱潮中,不知多少舊讀書人于日本驚歎日本國內漢學書籍之多,日本的文化根本在於漢學,自唐代起千年間日本購自中國的書籍又豈下數十萬冊,且與中國不同的是這些保存於寺中、大名家中的書籍大都保存完好。在那些留學生于日本讀書時,正值日本棄以漢學的時期,在許多漢學古書被棄的時候,這些留學生們紛紛廉價購得書本,回國後因其中不乏四庫全書所錄書目,與其對比之後,方才發現四庫全書刪改之多,遠超過其想像。儘管他們傾力購書,但是他們的財力畢竟極為有限,而且是個人行為,自然很難購齊。現在朱宜鋒自然要彌補這一遺憾。

  而其中自然更是不乏明朝遺民記錄的滿清入關時暴行,這既是當年革命黨所需要的,同樣也是現在朱宜鋒所需要的,無論是出於保全繼續中國文化,亦或是做推翻滿清思想工作,都需要將這些唐宋明數代古書重新引回中國。

  對於這一切,魏源自然不清楚,但作為讀書人,他自然知道這些書籍的珍貴。

  “那些書籍已經運上了船,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待我們回程時,書籍將直接送至崇明,再由崇明送回武昌。”

  聽著江利滔的回答,魏源又說道。

  “哎,一萬三千餘冊古籍,雖說大都為日人複刻,可能於數月間購得這麼多書,洋行之功,實是功在千功啊!”

  魏源的感歎聲讓江利滔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可不是嘛,這洋行一面與日本做著生意,一面又購得這些書籍,其中更是不乏失傳之孤本,如何能不讓人感歎。

  “確實,洋行除開拓日本市場之外,最重要的職責就是於日本求購各類書籍,遠自唐宋,日本於我中國購得書籍豈止萬萬,其遣使每每訪貢以土產後,即會求購書籍,過去數百年間,歲歲不斷,而幕府的紅葉山文庫,更是藏書十數萬冊,其中不乏其萬曆朝鮮戰爭中朝鮮半島掠奪自朝鮮的漢學古籍和宋版古籍,且其歷任德川幕府將軍皆很好學,翻刻了許多漢文古籍,如《孔子家語》、《六韜》、《三略》、《貞觀政要》、《周易》、《武經七書》、《大藏一覽集》、《群書治要》等。在日本翻刻的漢籍被稱為‘和刻本’。自德川家康開府于江戶,其‘紅葉山文庫’起著類似國家圖書館的功能,不僅從中國運來的書籍由其優先購置,諸藩也將最好的書籍進貢給‘紅葉山書庫’,如數十年前,九州大分佐伯藩主毛利高標就將其藏書中精品兩萬餘冊無償進獻現在其館內藏漢學之書實不下十萬冊,其中不乏我國早已失傳之古籍……”

  江利滔的解釋讓魏源不禁感歎起來。

  “未曾想日本居然如此推崇漢學!當年乾隆修四庫全書,以舉國之力方才征得不到二十萬冊,入庫者3.8萬冊,號囊括了我中國古今之書,而於區區東瀛之地,一個紅葉山所存漢學之書不下的十五萬冊,由此可見……”

  日本的漢學之盛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之前他曾不以為意,但是在看到洋行購自民間的私家藏書之後,準確的來看是看到那些書目之後,發現其中三成皆是國內已經“失傳”的書籍時,更是心動不已,若非是因為尚有正事,恐怕他這會更願意隨船離開日本,好好的研讀那些失傳著作。

  而在驚歎之餘,似乎也理解為何漢督提及滿清即心生厭惡感,莫說其它,單就是其毀書15萬冊,又將明代官方史料全部被銷毀之罪,就百死難贖了。

  “滿人實是我中國之罪人,該殺!”

  厲聲道出這句話時,魏源自己都覺得有些詫異,或許只是因為心痛那些古人書籍被毀,而發出的悲憤之言。

  “嗯,余新,莫要笑我失態,實在是……”

  “思崖山甲申而不悲者,其人必不忠,先生能有此情,實是理所當然!”

  江利滔用頗是感歎的語氣說道,那句“思崖山甲申而不悲者,其人必不忠”出自漢督之口,這句話瞧著簡單,但是卻從根本上否定了一切為滿清開脫之詞,“不忠之人”留之何用,莫說是普通官吏,就是府中左右參軍亦不敢再為滿清辯解。

  不過江利滔之所以來拜見魏源,並不是為了同其談論滿清之罪,滿清之罪百死難贖,這是沒有任何異議的,而現在江利滔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先生,您覺得日本人會答應咱們的要求嗎?”

  現在江利滔反倒是有些不太確實了,儘管有著濟州炮鳴入城的先例,但是那畢竟不是佔領,而只是“租借”,按照租借章程,以後每年督府將付給朝鮮官府7600兩租金,超過濟州牧每年上繳朝鮮官府的稅金的一倍有餘。

  但現在向日本提出的要求卻與濟州不同,濟州那是租借,雖然在條約中沒有約定時間,但至少朝鮮的面子還留了幾分,至於現在於日本,卻是直接佔據蝦夷,那些日本人有可能同意嗎?

  這才是江利滔最關心的問題,如果日本人不同意的話,現在他們先行以外交,會不會打草驚蛇了?到時候其若是加強蝦夷的防禦,會不會影響到艦隊的進攻?

  “他們不同意也得同意,同意也得同意!”

  合上手中的書本,魏源的語氣雖說顯得很平淡,但卻又極為霸道。

  “對於日本人來說,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冷笑著魏源端著茶杯笑道。

  “說實話,若是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艦隊能開上幾炮,餘新,你知道為何嗎?”

  笑看著搖頭的江利滔,魏源笑道。

  “因為西洋人都是用大炮折服弱者!”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9

第三百零三章 攘夷

  開炮!

  阿部正弘根本就不會給艦隊這樣的機會,他當初沒有給米國人機會,也沒有給英國人,更沒有給露國人以及弗國人機會,現在,自然也不會給中國艦隊機會。

  實際上整整一夜,阿部正弘和幕僚老中們都沒有睡覺,他們整整一夜都在討論著中國人遞交的國書,中國人的要求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讓他們覺得欺人太甚。以至於第二天談判開始的時候,阿部正弘的臉上還帶著不滿。

  與同並不瞭解的西洋人打交道的小心翼翼不同,也許是因為太過熟悉了,所以在談判一開始的時候,阿部正弘便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不滿。

  “蝦夷雖曾是不毛之地,但早在數十年前,即是日本‘永久上知’之土,焉有歸還中國之理,斷談判之必要,若是中國是為日本與諸西洋之國簽署‘和親條約’,那麼我們可就此問題進行協商,至於蝦夷地,斷無協商之理!”

  阿部正弘那帶著濃濃不滿的話語方落,一直面帶笑容的魏源,便搖頭說道。

  “阿部給中所言詫異,這蝦夷地自古以為,就是我中國之國土,焉有不毛之地之說!這蝦夷地,于中國漢朝時期,其屬於遼東諸郡管轄;唐朝時,其屬於安東都護府管轄;明朝時期,其屬於奴兒幹都司——囊哈爾衛管轄!”

  “良圖先生,且莫以為我等不習中國之書!”

  儘管阿部並沒有直接說魏源是“信口雌黃”,但他的這句話實際上也就是這個意思。

  “難道給中以為老夫是在信口雌黃?”

  反問之余,魏源更是笑眯眯的取出一本書來,翻到其中一頁,先是讀了下內容,然後又用白話說道。

  “這晉書所載蝦夷人于晉朝時朝貢,並接受中國之冊封。此晉書為日本所刻之版,豈不是蝦夷地實屬我中國之明證,既早於千年前即以接受我中國之冊封,又焉有不毛地之說?”

  魏源將那本晉書置於桌前,臉上的笑容一斂,厲聲道。

  “日本趁我大明國勢衰亡,滿清者無意衛華夏故土之時,斷然侵以蝦夷,竊我故土百兩百載,當然以為我中國無人乎?”

  這厲聲斥言之後,不待阿部反駁,魏源又長歎道。

  “今時,西洋諸國侵淩,日本國門為之洞開,雖簽以‘和親條約’然又焉能阻西洋人之野心,爾等以為我漢督于國內滿清未平之時,調以艦隊往日本,所為只為奪回國之故士?中國之大,富有四海,又豈在乎蝦夷化外之地?”

  魏源的話音一落,阿部等人頓時變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怎麼回事?他不就是想要割走蝦夷嗎?怎麼現在反倒又不在乎了?

  別說是日本人,甚至就連江利滔,心底也是一陣詫異,魏源是漢督親自點名的特使,之所以選擇其為特使是因為日本推崇其所著《海國圖志》,但是他卻沒有想到現在魏源居然會這麼說。

  難道說他又放棄蝦夷地?如果這樣的話,豈不是說艦隊白跑了一套。

  就在江利滔心下緊張時,只聽到魏源繼續說道。

  “諸位可知現在英國與弗國正與露西亞交戰,英弗兩國艦隊,目前已經北上至少鯨海一帶,以與露國艦隊交戰!”

  儘管督府已經公佈了西洋國家名冊,但是魏源還是習慣用《海國圖志》中的一些地理名詞,同樣這也是日本所熟悉的。比如把美國叫做米國,把俄羅斯叫作露西亞,都出自于《海國圖志》。

  英國與弗國正與露西亞交戰一戰,幕府上下還真不陌生,因為在過去的兩三個月間,那些西洋艦隊一直於廂館進行補給,也就的蝦夷地的廂館。他們自然知道西洋人已經把手伸進了鯨海,自然也知道英弗兩國艦隊遠征露國艦隊。

  魏源這麼一說啊,阿部立即於身邊的人叫頭立即交頭接耳起來,悄聲交換的意見,然後阿部看著魏源問道。

  “那麼良圖先生所來又是為何?”

  阿部並沒有提艦隊,而是只問魏源,心知雙方實力差距的,他又豈會主動提及艦隊,儘管艦隊是個不能忽視的角色。

  “為了免日本滅國之禍!”

  魏源的話聲一出,屋內頓時哄響一片,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良圖先生,為何出此之言!”

  阿部盯著魏源反問道,他的聲音顯得很是嚴肅,似乎大有一副不敢相信的意思。

  “現在西洋三國交戰,英弗兩國欲奪露國東方之地,然難保不另蓄奸謀。西洋諸國觸相爭,與中國原不相涉,然後漢督已經自香港得以情報,其英弗兩國艦隊已經負于露國,其負于露國之原因,皆因勞師遠征,因此,於香港有人呼籲,應奪以廂館作為艦隊後方,進而阻斷露國與堪察加之露軍聯絡!”

  什麼?

  阿部驚訝的看著魏源,他被魏源說的話給驚呆了,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現在英弗兩國居然對日本有了野心。

  難道說和親條約中規定的開放港口等條款並沒有讓他們感到滿足。

  實際上阿部從一開始壓根兒就沒有懷疑為魏源的真實性。因為在他看來那些,金髮碧眼的洋夷根本就不可信,根本一個個就是居心叵測,他們都能從清國割走的香港,更何況是日本,只要有所需要,自然會割讓日本的國土。

  這可不是當初美國人提出的?要求日本開港、提供煤水補給站、保護船員之類的條約,這可是硬生生的從日本身上割走一塊肉。雖說蝦夷地對於日本來說並不是什麼不可退讓之處,甚至若是外人不提起來,幕府上下都想不起那塊地,但那畢竟之日本的“永久上知”的土地。

  “也正因如此,漢督才會令我等率艦前來,說是要收回蝦夷,實際上卻是為了保全日本,保全幕府將軍,進而保我東亞諸國不至於為西洋鬼畜所吞占!”

  “閣下當真以為日本無人,非得中國保全嗎?”

  魏源的話聲一落,阿部身邊立即有人跟著大聲反駁道。

  說話的是堀田正睦,他是個蘭癖者,所謂蘭癖,在當時的日本指的是喜歡西洋玩意兒的人,蘭就是荷蘭,西洋的學問在日本叫做蘭學,對西洋的愛好叫做蘭癖,具體表現如普通日本人喝清酒,他喝葡萄酒;普通日本人看太陽知道該吃飯還是該種地,他卻喜歡在家裡擺個自鳴鐘算時間等。

  與其他人被忽悠著擔心英弗兩國的入侵不同,在他看來,所謂的英弗兩國入侵,根本就是藉口,是中國試圖迫使日本割讓蝦夷的藉口。

  “義軍艦隊于零丁洋可以全殲米國黑船!自可保日本免遭海上之襲,根據漢督所授之權,若是日本同意將蝦夷地歸還我中國,我中國在未來自可保貴方免再遭昨日開國之恥,如日本將與西洋外交之權,交由我中國,並可在於美國談判期間,廢除與美國簽署之條約,取消開國之港!”

  魏源的建議只讓阿部等人的眼前頓時一亮,立即開始在心底琢磨起利弊來。

  去年米國黑船來的時候,征夷大將軍德川家慶此臥病在床,接到米國國書後急火炬入心,十天後便辭世了,幕府之中群龍無首,阿部正弘不得不向各藩徵求意見,這在將軍獨斷專行的年代是史無前例的,幕府兩百年來那深不可測的神秘和莊嚴、威風都受到了挑戰。

  在德川幕府的統治下,大名也好,公家也罷,基本上都是無緣中央政治的人,但現如今,阿部正弘卻率先將其打破了。這無疑告訴天下:一向獨裁的幕府,現在不行了,到了山窮水盡沒辦法的地步了。

  當初沒有辦法的阿部正弘是迫不得已求助於地方大名、公家,但現在他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想經補救卻沒有任何機會,而且在開國後,幕府內部官員對他亦是不滿。

  幕府中的大多數官員是鎖國派,他們認為,閉關鎖國是日本的一項長期的基本國策,就算談不上什麼一千年兩千年不變的,可是絕對不能變在自己手裡,不然怎麼向子孫後代交代呀?當年日本鎖國,正是因為德川家康鑒於天主教的威脅鎖國,現在再次開國,豈不是又要引禍入日?

  而在徵求大名意義的時候,日本300個左右的大名,可大家的意見卻相當平均地分為了三種,除了之前幕府裡出現的鎖國和開國之外,又出現了一種新意見:攘夷。所謂的攘夷,就是打退那些西洋人。

  在實際鎖國與攘夷這兩者佔據了上風,但明知道雙方實力差距的阿部,最終還是簽定了條約,這也導致了他的地位不穩,但是現在魏源的建議卻讓他的眼前一亮,這與西洋人打交道的權力交給中國,讓中國人同西洋人打交道去,那與幕府還有什麼關係?

  若是當真中國能把日本簽署的那幾個惹得日本上下不滿的開國條約給廢除了,對於日本來說,倒也是一件好事,到時候日本又能重新鎖國,過自己的太平日子了。但最重要的問題是,中國會不會背著日本與西洋簽署條約,把日本出賣了?

  心下這麼一想,阿部先是沉聲對堀田正睦說道。

  “不得無禮。”

  然後又對魏源抱歉,隨後又試探著問道。

  “中國又準備如何阻以外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49

第三百零四章 日本鎖國

  蝦夷地重要嗎?

  重要!

  也許並不重要,至少沒有日本重要。對於日本來說,蝦夷地只是一塊可有可無的化外之地,當年日本之所以把蝦夷納為“永久上知”,實際上是為了阻止露西亞南下,而在開拓蝦夷的問題上,更是堅持“若開拓蝦夷地,露國人愈增加,反而易招禍端,若將此廣袤土地,委以不毛使之為日露兩國間的牆壁,可定形成日本安泰之地”、“北風(指北邊俄國勢力),日本避火地蝦夷島。”。

  其實核心也就是把蝦夷作為防務俄國南下的天然屏障。正因如此,幕府才會先閃此地委給松前藩,五十幾年前,在俄國威脅加劇的情況下,以“異國接境取締為由”宣佈東蝦夷地,也就是“上知”,從松前藩收東蝦夷地歸幕府直轄,後來因俄國在北邊襲擊事件頻發,所以又將西蝦夷地納入幕府直轄,33年前,在俄國壓力的減弱,幕府及擔負守備任務的藩在經濟上、軍事上不堪重負,幕府又將蝦夷地複歸松前藩。

  對於幕府來說,蝦夷地作為不毛之地,雖說名義上是“永為上知”的國土,但實際上卻是隨時可棄的“化外之地”,對於常年只有幾百人駐守完全沒有任何日本人,只有蝦夷生番的蝦夷地,阿部等人自然沒有任何感情,相比於蝦夷地,他們更看重的是日本,是幕府的將來。

  開國、鎖國、攘夷,現在日本國內的爭論聲,對於幕府而言就是最大的不穩定,如果能夠重新鎖國,那自然也就可結束一切,大家可以關起門來,繼續過快活日子,至於那西洋人,嗯,既然中國願意自找這個麻煩,那麼日本也樂得清閒。

  也正因如此,阿部才會有現在的問題。他更關心中國人準備怎麼阻擋外夷,在他看來既然那米國黑船都能為其全殲,想來他們也能做到了,而且實際上他還有其它的打算。

  “中國又準備如何阻以西洋外夷?”

  阿部的問題,讓魏源的心底一笑,而江利滔看著若有所思的阿部以及其它幕府官員,心知先生的話讓他們心動,這時他才是真正的佩服起魏源來,真正的高明的外交是什麼?這正是不戰屈人之兵的原因——明白對方的所圖,再有針對的設下陷阱。

  正像現在魏源設下的這個陷阱一樣,儘管日本人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但是相比於他們的圖謀,蝦夷地似乎是不值一排的。

  “朝鮮已經將濟州讓於我中國,艦隊在回程時,亦將會出訪我中國之藩屬琉球,屆時,設艦隊於兩地,通傳各國自兩地往北者,不得洋船進入,至於蝦夷往北,露人叩以邊塞日久,我督府已經決定北逐露人,日本者將再無須為洋夷來犯煩憂。”

  魏源一一道出中國將來的計畫時,阿部等人無不是凝眉沉思,他們似乎是在權權衡著利弊得失,而魏源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實際上這一計畫並非出自他手,而是完全按照漢督的吩咐辦事,最初他還曾懷疑過,畢竟僅賃這樣的威脅就能令日本“割地”數萬平方公里,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但是現在,他卻不再懷疑了,因為他分明感覺到,日本人的心動,或者說,現在日本國內的暗潮湧動,幕府需要重新鎖國,需要在中國説明下推行這一政策,以便重新關起門來過他們的清靜日子。否則開國甚至將有可能動搖幕府的統治基礎,對此,熟讀史書的魏源自然非常清楚,也正因如此,他相信日本人會同意他提出的要求。

  “那麼……”

  思索良久之後,心恩現在幕府正面臨危機的阿部看著魏源說道。

  “中國準備何以助我逐以外夷?”

  儘管感覺到堀田正睦投來的不滿的目光,但是阿部仍然做出了決定,去年徵求公家、大名、學者以至於普通平民,針對開國之事提出意見。於是上至天皇及其朝臣、大名及其家臣紛紛趁機發表意見,日本政局一天比一天混亂,幕府的統治正在被動搖著,也正因如此,對幕府而言重新鎖國無疑是最有利的選擇,既能令鎖國派重新支持幕府,又能令攘夷派滿意,至於開國派……儘管阿部同樣也支持開國,但那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至於像薩摩藩那樣支持開國的,更不在他考慮之內,就像他明知道琉球臣屬於薩摩在聽到中國於琉球設立艦隊而未做任何表示,這是因為多年來薩摩一直借助琉球與蘭人進行貿易,這正是幕府鎖國的漏洞——幕府鎖國,卻不限制琉球。

  現在若是同為中國藩發的琉球為中國控制,如薩摩者自然也就只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了,至於幕府也能度過眼前的難關。

  對於割讓蝦夷地,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雖說那裡是“永為上知”之地,可除了松前藩,天下的大名又有幾人知道那地方,誰會關心那裡?

  在“鎖國攘夷”之下,一塊本就是夷人之地的化外之地,誰會在幾乎。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鎖國攘夷”,按和親條約的約定,已經開放了下田、箱館兩港,尤其是下田,已經有了洋人建的商行,有了數百西洋人,現在若是重新鎖國,必須要將他們趕出日本。

  “條約簽定之後,我義軍艦隊將往下田令洋夷撤出,所有外交事務,皆將由督府與西洋人交涉,如若他國來犯,自然有我義軍艦隊加以阻攔!”

  “那麼,若是中國背日本與西洋諸夷簽署出賣日本之條約又當如何?”

  在開國過程中主張“隨機應變,積極交流”的井伊直弼於一旁插言問道。作為德川家將井伊直政後人的他,自然更關心幕府的將來,他同樣意識到美國人到訪後幕府正面臨的危機。雖說他並不反對用蝦夷地一勞永逸的換取日本的太平,但是卻又擔心中國會出賣日本。

  “可於條約中商定相應條款,用以確保日本之利益,保全日本鎖國之令!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魏源一點點的將阿部等人往“鎖國”的道路上帶著,其實,他並不知道漢督為何會如此對待日本。

  “他們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這是在他離開武昌前,漢督所說的話語,用漢督的話來說,日本人不但有權鎖國,而且作為他們的鄰居,作為“大中華”中國理所當然的是他們的保護者,不但應該保護他們免遭西洋列強入侵,更理所當然的有義務,幫助他們鎖國。

  “當然,具體條款,我們可以慢慢的談……”

  “實在是荒謬至極,既然現在和外國的條約已經簽訂,日本就不能再背棄,今後應當努力自強才是,焉能……”

  不等堀田正睦把話說完,阿部便厲聲說道。

  “堀田!”

  他的厲聲讓堀田正睦的神情一肅,連忙垂首不再言語。

  “今天米國鬼畜者于春節時臨門,領以軍艦相逼,當時征夷將軍剛剛身故,其不顧我東方之禮義,以武力相逼,迫使日本開國,此等條約,又豈是日本所甘願,不過只是一時妥協之策,今時,自當加以廢除!”

  不等對日本人自己找理由,魏源便給了他們一個理由,在給出這個理由的時候,他全然忘記在江戶灣裡,一樣的還泊著7艘義軍軍艦,上百門大炮同樣直指著江戶城,如果日本人不同意的話,恐怕沈明也不介意用武力迫使日本人做出讓步。

  但是,這並不是魏源所需要的,對於魏源來說,準確的來說,是對漢督來說,他需要的不是“炸醒”日本,而是用現實的威脅讓日本作出另一個選擇——駝鳥。讓日本心甘情願的中國的“庇護”下繼續鎖國,這才是最符合中國利益的一個選擇。

  而現在,魏源的職責就是達成漢督的這一期望,在“收回”蝦夷將其作為義軍的養馬地的同時,引誘日本重新鎖國,而且這次鎖國相比於200多年前只會更加嚴格。日本人作不到,中國艦隊不介意幫助他們做到這一點。

  儘管如堀田正睦者覺得魏源沒安好心,但卻不得不承認,魏源的這句話一下說到了他們的心底,對於同樣信奉儒學的他們來說,美國人不顧將軍身故的“無禮蠻橫”一直刺痛著他們的內心,現在被魏源這麼一說,眾人的臉上無不是顯出哀色,在暗自神傷之余,阿部看著魏源說道。

  “那麼,以明圖先生看來,日本是否應當再行鎖國,畢竟阿部亦曾日夜拜訪先生所著《海國圖志》,先生書中盡言應師夷長技以治夷,而今若是行以鎖國,又焉能師夷長技?”

  儘管內心希望用鎖國維護幕府,但在另一方面,《海國圖志》同樣也讓阿部看到了西洋,看到了西洋的強大與科技,即然魏源曾主張施夷長技而制夷,那麼現在他為何又勸日本鎖國呢?

  “如若英弗等國,領兵數十萬臨以國門,日本又當如何?”

  面對這個問題,魏源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師夷長技者,需以時間,需以國力,這些日本又豈曾有?今時,日本者,上上之選,實是應鎖閉國門,以防西洋侵入!而非敞開國門,引狼入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50

第三百零五章 遠東的未來

  大海漸漸的在身後隱退,“中國皇帝”號飛剪船乘風破浪,在長江口掀起陣陣泛著白沫的浪花!夕陽下的長江顯得分外誘人,進了長江口,船將會再駛入吳淞口,然後就會駛入上海,那個冒險家的天堂!

  不過此時,船上的這些來自美國的人們卻依然處於震驚之中,直到現在他們都無法適應那種突變,就在幾個月前,美國所有的報紙上都報導著,日本國門被美國遠東艦隊敲開的新聞,從此之後,美國的商船可以在前往中國的道路上,駛入下田泊停,至於捕鯨船更是可以到箱館獲得補給。

  但是,現在一切消失了!

  儘管在夏維夷時,他們就得到一個極其不好的壞消息——佩里艦隊被中國艦隊全殲。

  但是他們並不願意相信,當他們在太平洋上旅途快要結束時,進入下田補給時,卻得到了一個壞消息——下田不再向西洋人開放!

  日本與美、英、法、荷等國簽署的條約一率作廢!自此之後,日本所有對外交涉皆由中國負責!

  總之一句話,曾經的條約沒用了,現在日本也不會再理會外國了,至於想和日本打交道,也不可能,因為日本的外交將由中國負責,甚至中國艦隊將為日本提供保護。

  非但美國人被驅逐了,就連在日本存在多年的荷蘭人也遭到驅逐,日本重新鎖國了!

  任何與西洋鬼畜通商者,殺無赦!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皇帝號”只得繼續揚帆往上海駛去,這才是他們的目的地,在過去的幾天中,船上盡是一片報怨聲,但是這些抱怨聲,對於威利斯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影響,作為一個傳教士,他只有一個意願,就是將主的福音帶入中國,至於日本……嗯,日本確實是他原本的計畫,他原本就是計畫在日本國門剛打開的時候,於日本傳教,卻沒有想到,日本拒絕了西洋人上岸。

  那麼好吧,那就是中國了!

  不是威利斯願意去中國,而是因為他已經沒有錢購買船票返回美國,而且曾向會長表示一定會向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在東方紮根。

  此時威利斯就站在“中國皇帝號”的船頭甲板上,他覺得自己已經熱血沸騰了。東方,這片遼闊的大地,這個有著數以億萬的人們,他將會在這裡開創不世的功業,他要將基督的福音灑遍整個東方。

  為了達成這一意願,威利斯甚至特意研究了“利瑪竇規矩”,也就是准許教友繼續祭天、祭祖、祭孔的舊俗。為了向東方傳教,他可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儘管這規則被羅馬教皇克勉十一世發佈禁令為止,但是教皇的禁令……與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什麼關係?

  只要能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籠罩的福音之中,就行了!

  對於只有三十九歲的威利斯來說,他唯一的意願就是向這片土地傳播主的福音,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籠罩的福音的沐浴之下。

  屆時有著億萬東方教徒作為自己強大的後盾,那麼他威利斯就可以重新回到美國,在十二使徒定額組面前,向他們展現自己的功勞,他從來沒有把那個人放在眼裡,他是什麼?

  他絕不是先知!

  當然,威利斯絕不會將內心的這個想法道出,這是他隱藏於內心的想法,甚至是不潔的,他喃喃自語道。

  “用不了幾年,這裡就將會被主的福音所籠罩,沒有人能阻擋這個的偉大事業,沒有人能夠……”

  夜,已經悄悄降臨,不知是因為夕照霞隱褪後的夜色,還是因為威利斯有著激動的心情,他堅毅的臉龐上浮現灼熱的酡紅,這也許是就是主的恩眷,也就是另一種福音的沐浴!

  又有誰知道呢?

  作為一個信徒,在威利斯的心裡,他一如既往地繼承了摩爾教傳教士的精神。唯一不同的是,他將會做的更好,更出色,他會讓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有歷史性的飛躍,讓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在這個國家紮下根,這個目標實在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激情彭湃,富有開拓精神的威爾斯完全沒有想到,未來他會面對什麼樣的困難,似乎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止他,就像他於這艘船上一樣,成功的將數名船員轉化成為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的信徒。

  現在他需要的僅僅只是踏上這片土地,讓這裡的人們沐浴在主的福音之下……

  日本鎖國!

  “中國皇帝”號的到來,將這個消息帶到了上海,不過對於上海租界裡的人們來說,卻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現在“中國皇帝”號的到來,只是證實了這個消息,尤其是船上的那些被迫離開下田的商人們,更是用悲憤填膺的話語去講述著他們遭受的“欺侮”,而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勢力——大漢督府。

  是他們的海軍給了日本人信心,同樣也是他們為日本提供庇護,不過當這些商人們試圖向尚置身于上海的公使講述自己的遭遇時,他們得到了一個消息,與中國人的談判正在進行中。

  “已經簽署的條約必須得到尊重,你們斷然廢除英國與日本簽署的條約,是對國際規則的侵犯,代表先生!”

  在做出這一回答時,文翰的語氣中帶著濃濃不滿,他幾乎是強壓著內心的怒意,在過去的幾個月中,武昌一直在挑戰著英國的耐心,先是在鴉片問題上,儘管最終通過給予英商專營權等方式,換取了英商的“諒解”,當然,文翰注意到那些英商的興奮——因為特許權使得他們真正壟斷了鴉片貿易,再也不需要擔心美國人、法國人以及猶太人的競爭,現在那些曾經叫嚷著報復的商人們,反倒是成為了武昌的支持者,希望其能夠統治全中國,進而將特許權從廣東擴散至中國。

  當然,對於美國人的損失——遠東艦隊的覆沒,數百美國海軍淪為俘虜,他們自然也就選擇性的忽視了,在得到利益的情況下,對於伯駕的求助,需要中國在戰爭中保持中立的文翰選擇了沉默。但是現在,中國人在日本的舉動,卻讓文翰嗅到了危機的來臨。

  面對文翰的抗議,劉鵬程這位出自湖北的外交司官員,先是沉默片刻,而後反問道。

  “公使先生,請問,英國與日本簽署開港條約,為的是什麼?為的是港口嗎?不?你們是為了將英國的工業品銷往日本,但是先生,請告訴我,在日本開港後,有多少英國商人在日本設立商行?你們又賣掉多少商品?”

  接連這些反問,讓文翰一陣詫異,似乎他還沒有適應一個中國官員同他談論市場、談論商業,談論自由貿易,劉鵬程繼續說道。

  “英國需要僅僅只是日本的市場,但是保守的日本市場卻在排斥西洋人,當你們的商人在下田舉步維艱的時候,我們已經能夠把商行開設到江戶,相比於英國人,作為日本的宗主國,中國人更具有天然優勢!”

  劉鵬程在這裡直接引出了一個觀點,就是日本是中國的“屬國”,對此文翰並沒有表示反對,對東方的不瞭解,使得他認同了這一點,否則日本也不會將其外交權交予中國,其實對於日本是否是中國的屬國,即便是東方通也無法給予清楚的解釋。

  而文翰更相信中國人的膚色相貌,使得他們擁有與日本貿易的優勢,而且在日本鎖國期間,中國亦是能夠長期與日本貿易的國家。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公使閣下,你們需要的是什麼?每年不到一萬元的市場,還是中國商人作為英國商品的馬前卒,向日本輸入英國的工業品?”

  如果是在幾年前,讀書人出身的劉鵬程自然不會提什麼商品、市場甚至金錢,而現在于外交司接受的培訓,使得他明白和西洋人打交道應該說明什麼,那些西洋人在乎的是什麼。

  英國在意的是市場,是自由貿易,至於其它……幾乎從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而為英國的工業口開拓市場也是公使的責任。

  現在劉鵬程就是要告訴他們一個事實,什麼才是對英國最好的選擇!

  “現在,我們已經根本宗主國的權力,獲利了濟州島,未來那裡將會作為一個殖民地,就像香港一樣!”

  劉鵬程提及殖民地時,文翰的眉頭微微一跳。

  “我們將歡迎各國船隻在那裡停靠、補給水煤,當然同樣也歡迎英國的商船進入,將英國的工業品帶給中國的商人,再則他們銷往日本、朝鮮,我相信十年內,在中國的幫助下,這一市場即會成熟起來,屆時,日本、朝鮮也將會適應西洋的存在,從而為下一步開國鋪平道路……”

  給出一個誘餌的同時,劉鵬程又特意開了一扇窗,給出了一個虛假的承諾,一個有關開國的承諾,而這個承諾的真實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他的這一席話卻讓文翰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現在英國正在面臨一個選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50

第三百零六章 誘餌

  “這是我們的底線,也是要求,在向西方敞開的大門的過程中,我們絕不會容易任何一個西洋國家隨意的迫使中國的屬國開港!”

  在督府的花園之中,面對到訪的密迪樂,朱宜鋒用毫不客氣的口吻說道。

  “在這一問題上,絕對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真的沒有繼續談判的餘地?”

  又一次密迪樂用試探的口吻問道,他明白英國的底線在什麼地方,但是他並不願意放棄。

  “沒有協商談判,沒有妥協的餘地!”

  朱宜鋒之所以會這麼強硬,其實完全是因為英國人在太平洋遭受的挫敗——三個月前,英法兩國艦隊開始進攻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那裡是俄羅斯在遠東的最重要基地,兩國總共動員了巡航艦3艘,蒸汽巡航艦1艘,輕巡航艦1艘,兩桅橫帆船1艘和汽船1艘,配備火炮218門,2600名艦員和陸戰隊。

  克裡米亞戰爭爆發後,英國非常擔心俄羅斯海軍會威脅中國、東南亞及澳大利亞的商路,因此,英國決心尋機殲滅俄羅斯的太平洋艦隊,並拔除俄羅斯在鄂霍次克海及堪察加的據點。在遠東的海軍力量對比方面,英法聯軍佔據極大的優勢,他們總共有25艘軍艦,其中包括6艘蒸汽戰艦,而俄羅斯方面起初僅有6艘軍艦,不久又因為旗艦Pallada號年久失修,及Diana號在日本下田受風浪損壞,僅有4艘軍艦可投入戰鬥。

  但儘管如此,俄羅斯有著離奇的幸運,先是有著優勢軍力的英國太平洋艦隊,卻在司令普拉斯率領下,在全球緊緊追蹤俄羅斯一艘落單的軍艦Aurora號,從南美的秘魯一直追到堪察加半島。錯過了最佳的戰略機會,令俄羅斯人有了足夠的備戰時間。隨後,一件十分怪異的事發生了:在進攻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時,普拉斯在自己艙房內開槍自殺。

  普拉斯的死亡,是個迷,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自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如何,這一事件對英法聯軍的士氣影響極大。在隨後的8月31日及9月4日,英法聯軍進行了兩次倉促的登陸作戰,傷亡率極高,尤其9月4日的登陸作戰,700人中居然有209人戰死,其餘大多數受傷,俄羅斯方面則只有35人戰死。這一失敗,逼迫英法聯軍解除了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之圍,法國艦隊駛往聖法蘭西斯科,英國艦隊則駛往溫哥華。

  而英法艦隊的失敗,同樣意味著一件事——中國的機會來了!

  不僅僅只是迫使英國接受日本重新鎖國的機會,因為朱宜鋒非常清楚英國需要的是什麼,他們的商人甚至根本看不上日本,看不上那個所謂的黃金之國,那裡既沒有他們所需要的市場,他們同樣也不需要那裡的港口,在乎日本的只有美國人,那是因為美國的捕鯨船在整個太平洋上縱橫。在這種情況下,適當的強硬,會讓英國做出理智的選擇。

  “閣下,您必須要明白,這很有可能會導致英國國內對於閣下的不滿!”

  密迪樂用一種頗為無奈的語氣說道,對於武昌他有著十足的好感,自然不希望看到他們因為妄動影響到與英國的外交關係。

  “其實,這些問題,原本可以等到閣下統一中國之後,再加以解決的!”

  密迪樂的建議,讓朱宜鋒笑了笑,心底卻是無奈的常歎口氣,如果可以話,他也不想現在就因為日本,挑起與他國的對抗,但是他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黑船的到來震驚了日本,但是真正的打醒還在幾年之後,可即使如此,今後的幾年中,日本上下的討論中,就會有很多日本人提出未來日本的道路——日本應當努力自強,進而征服易取的朝鮮、滿洲和中國,一旦軍艦大炮稍微充實,就可以開拓蝦夷、奪取堪察加,鄂霍次克海,曉喻琉球、使之會同朝鮮,責難朝鮮,使之納幣進貢,割南滿之地,收臺灣,呂宋諸島,甚至佔領整個中國,君臨印度。

  這不是1930年的狂妄,而是兩三年後吉田松蔭指出的日本的未來,這個未來甚至影響到整個日本。影響到日本的未來腳步,可以說,從開國伊始,相比於中國的“守”,日本就可謂是“胸懷大志”,並不斷的朝著這個目標努力著。

  但是,朱宜鋒絕不允許在亞洲有人挑戰中國,甚至不能容忍一個“亞洲老二”的出現,但是眼下進攻日本卻又受困於實力不足,同樣又不能做視日本自強,在這種情況下“尊王攘夷”進入了他的眼中,他看到的當然不是“尊王”,而是“攘夷”。

  所謂的“攘夷”是什麼,就是把洋鬼子的腦袋都砍掉。日本顯然沒有這個能力,但如果自己幫助他們呢?幫助他們“攘夷”把洋鬼子從日本“請出去”,令其重新鎖國,那麼繼續關起門來過日子的日本,還有將來可言嗎?

  而且這個鎖國只會更加嚴密,中國海軍在未來的一個任務就是幫助日本“鎖國”。在未來,駐於日本周邊的艦隊,將會把“鎖國”當成一個要務來辦,至少在未來的數十年間,一個自我封鎖的日本,是沒有前途與將來可言的。在未來他們只能乖乖的做中國的跟班,而不是挑戰中國制定的“東亞秩序”。

  當然這自然會激起美國的不滿,美國之所以迫使日本開國,是為了使其捕鯨船獲得補給港口,以及於西太平洋的立足點。但是既然現在連遠東艦隊都收拾了,那還有什麼大不了的?現在的美國,可不是百年後的那個美國,相比於美國,唯一需要安撫的列強就是英國。

  現在不僅僅只是需要讓英國接受中國對日本的“宗主權”,同樣還要理順他們的不滿。對此,朱宜鋒早就成腹在胸,因為相比於日本,英國人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

  “密迪樂,此次在日本,我們得到可靠的情報顯示,俄羅斯侵入我中國的庫葉島,為了避免俄國對那裡的佔領,義軍將會出兵庫頁島,對此英國又是持以什麼態度呢?”

  什麼!

  漢督的話語,讓密迪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說什麼,他是想說,中國準備向俄羅斯開戰嗎?

  不對,不是中國,是漢軍!

  “儘管,現在我們還未擊敗滿清,但是我們絕不會容易他國對中國國土的竊居,在過去的幾十年間,俄國人一直通過設立交通站等方式,竊居庫葉島,我準備命令艦隊驅逐他們!”

  朱宜鋒的神情變得非常嚴肅,現在俄國人在遠東極為薄弱,且又被英法兩國重創,在這種情況下,正是趁火打劫的時候,自己怎麼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這可是戰爭行為!”

  深吸一口氣,密迪樂試探著說道。

  在他的心底卻又暗自激動著,難道這位漢督,準備完全倒向英國?對於這支全殲美國遠東艦隊的義軍艦隊,英國遠東艦隊可是頗為關注的。

  “不,這是為了保護我們國土!”

  朱宜鋒搖搖頭,而後看著密迪樂笑說道。

  “為了保持我們與英國之間的友誼,我願意在遠東承擔一些責任,比如將我的艦隊調往箱館,用於警惕俄國人對太平洋的襲擾,但是這意味著,我的艦隊將隨會同俄國人開戰,而在這個時候,我需要知道英國的態度!”

  英國的態度,英國會是什麼態度?

  反對?

  怎麼可能!切斷那些該死的俄國染指太平洋的野心,可是倫敦的基本政策。面對漢督的詢問密迪樂幾乎第一時間說道。

  “英國當然不會支持俄羅斯對中國的侵略,閣下,您和您的政權一直是英國在遠東最為親密的夥伴,我相信,在未來,英國與中國會有著更為廣泛的合作,如果可以的話,我相信,這將會是一個開始!”

  沒錯,這是一個開始!

  “當然,我的朋友,這當然是一個新的開始!”

  朱宜鋒笑了笑,這確實是一個開始,意味著中國從此之後將會踏向另一條路。

  現在至少在某種程度上,他得到了英國的同意,剩下的問題也就好辦了。這個時代俄國在遠東的力量實在是太過薄弱,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維持的統治,而這也為使得朱宜鋒的野心有了一些可能……說實話,真的應該感謝吉田那傢伙指明了一條道路。

  “一旦軍艦大炮稍微充實,就可以開拓蝦夷、奪取堪察加,鄂霍次克海……”

  或許兩年後於私熟中向學生們講述著這一構想的吉田松蔭,顯得有些狂妄,但是他卻一語道出了現實——這些地區都是實力薄弱的不毛之地,而在他提出這一構想時,正是俄國受制于克裡米亞戰爭之時,如果當時日本有一隻艦隊的話,完全有可能實現這一構想,只不過歷史並沒有給日本機會,因為克裡米亞戰爭很快就結束了。但是現在……中國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

  從現在起,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中,中國不再是任人魚肉的弱者,而是一隻叼咬食物的狼,儘管這只狼現在還很虛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50

第三百零七章 時代的大門

  這裡在幹什麼?

  從進了10月起,作為督府衛隊的一員,張揚就注意到,督府內便開始忙碌著,準確的來說,是督府內的工匠在那排布著黑線,非但督府的每一個房間,就連同那牆上鑲嵌的黑鐵路燈也連排著這樣的線路。

  不過他並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實際上沒有人幾個人知道,更有好事者傳著,督府似乎準備給每一個房間都裝上電報機。

  對於曾經在電報房執過勤的張揚來說,他自然知道這不過只是笑話,這根本就不可能。

  但既然如此,那為何還要安裝這些線路?

  又一次,他將視線投向督府的門前,那個人在幹什麼?似乎是在往燈盒中裝著什麼。

  整整兩個月!

  在過去的兩個月中,在十幾名工匠的努力下,武昌督府以及附近的幾座官廳以及官廳附近的街道,都在排布著電線,因為所需要的紫銅電線都是由漢陽兵工廠拉制,加之電報線路需要電線,所以電線的鋪設並不算快。

  直到臘月二十這天,電線才終於鋪設完成,在電線完成鋪設之後,工匠們便在黃濤的指揮下,將一個個精巧的玻璃電燈泡,裝入木制的燈頭之中,作為電燈公司經理的他,現在是整個武昌最為年青的“經理”,他知道,完成眼下的這份工作意味著什麼。

  2867個電燈!

  這是在過去的兩個月中,電燈公司於各官廳安裝的電燈泡數量,直到今天,終於完成的安裝。

  在親手擰上最後一個燈泡之後,黃濤特意看了一下這個電燈,這是督府門前的路燈,他從梯子下走來,沒有什麼人可以理解他為什麼顯得有些激動,甚至在他朝著督府走去的時候,會有些激動的對衛兵說道。

  “今天是個大日子!”

  是的,今天確實是個大日子,今天是電燈投入使用的日子,不過他並沒有登報告知眾人,甚至就連報社裡的記者們,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1854年12月1日!

  黃濤默默的記下這個日子,穿過督府來到了後院,此時漢督正在那裡指導著其它人進行著試驗,是化學提取試驗,似乎是在提取一種什麼物質。

  “加壓,記錄壓力……”

  在自的試驗室中,朱宜鋒對試驗員吩咐道,現在化學試驗室正在進行的試驗是提取谷氨酸,也就是味精,之所以抽取味精是因為罐頭廠的需要,對於罐頭廠制出的午餐肉味道,朱宜鋒並不怎麼滿意,在試吃後總覺得差點什麼,畢竟過去在家中自己也曾制做過,好一會才意識到差了什麼。

  味精!

  味精要等半個多世紀後才會由日本人發明,其一經發明,就受到市場的歡迎,更重要的是受到食品加工業的歡迎,甚至日本罐頭之所以打開西方市場,正是因為其使用味精,使得罐頭的味道更為鮮美。

  味精的提取過程並不複雜,現在朱宜鋒進行的試驗就是按照曾看過的書本中提到的方法,因為在小麥麩皮(麵筋)中,谷氨酸的含量可達40%,所以可以先用34%的鹽酸加壓水解麵筋,得到一種黑色的水解物,經過活性炭脫色,真空濃縮,就得到白色結晶的谷氨酸。

  這個方法簡單快捷,不過在提取過程中卻有一些技術問題需要解決,畢竟這只是理論上如此,但至少已經制取了一些谷氨酸,儘管其純度有限,可卻證明這種辦法是可行的,現在只需要進一步試驗,很快就能投入生產。

  “黃濤,你來了!”

  看到黃濤,朱宜鋒立即笑道。

  “怎麼樣?都安裝好了嗎?”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黃濤一直負責著電燈的生產與安裝,現在他過來了,自然是為了向自己報告此事。

  “回漢督,所有2867個燈泡已經全部安裝,只要您同意,今晚就可以投入使用!”

  在黃濤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朝著屋內懸掛的電燈看去。

  “很好,現在電燈的成本是多少?”

  相比于其它,朱宜鋒更關心電燈的成本。

  “第一批燈泡每一隻生產成本約為一銀元,預計售價為的1.7銀元,我估計,為了與已有的如油燈、煤氣燈等照明方式競爭,這些燈泡每只售價必須不超過0.5銀元。”

  “也就是說,現在的成本有點過高?”

  “回漢督,成本完全可以進一步下降,第二批燈泡因為工匠熟練,損耗減少,成本已經下降了10%,進一步改進工藝,預計未來幾年可以下降到0.25銀元……”

  因為新年過後,督府通文要求各官廳結算必須改作銀元單位,在三省官銀號發行的“大漢銀元”也將取代銀兩,儘管有些不太適應,但黃濤仍然以銀元作單位向漢督彙報。

  “嗯,很好,新事物剛發明的時候,成本總會高一點,慢慢的就會降下來,現在它的壽命怎麼樣?有提高嗎?”

  “875個小時,還有進一步提高的潛力,漢督,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嗯?”

  抬眼看著黃濤,朱宜鋒示意他說下去。

  “現在875小時的壽命,應該已經差不多了,以學生之見,不需要再提升,畢竟壽命越長,人們對於電燈泡的需求自然越少?”

  黃濤的話讓朱宜鋒先是一愣,隨後笑說道。

  “黃濤,你想錯了,雖然壽命的延長意味著需求量的減少,但電燈的普及使這種需求量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大大增加。知道為什麼嗎?”

  走出試驗室的朱宜鋒手指著外面,對似乎有些不解的黃濤說道。

  “因為電燈用著便宜,到時候會有千家萬戶使用它,使用的人越多,它的需求自然也就越多,而且它的價格會越來越便宜,現在買一個燈炮需要將近兩塊銀元,可幾年後,沒准兩塊銀元就能買一打,到時候,這燈泡自然也就走進了千家萬戶,到那時,一年全中國恐怕需要幾十億、上百億個燈泡……”

  回頭看著黃濤,朱宜鋒頗有些激動地說道。

  “因為,今天,我們開啟的是一個新時代的大門!”

  確實,這是一個新時代的大門,電力時代的大門,這個時代的大門就是因為電燈而開啟,人類將第一次戰勝黑暗,而自己將把光明帶給人間。在得意中,朱宜鋒朝著另一間試驗室看去,那裡有一個電解槽,在過去的幾天之中,那裡已經生產了數公斤電解鋁,現在兵工廠正在生產著新的電解槽,幾個月後,督府的秘密工廠每天都會提供數十公斤鋁。

  價比黃金的鋁!

  當然,這一切都必須要等到今年那位三世皇帝的世界博覽會之後,幾個月後的世界博覽會上,全世界都將會看到那位皇帝對鋁,這種稀有金屬的讚美,在那位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的宴會上,只有王室成員和貴族來賓才能榮幸地用鋁匙和鋁叉進餐,而地位較低的客人只能使用普通的金制和銀制餐具。拿破崙三世為顯示自己的富有和尊貴,還令人給他製造了一頂比黃金冠更名貴的王冠——鋁王冠,也正是從今天開始,鋁作為試驗室內的昂貴金屬成為“貴族金屬”,直到三十年後,電解鋁的發明才從根本上摧毀了鋁的貴族地位。

  但現在,巴黎即將引領時尚,即將把鋁從試驗室中帶進奢侈品的行列,而自己的目標並不算大,只是想趁著這個東風,每年出售個那麼十幾噸鋁,換回十噸八噸的黃金就可了,當然,再多點也無所謂,細水慢流,現在鋁除了換回一些金子,真的沒有太大的用處。

  而黃金……再多,也不覺得的多!

  “黃濤,你準備一下。”

  想到五個月後的那場世界博覽會,於心底合計了一下時間,朱宜鋒看著黃濤說道。

  “把原本用於工廠的那批電燈,還有電線,帶到巴黎去!”

  帶到巴黎?

  驚訝的看著漢督,黃濤有些不太明白漢督的想法。公司確實還剩下一萬多個燈泡,甚至還有兩台發電機,但是那是準備安裝的漢陽兵工廠以及其它工廠的。

  “你親自去法國,不但要把電燈帶到巴黎,還要幫助他們建一座發電站,現在雖說有點晚了,但是如果抓緊時間的話應該能趕得上,我準備把這當成禮物送給法國皇帝!”

  把電燈送給法國皇帝!

  沒錯,有比這更合適的推銷管道嗎?對於那位元“小三”通過史書記載朱宜鋒可以說是非常瞭解,他好大喜功,而且喜好新鮮事物,既然他能夠給自己制一個鋁制的皇冠,把鋁那種實驗室金屬帶入奢侈品的行列,那麼他就能夠把電燈帶到歐洲,帶給世界。

  相比于“鋁”,作為工業品的電燈才是真正的王道,或許賃著秘密出售鋁,每年可以獲利十幾噸黃金,但是電燈卻能夠給中國帶來數以千萬的收入,並且幫助自己推開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大門,在未來的電動機、內燃機,都將會誕生於中國,準確的來說,是誕生於這個試驗之到中……

  而更為重要的是,這份禮物對於拿破崙三世來說是珍貴的,在有些問題上,自己需要他的支援,用電燈換取他的支持……很划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50

第三百零八章 喜事

  “直到百年之後,人們在看著電燈的時候,總會好奇於,百年前的那一天,在電燈第一次展現在人們眼前那一刻,驅散黑夜的時候,人們是什麼樣的表明,儘管電燈是人類征服黑夜的一大見證,可以說是現代中國給予世界最偉大的發明之一,但是與之相關的文字記載實在太少了,以至於直到今天,人們仍然充滿著好奇,而讓人遺憾的是,人們只能通過些許文字記載,得窺當時的情景——電燈的發明,在當時並沒有在國內引起轟動,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百年》

  在暮色即將降臨的時候,武昌的街頭便出現挑著挑子的更夫,他們將一盞盞油燈點燃後,放到路燈的燈盒內。武昌路燈的懸點由更夫負責,點燃後懸掛在燈杆上,第二天日出則逐一收下,挑回保存。自武昌設立路燈以來,一直如此。

  武昌的路燈習於上海租界,甚至就連《懸點路燈規約》,也是照抄上海英租界,對武昌路燈點熄時間、油耗、維護管理等作出規定。儘管油燈的光亮一般,但是卻驅散了武昌的黑夜,使得武昌的夜晚常處於光明之中。甚至也繁華了武昌的市街。

  使得夜晚的市場有如白日一般的繁榮。每天在暮色將臨的時候,作為衛兵的張揚,都會看到更夫挑著那些玻璃制的油燈,點燃後放進燈盒裡。不過今天,儘管這暮色即將將臨,但依然沒有看到更夫的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

  張揚疑惑著,他甚至擔心起來更夫的身體來,這條街可是督府門前的大街,若是時間到了,路燈沒點亮,傳出去那可是要被人笑話的。

  手托步槍的張揚的眼珠轉向遠處,心急如焚的想著,可是現在他正在執勤,自然不能擅離職守。

  怎麼辦?

  張揚默默的在心裡尋思著,如果現在他不是在執勤,那麼他可以通知憲兵去查看一下,或者自己去看一下,總之有各種各樣的辦法,但現在他卻不能離開自己的崗位。

  怎麼辦,怎麼辦,萬一到時候府前的路燈亮不了……

  真是的,難道府裡的人就沒有注意到嗎?

  就在張揚心底焦急如焚的時候,在府中後宅裡,像是獻寶似的朱宜鋒接著閉著眼睛的徐靈芸,引著她來到燈下。

  “相公,到底是什麼啊。”

  閉著眼睛的劉靈芸嬌聲說道。

  “再等一會……”

  看了下手錶,朱宜鋒顯得有些激動,電燈是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個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而做出的“發明”,之所以要發明電燈,是因為油燈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用菜油煙大薰眼不說且顯得昏暗,用鯨油雖說解決了亮度,但是空氣中總會彌漫一般淡淡的魚腥味。

  尤其是在徐靈芸懷孕之後,屋中那股魚腥味,總會加重她的反應,迫不得已只能用並不亮的蠟燭,也正是老婆的身體原因,讓朱宜鋒堅定了“發明”電燈的心思。

  在長達五個月的時間中,雖然只進行了不到一百次試驗,但是之前試驗了各種竹絲,燈泡形狀,製造,真空抽取以及燈座、開關等相應設備的製造,可以說,也是頗費了一番心血,後來電線的生產、電燈的製造以及電網的規劃。

  當然更重要的恐怕還是發電機,儘管電報局設立時就引進了數台發電機,但那只是一台功率不大的直流發電機,甚至正因為發電機功率的限制,使得朱宜鋒的“白金計畫”未能推行,在設計電燈的過程中,最大的問題實際上並不是電燈,而是發電機。

  雖說作為一個曾經的極客迷,曾經自製過風力發電機,但那不過只是利用工業品的組裝,雖說懂得直流發電機的原理,但朱宜鋒仍然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才設計出一台理論功率在400千瓦左右交流發電機。

  現在,隨著“大型”發電機的利城外電廠的建立,這電力供應便再不是制約,甚至那台帶去法國的發電機,更是一部1000千瓦發電機,現在,電力時代的大門即將展開。

  “……5、4、3、2……亮!”

  在朱宜鋒的話聲落下的瞬間,原本有些昏暗房間,瞬間便亮了起來,整個督府以及附近的街道官廳,在這一瞬間,光亮刺破了黑暗。

  在這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驚訝於那從未曾有過的光亮,在督府的門前,張揚更是睜大眼睛,他甚至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他看著頭頂上映下的光線,再看著那被燈光映的如白日般的街道,那雙眼睛中盡是不可思議之色,原本正在行走的路人,同樣也驚訝於這突如其來的光亮,他們看著映出亮光的路燈,那目光中盡是不解。

  沒有人點燈啊!

  就的在人們疑惑不已的時候,在督府的後宅之中,朱宜鋒看著那亮起的電燈,對徐靈芸說道。

  “靈芸,睜開眼吧!”

  在睜開眼睛的瞬間,徐靈芸便覺得那光線似乎些太過耀眼,實際上用於室內的燈炮應該在50瓦燭光左右,而室外路燈則為100至150燭光。

  “相公,這是什麼?”

  徐靈芸驚訝的看著房頂上懸著的發出亮光的東西,目中盡是不解與疑惑。

  “它怎麼這麼亮?”

  “這是電燈!”

  看著身前的妻子,朱宜鋒輕輕的懷住她,雙手輕撫著她的那突起的小腹,現在她已經懷孕足有九個月了,孩子隨時都有可能生下來。

  “是我送給你和孩子的禮物,從今天起,他將會生活在光明之中……”

  是的,這是電燈是自己給妻兒的禮物,有些了它,黑暗將第一次為人類所徵求,而自己的孩子也將因為生活在光明之中。

  “宜鋒,這是送給我和孩子的……”

  徐靈芸微仰著面孔,那臉上是極燦爛的笑容,眸光明亮,很專注地看著朱宜鋒叫人,那目光中是會讓任何男人為之心動的崇拜,面對這種崇拜,朱宜鋒微微垂下眼眸,竟不敢直視她目中的崇拜,默默說道:

  “對,沒錯,就是送給你和孩子的,它不用燒油,你再不用聞油燈的味道了……”

  “宜鋒,你真好,它叫什麼名字?快告訴我,它是怎麼用的?”

  她一說完這些,又興沖沖地的沖著外面喊道:

  “小蘋,小蘋,你快過來看看,看看這電燈。”

  實際上整個督府都安裝有電燈,在門外的丫環,聽得夫人叫自己,便走進來說道:

  “小姐,這外面也亮著呢,這燈可真亮,比月亮還亮。”

  “嗯,就叫它‘賽月亮’吧,你說……”

  說著話,徐靈芸轉過身看著朱宜鋒,似乎是在徵求他的意思,可話還沒說完,她的臉色卻又一變,一手猛的扶著朱宜鋒,一手捂著肚子,面上顯出痛苦之色。

  “啊……好痛……”

  “靈芸,你怎麼了?”

  被徐靈芸的變化嚇了一跳的朱宜鋒連忙扶著她,看著她捂著肚子,立即緊張地喊道。

  “快,快去喊醫生!”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這些天,府裡一直都預備著醫生。當女醫生趕來的時候,站在門外的朱宜鋒默默的在心裡尋思著,置身于房外的他可以聽到徐靈芸發出的吃痛的喊叫聲,還有醫院的女修女發出的並不流利的漢語。

  “啊……”

  那一陣陣的吃痛聲,讓朱宜鋒緊張的踱著步子,摸出了煙盒,他抽出一根煙來,點著,然後緊張的吸著煙。

  現在他並不關心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他只喜歡大人小孩平安,畢竟在這個時代,即使是那位從澳門過來的修女有著再豐富的經驗,也不過只是賃著經驗罷了,現在的西醫還處於“黎明前”,實際上,西醫真正將中醫遠遠的甩在身後,也就是在這隨後的幾十年間,在數以千百計醫生的努力下,西醫不斷的進步,最終形成為一門真正的科學,而中醫依然遵循著的千百年來的老傳統。

  “要不然,再去請個中醫過來……”

  朱宜鋒的心裡這麼嘀咕著,在走廊下,一個個煙蒂充分顯現出他現在的緊張。

  此時的府中氣氛與過去顯得有些不太一樣,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夫人將要生產的消息,左右參軍更是火急火燎的趕來的時候,他們只是在府中等著消息,畢竟那是後宅,他們不便進入,原本他們之所以留在府裡,是為了這電燈,可沒想到電燈的驚喜尚未消去,夫人臨盆的消息又傳了出來,在高興之餘,他們同樣顯得有些緊張,之所以如此緊張。

  對於身為右參軍的駱秉章來說,這會他同樣是緊張的瞧著後宅,現在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沒生下來?

  在他回來身來的時候,又沖身邊的張亮基問道。

  “石卿,你說會是公子,還是千金?”

  張亮基看了駱秉章一眼,眼簾微垂,緩聲吐出一句話來。

  “必是嫡子!”

  沒有任何疑問,張亮基的心底只有一個念頭,他希望夫人生出的是個公子,這會是漢督的嫡子,只有如此,府中人心方可真正安定下來。大家才會看到一個更為遠大的將來。就在他的話聲落下的時候,府中傳來了一陣激動的喊聲。

  “生了,生了,是公子!是個公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0:50

第三百零九章 名義

  終於。

  在遭受了十幾個小時的磨難之後,徐靈芸完成了一個最艱巨的任務——為丈夫生下了他的孩子,孩子呱呱落地,居然還是個男孩!

  儘管痛得死去的活來的,但是徐靈芸的心下無比安慰。她知道自己做到了,為相公生下了一個兒子,相公的將來後繼有人了!

  “靈芸,你辛苦了……”

  得知孩子生下來的朱宜鋒更是喜歡的很,一下朝就跑來看孩子,抱到懷裡不肯撒手。看著懷中尚未睜開眼睛的孩子,他的心情卻是異常的激動。

  這是我的兒子!

  我有兒子了!

  看著被相公抱在懷裡的孩子,徐靈芸的心裡蕩漾著初為人母的幸福。這孩子才剛剛出生,眼睛還沒睜開,看不清楚是什麼模樣,不過臉蛋到是粉嫩的可愛!

  “老爺,你說,咱們的孩子該叫什麼名字。”

  就在這時,徐靈芸的聲音又從耳邊傳來,那聲音中帶著一點點初為人母的喜悅。而這一聲“老爺”也名副其實了——今天朱家的大少爺出世了!既然有了小少爺,那他朱宜鋒自然也就成“老爺”了。

  名字……在提及名字的時候,朱宜鋒立即想到府中流傳了兩年的“傳聞”——自己是建文之後,準確的來說是“建庶人”之後,甚至就連同那位二叔,也在香港多次這麼宣稱,那麼這名字還真的按建文世系的輩份那麼取?

  難道,就這樣“認祖歸宗”嗎?

  很快,沉浸于初為人父的喜悅中的朱宜鋒便被人“哄”了出來,儘管如此,他的臉上依然帶著興奮之色,剛出一出府,駱秉章、張亮基等人便圍了上過來。

  “恭喜漢督喜得貴子……”

  “恭喜漢督後繼有人……”

  在那一片恭喜聲中,朱宜鋒的神情中依然帶著喜色,他整個人依然沉浸于那初為人父的歡快之中,而更多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愉。

  常久以來,朱宜鋒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自己會不會後繼無人,但是徐靈芸的懷孕卻改變了一切,而現在,兒子出世了!

  又怎麼能不高興,可另一方面,朱宜鋒卻發現自己面臨著一個問題——是否“認祖歸宗”,在那一陣道喜聲中,張亮基先何其它的同僚們一樣為少主賀。然後就迫不及待地提醒朱宜鋒,要以此為契機,建章立制。

  “何謂建章立制?”

  朱宜鋒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

  而張亮基的這番話,更是讓駱秉章立即大感危機感,同時意識到自己同張亮基的差距來,這張石卿也太會趁縫插針了吧!不過儘管如此,駱秉章同樣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督府自立之機。

  實際上府中雖說沒有“建章立制”,可是卻早已“建法立制”,那督府的設置,官職的職責諸如此此類的改良,可以說皆不外“建章立制”,現在張亮基之所以會提及此事,所指的卻不是讓漢督立下規矩,事實上,督府的規矩早已頒佈,而且還在不斷的完善之中,所謂的完善,就是借鑒西洋加以完善。

  但對於督府來說,最迫切的問題,卻不是立下規矩,以建立萬世基業,而是與另一群人徹底劃清界線,這正是張亮基所想。

  此時此刻,心知這個機會不容錯過的張亮基,先仔細整理了一下衣冠,那是一身明式的正一品的官袍,這實際上也是督府的規矩現在的督府,準確的來說,是漢督,雖無皇帝之名,至少這督府的結構上卻早就有了皇帝之實了。

  他後退開數步,再度向朱宜鋒拱手。

  “所謂建章立制,乃是定立一國之祖規。最宜建于創業之初,百法未成。漢高祖初入關中,感秦法之苛,與百姓約法三章。方盡收天下之民心,立前後兩漢四百年之基。”

  看了漢督一眼,張亮基朗聲啟奏道。

  “而主公雄踞湖廣已久,三省更是百廢俱興,王霸之相漸露。他日受封於發匪,實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漢軍先敗洋夷於廣東,十萬精銳,試問天下何人能敵,今時主公又喜得子嗣,龍興之氣日顯。天下萬民,無不仰望主公,滿夷奴使、發匪虜虐之百姓更是翹首以盼王師。若主公仍一意向發匪者稱臣,豈不令天下士民心冷?如今公子出世,正是主公立制之時……”

  高!

  真是高!

  即便是駱秉章,這會也不得不佩服起張亮基的見細縫插針,他那裡是在說什麼“建章立制”,分明是在告訴漢督,現在是時候三分天下了。

  現在他最基本的意思卻表達得非常清楚。那就是,過去之所以“裝孫子”,是因為實力不濟,現在可與過去不同了,漢軍實力之強,遠超世人想像,就連那洋夷也不是漢軍的對手。

  過去的稱臣是“韜光養晦”,但是現在不行了,你朱宜鋒也是有兒子的人了。你將來必然會建立一個新朝代,你的兒子必定是將來的皇帝,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只存著眼前的利益了,當然,一句話,現在不能再稱臣!

  那怕就是那聽封不聽調的臣,也不能再稱了。即便是他漢督想稱臣,這天下士民也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即然如此,那便順應天時,稱王稱帝吧!

  “左參軍,眼下還未至正月。”

  沒等朱宜鋒想起來該如何回答張亮基的話,一旁的胡林翼便笑著提醒道。而他的心裡卻是泛起一陣五味來,這話怎麼能讓他張亮基搶了先!

  “是啊,張相。如此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三兩句話就定下來!”

  儘管平素與張亮基可謂是亦步亦趨的,現在也了笑呵呵地說道。

  至於駱秉章更是於一旁說道。

  “確實,如此重要之事,斷不可貿然從事,以臣之見,此事雖是迫在眉睫,可亦不能操之過急!”

  有駱秉章這位重量級的人物,其餘在場眾文武,也覺得他今天的提議有點兒不合時宜。紛紛開口附和。

  “臣以為,此事不急在一時!”

  “廣積糧,緩稱王,此乃高祖皇帝所納之國策,亦是主公所用之策。張相,實在是操之過急了些!”

  眾人的反對並未讓張亮基心惱,他只是微微一笑,再次鞠躬道。

  “主公,臣方才所言,句句肺腑,請主公三思!”

  “石卿,你的心思,本督焉能不知……”

  沉吟片刻,朱宜鋒看著眾人微微一道。

  “今日為本督之事,諸位一直於此守候,各位心情焉能不知,本督代犬子逢海謝諸位叔伯看護之心!”

  就在幾分鐘前,他還為兒子的姓名擔心,但是現在面對張亮基的話,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要解決,這“認祖歸宗”,不單單只是“主祖”,更重要的恐怕還是對人心的一種安撫。

  果然,正像朱宜鋒料想的那樣,在眾人聽到公子的名字為“逢海”時,所有人的眼前無不是一亮,在他們的心底,早就把明朝皇族的輩份琢磨了個爛,一聽到這兩字,豈能不知道這正是循著明朝皇族太子家的輩份起的名字。

  “恭喜主公!賀喜主公。”

  在那一陣陣的賀喜聲中,朱宜鋒只是保持著微笑,他的心底還略帶著些許疑慮,此時,他並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但他知道,至少在說出兒子的名字時,所有的人似乎都放心了。

  至少現在這麼做是對的,能夠安撫民心!

  但是將來呢?難道自己真的是為了“反清複明”?

  為了重建明朝?不,是重建明帝國?

  這一瞬間,相比於其它人面上的喜色,朱宜鋒心底卻禁不住湧出一陣疑惑,以至於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選擇了。

  這個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在歡喜之後,當人們慢慢散去的時候,朱宜鋒便一個人置身於這督府之中,他緩步走在督府的花園之中,那電燈的燈光顯得分外的明亮,但是他的心思卻顯得有些浮燥,即有初人父的喜悅,同時還有一種無奈,似乎自己總是在妥協著。

  就像現在,對於這名字的妥協一般。

  但是這種妥協是有益的,對於府中的官員們來說,“朱逢海”這個看似簡單的名字,實際代表著一個希望,一個他們成為明朝開國元勳的希望,有時候,人的心思真的很難理解,僅僅只是一個名字?只是所謂的“皇明血脈”,就那麼的重要嗎?

  為何自己一開始沒有反對這種流言?不也是因為利益嗎?甚至在收復廣東之後,還有洪門大佬來求見自己這個“皇明之後”。

  歸根到底,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心底沉思著,在這並不大的花園之中踱著步子,朱宜鋒將腦海中浮現的念頭甩出去,就在這時,賃著那路燈的光亮,可以看到空中似乎有些許米粒大雪花紛落下來,那雪花落在臉上,讓他感覺到一陣冰涼。

  下雪了……

  這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下來,朱宜鋒伸出來,用手掌感悟著那雪花的溫度,凝思良久之後又是一笑。

  “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名義了嗎……”

  唇角微揚著,朱宜鋒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

  “這只是一個名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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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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