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23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27

第四百二十章 論誅

  夜幕下,一艘輪船緩緩的靠近安慶碼頭,相比于武昌等地的繁榮,此時的安慶卻顯得極為破落,曾經繁榮的碼頭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看上去盡是一派滿目瘡夷。破破爛爛的城市,一片頹敗的掩映在幕色之中。

  而在前往城內的道路上,那路邊黑洞洞的、荒涼的街景,更是讓人無法將這座城市與省城的繁榮聯繫在一起。至於城市中,同樣也是空蕩蕩的,幾乎看不到幾座完好的屋宇,更看不到多少燈火。

  “這裡就是安慶!”

  從馬車上下來之後,朱宜鋒看著眼前這座破敗的城市,他真的不敢相信這破落的城市,居然就是人口曾經多達幾十萬人的城市。安慶是石達開“棄守”的,義軍根本就是不費一槍一彈便“奪”取了這裡,一如最初雙方的約定一般。

  “主公,發匪佔領這裡不到四年,幾乎徹底摧毀了這裡的一切。原安慶戶口舊有三十余萬,發匪去時,城內遺黎六萬有奇,此生民以來未有之奇禍也。其為于南京修建王府,更是將安慶城內許多屋宇折空,以取其磚木……”

  作為新任的安徽巡撫,胡林翼提及這兩天於安慶瞭解到的情況時,那語氣中難免帶著一副恨不得食其骨之意。

  “我們來晚了……愧對皖人啊!”

  一聲感歎之後,朱宜鋒用沉重的語氣說道。

  “潤芝,將來我們一定會把這裡建設的更好!”

  話聲落下時,朱宜鋒將視線投向了身邊的李子淵。

  “子臨,你以為呢?”

  “臣以為,安徽之地幾乎為發匪夷為平地,人丁減半,官府當大力安撫,蘇皖等為發匪蹂躪之地可免稅三年!”

  胡林翼看著剛剛從廣東巡撫一職卸任的李子淵,現任廣東巡撫是他的老朋友左宗棠,至於李子淵則被調回府內中樞,但直到現在並沒有明確職務。

  他李子臨會任何職?

  胡林翼不由的想到目前府中的幾位巡撫,廣東巡撫是左宗棠、湖南巡撫是王凱泰、湖北巡撫則是梅啟照,而河南巡撫則是李鴻章。

  這些人之中左宗棠以及自己都是湖南人,梅啟照則是江西人,李鴻章是安徽人,王凱泰為江蘇人。至於李子淵則是貴州人。經過幾年的磨合,現在府中官吏籍貫已經不再是湖南湖北一家獨大,可以說是集各省之長。

  從當初主公開府于武昌,對於紅塵才便是求賢若渴甚至更曾用“人之求氣,口腹求食,人無氣無食則必死無疑!”來比喻,而且曾多次要求眾人舉薦人才。王凱泰、梅啟照等人都是由眾人推薦而出,至於李鴻章被任為河南巡撫,在胡林翼看來,則是為了瓦解曾國藩——其兄為曾國藩的錢糧官。

  至於河南,不過只有半省罷了!

  但李子淵會被用於何職?

  難道是重入中樞?

  重入中樞的話,又會任以何職?

  帶著這樣的疑問,胡林翼不禁多看了李子淵幾眼,只見其依然如過去一般,謹慎的站在離主公半步後的位置,一點也不唐突。如果不注意的話,甚至沒有人能夠注意到他的存在。

  主公為什麼帶他來這裡?

  當然直到一行人進入那座石達開北伐後留下的來的行宮中,直到告辭後胡林翼都沒有得到答案。

  別說是胡林翼就是李子淵自己,現在同樣也是覺得極為無奈,甚至他自己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從現在開始就坐上了冷板凳了,畢竟,從廣州回到武昌之後,他就一直被“閒置”,甚至就連這次來安慶,也是臨時通知,在船上,主公更是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以至於他能夠感受到主公對自己的不滿,就在他猶豫著如何重新挽回主公對自己的信任時,只聽到主公說。

  “子臨,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生氣?”

  看到李子園的神情變化,朱宜鋒神情嚴肅地問道。

  “主公是惱臣擅自妄為!”

  李子園的回答相當有技巧,根本就沒有提在廣州發生的事情,而是用一句“擅自妄為”代替了一切。

  “‘西關事件’的調查報告已經出來了,姑且不問事情的起由,就說你的反應吧!幾百人對上萬人,完全沒有任何預案,若是開槍之後演變成民變,我問你到時候如何收場。”

  說出這句話之後,朱宜鋒冷聲說道。

  “大到收不了場的時候你是讓本公親自派兵去殺人還是殺你!”

  面對主公的質問,李子園只覺得的冷汗從後背冒了出來,他立即意思到主公之所以惱怒並不是因為自己殺了人,實際上,殺人正法,總是不可避免的。主公惱怒的是自己太過自信,根本就沒有任何應急方案。

  “主公,是臣欠考慮了!”

  “欠考慮?哼,我看你根本就是沒動腦子!”

  冷哼一聲,朱宜鋒冷冰冰的訓斥道,在最初的氣惱之後,面對調查的結果,他反倒冷靜了下來,西關手工工人對機器工廠的打砸,表面上只是手工業工人對機器工業的抵觸,實際上卻是保守對進步的反抗,或許在皇權面前沒有保守派,但是保守派依然存在。

  “西關事件”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保守派的反撲,而李子淵所採取的果斷措施,無疑是在告訴其他人,官府不介意用槍炮去保護進步。也正因為意識到這種反撲的危害怕,才使得朱宜鋒選擇對其後的刑罰、流放等手段採取默認態度。

  而這種默認可以從根本上避免保守派的反撲,血淋淋的事實會提醒他們,提醒所有人——進步是不可阻擋的,哪怕就是需要付出鮮血的代價。

  而在另一方面,朱宜鋒內心深處甚至覺得自己有必須感謝李子淵,在這個時代面對“民變”,殺人是正常的,這便是所謂的“燈塔國”也曾用槍口解決問題,李子淵作為臣子,他的開槍不僅解決了問題,而且還避免問題會引到自己的身上。

  對於外界來說——漢公永遠是英明的。

  就像對於國人而言——皇帝永遠是聖名的,坑民禍民的永遠都是臣子!

  讓朱宜鋒氣惱的是,他還沒有收好場,以至於最後自己不得不幫他擦屁股。

  “做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果斷一些,難道他姓趙的就不會拒捕嗎?就不會外逃失聯嗎?真是……”

  話說了一半,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教臣子“知法犯法”的朱宜鋒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做人做事兒太拖泥帶水。

  “臣,知道了!”

  聽著主公的教導,李子淵非但沒有感覺絲毫慶倖。反倒是擔心起來了,這些話,主公不應該說,自己也不應該聽。

  “剛才的話只需要記住就行了!”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根本就收不回來。

  “這件事,總的來說,辦的還算可以。但是以後一定要注意手段,我送你四個字‘剿撫並用’,當剿則剿,且要狠下心腸,不剿則已,一剿必殺。當撫則撫,以撫慰民,可收民心!至於其中的度嗎?那個就需要你在地方上自己把握了!廣州的那件事,你沒辦好,本公就髒髒手幫你辦完。”

  苦笑一聲,朱宜鋒語重心長地說道。

  “本公之所以調左宗棠到廣州,不是為了要給你一個教訓,而是要讓他到那裡幫你去擦屁股。”

  主公的話傳進耳中,讓李子淵連忙再次垂首,他只覺得眼前一蒙,淚水差點就掉了下來。

  “主公,臣能得主公如此厚待……”

  說著話李子淵便跪了下去,頭叩著地,感激涕零地說道。

  “臣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主公萬一……”

  看著李子淵跪在地上的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朱宜鋒並沒有讓他起來,儘管府中已經廢除了跪禮,但是現在他反倒不介意了,有時候“跪拜”可以作為一種賞賜,對近臣的賞賜。就像滿清的那個“奴才”的自稱一樣,漢臣可是連稱“奴才”的資格都沒有,自稱“奴才”對於滿清的臣子來說,那是一種高貴的驕傲的自稱。

  對於皇帝而言,既需要臣,同樣也需要奴!

  “粉身碎骨?”

  搖搖頭,朱宜鋒隨口說道。

  “不需要。”

  擺擺手示意他起來,然後朱宜鋒面向東方說道。

  “這次東征之後,安徽、江蘇、浙江、都將會納入府中治下,基本上咱們就掌握半個南中國了,江蘇可以說是穩定東南的重中之重,到時候江蘇既有太平殘餘、又有滿清餘孽,猶不誅盡,餘孽複起,於茲作害。子臨,你說本公應該如何?”

  主公的詢問,讓李子淵心頭頓時一動,他似乎猜到了主公帶自己來安慶的原因了。

  “稟主公,臣以為當恩威並用!”

  李子淵一邊說一邊在腦海中思索著。

  “臣以為可以區別對待,對待太平殘餘,卒長以上者,殺無赫!卒長以下者,流!必須痛下狠心,否則眾人只知主公寬仁,而不知主公之威,所以縱是其被迫從匪,亦需加以流放,一人為匪,舉家流放,以充實殖民地。至於滿清餘孽,以臣看來,其中必定大都為讀書之人,對此等人殺之可惜,可以流放海外,畢竟海外移民亦需要國學教化!”

  基於對主公的瞭解,李子淵很清楚,用“殺”作為威懾的建議甚至提都不用提,所以也就只有恩威並用了。見主公似有所思,於是他便繼續說道。

  “至於南京城內發匪頭目,以臣之見可盡數誅之,如洪逆者,可誅其九族。”

  殺一批、流一批、放一批,這也是朱宜鋒最初的想法,但是在聽到誅其九族的建議時,還是微皺下眉頭。

  “子臨,待到南京打下來之後,你就去江蘇任巡撫!在你上任之前,本公送你一句話,殺人者,人必殺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27

第四百二十一章 洪秀全

  “石達開要謀逆!”

  “石達開要謀逆!”

  又一次,洪秀全惱怒的大聲斥道。

  “怎麼能背主棄土,將安慶、蕪湖盡數讓于朱逆!”

  去年的“諸王內訌”之後,東王楊秀清被殺、東殿數萬人被誅,韋昌輝、秦日綱被誅之後,石達開又率領數十萬將士離開天京後,太平天國頓時出現了“朝中無將、國中無人”的局面。接連出現朝中無人掌政,安、福二王如沒腳的螃蟹,昏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百官紛紛上了奏章,請求天王罷去安、福二王,迎請翼王回朝執政。洪秀全無奈,只得認了輸,下旨罷黜安、福二王,革去王爵,改封天安、天福,可即便如此也未能召回石達開。

  正在面對清軍於皖南等地反撲不知如何應對時,石達開率領三十萬太平軍精銳自安慶、蕪湖等地北上“北伐”清妖的舉動,卻讓天京門洞大開,而更讓洪秀全惱怒的是——湖北的義軍居然乘機奪取了安慶、蕪湖。

  這是不是最致命的地方,最讓人擔憂的是,那朱逆已經公然和天國決裂,甚至發出什麼“東征宣言”——作為天國臣子的他,居然要討伐“禍民教匪”,還宣稱什麼是“解民倒懸”。

  叔可忍,嬸不能忍……

  在洪秀全面前的是蒙得恩,在天國之中,他可以說是一個另類,原叫蒙上升,先改作蒙得天,再改為蒙得恩,前一次改名是為了為避諱,免得同洪秀全創立的“拜上帝會”相衝撞;後一次改名,則在洪秀全登基“天朝”、稱號“天王”之後,既免犯諱,又顯得“天王”恩寵之隆。兩易其名,一石二鳥,蒙得恩的工於心計,善於邀寵,可見一斑。

  在太平軍造反史上,蒙得恩算不上什麼大角色。但有一點與眾不同,那就是他與教主洪秀全的親密關係。金田起事之初,蒙得恩即為洪秀全身邊的禦林侍衛,而且,洪秀全在“金龍殿”大內深居簡出,不輕易召見群臣,可蒙得恩卻是極少的、入內能面見“天王”、出外又聯絡文武的人之一。蒙得恩在洪楊內訌、石達開出走之後,被洪秀全委以重任,升官至正掌率,總理朝政,做了“太平天國”的第二把手。

  在某種程度上,蒙得恩才是天國紛爭真正的大贏家!只是這個贏家能當多長時間,誰都不知道。

  此時蒙得恩已經聽完了洪秀全在那裡發完脾氣之後,蒙得恩的心底盡是憂色,或許他是天國紛爭真正的大贏家,但是從現在來看,這個大贏家很有可能做不長。

  石達開“北伐”之後,義軍就開始“東征”。義軍先是兵分兩路,一路從黃梅沿江北上,另一路則從蕪湖搭乘洋船的登陸,兩路同時沿江推進,可以說太平軍的江防就此完蛋了。

  雖說太平軍有數十萬之眾,可當初向榮江南大營不過只有三萬多人,就令太平軍束手無策,更何況這朱宜鋒的義軍有十萬之眾!

  而更要命的是地方上的小股團練一直對太平軍持以敵視。現在義軍東征,這些號稱“保護大清”的地方團練,非但沒有阻擋義軍,反倒是紛紛起來回應義軍,整個安徽的局勢竟然頃刻間就敗壞的一塌糊塗。

  面對如此糟糕的局面,蒙得恩根本就是一籌莫展。

  見蒙得恩不說話,洪秀全追問了一句。

  “得恩,石達開是不是要謀逆?難道他和朱逆串通一氣,想要借朱逆之刀,殺我不成?”

  這會洪秀全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的“天王”身份。

  蒙得恩實在是不想回答洪秀全的問題,他思索片刻後說道。

  “陛下恕我直言,翼王此番出走實有苦衷,如今天他受人蠱惑未能回心轉意,其現在是否與朱逆合謀,就不得而知了,現在翼王領兵三十萬,欲直搗黃龍、北伐清妖,也是為了天國大業……”

  蒙得恩看得出,石達開被逼出走可以說是極為不爽。但是在其上奏稱自己將要北伐時,天王更是眉飛色舞的以為天京的威脅就此將要解決,自然下旨同意其北伐。並且準備調其它將領接管安慶。

  可現在倒好,石達開北伐後,義軍就借江航之利,迅速佔領了空無一人的安慶、蕪湖。而且義軍已經同天國決裂了!

  天京事變發生了一年多之後,太平天國上下其實心裡頭跟明鏡一樣,若不是當初朱宜鋒不想動手,估計趁著當初大家自相殘殺的時候,就以其當時崇明的兩萬大軍和水師艦隊,集結起來之後,打著“清君側”奪下天京,幹掉韋昌輝、秦日綱等人,然後直接幹掉于幕後指揮的天王洪秀全,再將其栽髒給楊秀清、韋昌輝等人,天下誰人能說得了什麼?

  但是他當初為何不動手?

  以前大家猜不出來,現在石達開這麼一走,他們立即猜了出來。

  不是朱宜鋒不動手,而是他在等待時機,就像他的那個老祖宗一樣,他在集慶的時候不是不動手,他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其他人的力量耗盡時,用最小的代價去擊敗對手。

  現在,石達開率領三十萬精銳北伐,天國還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擋朱逆?

  “得恩,那你說,現在怎麼辦?若是天京被朱逆攻克,還有天國大業嗎?若不再派人去召石胞回來?”

  一緊張,洪秀全便忘記了之前對石達開的指責。

  “天王,臣以為翼王現在是召不回來了。”

  蒙得恩看著洪秀全那略帶緊張的神色,開口說道。

  “達胞不會回來了?那誰人來擋處朱逆?”

  蒙得恩心裡面歎口氣,石達開在太平軍中的影響並沒有隨著他脫離太平天國而減弱。相反。因為其在太平天國的時候,戰功赫赫。使得許多太平軍將領願意追隨他,這也是會有三十萬精銳隨其北伐的原因所在。

  現在倒好,石達開這麼一走,不僅帶走了天國的精銳,同樣也讓天國陷入腹背受敵之困。眼瞧著義軍進逼天京,大傢伙怎能不急?畢竟這關係到大家的身家性命。

  “陛下,現在最要緊的是保住天京!”

  “對,對,保住天京,得恩,以你之見,這天京如何守住?若不放棄揚州,把李秀成調至天京來?”

  蒙得恩能夠理解洪秀全的心思,把李秀城調回天京城負責天京城的防衛任務,至少能夠保住天京一時。

  去年李秀成與秦日綱在東線與清軍的撕殺,多次擊退清軍的反撲,在秦日綱被誅後,其以丞相之職接掌秦日綱留下的十五萬兵力,在石達開出走後,其一直於東線阻擋清軍,而其從鎮江調至揚州,則是奉天王之命,表面上為了阻擋清軍,實際上,那是因為天王還抱著準備武力解決“石逆”的心思。

  可誰曾想到,還未等天王調兵遣將解決掉“石逆”,石達開用一個北伐拉走了太平軍三十萬精銳,至於西邊的原本看似溫順的“朱逆”倒是跳了出來要“解民倒懸”了。

  縱觀太平軍諸將之中,也就只有李秀成在石達開出走後,有可堪一戰的能力。現在天王調他回來,等到把東線完全讓予清軍。

  “陛下,是調李秀成回朝,還是令其領大軍回朝?”

  蒙得恩試探著問道。

  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在蘇州一帶江蘇巡撫徐有壬還有幾萬練勇可供調動,如果只是調李秀成一人回朝,那麼東線防禦不至於空虛,可如果是命其領軍回朝,那麼就意味著李秀成將不得不放棄揚州、鎮江等地,到時候萬一清妖趁機反撲,又該如何?

  “現在天京守軍不過二十萬,且皆是老弱,自然是要調李秀成領軍還朝,至於揚州、鎮江,就暫且便宜了清妖!”

  沒有絲毫的猶豫。作為太平天國的天王,作為太平天國的領袖,洪秀全自然知道應該做出什麼選擇,他好不容才獲得渴望已久的君主權力,又豈會甘心就這樣被他人取代,甚至連姓命都保不住?

  “再說,也便宜不了清妖,到時候朱逆的逆軍一到,勢必想要包圍天京,到時候,徐妖頭又豈會放過朱逆逆兵,屆時自然會妖逆大戰,再有李秀成守以天京,天京自然不失!”

  儘管天王說的信誓旦旦,但蒙得恩還是覺得天王想的還是太過理想化。他竟然試圖借清妖去牽制朱逆,這顯然不太可能,那徐妖難道就不會坐山觀虎鬥,或者在其兩敗俱傷時,再出兵進攻。

  然而洪秀全好像根本沒有想到這些,他見蒙得恩不說話,又追問了一句。

  “得恩,你覺得這樣如何?天京能不能守得住?”

  聽了天王的這個問題,蒙得恩很想反問。

  “如果清妖做山觀虎鬥又當如何?”

  但是瞭解天王的蒙得恩深知,什麼話可以說,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這些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陛下神機妙算,非小臣所不及!我天國有天父、天兄相保,自然無慮!”

  “嗯,得恩所言極是,我要進宮放天父、天兄保佑天國!”

  聽天王這麼一說,蒙得恩的心底暗自敲起了鼓來,想到現在的局面,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也許,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27

第四百二十二章 暗通

  大報恩寺琉璃寶塔儘管並未點亮那設於篝內外的146盞明燈,但是在黑暗中塔身其依然隱約可見,這座塔能夠保存下來,總有那麼幾分僥倖。如果不是當初駐於此處的“遠東洋行”的人們力保此塔,恐怕去年這座塔就被韋昌輝炸平了。

  而現在曾經不見太平軍的報恩寺外,隨處可以看到太平軍——天官丞相朱宜鋒“謀逆”之後,這裡作為其在天京唯一的派駐機構,自然的被太平軍“攻”了下來,所有人都被投入大牢之中。

  當然,這一切不過只是對外宣稱的。

  實際上直到現在,報恩寺內依然為義軍所掌握,寺中的數百人不過只是被軟禁於此。僅此而已。

  “哎,雲嶺,你說等到主公打下南京的時候,會不會重修報恩寺塔?”

  在暮色中,看著眼前的寶塔李明勤這位表面上的遠東洋行駐天京經理,實際上武昌駐天京的“使節”,有些期待地說道。

  “其實重修報恩寺塔很簡單,據史書記載,建造此塔燒制的琉璃瓦、琉璃構件和白瓷磚,都是一式三份,建塔用去一份,其餘兩份編號埋入地下,以備有缺損時,上報工部,照號配件修補。這兩年我沒事的時候,也命人開挖過,出土了大批帶有墨書的字型大小標記琉璃構件,我覺得最多只需要三四十萬元就可以重修這座塔。”

  似乎對於自己被軟禁,李明勤根本就不擔心,相比於現在的處境,他反倒是更關心這座塔,嗯,還有寺內的幾萬冊從南京城內獲得的藏書。

  “李經理,似乎你並不怎麼擔心眼下的局勢啊?”

  劉慶鵬隨口問了一聲,現在他反倒有些鬱悶,作為憲兵司令部第二偵緝科南京站站長,半年前他剛剛上任,誰曾想,這邊屁股還沒有捂熱,人就被困在了這裡。

  “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

  搖了搖頭,李明勤笑著說道。

  “要是說,他們敢對咱們動手,你以為咱們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說話嗎?即便是好好地站在這裡說話,蒙得恩又怎麼會不讓人繳了咱們的械?”

  這才是最關鍵的!

  現在總攬朝政的蒙得恩在接到洪秀全的旨意之後,只是派出他的親信率領一千多人,把報恩寺圍住了而已。

  “他的這個舉動恰恰說明了問題——現在的形勢對太平天國不利,若不然以蒙得恩的為人,其又豈會逆旨而為?”

  對於來到南京已經四年的李明勤來說,對於南京的那些人物他自然是極為瞭解。

  “李經理對蒙得恩這個人你瞭解嗎?”

  劉慶鵬問到。

  “咱們有沒有辦法把他拉過來?”

  若是能把這個總攬朝政的蒙得恩拉過來,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啊!到時候主公東征自然是事半功倍。

  “蒙得恩……”

  冷笑著,李明勤說道。

  “這麼多年,能夠一直得洪秀全信任的人不多,蒙得恩可以說是其中的一個。其人工於心計,善於邀寵,深得洪秀全寵信,這不現在更是升官至正掌率,總理太平天國偽朝的朝政!這個人呐!”

  話聲微微拉長李明勤說道。

  “其實也就是善於鑽營之輩,若是想讓這種人賣身相投,其實倒也不困難,只需要咱們在處於優勢,甚至都不需要他來找咱們,我估計他自己就會找上門來。”

  就在李明勤話聲落下的時候,那邊卻只見有人急匆匆的走了過來,然後在李明勤看身邊小聲說了句話。

  “哦!”

  李明勤聽了先是一愣,隨後對劉慶鵬說道。

  “劉站長,咱們的機會來了!走,咱們一起見個客人!”

  “客人?是誰?”

  看著劉慶鵬,李明勤笑著說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是蒙得恩!”

  蒙得恩來了!

  劉慶鵬正驚訝的睜大眼睛。

  “他怎麼會來這裡?他來這裡幹什麼?”

  “所以才需要,劉站長你和我一起去啊!走吧,別讓客人等時間長了,那可不是咱們的待客之道。”

  置身于廳堂之中,蒙得恩整個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中端著茶杯在喝茶的時候,甚至連茶葉都一起喝到了嘴裡,然後就那麼吞了下去。

  自己這麼來了,是不是有些太過唐突了。

  蒙得恩的心底暗自敲著鼓,這些人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他們在這裡就是姓朱的眼線,這樣的人有幾個厚道人。

  不過,相比以後到人還是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更讓人放心。

  尤其是幹這樣的事,越是奸詐狡猾之徒,就越讓人放心。

  “見過正掌率!”

  一進屋,李明勤便抱著歉。

  “勞正掌率久候,實在是罪該萬死!”

  “瞧您說的,都是老朋友了,濤平,你太客氣了!”

  蒙得恩笑著說道。

  他們還真是老朋友,實際上,在李明勤來到南京之後,蒙得恩是少有的幾個,一直能夠活到現在的“老朋友”,曾經的“老朋友”不知有多少人都已經身死,不是死在清軍之手,而是死在自己人之手。

  “現在在這,老蒙我的老朋友可沒幾個了,也就是你,濤平,若是你在客氣。老蒙我可就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蒙得恩的這聲感歎更多的是試探,因為大家都知道為什麼會沒有老朋友。

  “哎。”

  李明勤長歎口氣。

  “只可惜,要不了幾天,估計咱們這個老朋友也是見不了面了,當初誰能想到會到這步田地。”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自然也就道明瞭心機。

  “可不是,誰能想到當年的太平天國會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說出這句話後,蒙得恩看著李明勤。

  “老蒙,這話也就是在我這裡說說就行了,若是傳出去,不定你那位洪天王會怎麼想!”

  李明勤的話聲一落,蒙得恩便搖頭說道。

  “怎麼想?他還能怎麼想,無非到時候我就是楊秀清!就是石達開!一個旨意下來,不定誰就成了韋昌輝,到時候,直接取了我的腦袋便是了!”

  蒙得恩又繼續抱怨道。

  “我老蒙,雖說是正掌率,可這不是王月,連娶妻納妾的份都沒有,要殺我倒也簡單,孤家寡人一個,直接取了腦袋變成了。”

  蒙得恩的抱怨落在李明勤耳中,讓他的眉頭一跳,現在已經到了這份兒上根本就不需要試探。

  “老蒙啊!你不實在!”

  端起茶杯,李明勤笑著說道。

  “誰說你是孤家寡人,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在這南京城裡頭,你可是有所私宅,那裡面可是金屋藏嬌啊!”

  太平天國是一個隻許大哥淫亂,不許小弟同房的荒唐之地。不過這能約束得了其它人,卻約束不了蒙得恩,實際上作為洪秀全的親信主管女館的蒙得恩。也近水樓臺先得月,屢犯起“天條”,不知借職務之便,行了多少苟合之事。

  乾笑兩聲,蒙得恩無奈歎道。

  “即便如此,那也是偷偷摸摸的。人倫之事尚且如此,哎……天國要亡,也在情理之中!”

  “哦,老蒙,看來你這話意有所指啊。”

  李明勤盯著蒙得恩說道。

  “意有所指?”

  搖了搖頭,蒙得恩說道。

  “就在方才,天王已經下旨,令李秀成領軍返回天京,濤平,到時候在天京,可就是有50萬大軍了,你們若是想要打下的天京,可不怎麼容易啊!”

  調李秀成返京!

  聽到蒙得恩這麼一說,李明勤的眉頭一跳,李秀成是太平軍的新將,在東線屢次擊退清軍的反攻。

  “不就只是一個人嗎?沒什麼大不了的,50萬……”

  笑了笑,李明勤說道。

  “這些人裡頭有多少水分?我估計去掉婦孺老弱,頂破天了,也就二十萬,這20萬,有兩萬義軍攻城,足矣。”

  李明勤的自信,讓蒙得恩的心裡頓時一堵,儘管他很清楚太平軍和義軍之間的戰鬥力懸殊,可卻沒有想到對方會自信到這個地步,心思一轉,立即應聲說道。

  “濤平所言極是,兩萬義軍足以攻城,可再怎麼著,總有傷亡不是,到時候,死傷上幾千上萬精銳,以漢公仁義,又豈會不覺痛心?”

  蒙得恩接著又把話鋒一轉。

  “再說兩萬對20萬,那是在城外,這天京,城高牆固,到時候冒然攻城,義軍傷亡只會倍增,若是守城之人決死守城,待到城破之時,再點火焚城,將全城焚盡,即便是攻下了這座城,那也是一座空城。就像這大報恩寺,待到守城的時候,自然會加以炮擊,以免為義軍利用,到時候,奪下這座空城,漢公又有何用?”

  蒙得恩的話裡似乎帶著威脅,但是在他的這種威脅中。李明勤卻聽出了其他的意思。

  “老蒙啊!”

  喝了口茶,李明勤的雙眼眯成了一知縫兒,看著蒙得恩,似笑非笑地說道。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老蒙既然你這麼說了,那肯定有你的辦法。”

  “辦法……”

  笑了笑,蒙得恩故做神秘的點點頭,然後笑道。

  “辦法是有,不過嘛,就看你濤平願不願意做了!當然,最重要的是……我!”

  盯著李明勤,蒙得恩的臉色隨之變得肅穆起來。

  “辦法我來想,事情咱們一起辦,不過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27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天王府

  九月初一,這天晚上烏雲擋住了月牙兒,到了深夜時,天黑的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天京城內,除了巡視的巡邏隊,便再也沒有了其它人。那寬敞的大街上,顯得分外的靜寂,與往昔相比,這巡邏的天兵似乎你往日更多一些,這也難怪畢竟“漢賊”謀逆作亂,意欲揮師天京。

  一隊巡視的天兵剛過去,那邊又走來一隊人馬,這一隊人馬差不多有百多人,除了天兵之外,還有幾十人抬著十幾頂轎子,雖說是正值深夜,可這隊人馬就是這般大模大樣的在“天街”上走著。

  偶爾碰到巡視的天兵,那些天兵只需看到這些人身上的號衣,便不再言語了,這些人穿的是天王府御前侍衛的號衣,而那通街的牌上更是寫著“天王府”,就是沖著這三大字,這些天兵,非但不能盤查,反而要跪迎跪送。

  畢竟按照《太平禮制》的規定,太平軍小官遇見大官,要“跪伏道旁”,高呼千歲、千福等等,如果不照辦或稱呼錯了,輕則杖責枷號,重則殺頭。小兵原本是最低級的軍人,太平天國又是出了名的官多,普通士兵出趟門,不知要跪上多少次呢。

  雖說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但是就沖著那牌上的“天王府”,他們也必須要跪著。更何況這般浩浩蕩蕩的隊伍在街上走著,那官還能小了。

  在“天兵”的跪迎跪送中,這一隊人馬來到了天王府,實際上昨天王府也就是大家嘴上一說,在天京城內並沒有天王府,只有“太陽城”與“金龍城”。太陽城的正門是天朝門,門前邊有禦溝,溝寬、深各兩丈,溝上有橋,橋前面有一塊鐫刻著“天朝”的石坊。金龍城的正門是聖天門,門內東西兩側有三層高的“朝房”,正面為金龍殿,金龍殿后有二殿、三殿、後宮林苑。

  這隊人馬不然沒有去正門,而是去的左側的後林苑邊的一處側門,在這隊人馬來到側門之後,而此時在側門處,已經有人等待多時,等在門邊是蒙富家,他是蒙得恩的侄子。

  “來到何人!”

  “回將軍,我等奉正掌率之命,往女館點檢女官十二人,供天王選用。”

  待走近了,劉慶鵬壓低嗓音說道。

  “遺民淚盡胡塵裡!”

  “南望王師就今天!”

  對上了暗號之後,蒙富家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

  “你們怎麼來到這麼晚,天王都派人催了幾次了,快點,快點。”

  蒙富家這麼一說,周圍的那些兵丁自然更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自打從天王定都天京,每做生日,蒙得恩就會為他獻上美女6人;每年春暖花開之際,蒙得恩還要在天京13道城門口為天王選美女;後來乾脆明文規定:“所有少婦美女俱備天王選用。”現在這宮中有美女數千人,除了女官之外,天王的妃子們自然都沒有級稱,也沒有名字,而是數位化地依次編個號碼,比如第三十妻、第八十一妻諸如此類。

  誰說今天是晚上,往日沒有過晚上送美女之說,但眾人倒也不覺得有異,蒙富家更是叮囑道。

  “你們記住,進了內門之後,不得再進一步。”

  與滿清不同,天王府中沒有太監,宮中只有女官,偌大的天王府中只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天王,一個是少天王。其它的皆是女子,若是有男子進入天王府,按律殺無赦!不過因為都是女人的關係,宮裡的事兒就有點麻煩,所有的活計,都得女人幹了。宮裡是一個大家,裡面難免會有笨活粗活,沒有男人,就都得女人幹。

  待到一行人進了內門,內門的侍衛就變成了女官,不過在那女官只是看了一眼這些人,然後便放行了,並沒有像過去一樣阻擋男人進入後宮。

  一行一百多人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入了男人禁入的後宮,然後在那名女官的引領下來到附近一個院落,此時這個院子裡卻意外的出現幾十個不應該存在于後宮中的男人,而領頭的正是蒙得恩。

  “劉站長、康隊長,你們終於來了!”

  一見到劉慶鵬、康和兩人帶著人手進了院了,蒙得恩緊張兮兮地說道。從定下那個主意直到現在,他便一直提心吊膽著生怕被人發現這個秘密。不過更害怕這些人沒能按時進入後宮,到時候,一切可全都完了。

  “就咱們這些人,沒問題吧……”

  見院子裡一共只有不到二百人,劉慶鵬有些緊張的問道。

  “沒問題,肯定沒問題!”

  蒙得恩連忙解釋道。

  “哪怕咱們在宮裡頭開炮,宮外的侍衛也不敢進入後宮,你們不知道,天王在後宮養了不少老虎、獅子之類的猛獸,去年有只老虎跑了出來,咬死了十幾個宮女,後來雖說被其它的宮女一共用刀棍殺死了,可有幾個侍衛心急闖進了後宮,按道理說這是為了保護天王,可隨後天王下旨誅了他們,說什麼,這些人其心可憫,其行難容!十幾個侍衛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丟了性命!”

  能夠到這個份兒上的也確實罕見,也正因如此,蒙得恩才會兵行險著,和武昌那邊的人勾結在一起,把他們引入後宮。

  “那在宮裡頭,會不會有人擋著咱們?”

  康和關切的問題,畢竟接下來要冒險的是他和手下的百多號弟兄。

  “雖說這宮中的女官大都是我的人,可難免會出什麼意外,所以才要委屈大傢伙,還請弟兄們都換上女裝!”

  換上女裝!

  儘管這個要求著實彆扭,但為了接下來的任務,康和、劉慶鵬等人還是紛紛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女裝,而在他們的衣下,無一例外的人人都攜帶了四支轉輪槍,至於那坐著“美女”的轎子裡,裝的則是手榴彈、步槍之類的武器。

  月黑風高殺人夜!

  也許是應了這句話,在一行人沿著宮中的道路朝著洪秀全的寢宮走去的時候,黑夜和宮中的樹木成了最好的掩護,儘管一路上,多次碰到巡視的女兵,但是有蒙得恩在前面帶著路,根本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同樣也沒有人注意到路邊的樹叢裡藏著的人。畢竟數年來,蒙得恩的身份等同於“大內總管”,這天王府的女官,大都是由其提拔、選用。

  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洪秀全的寢宮,在寢宮外有站著幾名女兵,她們在看到有人走近的時候,立即警惕的喝道。

  “是誰?”

  “是我!”

  隨著幾個化妝成女官的心腹,蒙得恩走到燈下。

  “我有要事,要見天王!”

  女兵看到蒙得恩,本能的放鬆了警惕,她們甚至沒有來得急去想為什麼沒有天王的許可,蒙得恩就進入了後宮,就在下一瞬間,幾個黑影便從兩側撲向了這些女兵,鋒利的匕首瞬間便劃斷了她們的脖頸,絲毫沒有任何憐香惜玉之心。

  “快,上!”

  門外的女兵被解決後,康和的手一揮,立即有幾名戰士沖到牆下,背靠牆半蹲的同時,雙手撐著膝蓋,戰友立即踩著他們的手,在他們的撐推下翻過寢宮的高牆,片刻後高牆內傳出幾聲輕微的呻吟聲,寢宮厚重的木門被打開了。

  “秋菊!”

  進入寢宮後,蒙得恩輕聲喊了下,不一會便有一個女官悄悄的走了過來,看著蒙得恩說道。

  “奴婢見過正掌率,正掌率千福!”

  然後那女官看著蒙得恩身後走進來的人,她的目中頓時湧現出刻骨的恨意。

  “正掌率咱們可說好了!到時候……”

  “到時候肯定讓你下手……”

  見身邊的劉慶鵬目中閃過一道疑色,蒙得恩連忙解釋道。

  “秋菊的妹妹和婆婆,皆是被天王殘殺,她婆婆被天王下旨用硫磺點天燈燒死,至於她妹妹更慘,當時雖有身孕,因為婆婆被殺,臉上流露愁意,惹得天王不滿,被扔到鍋中慢慢地煮死,煮得肉淨骨剩……其是這天王府中的幾千女官,都是強奪過來的,關進天王府的深宮以供天王淫樂,她們有時犯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只是因為天王心情不好,看不順眼,就可能被打、被殺,這樣的都算是比較幸運的,至少能死個痛快,很多人都是的酷刑至死,有很多被慢慢地燒死,燒得烏焦巴黑,還有被扔去喂老虎的……”

  說著這天王府中的慘事,蒙得恩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感歎道。

  “咱們現在也算是替天行道……”

  對,沒錯,就是替天行道,自己可不是出賣了天王,而是替天行道,像他那樣的暴君,早就應該殺了!

  這可是為了大義!

  終於給自己找到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的蒙得恩,這會兒反倒理直氣壯起來了。

  在那個女官的引領下,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一座宮殿外,宮殿外的幾名女官,看到秋菊帶著人來到這,無不是默不作聲的打開門。

  然後蒙得恩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在進入宮殿後,借著蠟燭的光亮,眾人可以看到躺于兩個女人之間的男子,毫無疑問,這就是那位從打下南京後,便深居簡出于宮中享受人生的洪天王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28

第四百二十四章 身死

  呼嚕聲在宮殿內迴響著,那巨大的用包金龍床上,帳蔓隨著風輕輕的擺動著。殿中似乎點著西洋人的熏香,以至於宮殿內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花香。

  床上的人並沒有因為有人闖入而清醒過來,這縱欲之後的人睡的正香,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闖了進來。

  “咳……”

  先是重重的咳了一聲,見其還沒有醒,蒙得恩便又大聲喊道。

  “臣見過天王!”

  “嗯……”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洪秀全看著蒙得恩。

  “得恩,你……你怎麼在這?”

  下一瞬間他便睜大了眼睛,待看清蒙得恩和他身邊的女官時,整個人不由一愣,驚恐地說道。

  “得恩,你、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自然是替天行道。”

  蒙得恩沖著身邊的秋菊等人喝道。

  “動手。”

  蒙得恩的話聲剛落,提著刀的秋菊嚎啕著沖了過去,還有其它幾名女官也跟著沖了過去,揮刀便朝著洪秀全和那兩個妃子砍去。

  “你們……啊!”

  此時洪秀全甚至都沒有來得急抵抗,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任由那幾名女官砍刀猛砍,女官們一邊砍,一邊嚎啕大哭著,似乎有著無盡的委屈一般……

  求救的哭喊聲、嚎啕的發洩痛哭聲參雜子那刀斧砍入肉體時發出的響聲,在這靜寂的殿堂內,顯得分外的刺耳,尤其是那骨頭被砍斷時發出的脆響。更不住的敲打在眾人耳中。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劉慶鵬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什麼樣的仇恨會讓這些女人恨不能將其剁的粉碎。

  那些女人像是瘋了似的不斷的揮刀砍著,一刀又一刀,以至於洪秀全根本就沒有來得急發出呼喊聲,整個人就被斬成了數截,即便如此,那些女官還是不解恨的將其屍體砍成碎塊,贊助就那腦袋都被砍成了幾十塊。

  血!

  腥紅的血瞬間染紅了那巨大的龍床。

  鮮血飛濺、血肉橫飛。

  在女人拼命的砍殺中,那一個個肉塊從龍床上滾落下來,即便是如此,那些女人仍然不放過的追砍著斷肢,直到將其砍成如排骨狀的碎塊之後,方才會甘休。

  這回沒有人會懷疑,如果有舂米的石臼的話,這些女人一定會將洪秀全的肉塊臼成肉泥。

  在女人們的嚎啕中,儘管作為軍人,康和還是被這些女人的表現給嚇到了。他愣了好一會,才吱聲問道。

  “劉、劉站長,接下來怎麼辦?”

  原本他以為在宮中會有一場激戰,可誰曾想,甚至連一槍都沒有來得及開,這洪秀全就被女官們砍死了。

  看著這曾經叱詫風雲、讓滿清膽戰心驚的“洪天王”我這麼慘死在女人的刀下,劉慶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在那一瞬間,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終於,在三具屍體被砍成了一塊塊拳頭大小的肉塊之後,那幾名嚎啕大哭的女人這會兒似乎沒有了力氣。女人們癱坐在滿是鮮血的龍床上,傻呵呵的笑著,全是一副大仇得報的感覺。

  誰能想到,洪秀全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死在了女人的刀下。

  接下來怎麼辦?

  被康和這麼一問,劉慶鵬看著蒙得恩。

  目睹著天王的死,蒙得恩卻像是沒有任何反應似的,只是搖了搖頭。

  “殺人者,人必殺之,當初你虐殺數千女官、妃子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到今天吧!”

  這個時候,那個女官走了過來,沖著蒙得恩跪了下去。

  “奴婢謝過正掌率,若不是正掌率給奴婢這個機會,恐怕奴婢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為家人報仇雪恨。”

  其它的女官也紛紛的給蒙得恩叩頭,而蒙得恩只是點點頭,沖著女官說道。

  “接下來你知道怎麼辦嗎?”

  女官點了點頭,她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好,你知道就好!”

  蒙得恩點點頭,然後對劉慶鵬說道。

  “劉站長,照片的事兒基本上就算完了,一切就等明天了!”

  明天?

  明天會發生什麼?康和不知道,在隨著劉慶鵬等人離開宮殿的時候,他特意回頭看著那個相貌嬌美,任誰也無法想到會這般心狠的女子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黃!”

  女官擦去臉上的血,露出了一個笑容。

  “秋菊不是我的名字,相公活著的時候,喊我玉蘋!”

  一眾人離開了內宮,在蒙得恩領著他們出了內宮時,看著侄子蒙富家身邊跪著的幾十名侍衛,沖著康和使了個眼光。

  “殺了!”

  沒有一絲,脫泥帶水,甚至就連那些天兵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全被一一殺死在門外,在殺了這些侍衛之後,康和聽到了天王府中傳出的鑼聲,他朝著宮中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天王府中升起了一團火焰,火似乎是從寢宮的方向燃起的。

  看著那大火,他似乎明白了。明白了蒙得恩為何問秋菊,不,是問黃玉蘋,知道怎麼辦嗎?

  這把火燒的恐怕不僅僅只是寢宮。

  恐怕就連黃玉蘋他們也會葬身於火海之中。

  看著那大火,康和的心中突然湧起了一個念頭,儘管現在這天京還有數十萬人,這太平天國還有數十萬軍隊,但他卻只有一個念頭。

  天國完了!

  今天就是天國的末日!

  “天國完了!”

  接到從南京發來的電報,朱宜鋒忍不住如此感歎道。

  在剛剛接到這份電報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如此的讓人難以置信。

  堂堂的“天王”居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一切居然是這麼的荒唐,洪秀全不是死在自己的刀下。而是死在女人,死在那些他平素虐待、殺害的女人們的刀下。更準確的來說是死在他自己人的刀下,如果沒有蒙得恩,這一切又怎麼可能會發生。而蒙得恩還是其最為信任的人。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可以解決很多麻煩,實際上對於洪秀全處置,朱宜鋒一直都有些矛盾,一方面,他知道像這樣的神棍必須要殺掉。而在另一方面,他卻不想髒了自己的手。而之所以,會讓的李子淵隨第一旅進軍,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借李子淵的手解決掉這些麻煩。

  可誰曾想到,這樣的一個麻煩,最後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解決。保證出乎人意料的事,洪秀全委任的總攬朝政的正掌率——蒙得恩,會這麼輕易的投奔自己。

  難道說這就是“義軍”的名聲起的作用?

  大傢伙兒都看到了自己的“義”,所以都在那裡“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這不是扯淡嗎!

  根本就不是什麼義,實際上根本就是為了利!

  他蒙得恩之所以賣主求榮,那裡是為了“天下百姓”,分明就是想憑此保全自己。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只可惜……”

  冷哼一聲,朱宜鋒冷笑道。

  “本公自然是不會殺你,本公也不會殺人,到時候自然會有提刑使提刑……”

  想到那蒙得恩開出的條件,朱宜鋒只覺得的一切可笑,他自作聰明的以為能不能活全在自己這裡,可根本就不知道,即便是自己不殺他,也會有別人,合情合理且合法的動這個手。

  規則就是擋箭牌!

  “到時候你可別怪本公言而無信啊。”

  在暗自得意之後朱宜鋒看著剛剛來到的萊納斯等人說道。

  “好了,現在,南京基本上拿下來了,只要咱們明天能把部隊派過去,到時候,主持朝政的蒙得恩,就會把南京獻出來……”

  原本以為的攻堅戰,隨著洪秀全的死,蒙得恩的降,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可以說不費一槍一彈一兵一卒,就奪下了南京。

  “閣下,現在的局勢,根本就沒有您想像的那麼樂觀!”

  接過電報,萊納斯直接指出了問題。

  “或許洪秀全已經死了,但是並不意味著蒙得恩掌握了整個南京城,城內依然有數十萬守軍,如果我們不能夠向他們展示自己的力量,即便是蒙得恩打開南京城門,到時候南京城內依然有可能有人抵抗,而屆時,我們將不得不進行更加殘酷的巷戰。”

  “哦!”

  萊納斯的提醒讓朱宜鋒的眉頭微微一跳,然後出言詢問道。

  “那麼與你之間我們應該怎麼樣展示自己的力量。”

  “炮擊!”

  萊納斯隨口吐出兩個字。

  “在艦隊到達南京之後,我認為應該由艦隊對南京實施威懾性的炮擊,用猛烈的炮擊去摧毀他們的抵抗意志!”

  用猛烈的炮擊去摧毀他們的抵抗意志!

  然後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蒙得恩的投降,也就是順理成章之事,畢竟“天王”剛剛為其所殘害的女官殺死,南京城內不穩,又有外敵臨門,且炮火猛烈,在這種情況下,他投降倒也沒有什麼出人意料之處。

  沒錯!

  這樣的話,自己就與洪秀全的死沒有任何關係,今天夜裡在南京發生的事情,完全是洪秀全咎由自取!

  “嗯,我看可以!”

  沒有絲毫的猶豫,在意識到炮擊南京對自己的利多於弊之後,朱宜鋒立即選擇了同意,只是臨到最後,特意強調道。

  “不過海軍在炮擊的時候,要儘量避開南京城內的古跡,那些古跡能保存到現在,可真不容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28

第四百二十五章 艦隊

  “嘟……”

  汽笛聲打破了長江的寧靜,一隻艦隊正浩浩蕩蕩的在江霧中航行著,至於那汽笛,則是提醒著的江上的舟船,以勉強發生撞擊,現在對於長江中的漁家、船夫以至於太平軍或者清軍水師來說,他們已經習慣並且適應了這江中的輪船。

  沒有誰會冒險阻攔這些輪船,且不說其它,就是輪船上的大炮,就足以讓他們心生懼意。更為重要的是,從武昌下來或者從崇明上去的軍艦,總會不時的出現長江上,那些洋式的軍艦才是真正的壓力,對於他們而言,對這些“龐然大物”從來都是能躲則躲,那裡還敢去招惹。

  對於這一切,軍艦上的官兵早就是心知肚明,每一次在長江航行時,他們從不擔心會遭到兩岸的攻擊,現在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在艦隊即將抵達鎮江一帶時,出於謹慎艦隊仍然通過旗語下達了戰備命令。艦上的官兵紛紛進入戰鬥崗位,操作著火炮,警惕的注視著江岸,注視著岸上太平軍的炮臺。艦上的官兵是警惕,而對於岸上的炮臺中的太平軍來說,他們卻是提心吊膽地注視著江中的艦隊,生怕對方一通炮火打來把炮臺炸了稀巴爛。

  不過最終,兩者還是相安無事,誰都沒有首先開炮。

  “林啟榮是不會開炮的!”

  置身于豐海號裝甲巡洋艦上,沈明的語氣顯得很是平淡。

  “林啟榮是楊秀清的人,其之前駐于揚州,若非是清軍大兵壓境,多次為其擊退,這個什麼天國,還有用他的地方,恐怕早就作為東王餘孽被殺了!現在其被調至鎮江,表面上是屏護南京,實際上不過只是想借刀殺人罷了……”

  艦隊長官的話讓張迪的唇角一揚嘲諷道。

  “身處四戰之地,勾心鬥角尚是如此,這個什麼天國,若是不亡那可就真沒天理了!”

  身為長江艦隊司令官的張迪,是這次海戰的副總指揮,除了南洋艦隊之外,長江艦隊也出動了多達十三艘內河炮艦,但是眾所周知,長江內有很多淺灘,如“豐海號”等海艦很容易擱淺,實際上這也是後來艦隊調往崇明、廣州的原因,現在的長江水師則是以“鎮北”、“鎮南”、“鎮東”和“鎮西”四艘內河炮船。

  這種內河炮船的排水量為430噸,艦長也一致,同為38.1公尺,船寬為9.14公尺,吃水2.41公尺,動力系統採用三脹式蒸汽機,航速10.5節。與海軍的新銳軍艦用鋼板建造不同,它則直接採用純木殼,只在部分重要部位敷設鐵皮裝甲,這樣可以避免銹蝕,又可以節省工料節約經費,而且減輕船的噸位,使航行更為快捷。

  而它真正讓人覺得詭異之處,恐怕還是與其噸位不相等的火力——它的船頭裝備254公釐口徑後膛鋼炮一門,另外配備2門88公釐後膛副炮,全艦造價僅為4.39萬銀元,其中還有一半為武器造價。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可謂是物美價廉。

  尤其是其強大的火力,更是可以摧毀任何海上的船隻。從其服役以來,一直被視為江防利器,為長江艦隊的主力。

  不過儘管它的主炮與“豐海號”相當,但是因為其是短身管火炮,射程相對較近,且炮彈較輕。可即便如此,這四艘“鎮字級”在長江上仍然是不可逾越的霸主。

  但是現在,他們的風頭完全被“豐海號”這艘世界上第一艘全鋼甲巡洋艦所掩蓋,甚至就連作艦隊長官,也跳到了“豐海號”上。其實,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太平天國被殲滅,長江水師很快就會失去其作用——這也是長江水師沒有建造鐵甲艦的原因,海軍對自己的未來早就有了清楚的規劃,未來海軍將會以北洋、南洋兩支艦隊為主力,分別輔以太平洋分艦隊和西洋分艦隊,至於長江艦隊,它的使命很快就會結束。至於這四艘看似強大的內河炮艦,也會在不久的將來被淘汰。

  “正是因為它不完,沒有天理,所以咱們才來了。”

  沈明笑著說道,從當初的那個洋船上的永遠不能成為船長的水手,到船長,再到艦隊司令官,對於主公從來都是忠心不二。

  “這次咱們只要配合陸軍打下了南京,到時候,主公就可入主南京,可于南京祭高祖在天之靈!”

  在沈明作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主公入主南京後,會以什麼身份入主南京,還是大漢都督?或者說建文後人,或者……皇帝!

  第一次,沈明發現自己的思緒似乎有些亂,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以至於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把這些胡思亂想的東西甩出腦袋。

  “到時候,我中華正統得複,想來高祖在天之靈亦可以瞑目了!”

  正統!

  這個正統看似沒有什麼,但是對於如張迪和很多義軍、督府中讀書人出身的軍官、官員來說,這個正統,卻意味著他們並非是“降賊”,在讀書人,看來“重歸正統”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至於這個“正統”則有著各種各樣的解釋。

  或許對於有些讀書人來說,入主中原兩百多年的滿清是“正統”,而對於一些讀書人來說,漢人的皇帝才是“正統”,但是絕大多數讀書人來說,他們所需要的只是一個“正統”的名義,而漢公的“建文之後”的身份,無疑就讓他們可以理直氣壯的投靠於其,而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其實,這也是如張迪等許多府中將領、官員們當初的想法。不過,現在隨著義軍對清軍對太平軍的壓倒性的優勢,使得他們更樂意將這一切歸於“正統”,尤其是對於高級官佐來說,更是如此,他們深信自己將來會載入史冊,自然希望讓自己當初的選擇更“體面”一些,也正因如此,才會強調“正統”,尤其現在,更是如此。

  不過,並不是讀書人的沈明,自然不清楚如張迪這樣讀書人出身的軍官們的想法,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對於置身于“鎮南號”內河炮艦上的溫子紹來說,他壓根沒有起過什麼是正統,他之所以加入義軍,完全是因為愛好。

  作為廣東人的他自小便癡迷於各種西洋機械,一開始是自鳴鐘、然後又是蒸汽機,甚至他之所以考入黃埔海軍軍官學校,一個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沖著海軍的西洋蒸汽軍艦和艦上的去的,這甚至導致了他與父親的決裂——他的祖父為嘉慶年間兵部侍郎溫汝適;父溫承悌曾官刑部主事,而當時他父親雖說已經致仕在鄉,但畢竟是“深受皇恩”,自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投身“反賊”。

  不過即便如此,也沒有阻止溫子紹進入海軍,去年畢業之後,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他便成為同期學員中第一個升任艦長的軍官——儘管只是內河炮艦的艦長,但也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不過瞭解他的人都知道,溫子紹有些“不務正業”,相比于作為海軍指揮官,他更喜歡機器,在崇明島的時候,他的業餘時間幾乎全都泡在修船廠中,在那裡研究著各種機械以及槍炮,甚至後來知道在武昌有所工部學堂之後,他更是後悔的連腸子都惱青了,認為自己入錯了行,他本意是同機器打交道,可誰曾料到卻走了歪路,成了一名海軍軍官。

  不過儘管如此,他又給自己找了一條新路——研究軍艦,甚至就是在他的艦長室中,除了航圖之類,更多的是各種艦船設計理論書籍,如果說海軍軍官學校給他什麼,恐怕就是教會了他流利的英語,使得他能夠看懂那些西洋理論書籍。

  不過愛好,終歸是愛好。作為一名海軍軍官,他當然很清楚自己的職責。就像現在在軍艦隨著艦隊一同向著南京駛去時,更像名工程師的溫子紹便在那裡研究起了南京的城牆起來。

  “南京,南京……”

  看著地圖上的南京城牆,溫子紹非常清楚,南京的城牆極為堅固,也很清楚城牆將是義軍進攻南京最大的障礙。

  只要解決了城牆,那麼一切就會非常簡單。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一個月前,他即設計了一種新型的爆炸穿甲彈,與彈頭裝有擊發引信的榴彈不同,其彈體更厚,延時引信裝於彈底,從而使其可以擊穿鋼板,並在擊穿鋼板後爆炸。

  不過他設計的這種炮彈,並不是為了擊毀鐵甲艦而準備的,而是為了摧毀南京的城牆。崇明修船廠製造出了50枚的新型炮彈,這些炮彈分別由豐海和鎮字級軍艦攜帶,理論上這種炮彈會在打進城牆牆體後會發生劇烈爆炸,從而保證其能夠摧毀城牆。

  但是,溫子紹並沒有把所有的一切都壓在炮彈上,他還在考慮著其它的可能。

  “太平軍以城北儀風門作為突破口,採用穴地攻城法,把地雷埋在下面炸破城牆。同時制雲梯數百分攻各門,假裝攻城來迷惑清軍。次日拂曉,炸塌儀風門附近城牆2丈餘……”

  看著目前掌握的情報,溫子紹非常清楚,新築的城牆往往不夠堅實,這意味著儀風門一帶的城牆應該最為脆弱。

  “就是這了!”

  用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溫子紹重聲說道。

  “就選擇這裡作為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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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東進

  相比湖北條件良好的碎石路,安徽境內全都是年久的夯土路,夯土路上被車輪壓出了一道深深的車轍,因為剛下過幾場雨的關係,道路顯得極為泥濘。

  泥濘的道路上,阿爾登馬挽拉著西式的鋼輪馬車在泥濘中掙扎著,即便是平素號稱日行軍百里的義軍官兵,這會也顯得極為疲憊,那威風凜凜的硬底軍靴,這會都掛著一層厚泥。他們扛著槍,在路邊走著,至於馬車、炮車則在泥濘的夯土路上掙扎著。

  浩浩蕩蕩的隊伍,沿著江北的官道,一路朝著和縣、江口一帶進軍,在過去的兩天中,數十艘大小不等的蒸汽船在長江艦隊炮艇的掩護下將上萬千義軍運至江北以及蕪湖等地,現在安徽沿江一帶,幾乎完全為義軍所控制。

  在總兵力上萬人的第一旅昨天剛剛於蕪湖登陸後,開始朝著南京挺進沿途更是一副銳不可擋之勢——實際上,除了在當塗縣有不到兩千太平軍外,其它人的太平軍大都隨石達開北伐,第一旅根本沒有遭到太過頑強的抵抗,便奪下了沿途的城市。

  不過他們並沒有進行任何休整,而是將奪下的城市交給憲兵後,即馬不停蹄的朝著南京趕去,直到深夜時分,一路強行軍的戰士們才得到命令休息。

  而休息的時間僅僅只有四個小時。與國內的其它軍隊一樣,義軍行軍途中休息絕不會進入村鎮,而是直接於野外宿營,將數百輛馬車與炮車連成“圍牆”,然後上萬名官兵就在其中搭起帳蓬,不過因為今天的時間緊張,他們並沒有搭起帳蓬,而是將個人的雨布往地上一鋪,然後便直接和衣睡在上面。

  士兵如此,軍官同樣也是如此,在衛兵們于地上鋪上了兩張淡綠色的雨布,作為他們旅長和參謀長休息的地方。

  經過一夜急行軍,衛兵們靠著樹幹很快就睡熟了。甚至還頭枕著背包不住地打呼嚕。

  而作為第一旅旅長的林郁青和參謀長李樹僕卻靜靜地坐在雨布上,毫無睡意。就在半個小時前,通訊兵送來了主公發來的電報,主公在電報上催問他們行軍的情況。這已經是第二次詢問他們何時能夠到達南京了。

  “這該死的土路!”

  想到行軍的時候,戰士們的腳步在泥濘的道路上顯得是那樣疲憊,部隊行動是那樣遲緩,就仿佛凝滯在那土路上似的。看到這種情景,林鬱青真恨不得用鞭子抽打戰士,以督促他們加快行軍速度,但是這完全是因為道路!

  “現在正是雨多的時候,那些夯土路早都給泡爛了,車輪一壓,車轍只會越壓越深,人走著泥也粘腳,總之一句話,將來北伐的時候,我認為能走水路儘量以水路為主,至於兩岸的城市,臨時從船上調兵過去,也比這樣陸路行軍更方便,要儘量避開雨天,要不然,就這路,即便是累不死人,也能累死馬!”

  是的,很容易就會累死馬,相比于人,馬更嬌貴,尤其是那些進口的阿爾登挽馬,雖說力氣大可卻也嬌貴,什麼事情總是有失有得,國產的劣馬雖說不那麼嬌貴,可卻力氣太小。對於軍隊而言,那些挽馬直接關係到部隊的戰鬥力。畢竟無論是各種作戰物資,亦或火炮都需要挽馬。在這種爛泥路上,挽拉馬車的挽馬只會更加疲憊,更容易疲勞過度。

  長途的行軍作戰,使得林鬱青一定的經驗,這些經驗是過去演習中無法獲得的,也正因如此,這次東征,對於義軍而言,更重要的作用是“練兵”,在這場大練兵中發現自身的問題,進而解決問題。

  戰爭從來都是軍人最好的課堂,就像要制定東征的作戰計畫之中,根本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道路的問題,而現在,通過這堂課,所有人都明白,這原始的道路對軍事行動的影響。

  “要不然,咱們就先以輕兵抵達南京算了!”

  看著周圍充當部隊防禦牆的馬車,在馬車上可以看到站在那裡警戒的戰士。

  “反正到了那裡有艦隊提供火力支持,只要咱們的人能先跑到那就成!至於野戰炮嘛,帶不上咱們就不帶了,帶著迫擊炮也一樣的夠用!”

  義軍除了野炮之外,同樣還有迫擊炮,而且數量多於野炮,每個步兵營都有三門八十公釐迫擊炮,其射速相當於的數十門野戰炮,而更為重要的,它重量夠輕,行軍時甚至只需要人扛,當然在大多數都是由軍馬馱載。

  李樹僕的話讓林鬱青思索片刻,然後他又看了看周圍。

  “成,我看可以這麼幹!”

  說著,他大步跨向前去,把正靠著大樹酣睡的衛兵推了兩把:

  “三子,快起來!”

  “旅長,你這是?”

  “事不宜遲,我看現現在就走!”

  李樹僕見他要行動,瞅著他說:

  “旅長啊,現在就要出動?再讓弟兄們休息兩個鐘頭吧?”

  “不能再休息了!”

  林鬱青搖搖頭說道,把帶著兩支轉輪槍的腰帶系在腰間,然後便自己動手卷起來了地鋪的雨布,開始作著出發的準備。

  “俗話說的好,兵貴神速,咱們已經慢了那麼多,總之先趕過去吧!”

  “旅長!”

  李樹僕笑著說道。

  “還是先讓弟兄們休息休息,估計這會他們才睡著,就這麼喊醒他們,即便是咱們到了南京城下,也是又疲又累,我看還是讓弟兄們再睡兩鐘頭。”

  參謀長的話讓,讓林鬱青眉頭微微一皺,他看了一下懷錶,然後說道。

  “可是……”

  “我看可以先派出尖兵,沿途偵察一下!”

  “二科的參謀也要過去!”

  “情報參謀當然也要去!”

  旅參謀二科分管情報,在這個時候自然要先跟著。

  “嗯,我看還可以先把騎兵營派過去……”

  第一旅除去兩個步兵團外,還有一個騎兵營作為機會動兵力。

  “把騎兵營也派過去!”

  林鬱青拖長聲音說。

  “這一次偵察確實要做,不過要讓騎兵把路給咱們打通,騎兵營先跟上!”

  李樹僕臉上終於出現了微笑,算是一種默許。

  很快,一支包括二科情報參謀、嚮導和旅搜索連的騎兵分隊,立即沿著官道朝著南京的方向奔去。半個小時後,兩百多人馬的騎兵營隨後跟進。

  在騎兵營出發一個小時後,隨著一聲令下,那些剛剛睡醒的戰士們在吃過簡單的早餐之後,便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正是清晨時分,天氣灰濛濛的。

  一路上,時斷時續地可以看到逃難的流民,那是從江寧鎮逃出的百姓。借著光亮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疲憊的腳步和焦苦的面顏。牛車木輪,比人的腳步還要遲緩,咯噔咯噔地發出顛簸的車聲。有幾個裹著小腳的婦女坐在路旁喘息著,一面擦汗,一面緊張的看著這些兵,儘管知道這支軍隊是義軍,可是對軍人的恐懼,還是讓人們臉上露出懼色。

  而在路邊,可以看到一些屍體,既有百姓的屍體,也有太平軍的屍體,其中不少太平軍的屍體上都有槍孔、刀傷,他們極有可能遭遇了騎兵的攻擊。而在路邊的溝壑裡,林鬱青看到一具太平軍的屍體,儘管屍體血淋淋,但是仍然可以看出,那最多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

  “真他媽的一群牲口,怎麼不把剛斷奶的娃娃拉去當兵!”

  騎在馬上的林鬱青看著那屍體,他知道那個少年被騎兵用刀砍死的,在戰場上,即便是孩子那也是敵人,可是殺掉這樣的孩子,卻讓他感覺不到絲毫殺敵的暢意,甚至只感覺濃濃的鬱悶,按捺著心頭的鬱悶,雙腿夾著馬腹前進。

  很快,部隊便通過了空無一人的江寧鎮,在江寧鎮的街上可以看到騎兵連通過時,在牆上張貼的安民告示。儘管如此,鎮上依然是空無一人,這裡大多數的百姓在過去的幾年中就四處逃散了,而他們之前碰到的,不過只是一些躲兵災的百姓罷了。

  “旅長,過了江寧鎮就是大勝關。”

  大勝關差不多五百年前,朱元璋在此設伏,擊敗了陳友諒數十萬軍隊的進攻,於是改名大勝港並在此設關,即大勝關。沿襲至今。此地地勢十分險要,自古以來為南京的江防要塞和中轉港口。同樣也是第一旅需要啃下的第一個硬骨頭,畢竟它是第一旅進攻南京的一個攔路虎。

  “當初向榮就是憑著大勝關擋住了十幾萬太平軍,以孝陵衛建起了江南大營!”

  提及孝陵衛的時候,林鬱青的眉頭便猛的一皺,那孝陵可是大明高祖皇帝的陵墓,被滿清和太平軍禍害了那麼多年,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模樣。而主公還是朱家的後人,萬一要是看到孝陵衛的那般模樣,又會作何感想?

  但是這個念頭不過只是一閃而過,畢竟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至於孝陵……自然會有其它人操心,至於眼下,還是先打下南京的要緊。

  “大勝關……”

  嘴裡念叨著這個名字,林鬱青唇角一揚,輕蔑地說道。

  “咱們不是長毛,同樣長毛也不是向榮!今天打下大勝關!”

  繼續前行數裡,隱約的空氣中可以聽到炮聲,炮聲越來越近了,是騎兵連在與大勝關的長毛激戰,長毛設於關隘上的火炮,不斷的隔著秦淮河打到對岸,整個官道上,充斥著一種嚴森森的氣氛。

  騎著馬,林鬱青率領著旅部的十幾名參謀一同抄著小路爬上山頂。這是典型的江南丘陵,放眼一望,山前是一片平原,平原遠處就是秦淮河,與一片丘陵,而大勝關就位於丘陵之中。

  孫葉濤這個二科的情報參謀,手指著前方說道:

  “旅長那就是大勝關了。濱臨長江東岸,從這裡距聚寶門約15公里。”

  取出望遠鏡一看,雖然距離並不太遠,但因為被一片濕濛濛的霧籠罩著,混混沌沌,根本就看不清楚。隔一會兒大勝利就有三四發炮彈打在官道上,關口的白煙緩緩地上升著,與低沉的雲霧混在一處。

  “……原本試圖化妝成太平軍的騎兵騙關,可誰知道,軍馬暴露了我們的身份,然後就打了起來……”

  義軍騎兵的軍馬都是用阿拉伯馬改良的一代馬,雖說體高、馬力等指數還未達標,但卻遠比普通蒙古馬更為高大,想要冒充太平軍的騎兵,自然不太可能。更何況,相比於太平軍的騎兵,除了馬的不同,他們的武器也不同,義軍的騎兵使用的是轉輪手槍和漢式騎兵,即便是刀,也是西洋式的騎兵刀,在這種情況之下,還想冒充太平軍,那可真是愚蠢至極!

  “騙關?你以為是當年打武昌那座空城?這大勝關至少有五六千太平軍,螞蟻多了,咬死大象,真虧你能想出來,講武堂的書都還給老師是不是!”

  有沒有還給老師林郁青不清楚,但他卻很清楚,這根本就是死讀書的結果,也是戰鬥經驗欠缺必然,實際上,就是他自己也談不上經驗有多麼豐富,畢竟義軍從成立直到現在,真正的硬仗,除了黃州之戰之外,就沒打過什麼硬仗,至於戰鬥經驗——絕大多數部隊的戰鬥經驗,幾乎為零,絕大多數軍官的經驗,也都是集中於“課堂”上,他們在課堂上、在兵棋推演中可以說是頭頭是道,但是卻很難做到活學活用。

  也正是因為經驗上的欠缺,才使得他們顯得有些墨守成規,以至於演習的時候,制定的作戰計畫也不過只是照本宣科,完全沒有絲毫的靈性,但也正因如此,才使得他們不至於犯錯,儘管這次冒險失敗了,但多少也是一個嘗試。

  “再者,即然要化妝成敵軍騙關,為何不換馬?不把馬刀換成腰刀,這是最起碼的常識!”

  冷言訓斥一聲,隨後林鬱青收起望遠鏡,思索片刻,然後,對偵察參謀回過身來說:

  “和艦隊聯繫上了嗎?要打南京,不一定非要先拿大勝關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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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儀鳳門外

  炮聲隆隆。

  幾乎是在艦隊出現在江面時候,獅子山等地的太平軍炮臺,便朝著江上艦隊開炮,雙方的炮擊在過去的幾個小時中從未曾停止。

  對於太平軍設於九洑洲、獅子山、老虎山等地的炮臺,義軍可以說是極為熟悉,不僅僅是因為其炮臺上的使用的12磅、18磅、24磅以及48磅炮要麼是義軍淘汰的舊貨,要麼是大冶鐵廠鑄造,更重要的是,這些炮臺的火炮安裝時,駐南京辦事處全程參與了它們的安裝。

  也正因如此,太平軍花費三百萬余萬兩于南京周圍部置擁有400多門炮的炮臺對於義軍而言,根本就是透明的,沒有絲毫遮擋。

  因為海軍在過去幾年間的不斷加強炮術訓練,相比於當初,現在海軍炮術以及以海護陸的炮火掩護已經達到如火純青的地步。而現在面對太平軍構建的炮臺,軍艦上的炮術長,總是會指引著炮手,以強大的直瞄火力,將那些炮臺一一拔除。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炮聲,炮口噴吐出一團橘色火焰,黑色的硝煙在空中化成白煙,很快,整個艦隊都被籠罩在一片白煙之中,在猛烈的炮火中,那些太平軍的炮臺,被黑色的硝煙迅速吞噬。

  一時之間,被硝煙和爆炸聲籠罩著所有的炮臺,炮臺的上空更是被一片詭異的炮彈破空呼嘯聲籠罩著。

  尖銳的破空聲在空中響起,拖曳著嘯聲飛向目標,那些口徑各異的鋼鐵製成的炮彈發出了種種不同的呼嘯聲,落到炮臺之上,爆炸揚起的了濃密的煙尖和焰火,落入戰壕的炮彈還拋起了人們的碎肢,對於炮臺上的太平軍官兵來說,此時他們就像是置身地獄中一般,在劇烈的爆炸中,以數倍音速飛行的鋼鐵破片在炮臺上飛行著,到處收割著人們的生命,任何阻擋它的人們都會被撕的粉碎。

  此時那磚石構成的炮強以及掩體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巨大的磚石在硝煙中被炸飛上天,所有一切都扭曲著。

  而真正的壯觀的卻是“豐海號”以及四艘鎮字級內河炮船,254公釐艦炮發射的榴彈,儘管兩種軍艦的火炮身管倍徑差距極大,但是其使用的榴彈卻完全相同,重達363公斤的高爆榴彈內裝有超過50公斤苦味酸炸、藥,儘管它們的射速極慢,每隔幾分鐘才會打出一發炮彈,但是每當那拖著尖銳而又沉悶的欣長有如汽輪汽笛聲的嘯聲於炮臺上消失的瞬間,一“棵”巨大的“煙樹”就會在炮臺上迸發出來,爆煙直升雲霄,高達數百公尺,在爆焰升湧成一個巨大的煙雲時,在煙雲中會有炮架以至於炮身在空中天行,甚至那些被炸飛上天的火藥桶也會在空中爆炸,有如璀璨的煙花一般。

  每一次劇烈的爆炸之後,爆炸時地動山搖更是讓炮臺上的太平軍守軍置身於浪濤之中,這是爆炸產生的浪濤,許多人甚至直接被猛烈的衝擊波震死,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傷口,但是內臟卻已經碎裂了。

  在艦炮的炮擊中,數以千計的高爆榴彈在九洑洲、獅子山、老虎山等一座座大大小小的炮臺上爆炸著、燃燒著,灼熱的火焰引爆了炮臺上的火藥桶,造成了進一步殺傷,在苦味酸的爆炸煙雲中,甚至就連許多樹葉都被煙雲染黃了——那是炸藥的殘留。

  炮臺上的太平軍炮手這會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只是四處逃散著躲避著不斷從頭上落下來的炮彈,只有極少數的幾門炮,還有朝著江上發射炮彈。那些炮彈就像撓癢癢一般。

  一個並不大的水柱在軍艦附近升起的時候,溫子紹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在艦隊的炮擊下,太平軍根本就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他們完了!”

  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溫子紹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道。

  “等把這些炮臺全都炸毀,陸軍部隊就可以直接於儀鳳門一帶登陸了。從外城攻太慢了!”

  許多人只知道南京的城牆高大,但很多人並不知道在南京城外還有一道外郭城牆,外郭號稱180裡,各段用磚砌的部分加起來約40裡,外部土城高度約在8-10米,上寬6-8米。

  當初水路進攻的太平軍正是繞過了外郭城牆,從儀鳳門攻入南京。

  不過相比與當初南京清軍守軍的兵力薄弱,現在的所謂南京的太平軍兵力不可不謂之雄厚,除了號稱二十萬的“天兵”,其城內外更有大小炮上千門,儘管其中大多數都是自鑄的土炮,可對於進攻部隊而言,卻也是一個麻煩。

  尤其是那些炮臺,炮臺上的火炮大都是過去數年間售於其的“洋炮”,威力巨大,對船舶威脅極大。也正因如此,海軍艦隊現在的任務就是摧毀太平軍的炮臺,為陸軍部隊登陸鋪平道路。

  一切就像計畫中一樣順利,在海軍炮擊的同時,劃著小艇的海軍陸戰隊於儀鳳門外的碼頭登陸,兵不血刃的奪取了碼頭——在海軍的炮火攻擊下,守衛碼頭的太平軍根本就是不戰而逃。隨後立即建立了陣地。

  “這裡就是南京了!”

  躲在一處斷壁間錢發奎注視著遠處的高聳的城牆,已經過年過四十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高大的城牆。

  “這牆咋嫩高……”

  嘴裡這麼嘀咕著,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在街心土牆後方出現敵人時,他立即端起槍,瞄準,射擊,在槍身的後座中,透過槍口的煙霧,他甚至能夠看到子彈擊穿敵人時揚出的一團血霧。

  11公釐鉛彈在擊中物體後會迅速變形,錢發奎曾經看到過被“漢陽造”打死的人,子彈的出口有巴掌大小,只要被打中,非死即殘酷。

  “嘩啦!”

  拉動槍栓時,一個光閃閃的彈殼從槍身中抽出彈落在地,海軍陸戰隊是第一個換裝金屬定裝彈漢陽造步槍的部隊,相比於紙殼彈,金屬定裝彈幾乎不會發生受潮無法擊發的現象,當然其成本更高,也正因如此,現在只有陸戰隊等少數部隊使用。

  從牛皮彈盒內取出一發子彈,裝入彈膛,作為排長的錢發奎沖著身旁的戰友大聲喊道。

  “一班躍進,二、三班交替掩護……”

  他的喊聲剛落,身後立即有十幾名戰士提著槍沿著街邊,在建築的掩護下向前躍進,而其它的人則在後方掩護著戰友的進攻,從灼熱的子彈不斷的將太平軍擊倒在地。相比于陸軍部隊還在沿用著的縱線戰術,陸戰隊早已經開始嘗試著可以減少傷亡的散兵線戰術,並以此發展出了一套自己的戰術,而在南京則是第一次大規模的應用。

  就在錢發奎正準備躍進時,待他看清楚太平軍推出來武器時,整個人頓時一寒。

  “大炮,小心……”

  幾乎是在他話聲落下的瞬間,那門被推出土牆的火炮炮口猛的噴出一團白煙,和著白煙噴出的是上百發霰彈。霰彈瞬間便覆蓋了半條街道。以至於幾名躲避不及的戰士立即倒在血泊中。

  “原地隱蔽……”

  在錢發奎和戰士們在太平軍的防禦陣地止步時,在另一側的街巷中,上百名提著槍的戰士則在馬士龍的率領下,通過街巷迂回於太平軍的後方。作為義軍中最為精銳的陸戰部隊,陸戰隊中正在推行著一種新的戰術改革,就像現在,在部隊從正面進攻的同時,會有兩支部隊同時迂回從敵軍側翼發起攻擊,從而形成三面合圍之勢。

  “放……”

  在距離街口還有數十公尺時,馬士龍可以聽到從街上傳來的槍聲——太平軍的火槍數量極多,在過去的幾年間,府中就像其出口超過十五萬支火槍,在南京城,太平軍的火器裝備率更是超過半數。甚至還能夠聽到從街上傳來的炮聲,還有那刺耳的銅鳴聲。

  “應該有一門12磅山地榴!”

  聽著街上傳出的炮響,馬士龍的冷笑著,對於這種炮他並不陌生,實際上在海軍陸戰隊最初成立的時候,使用的就是這種12磅山地榴彈,因為其重量輕,威力大。後來這種炮都被輕型的漢式炮取代,至於被淘汰的山地榴彈炮,自然被軍火商賣給了其它人,太平軍應該就是最好的貿易對象——他們從來不討價還價。

  當然對此馬士龍並不知道,他現在只知道的一件事,那就是必須立即拿下這股太平軍,然後奪取城外的街區,只有如此,才能打下南京。

  “準備!”

  在戰士們與身後聚集的時候,馬士龍伸著右手,他在靜靜的等待著時機,在街上又一次傳來一陣槍聲的時候,這正是他等待的時機,這一陣槍聲意味著太平軍的槍打空了,他立即猛的一揮手。

  “沖!”

  他的話聲一落,身邊的戰士就如同猛虎下山似的提著槍朝著街上沖去,他們挺著步槍,槍頭是在陽光中閃爍著光亮的刺刀。

  “殺……”

  在喊殺聲突然從背後傳來的時候,那些正在從槍口裝彈的太平軍,完全愣住了,他們或許曾在洋人的教導下學著排成隊開槍,但是他們從未曾學過拼刺刀,甚至就是那些非軍人出身的外國冒險家,也無法告訴他們刺刀的作用,更不會告訴他們——戰鬥的最後勝利是用刺刀決定的。

  當數百名穿著黑色軍裝,臉頰被硝煙薰黑的陸戰隊員挺著刺刀沖來的時候,這些太平軍甚至只是手忙腳亂的裝著子彈,有些人甚至忘記自己已經裝過了彈頭或者火藥,就在他們手忙腳亂的裝彈時,沖在最前方的陸戰隊員已經沖到了他們的眼前。

  “殺!”

  在突步刺殺的同時怒吼從戰士的嗓間迸發出來,長達兩尺的刺刀傾斜著刺入太平軍的胸膛,戰士毫不猶豫的微微轉動槍身,抽出刺刀的同時,又對著身邊被嚇到的太平軍刺去,這些過去的數年中,每天至少進行上千次刺殺練習,刺槍術早就浸透其骨血成為他們本能的戰士們,此是就像是撲入羊群的惡狼一般,張牙舞爪的嘶吼著將鋒利的刺刀一次又一次的刺入敵人的身體。

  發自胸膛的喊殺聲、衝擊力十足的刺殺,一時間街上盡是鮮血飛濺、慘叫連連,那些太平軍根本就不堪一擊,甚至可以用一擊即潰來形容,就在這些太平軍驚恐的試圖向後逃去時,在他們的身後,又沖上來了一群惡狼。

  “殺……”

  刺刀沒入的敵人的胸膛時,錢發奎可以感覺到刺刀刺入肋骨時發出的響聲,同樣也能夠看到太平軍那張年青的臉膛上流露出的絕望,看著他用雙手抓著刺刀,試圖阻擋其刺入胸膛時絕望的目光,錢發奎沒有絲毫的憐憫,在敵人軟軟的倒下時,他伸出右腿踩著對方的胸口,抽出了卡住的刺刀,在他再一次準備刺殺時,他看到那些太平軍早就被殺喪了膽,紛紛丟掉手中的刀槍,跪在地上,大聲喊著“饒命”。

  戰鬥結束的如此之快,先前還曾在街上阻擋陸戰隊進攻的上千太平軍,不過一個照面的功夫,便立即崩潰、放棄了抵抗,將儀鳳門外的城外之地丟給義軍。在海軍陸戰隊控制了的同時之後,在海軍的掩護下,一直駐守於崇明島的第二十七團兩個步兵營隨後登陸。這是第一支抵達南京的陸軍部隊。

  直到一個小時後,在堵在大勝關的第一旅才與艦隊取得聯絡,隨後第一旅才搭乘艦隊的船隻越過南京外城,來到儀鳳門。

  相隔四年之後,又一次,儀鳳門成為兩軍交戰的焦點。歷史總有著驚人的巧合,正如四年前,防守南京的清軍做事,太平軍控制儀鳳門外一樣,守衛南京的太平軍,根本就是坐視著義軍佔領儀鳳門直至閱江樓一帶的城廂之地。

  在軍艦的艦炮火力掩護下,穿著黑色軍衣的義軍官兵不斷的清理著廢墟中的殘軍,那些逃避其間的太平軍殘兵敗將,幾乎沒有做絲毫抵抗,便選擇了投降。

  與四年前的太平軍用一群被“小天堂”洗腦的娃娃兵作為攻城的主力不同,作為第一旅旅長的林郁青作出了另一個選擇。

  “所有的手槍全部集中給第一團一營!除了騎兵連之外所有的手槍!包括我自己的手槍!”

  下達這個命令的時候,林鬱青直接取下腰帶,將兩隻手槍連同腰帶、槍套一同扔到了馬車上。

  “到時候一營作為尖兵,用手槍、手榴彈作為武器,子彈打完了就用刺刀!一營攻入城中之後,師騎兵營進入……”

  在林鬱青一一作出部署的時候,突然有一名參謀于一旁插話說道。

  “長官,城牆怎麼辦?”

  是的,南京城牆怎麼辦?

  “城牆由我們海軍來處理,在我們把城牆炸開之後,你們只需負責攻城就可以了,城內的敵軍不下十五萬,咱們的兵力是多少?”

  穿著一身白色海軍軍裝趙存國在這一群穿著陸軍黑的軍官中,可謂是顯眼至極。

  “海軍?用大炮把城牆打開可不怎麼容易啊!”

  “那要看用什麼炮?”

  趙存國笑著說道。

  “你們陸軍的炮不行,我們的艦炮肯定行!”

  在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更是帶著驕色,畢竟相比與陸軍那些88公釐野戰炮,海軍軍艦上動輒120公釐、150公釐艦炮的威力更大,而且,海軍還有更大的大傢伙。

  這才是他信心的源泉!

  “行不行,等炸開了城牆再說!要是你們能把南京城炸開,到時候這攻城,你們海軍就立下了首功!”

  在林郁青信心滿滿的言道下打下南京時,在數百米外置身於城牆上的陸順德這位太平軍的舟師的嫡造者,臉上卻是烏雲密佈,他不時的拿著望遠鏡觀察著城下的漢軍。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碼頭處越來越多的漢軍乘著小艇登上了碼頭。

  “估計差不多有一兩萬人了吧!”

  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畢竟這一帶實在太過狹窄,根本不可能部署如此數量的部隊,這只是一種錯覺,一種因為過於緊張產生錯覺。

  此時,那殘破的城牆上彌漫著一般刺鼻的火藥味,傷者發出的慘叫聲不時的傳入他的耳中。這是一刻鐘前,漢軍水師炮擊後的慘狀,原本安置在城牆上的兩尊西洋巨炮在爆炸中,被炸毀了——炮身傾斜政策,不能再瞄準發射!

  “他們,肯定會攻打這裡……”

  看著腳下的血污,陸順德可以看到有地方那鋪設的新磚——四年前,太平軍正是炸開了儀鳳門,相比於其它地方,這段新修的城牆並不怎麼堅固。如果換成他的話,他就會攻打這裡。

  但是他們會怎麼攻城?

  看著殘破的城牆,陸順德反倒是不再像之前那般擔心炮擊了,至少之前的炮擊表明,即便是漢軍的西洋艦隊,也沒有辦法炸開城牆。

  “難不成他們也要挖地道?”

  儘管對城外的情況擔心不已,但是陸順德卻總是為不由自主的把眼光投向城內,雖說直到現在城中還沒有消息傳來,但是他卻知道城中肯定發生了大事。要不然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沒有天王的旨意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28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京人心

  “轟”的一聲,一枚落入城中的榴彈在爆炸後,于南京城內炸起了一片雲霧般的灰塵,劇烈的爆炸聲和那煙柱像是鼓樓的辰鼓一般,將人們從驚醒,那炮彈提醒著人們,現在南京在遠離“江南大營”的威脅一年之後,再一次面臨著比之前更為嚴重的危機。

  而那一發發炮彈就像是重錘似的不斷的落在城內,每一發炮彈都能將一座房屋夷為平地,那威力之大,遠遠超過人們的想像,至少對於城市中的人們來說,他們根本就未曾想到,這些炮彈的威力會如此之大。

  滾滾的硝煙在清晨的陽光中彌漫著,空氣在這座六朝古都中壓抑得透不過氣。不過是在天將一放明的時候,這座城市即籠罩於一片黑色的煙雲之中,這是爆炸的硝煙,炮聲、槍聲似是空氣中唯一的聲響。

  但是槍炮聲僅僅只是槍炮聲,有時候,槍炮比不了地震!

  這地震是突如其來的,甚至有些讓人始料未及!

  儘管南京城內昨夜一如既往的霄禁,但是一些流言還是在南京城內傳來了。

  “天王府走水!”

  一開始,大家只以為這只是走了水,畢竟這年月,走著水什麼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慢慢的人們卻意識到這走水之外,不知還有什麼事情發生,畢竟這件事裡頭總讓人覺得透著古怪,尤其是那些在朝房裡等著上朝的文武官員,更是如此,雖說天王平素不上朝,可這突然走了水,總讓人覺得有奇怪。慢慢的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得到了消息——走水的地方是天王的寢宮。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幾乎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畢竟那是天王的寢宮,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誰都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天王府與其它地方不同,天王府裡沒有太監,自然也沒有採買的太監,府中只有幾千女官,而天王府平時的用度都是府外的侍衛送進去,待到大門關上後,女官們再把東西扛進去,宮內和宮外根本就沒有任何接觸。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知道天王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儘管如此,還是有一些零星的消息傳了出來。

  什麼昨天天王寢宮走水時,有一隊侍衛心急救火,擅自闖宮被當場格殺——這倒是不怎麼意外,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前年個那些忠心救主的侍衛聽說宮裡的老虎闖出來了,接連吃人,他們想護主來著,結果主是沒有護成,那些忠心耿耿的人卻全都被當場格殺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大傢伙算是知道了,那“天王府”縱是侍衛也不能進,天王府裡只有天王和王府裡的女官。

  不過多少還是有其它的消息傳出來,比如什麼那走水不是的燭臺倒了,而是裡的女官放的火。

  女官放火,這事倒是讓他們嚇了一跳。

  但終歸是大敵當前,這個時候,也沒有誰會去在意這個事情,可在不在意,總需要打聽一二。

  反正各種各樣的消息不斷的傳出來,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誰都不知道。

  天國的尋常百官們,只是在那裡打探著消息,畢竟對於天王深居宮中,不理朝政,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即便是現在“漢賊”入寇,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初向榮可是在孝陵衛堵了大家幾年的功夫。那個時候,天王不還是日夜在他的天王府中操練著女官們,想來,現在也是如此吧!

  可想歸想,但心裡頭他們卻在敲著鼓,畢竟現在攻城的可不是向榮,而是從武昌來的漢公……嗯,是漢逆。漢軍雖說沒有打過幾仗,可其悍勇善戰也是世人皆知之事,那洋鬼子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前兩年,人家只用幾千人就在北邊打下一片相當於十幾個省大小的地方。

  雖說心裡急著、憂心著天國的命運,可是他們也只能幹著急,畢竟那天王府他們進不得,天王他們更見不得。尋常的百官自然是沒有辦法,可這城中總歸還是有不同尋常之人。

  用了一夜時間做著各種安排的蒙得恩,剛一出宮,便見從回廊上過來兩個壯壯大大黑不溜秋年約五十左右的高官,面相略似天王,穿著相當於王一級的金冠龍袍的人,這兩位乃是天王的長兄洪仁發與次兄洪仁達。洪秀全自幼家貧,老父因小兒子秀全悟性稍好,全力供他讀書,兩個哥哥都下地種田,直到金田團營那年才放下捏了幾十年的鋤頭,來到金田村。後來天國定都天京,這兩個愚昧無知的難兄難弟,也就突然威風起來,穿上龍袍,被封做國宗了。天王知道兩個哥哥沒有才能,只讓他們當個閒散國宗,不給實職。這兩個寶貝在楊秀清當政時,尚能安份守己,不敢胡來,楊秀清也從不拿正眼瞧他們。

  不過這一切都是過去,畢竟,當初天王可是封了他們兩為王,用於牽制石達開,即便是後來迫於壓力下旨罷黜安、福二王,革去王爵,改封天安、天福,但也是等同于王。

  “兩位老哥兒,你們可來了……”

  一見到天安、天福這兩位,蒙得恩連忙緊張兮兮的招呼道,那雙眼裡更是帶著血絲。

  守候在殿旁的天安、天福,見蒙得恩走了過來,便一起上前拱手道:

  “老弟,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在外邊當真擋不住漢賊?”

  天安、天福這哥兩聽著外面的炮聲,心底頓時一緊,更是擔心起來了。雖說他們倆是不學無術,可並不代表他們身邊都是不學無術的人,畢竟有人告訴他們。憑太平軍恐怕很難擋得住漢賊的腳步,畢竟漢賊兵精將廣。

  “天王怎麼說?這,這得調兵啊!揚州的李秀成不是有十幾萬人馬嘛,還有鎮江的林啟榮……”

  關心自家性命的洪仁發和洪仁達連忙緊張地說道。

  “兩位國宗能夠如此操心國事,實在是天國之幸啊……”

  與當初楊秀清對他們的不聞不問,石達開的輕視不同,蒙得恩從來都沒有小瞧過他們,甚至還會刻意接交他們。

  “可,可是現在,這還有比這更要緊的事。”

  洪仁發慌忙上前問道:

  “還有更要緊的事?什麼事?老蒙,到底是怎麼回事?”

  洪仁達也在一旁皺皺眉問道:

  “就是,老蒙,咱們可不是外人啊。”

  他們的確不是外人,當初蒙得恩主掌女館的時候,作為“國宗”的他們,可是沒少從蒙得恩那里弄美女。

  洪仁發也急著問道:

  “老蒙,就是,你可不能瞞我們哥倆。”

  眉頭越發皺緊了,蒙得恩朝著四下看了一眼說道:

  “兩位國宗,我老蒙哪會騙你們倆,他們都是自家弟兄,這個事……”

  說罷,蒙得恩壓聲聲音說道。

  “昨天、昨天出大事了!”

  聽他這麼一說,洪仁發和洪仁達雖說愚笨,可卻還是想到了之前聽說了的消息,連忙驚聲問道。

  “老蒙,到底是什麼事?”

  “就是老蒙,不敢出什麼事,你放心,有我們兩位老哥哩。”

  洪仁發、洪仁達拍著胸脯道。

  “該不會是你犯了什麼錯吧,你放心到時候陛下那邊,有我們兩位老哥給你說項……”

  “陛、陛下駕崩了……”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淚水再一次從蒙得恩的目中流出。

  “什麼?什麼?你,你老蒙那,那能亂亂說話……”

  兩位王兄結結巴巴地說道:

  “就,就是這種話,這種話哪能亂說。”

  “我、我那哪裡敢亂說!”

  蒙得恩哭著說道。

  “昨天晚上,天王的寢宮走了水,直到方才我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是幾個喪盡天良的女官,放火燒了寢宮,當時天王就在宮裡……”

  “什麼?”

  洪仁發和洪仁達的臉上瞬間盡是一副死灰之色。

  “這……這怎麼可能!”

  “就是,他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

  話只說了一半,洪仁發立即還是想到了現在的局面。他巴巴的看著蒙得恩說道。

  “老,老蒙,這,這是真的!”

  “……”

  滿面淚痕的蒙得恩,只是默默的點著頭。

  天王死了!

  天王死了!

  面若死灰的洪仁發和洪仁達只是愣愣的站在那裡。雖說當初洪秀全想要用他們去牽絆石達開,可他們是那種爛泥扶不上牆的角色,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力,這會自然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此事。

  天王死了,他們,他們可怎麼辦?

  現在那漢賊可就在城外,漢賊大兵壓境,這個時候怎麼就能死了呢?再怎麼著也應該等於漢賊被打退了才死才是啊,這個時候他一死了之,留下我們哥倆可怎麼辦啊!

  好一會之後,洪仁達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緊聲問道。

  “幼主呢?”

  洪仁達口中的幼主自然是洪秀全的長子洪天貴。

  “幼主尚在宮中!”

  蒙得恩看著眼前的這兩位壓低了聲音。

  “可幼主現在只有八歲,天王突然身故,這城內驕兵悍將幾多?若是萬一消息傳出去,恐、恐不知會生活變故,萬一要是有人趁機作亂,到時候,蒙得恩身死死不足惜,可萬一要是幼主有傷,再傷及兩位國宗,到時候又該如何?”

  這會兒蒙得恩一副只為他人著想的模樣,他的話聽在洪仁發和洪仁達耳中,讓兩人的心裡頓時一緊。經歷過去年天京之亂的他們可是非常清楚,這要真的有人興兵作亂的話,他們的那個侄子自然沒有活命的指往,至於他們兩個也別想活命。

  就在他們兩人被蒙得恩的一番話,嚇的說不出話來的時候,這突然一聲劇烈的爆炸從遠處傳來,順著爆炸聲可以看到炮臺升騰起的巨大的煙柱。

  “哎,這,這漢軍怕是又要攻城了……”

  蒙得恩無可奈何的長歎道:

  “難道這當真是天命?天王走了,這漢軍又要攻城,罷了、罷了,老蒙我這就去向百官說明此事,天王重歸天父之懷,現在漢軍即將進城,我等,我等只能以死報效天國了……”

  蒙得恩這般一說,洪仁發和洪仁達立即意識到,除了城內的威脅之外,這城外可還有漢軍的十幾萬人馬,若是他們攻下這南京城,到時候,他們恐怕也是性命難保。

  “老毛,咱們哥仨就說你最聰明,天王在的時候,也最相信你,老蒙,你可得給咱們哥兩指條活路……”

  洪仁發的話剛一說完,洪仁達連忙旁邊補救道。

  “不是給我們哥倆是要給我那侄子指條活路,老蒙,天王在的時候,可是最信任你,你可不能就這麼白白賠了性命。”

  “保命,怎麼保命?”

  蒙得恩搖頭歎道。

  “事到如今,還怎麼保命,若是天王重歸天父的消息傳出去,即便是到時候咱們殺退了漢賊,不定到時有沒有人勾結石達開,把咱們全部殺了,到時候,把這天國獻給石達開。”

  原本就與石達開不和的他們兩人一聽,哪裡會有絲毫懷疑,洪仁達連忙說道。

  “要是他們真的這麼幹,可沒有咱哥兩的活路!”

  可不是,要是沒有天王撐腰,他們哥兩又算個屁啊!到時候那漢軍還不是想怎麼收拾他們就怎麼收拾他們。到那時,他們哥倆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可不是,老蒙,你得想個主意啊!”

  心下一急,這兩位頓時沒了主意,只是哀求著蒙得恩給他們指條活路,這個時候,恐怕也就只有他蒙得恩能夠救他們。

  “這……這……”

  “老蒙,你就別這了,有什麼主意,你說來聽聽,再怎麼著,現在也沒有咱們保住性命要緊,你說是不是!”

  “就是,就是,老蒙,現在還是先保住命要緊,至於其它的,其它的……管他那!”

  見他們哥倆都已經上了道,心知眼下機會來了的得蒙得恩便說道。

  “辦法,辦法倒也不是沒有……”

  沒等他說完,就被一震劇烈的爆炸聲打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28

第四百二十九章 攻城

  丁巳年,九月初二,西洋曆1857年,10月19日。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秋老虎肆虐著大地,大地被這秋日灼烤出了一股股的熱浪,自地升騰的熱浪扭曲著人們的線線。

  在這熱浪灼烤著大地的時候,一隊隊第一步兵旅遊的官兵,手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在斷垣殘壁的掩護下,雙眼死死盯著遠處的城牆,甚至不時的把頭抬向天空,他們在等著海軍的炮擊,他們的神情各異,新兵們顯得有些緊張,至於老兵則是閉目養神的悠閒模樣,至於的軍官則不時的看著懷錶,儘管懷錶的分針各異,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這一刻,天地間是寧靜的,空氣中嗅不到任何火藥味,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此時氣氛的緊張,在距離儀鳳門最近的斷垣殘壁間,軍官們不時的看著懷錶,汗水順著帽檐滴了下來,但卻不抬手擦汗,有些緊張的士兵們拿起水壺,不顧班長和軍士的斥責的眼神,大口的喝著水,他們更是不時的將手伸到腰間,握著轉輪槍的握把,那掌心都浸出汗了。

  別說是這些官兵,就是在少數的幾名隨軍記者們,同樣在等待著,期待著,他們更是架好了相機,用一塊塊玻璃底片記錄下這一刻,他們知道自己將記錄下什麼,他們將要記錄的是一個國家命運的根本改變。

  陸地上氣氛緊張,而在長江上,“豐海”號的艦艏直指著儀鳳門,此時它甚至放下的船錨,在艦艏處,黝黑發亮明瞠如鏡的炮身直指著前方,直指著儀鳳門,艦橋上幾名軍官正在那裡,手拿著鉛筆和筆記本在記表尺,同樣也有幾名軍官在那裡的測量著距離。

  而在“豐海號”艦艏的炮房內,火炮軍官最後一次檢查炮臺和火炮,而幾枚新型“穿甲彈”已經通過蒸汽吊機吊至的炮房,重達數百公斤的炮彈聳立於炮尾,測遠室和指揮所都已經作好的準備。

  原本應該在打上兩炮進行試射,以保證炮彈可以擊中城牆最薄弱的環節,但是許山多這個廣東漁民出身的“豐海艦”槍炮長,在幾經瞄準之後,向海軍提督拍著胸膛說保證首發命中。

  作為“豐海艦”的槍炮長,他可以說是海軍中炮術最好的軍官,在海上的演習中,他曾經三炮便擊中了5000公尺外的靶船,那是在波浪起伏的海上,而這卻是風平浪靜的內河,儘管軍艦橫于江中,但是在舵手的努力下船依然穩穩的泊于江中。

  而“豐海艦”附近的江面上,以“鎮北號”為首的四艘軍艦上的254公釐艦炮,同樣也直指著城牆,黝黑發亮明瞠如鏡的炮身,斜指著公里外的目標。

  置身于豐海艦上,沈明不時的拿著英國產的望遠鏡,觀察著遠處的城牆,偶爾的他會詢問身邊的參謀官。

  “前沿聯絡點建立了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時,他才繼續默不言語的站在艦橋著,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如果有人注意到的話,可以看到在這幾艘軍艦的附近都漂著一個浮錨,浮錨上系著電線,電線聯接著軍艦,而電線的另一端則連接著陸地,那是電話線,前線就是的聯絡點就是通過這幾根電話線與軍艦進行聯絡。

  “11點15分!”

  從腰間取出懷錶,“噠”的一聲把懷錶合上。

  “準備戰鬥!”

  終於,通過傳聲筒聽到艦長的命令後,許山多立即大聲重複著命令。

  “距離一千八百公尺!”

  測遠室裡的測遠手報告出了距離,而這個距離幾乎不需要瞄準,直接直射就可以了。

  “裝彈!”

  槍炮長的命令被重複著。

  幾乎是從軍艦泊停之後,這些炮手們就一直在等待著開炮,長時間的等待甚至都有些迫不急待了,不過是命令一下,立即歡呼著開始為戰鬥進行最後的準備。因為254公釐艦炮口徑過大,所以它並沒有採用金屬彈殼閉氣,而是採用了最新式的斷隔螺式炮閂,這種炮閂不需要金屬彈殼,只需要通過橡膠閉氣環境既可實現炮膛閉氣,在海軍看來這種炮閂更適合大口徑火炮。

  “往死裡打這群孫子……”

  興奮的叫嚷著水兵們用吊車把沉重的炮彈吊高,然後將其又塞進炮膛,隨後又將一個藥包塞進炮彈膛,按裝引火藥和拉火栓後,最後合上炮閂,旋轉半圈實現的閉膛。

  “瞄準些,咱們這一炮可是海軍的臉面!!”

  炮房內上響徹著炮手們興奮的叫嚷聲。

  “就是,可不能讓那些泥腿子瞧不起咱們……”

  儘管現在海軍還很弱小,但是軍種之爭,卻不可避免的出現在陸海軍之中,畢竟陸軍有著他們的榮譽,海軍同樣也有自己的榮譽!

  “長官,能一炮命中嗎?”

  顧雲程有些擔心的問炮術長。

  “一炮打不中,不還有四艘鎮字級嘛?一門百發百中誰都做不到,可幾門炮百發數十中總可以吧!只要炮多就行……”

  許山多直接給出了一個有些另類的答案,作為炮術長的他,儘管在訓練中從來都是用“百發百中”去要求下屬,可在實戰中,他卻非常清楚,炮的數量決定最終的勝利。

  五門254公釐艦炮,只要有一發炮彈擊中,都可以重創城牆,然後,然後就是慢慢的轟,總能炸掉那段城牆。

  “放心吧,這個距離,隨隨便便拉出一個海軍的炮手都能打中它!”

  許冊多安慰著顧雲程,這個不過只有二十一二歲少尉,確實,這個距離真的不遠,如果這麼近還打不中,那麼他們還真不佩當海軍。

  “這一炮打完,下一炮你來負責!”

  “是!”

  炮身這麼直指著遠處的南京城牆,而許山多則看了一眼懷錶,還有一分鐘!

  “噠噠……”

  時針慢慢的走著,每一次轉動都是那麼緩慢,在炮房內,許三多的耳朵沾著傳聲筒,傳聲筒直通艦橋,他在等著長官的命令,此時的炮房內,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響。

  所有人都摒住的呼吸等待著炮擊,如果不是汗水不時的從水兵們的額頭滑落,恐怕會讓人以為他們在一個個塑像,江風吹入炮房,水兵帽後的飄帶隨著風飄動著,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命令。

  艦橋上,傳令官也和其它人一樣,注視著提督,身為海軍提督的沈明看著手中的懷錶,他重重將表蓋一合,在點頭時,他的口中迸發出兩個字。

  “開火!”

  傳令官的喊聲從傳聲筒內傳至炮房,簡單的兩個字。在那兩個字傳出後,許山多立即重複著這兩個字。

  “開火!”

  沒有其它多餘的話語,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在這聲命令下達的時候,作為炮長的顧雲程親自拉動的拉火繩。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一團巨大的火柱從炮房處的炮管湧現,一個黑影似乎從火柱中飛了出去,刹那間,在一團爆焰消失後就有一團白色的煙霧籠罩著整艘軍艦,炮口的衝擊波甚至在水面上激起些許波紋,空氣中滿是刺鼻的硝煙味,炮架伴著後座向後退著,退到架尾沖阻柱後,又開始順著炮架緩坡,在重力的作用下,慢慢的復位,在水兵們立即吼叫著推動著炮身,以使火炮更迅速的復位。

  而對於南京儀鳳門附近的太平軍來說,他們先是聽到空中傳出一聲尖銳而又沉悶的嘯聲,然後下一瞬間,他們甚至能夠感覺到像是有一個巨錘猛的錘擊著城牆。

  這是怎麼回事?

  城牆上的太平軍都被嚇了一跳,因為穿甲彈採用延時地關係,炮彈並沒有立即爆炸,高速飛行的穿甲彈輕易的穿透了厚達數尺的城磚,然後撞上了夯土,在夯土中撞著,擠壓著……以至於在城牆上的太平軍幾乎都能聽到炮彈穿透城磚和夯土時發出的響聲。

  “完了!”

  不知為何,陸順德的心底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置身于閱江樓前,之前從望遠鏡中看著軍艦上那巨大的艦炮時,心底就升湧起一陣不祥感,那種巨炮讓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其威力,更何況在之前的幾個小時,在它的炮口下,一座座炮臺被摧毀了,現在,它的炮口直指著城城牆。

  此時那種不祥感,終於得到了印證。

  幾乎是在那如同萬斤巨錘般的炮彈猛的擊中城牆的瞬間,在城磚迸飛的時候,他的心也和那城牆一樣,似乎也在這一瞬間粉碎了。

  重達數百公斤的炮彈一直“鑽”入城牆差不多有四米深才停止下來,在聲音消失的時候,城牆上的太平軍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他們鬆下一口氣的時候,他們似乎看到了腳下的城磚膨脹起來,下一瞬間,伴著一陣有些沉悶爆炸聲。穿透了數尺厚的城磚和夯土的炮彈在城牆的內部爆炸了,原本看似異常堅固的城牆扭曲著、變形著,數以噸計的磚塊、夯土被內部的猛烈爆炸拋向了天空,看似堅固無比的城牆瞬間發生了滑塌,數以噸記的磚土滑入護城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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