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鐵血宏圖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 08:57: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0 4123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5

第四百四十章 放逐

  四川總督興以義旗歸漢!

  漢中歸漢!

  對於南京而言,這是一個好消息。儘管此時的南京城內依然和過去一般,並沒有多少百姓,依然如過去一般的冷清,可這個好消息的傳來,卻依然讓這座空蕩蕩漾的城市中充斥著幾分歡喜之氣。

  不過這種歡喜,卻與很多人無緣,至少與南京外城關押著的數十萬俘虜無關,這些俘虜的都是攻陷南京後俘虜的“教匪”。對於“教匪”的處置,義軍也可以說是做到了“仁至義盡”,並沒有濫殺一人。

  雖說沒有濫殺,可並不代表會平白放過這些“教匪”。實際上從攻克南京之後,就開始了對“教匪”甄別,而所謂的“甄別”非常簡單,既是通過互相指認,指認其有沒有殺過平民,殺過平民的一率不能放還,殺平超過十人的,一率處決。

  而這種甄別直接導致了其卒長以上的官長大都被處決,至於剩下的普通兵丁,無論是自願也好、征虜也罷,除了極少數的未曾殘殺百姓的本地人被放還,其它人大都被關押于戰俘營中,不過他們並沒有閑著,實際上,他們必須要用勞動換取食物。

  而所謂的勞動就是拆除南京城內的斷垣殘壁,當然更重要的是修建新的下水道,畢竟南京城內的下水道因過去的兩百多年未加整治,早已經堵塞不堪使用。在有如此眾多勞動力的情況下,加之城內又近乎於一座空城,南京府尹自然沒有放過這樣的機會,請工程師設計新的下水道,重新規劃城內的道路,然後由戰俘施工,以節約成本。

  對此,那些前“邪教教匪”表現極為積極,畢竟在最初的幾天裡,他們曾經躺在過去的營房之中,揣測著自己的命運。而現在,幹活反倒是讓他們看到了生的希望,尤其是經過大量的指認之後,畢竟他們的手上都沾著血。

  只在他們讓還需要人幹活,總不至於殺了我們吧!

  每一個人都這麼想著,當然也有人每當看到當官的——現在他們已經能夠分辨出官與兵的區別,軍官的領章是金框紅底。

  “冤框啊,長官,俺冤框啊,俺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啊!”

  正在挖著下水道的李老六一見著有一個穿著筆挺洋呢軍裝領章黃框紅底的官長走過來,立即跑過去大聲喊著。

  “你是冤枉的?”

  軍官看著這個喊冤的教匪,面無無情的問道。

  “是,是的,俺是冤枉的,是他們幾個誣陷的俺,俺本來就是好生生的莊戶人,被教匪綁來的,那,那裡敢殺人啊!”

  李老六大聲喊著,試圖為自己辯白著。

  “哦,你是不是教匪?”

  “俺是被抓來的!不是自願的!”

  “既然不是自願,那你為什麼不逃?既然是被俘的,肯定就是‘教匪’沒錯了!”

  “啊……”

  愣愣的看著長官,李老六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這是什麼道理,為什麼,為什麼不放我回家!

  “好了,你燒了高香了,若是落在清軍的手裡,沒准你的腦袋早就保不住了,你們排今天幹完活,在這裡集合!”

  沒有理會這個喊冤的人,軍官便離開了,只留下李老六愣愣的站在那裡,而在那近兩人深的下水道內,又響起了一陣哄笑聲,似乎是在笑著李老六的癡心妄想。

  “我說李老六,殺沒殺人,你都和我們一樣,都是教匪,得了,咱們能拾條命回來,就算是老天保佑了,只盼著好好幹活,早點放咱們回家……”

  “就是,萬一要是惹惱了他們,到時候殺了你,你找誰說理去!”

  旁邊的人這般開導著他,可李老六卻還是不甘地說道。

  “俺沒殺過人,沒殺過人……”

  不管他是否樂意,對於這些人來說,實際上,從他們被俘虜的第一天起,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註定了。

  當天,夜幕降臨之後,這些幹了一天活,累的氣喘吁吁的俘虜們便排著隊在憲兵的押解下返回戰俘營,還有幾百人,卻排著隊朝著城外的碼頭走去,隨後,他們被押上了一條小木船,然後被押上了江心的八卦洲。

  在江心的八卦洲上,他們在那裡洗了個熱水澡,然後還被脫光衣服檢查著身體。隨後才被趕到一片那木建的營房裡休息,對於為什麼他們會被押解到這裡,李老六和其它人一樣,雖然有好奇心,可是誰都不敢亂說話,甚至不敢亂問問題。

  實際上,他們之所以會被送到這裡,原因非常簡單,他們所在的排,無不是工作量排名第一的排,而作為第一名的賞識,他們得到了一個“回報”——可以提前前往非洲!相比于在南京俘獲的近三十萬俘虜,移民船的數量是有限的,畢竟人數太多,所以只能分批前往非洲。

  當天晚上,躺在木板房內,任由那縫隙中透來的冷風吹在身上,李老六的嘴裡卻還在那裡念叨著。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直到這個時候,他仍然糾結於,為什麼有的人可以被放還回家,像他這樣的老實人,卻要留在這裡。

  “其實,原因非常簡單!”

  從盤子裡取過一塊烤肉,李程笑說道。

  “我們在非洲的殖民地需要人,不能夠主動移民,就需要用這種方式向非洲移民,等到他們開拓出新的城市之後,我們就可以把他們的家人送到那裡!”

  “還要把家人送到那裡?”

  王林鋒詫異地說道,作為軍官,儘管他知道現在全世界都在殖民,但他卻不能理解這種殖民方式。

  “是的,先把這些人送過去,他們會用幾年的時間的開拓殖民地,等到那裡被改造的適合人們生存之後,他們的家人就可以移民到那裡,當然,船票是由他們個人承擔!”

  “如果他們承擔不了船票呢?”

  “很簡單,幹活還錢!”

  儘管同樣是作為軍官,但是作為即將前往殖民地任職的軍官,李程在西洋教授那裡學習了很多殖民統治的知識,同樣也瞭解了殖民的經營。

  “實際上,在美國、南美等地除了農場主之外,就是大量的賣身奴,即把自己的個人自由出賣若干年,讓主人出旅費移民而來的人,他們在農場裡幹活,幾年之後,當他們獲得自由之後,他們就會把僅有的家當,變成馬和馬車,當然還有槍,然後,向內陸腹地進軍,在無主土地上開墾土地,安居下來,然後一個個市鎮,就這麼出現在於美洲的土地……”

  這是一個簡單的殖民地經營,在李程這麼說時,王林鋒突然皺著眉問道。

  “那,那裡原本住著的人呢?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的無主之地?”

  “無主之地,就是指不屬於其它白人的土地!”

  向王林鋒擠眉弄眼地笑道。

  “是的,這就是殖民統治的關鍵所在,殖民統治首先會犧牲土著人的利益,當然,現在非洲的那些土著人很少有人種地,在這裡有很多無主之地,而我們所需要的就是讓自己的移民給這裡帶來農業文明,從而從根本上改變非洲!”

  很隨意的回答從李程的口中道出時,王林鋒不由的一愣,他驚訝的看著李程,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在西洋人的眼中,人,首先是文明國家的人,才視為人,至於那些野蠻的土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不健全的人!當然,對於我們來說,我們不能夠像那些西洋人一樣,用奴役的方式去對待這些人,畢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我們是文明人,真正的文明人,而不是西洋人那樣,他們根本就是一群野蠻人!真正的野蠻人,他們除了奴役還會什麼?我們的殖民是文明的,給這裡帶來文明,帶來開化,而不是為了奴役這裡的人們,這正是我們和他們最根本的區別!”

  “其實,他們真的很幸運。”

  視線朝著窗外投去,李程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

  “或許,他們現在並不能理解,但是十年後,他們會感激主公,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得到幾百畝土地,在中國……在這裡,在舊大陸,他們可能會擁有這樣的財富嗎?”

  顯然,沒有任何可能!

  “可是在新大陸,卻有無數種可能!他們會有,我們同樣也會有!”

  “我們?和我們有關嗎?”

  王林鋒詫異的看著李程,怎麼會和自己有關呢。

  “當然和我們有關,你知道非洲有多大嗎?相當於兩三個中國那麼大,那麼大的地方,完全是一片荒野,自然需要去拓殖,也自然需要我們到那裡充任地方官,那裡是殖民地,那裡的地方官是軍人,相信我……”

  將杯中的酒一口喝盡,李程用極為激動的語氣說道。

  “如果有一天,讓你選擇的話,去非洲吧!去那裡,到時候你不僅可以成為地方官,而且你還能獲得幾萬畝,甚至更多的土地!”

  是的,這是給那些願意前往非洲開展殖民事業的軍人們的回報,他們可以獲得大量的土地作為回報。此時已經有些醉意的李程,用醉意朦朧的眼神看著窗外說道。

  “你看在中國,這裡早已經人稠地滿了,到處都是人,有幾千畝地,就可以稱之為大財主,可是在非洲,我們每個人都能夠得到數以萬畝的土地,到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會成為大財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5

第四百四十一章 放逐(下)

  每個人都會成為大財主!

  對於出身小商販家庭的王林鋒來說,整整一夜,他都在思索著這句話。

  幾萬畝土地!

  即便是一文不值的荒地,對於視土地為命脈的國人而言,都充滿了吸引力,儘管他知道,那些土地是荒地,也許在那些土地上還生活著野蠻人,他需要用槍保護土地,但是,那卻是一筆財富,一筆可傳承給子孫後代的財富。

  一夜無眠的王林鋒最終還是睡著了,在睡夢中,他夢到那一片土地,一望無際的土地,在那些土地上長滿了金色的小麥,風吹來的時候,麥穗在風中搖曳著,發出動人的沙沙聲,而在麥田間,還可以看到一些皮膚黝黑,只有牙齒和眼球是白色的人,那是黑人。

  不,那是奴隸,他們在那裡為自己耕種著土地,耕種著屬於軍官們的土地,而作為軍官的他,將會在那片新大陸上去繼續守衛,守衛那片新的土地,屬於中國,同樣也屬於他,屬於他的子孫後代。

  夢,很快醒了過來,當王林鋒醒來的時候,他聽到了碼頭處的汽笛聲,那艘船將會從這裡搭載著536名俘虜啟航,前往非洲。

  現在,他們就在出發了!

  如果說昨天對於殖民,王林鋒還不知道其意味著什麼,但是現在,他卻已經明白了。

  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意味著新生!

  意味著新的生活、新的開始!

  這一天,凜冽的黎明,天空灰濛濛的,李老六和536名“教匪”俘虜被驅趕著趕出了木制的營房。然後朝著木制的棧橋走去,在他們的周圍還有荷槍實彈的憲兵,他們的口中不時的響起命令:

  “快點!快點上船!再快點!上船!都上船!”

  大約半小時內,這些神情茫然的“教匪”把這艘帆船的船艙擠得滿滿的,船艙裡可以說是極為擁擠,以至於每個人都必須半側著身體,而李老六很幸運的擠到了艙邊,反倒是更寬敞一些,透過頭頂的木格柵欄,他甚至能夠看到天空的星月,同樣也能看到身邊一張張沒有血色的臉。

  在他們一上了船之後,船艙頂部的柵欄被被關上,只聽到嘭的一聲,哢嚓落鎖,一個水手大聲喊道:

  “關好了!”

  頭頂上四個加木柵的格窗縫透進拂曉的微光。數百雙眼睛彼此默默打量。沒有一個人轉動。不久,李老六開始坐立不安,他掙扎著在人們中間站直身子,越過兩個人爬到船中央,把臉塞擠在幾根木條之間,然後向最近的一個水手大聲高喊道。

  “喂、喂,我們要去哪兒?這是要把我們帶到那?”

  水手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站在船上的李程在聽著船艙內的喊聲時,一開始,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直到又有更多的人大聲的喊問時,他才開口說道。

  “西揚州!”

  西揚州在什麼地方?

  船艙裡的人們並不知道,實際上,對於李程來說,他也只知道,西揚州在東非海岸,那裡有一座貿易站,在貿易站裡,有幾十名公司的雇員和士兵,而他將會成為西揚州的首任州牧,實際上,那裡根本就是一無所有,除了貿易站之外,他所有的不過只是五百多名俘虜和隨同他前往“西揚州”的一個排的士兵。

  “西揚州會是什麼模樣?”

  在船緩緩的駛離木制的簡易棧橋時,李程看著長江的江水,默默的思索道,他知道,很快船就會從揚州駛過,揚州的百姓是否知道,在數萬里之外,又多出了一個揚州?

  “西揚州?那是什麼地方?”

  “丁力,你不是揚州人嗎?揚州可有什麼西揚州?”

  “沒,沒聽說過啊……”

  “哎,管他那,反正只要不是殺咱們的頭,管他去那……”

  聽著船艙中傳出的聲音,那種認命似的話語,李程的唇角不由的一揚,等到他們到了非洲之後,面對西揚州的那片荒野時,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認命?

  對地方認命沒關係,可千萬別自暴自棄的,對那些黑鬼也認命啊!到時候,他還怎麼像主公要求的那樣“把非洲變成新的九州之地!”

  不會的,這年月,誰特麼不想做大爺?

  心底這麼一想,李程反倒是放心了,他走到船尾,看著船長問道。

  “船長,咱們下一站是什麼地方?是崇明還是?”

  “廣東!”

  同樣年青的船長直接回答道。

  “咱們在廣東珠江口的碼頭補充給養後,直接駛往非洲……”

  在珠江口的泊區,邵武站立在船頭眺齷大海時,他是廣州商船學校的第一批畢業學員,早在去年,他就已經成為“西非號”,這艘1875噸的蒸汽飛剪船的船長,同樣也是第一批西洋船上的中國船長——去年隨著遠東商船公司委任15名中國船長,遠東商船公司從此擺脫了船長以及高級船員皆為外人的局面,而今年更是23人成為船長,多達600名高級船員,更是使得遠東商船公司慢慢的成為一家真正中國商船公司。

  穿著一身海員呢短西裝的邵武神情顯得非常平靜,他的兩頰深陷,臉色黝黑,背脊挺直,身形清瘦,兩條胳膊垂著,手掌心朝外,仿佛是座神像。他的雙眼盯著鐵錨,鐵錨穩穩地將船固定在那兒。

  “船長,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李作義問道船,作為船上的大副,他是今年剛剛獲得晉升的高級船員,也許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就會成為一名船長,甚至還有可能更早一些。

  “等到貨物運來之後!”

  邵武隨口說道。

  “船艙完成改裝了嗎?”

  “是的,已經完成改裝了,可以搭載1200人!”

  他們口中所謂的“貨物”實際上是人,準確的來說是移民。

  作為一艘貨船的“西非號”同樣也是一艘移民船,在未來的航程中,他們將會沿著駛往歐洲的航線向非洲海岸沿途的六個移民點送去1200名移民,實際上,每一艘駛往歐洲的遠東商船公司的商船,都有著類似的任務。

  只不過往日,他們的船上,少則只有幾十個移民,而這一次,他們卻要一次性運出超過一千名移民。

  “這次的移民怎麼會這麼多?”

  “船長,你沒有看報紙嗎?”

  李作義隨口說道。

  “義軍打下南京,俘虜了好幾十萬太平軍,我聽說,更多的還是那些西關的機戶,不單他們流放,他們的家人也都流放!”

  刻意的壓低聲,李作義說道。

  “這些鬧過的事的都會被流放到非洲!”

  “那麼多人?那要運多長時間?”

  “人多了才好啊!對咱們來說,人多了就是生意不是!”

  懶洋洋地談了兒句後,船上便是一片沉寂。

  而邵武整個人陷入了沉思,茫然凝視著遠方,此時他什麼事也不想做。對於他來說,這些事情離他實在是太過遙遠了,在他看來那些機戶根本就不值得可憐,當初他們鬧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一天。

  就那樣被漢奸利用了,也確實挺冤枉的。

  要怪就怪那些漢奸吧!

  “向前看吧!”

  這麼發出一聲長歎後邵武並沒有再說什麼。

  一個星期後,幾艘小汽船將上千名乘客送到了“西非號”上,這些乘客裡男人的神情顯得有低落,至於女人們則大都目中帶著淚水,而其中的孩子們更多的是用好奇的眼光,看著這大洋船。

  對於生活在西關的他們來說,對於洋船,他們並不覺得陌生,好像是他們第一次踏上這洋船,而這一艘船,會把他們送到幾萬里以外。

  “阿爸,咱們要到什麼地方!”

  拉著爸爸的手,趙雲睜著那雙眼睛,好奇地打量的船上的一切。除了他,並沒有感受到自己的生活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非洲!”

  趙禮堂吐出了兩個字,他的臉上帶著茫然,更多的卻是懊惱。

  兩個月前,他是趙家的小少爺,而現在,他卻不得不背負上“漢奸之後”的名聲,他的父親成了漢奸,念其無知雖未被處以極刑,但卻被流放至非洲,早在一個月前,父親和大哥便乘移民船先後離開了廣州。

  “到哪能看到爺爺嗎?”

  趙雲有些期待的問道,少不更事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趙家並沒有被流放於一地。而是被流放到了幾個地方。

  “我不知道,也許能吧……”

  “那非洲是什麼樣子?”

  怎麼回答兒子的問題呢?

  趙禮堂並不清楚,他只是拉著兒子的手,看著身邊抱著女兒的妻子,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愧意,她也不得不和自己一同被流放到非洲。

  可非洲到底是什麼模樣?

  誰又知道呢?

  太陽西沉,黃昏降臨珠江上,岸上出現了一排燈光。燈塔熠熠閃爍,它像一隻三腳架矗立在平臺上。船上的燈光在江流的航道上搖曳,一束束燈光飄忽不定。

  “起錨吧!”

  邵武突然開口,沖著船上的乘客們說道。

  “你們再看一眼廣東吧!以後怕再也看不到這兒了。”

  船長的喊聲,讓人們無不是朝著陸地看去,這裡是廣東,是他們的家鄉,他們再也看不到這了。

  終於,不知道是誰哭了起來。

  “阿媽……”

  在哭聲中人們沖著陸地大聲的呼喊著,他們中的許多人後悔了,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麼受人煽動受人蠱惑,才落得這步田地。

  在人們的哭泣聲中“西非號”緩緩駛出了江品,朝著大海上駛去,水手們放下船帆,在風的吹動下,船越來越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5

第四百四十二章 新大陸

  船航行了整整二十三天,才緩緩的靠近港口,與其說他是港口倒不如說是一片泊地。實際上這裡就是作為泊地存在的,不過那座建立於海岸處的城堡,則在提醒著人們,這裡不僅僅只是一座泊地。

  “在過去兩年之中,我們的商船總是在不斷的尋找合適的泊地,在西南非海岸,泊地非常容易尋找,我們現在只需要用英國人的海圖,就可以找到合適的泊地,比如鯨灣,在我們抵達建立泊地之前,英國人也曾短暫的停駐過於那裡,不過現在他們已經放棄了。但是在北非海岸……”

  手指著上那片並不大的海濱綠洲,王益文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

  “很多適當建立港口的地方,要麼是被西班牙人控制著,要麼是被法國人控制著,就像我們選擇的第一個泊區,雖然那裡有一片海灣,很適應停船,但是卻沒有淡水,淡水甚至需要從法國人控制的達卡運輸,那裡顯然不適合作為港口,但是,至少讓我們在西北非海岸得到了一個立足點,哦,對了,那個地方叫努瓦迪布,就在阿尤恩以南不到一千公里的地方!雖說那裡並不適合建立港口,但是通過這兩個泊地,我們卻控制了整個西撒哈拉!”

  面對郭嵩燾這位外交司的主事,作為西撒哈拉總督的王益文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邀功的味道。

  “那我們到下一塊泊地在什麼地方?”

  對於身為外交司主事的郭嵩燾來說,在歐美遊歷的近三年中,他已經非常清楚,現在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同樣也深知,泊地對於航海的重要性,自然深知他們是怎麼從別人的牙縫中找到一點地方。

  “下一塊泊地就非常遠了,在這裡的自由城,早在50年前,英國人就設立了海軍基礎,還有這裡象牙海岸,那裡是法國人的地盤兒。嗯,這裡有拉各斯,過去這裡是葡萄牙人設立的貿易站,他們在那裡進行黑奴貿易,不過您知道的,早在幾十年前,在英國的打擊下,黑奴貿易已經結束了,所以這個貿易站也是明存實亡,公司正在同葡萄牙人進行談判,我們準備用五萬元把這個貿易站買下來,這樣的話拉哥斯就會成為阿尤恩與剛果河口泊地之間的一塊泊地。”

  向郭嵩燾展示著一份地圖,在這份地圖上標注著已經建立的幾處貿易站。

  “再往南的話,就是鯨灣,在剛果河與鯨灣之間有一個葡萄牙人的貿易站,叫魯安達,如果可以的話,將來也可以買下來,只有買下這個地方,咱們才能夠在未來向內陸腹地拓展,進然在這裡建立殖民地……”

  話音落下的時候,王益文抬頭看著郭嵩燾笑道。

  “郭主事,你看,現在這座城裡頭的都是職員,也就百餘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就會有第一批移民過來,不少於一百人,將來這裡會成為一個至少有幾千人的港口城市,而且不僅僅只是在這裡,在整個非洲海岸,將來都會出現這樣的港口市鎮,這些市鎮會成為一個個點,最終就像是珍珠項鍊一樣,用這條項鍊把整個非洲的海岸完全圈起來,等到那個時候,除了我們,誰也別想進入非洲腹地!”

  “移民?”

  睜大眼睛,郭嵩燾好奇的問道。

  “這兩天會有移民過來,他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應該是廣東或者河南吧,具體是什麼地方過來的,我也不太清楚……”

  “嗯,這裡儘量接收北方來的移民,畢竟氣候可能更接近北方。”

  略點一下頭,隨後郭嵩燾手指著窗外,透過窗外可以看到一面迎風飄蕩的紅旗。

  “這裡升的也是督府旗?”

  紅旗是督府旗,這既源於“紅巾”同樣也源于“朱為赤”的說法。而對於游訪歐美已經兩年的郭嵩燾來說,他非常清楚,這面督府旗並不等於國旗。

  “大人,您知道的,咱們沒有其它的旗可以用啊!不升旗的話,怎麼表明這裡是咱們的地盤?”

  “還是先用和我那艘船上一樣的五行旗吧!這面旗並不怎麼合適,幾年前歐洲各地的暴亂,都是這樣的旗幟,這容易引起西洋國家的誤會……”

  郭嵩燾口中的五行旗,是他抵達歐洲後,發現紅旗特殊的含意以及歐洲,尤其是中歐地區的排斥後,作出的一種妥協。

  對於郭嵩燾的建議,王益文並沒有拒絕,畢竟這紅旗並不是國旗,隨後他便詢問道。

  “那郭大人,您是等著移民來了再走,還是?”

  “補足水煤後就走!”

  儘管對於即將抵達的移民充滿好奇,但是對於歸心似箭的郭嵩燾來說,他更想回國!

  歸心似箭!

  也許用這來形容出國已經三年有餘的郭嵩燾來說,更為合適,在過去的三年之中,他不僅遊歷了歐洲,同樣也去了美國,他剛剛結束在美國的遊歷。

  現在,他渴望著回國!

  回到闊別已久的中國!

  現在中國相比於他當初離開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太多的變化。

  歸心似箭的並不僅僅只有身為官員的郭嵩燾等人,實際上隨船回國的還有三十多名結束留學生涯的學生,四年前,離開中國的時候,他們還只是一群少年,而現在他們已經成了大人,而他們的身份也有著顯著的變化,他們是中國第一批留學生。

  作為這些留學生中唯一的女孩,穿著一身西式衣裙的劉玉欣,無論是走在什麼地方,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人們之所以會注意到她,更多的是因為她的美貌,但是現在,船上的人,尤其是那些水手卻對她極為尊重,原因非常簡單,就在幾天前,在大海上,她為一名水手做了手術,成功的救下了那個水手的性命。

  有時候,女人的才學同樣也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在絕大多數時候,人們注意到的永遠都是容貌,只有少數的時候,人們才會注意到她的才學,對此,劉玉欣當然非常清楚,但是她並不覺得有懊惱,因為她相信,人們最終會認可她的能力,無論是在醫學院,還是醫院,她總是一次次的證明自己的能力,並得到他人的認可。

  “過了好望角,進入印度洋,然後再進入麻六甲,再接著就快到家了……”

  置身于船頭的劉玉欣在心底反復念叨著這一路的航程,實際上,在兩個月前,正在醫院實習的她接到準備回國的通知之後,她就一直在計算著這條路線,計算著自己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回到中國。

  只不過,現在回國道路似乎比過去的更為漫長一些——船上除了乘客之外,還有數百噸購自美國、英國的農業機器,那些機器並不是準備運回國內的機器,而是運往殖民地——沿途有多處殖民地都需要那些機器用於墾殖,當然,那些殖民地並不是“殖民地”,只是航運公司的泊地,但不過只是名稱罷了。因為距離本土較遠,所以殖民地所需要物資大都是從歐洲進口。

  “玉欣姐,幾年前,咱們來英國的時候,那時船都是泊靠外國人的港口補充煤水,而現在,咱們卻是在自己的港口上,真沒有想到,不過只是短短幾年時間,漢公於海外的發展就如此迅速,沒准,咱們回到中國的時候,那時候,漢公都已經統一全中國了!”

  儘管臉上依稀還帶著些許青年的稚氣,但與幾年前的那個少年相比,現在的林樑柱卻是畢業于英國的朴茨茅斯船政學校,那是英國最好船政學校,而他則在那裡學習造船學,並在利物浦參與了“大東方號”的建造,如果不是因為需要回國,他更願意等到“大東方號”完工之後再回國,可惜這並不能由他做主,唯一讓他慶倖的是,現在“大東方號”那艘巨輪已經基本上快要完工了。

  “統一中國……”

  劉玉欣又一次想到了五年前於那個土地廟中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那時的他可曾想過今天的這一切?他現在會是什麼模樣?

  他還記得他救下的那個小女孩嗎?

  “嗯,誰知道呢?也許真的有這個可能!”

  點點頭,劉玉欣看著大海轉移了話題。

  “柱子,你應該很喜歡這裡吧!”

  像是怕柱子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似的,劉玉欣說道。

  “從你上船起,你成天不就說著要造一艘比‘大東方號’還要大的船嗎?既然我們在非洲有殖民地,那麼自然也就需要大船,我想,也許等到你回國之後,你的這個願意就會成真。”

  “現在,肯定不行!”

  搖搖頭,林樑柱肯定地說道。

  “且不說,現在國內的船廠有沒有能力建造‘大東方號’,就是幾萬噸鐵,也不是國內可以滿足的,等到回國之後,能夠有機會建造兩三千噸的鐵殼船,就已經很不錯了,畢竟……”

  畢竟國內的工業水準太落後了,而這也是當初他們來英國留學的原因,正是為了學習英國先進的科技,並將其帶入中國!

  “畢竟,現在一切只是剛剛開始,玉欣姐,我相信有一天,我一定會建造出比‘大東方號’還要龐大的巨輪,你信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5

第四百四十三章 歸途

  我信!

  聽著不遠處的話聲,一個穿西裝的青年人默默地說道。

  他相信,也許很快,中國就能建造出一艘巨輪,對此,他絕不會有絲毫懷疑,在過去的幾年之中,一批又一批來自國內的留學生帶來的資訊,讓他對此不會有任何懷疑。

  現在漢公已經向歐美派出了上千名留學生,在英國、法國以及普魯士、荷蘭等地的大學中,都可以看到中國人的身影,他們在那裡學習著西洋的科技、文化,在學成歸國後就會將其引入中國。他們中的許多人會成為行業的骨幹、精英。而且國內的工廠也需要他們。

  對此王闓運從未曾懷疑過,因為相比于那些學生,他更關注時事——在過去五年中,督府從英、美、法等國購買了價值超過三千萬兩的機器!這是他從報紙上看到的——上個月,1857年的歲末,英國的《泰吾士報》宣稱武昌政府是英國最重要的交易夥伴,僅僅去年,就從英國購買了價值四百萬兩的機器,加之其它商品超過一千五百萬兩,其已經成為英國最重要的貿易對象。

  “毫無疑問,在遠東,唯獨有支持武昌政府才是最符合英國利益的,相比於清帝國,他們更願意用西方的方式與英國交往,並願意購買英國的機器、棉布……英國必須要為自己的將來做出選擇,是武昌亦或是京師!”

  實際上英國已經做出了選擇!

  就在他們離開英國的時候,王闓運看到報紙上英國議院做出的決議——全面禁止向清國出售軍火。其實,這更多的只是一個態度,畢竟,滿清最親密的夥伴是美國,“廣州灣海戰”使得美國對武昌充滿敵意,這也是其支持滿清的一個重要原因。

  “哎,這世界啊……”

  感歎著王闓運不禁想到幾年前未曾來到西洋之前,自己的那種自大,甚至就連來西洋,最初的目的,不過只是“投其所好”,只是作為“晉身之道”,只是為了得漢公的賞識,但在來到西洋之後,才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

  也正因如此,在過去的近三年之中,他才會如饑似渴的學習著西洋的文化,他甚至放棄了隨考察團團長游厲各國的機會,選擇在牛津大學學習西洋文化,在目睹了西洋的富強之後,他並沒有和其它人一樣,專注于西洋的強,在他看來,科技、工業等等諸如此類,並不是西洋強大的根本。

  什麼才是西洋強大的根本?

  在過去的幾年間,王闓運一直在探究這個問題,而現在,他自認為自己已經找到了答案。只是那個答案,會被人們認可嗎?

  “壬秋,快回家了!”

  站在王闓運的身邊,郭嵩燾突然有些感慨。

  “當初離開中國時,以為只需數月,就可返回國內,告知主公此行的收穫,但是現在,于歐美遊歷近三年,現在想來,似乎還有些遺憾,還是有些走馬觀花之感!”

  “是啊,太短了,如果……先生,其實,我認為,留學生至少應該在歐美留學六年以上,除了在大學中就讀之外,如果有可能,還需要讓他們在歐美工作幾年,現在那些英國的工廠主恨不得我們的人天天呆在那裡,畢竟,只要咱們的學生在那裡實習,他們多少就能夠獲得定單。”

  王闓運的話讓郭嵩燾深以為然地說道。

  “的確如此,在歐美學校中留學固然能夠學到很多知識,但是歐美最先進的技術、科學都在那些工廠之中,他們在那裡可以學到很多課堂上學不到的知識!”

  如果是在三年前,郭嵩燾或許並不覺得這個建議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現在,他卻很清楚,這個建議有多麼的務實。

  “確實如此,尤其是那些學理工的學生,不僅應該在學校學習理論知識,更應該要去工廠、礦山等地方工作實習,邊學習邊工作邊研究,這樣,等到他們回國的時候,就可以在國內獨當一面了,現在,讓他們提前回國,真的非常可惜……”

  看著船上那些青年,想到他們中的很多人,長者不過只有實習一年、短則實習僅有幾個月,郭嵩燾甚至覺得自己當初真的應該再爭取一下,爭取讓他們在歐洲再實習一兩年。

  “先生,您盡力了!”

  王闓運直截了當地說道。

  “當初你正在美國,等到回到英國的時候,他們已經做好回國的準備了,而且現在國內恐怕確實也需要他們,再則,先生現在回國,也是應主公之召,如果學生所料不差的話,主公召先生回國,應該是有大事相商!”

  在歐洲想要得到國內的資訊非常困難,即便是作為外交主事的郭嵩燾也是睜眼黑,畢竟距離國內實在太過遙遠,即便是最快船,將國內的消息帶到歐洲,也已經過去幾個月了。對於國內的變化,他自然是一無所知。

  現在主公匆忙召自己回國,又是為了何事?郭嵩燾的心思不由一沉,對未知的未來反倒是有些擔心,國內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先生,學生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注意到郭嵩燾神色的變化,王闓運連忙轉移話題問道。

  “為什麼這些船上,會有這些人?”

  他指著甲板上的那此六七歲的、十一二歲的少年,這些人中既有男孩,也有女孩,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是歐洲人,準確的來說,是歐洲的孤兒,他們之中,既有英國人,也有法國人,他們的身份相同,都是街頭的流浪兒,而現在,這些街頭的流浪兒卻在這艘船上,用好奇的眼睛看著大海,還有船上的人們,或許連忙他們自己也感到迷惑吧。

  他們為什麼會在這?

  王闓運同樣顯得有些好奇,不過也僅僅只是好奇,尤其是對那個面貌陰森的青年的身份,同樣也感到好奇。

  “這個事情,咱們最好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郭嵩燾搖了搖頭,如果說,在督府之中,他學會了什麼,就是學會了什麼是職責分明,有些事情他不需要問,也不能問。

  儘管他並沒有過問這些歐洲流浪是怎麼來的,但是他多少也知道一些答案——這些流浪兒都是公司通過倫敦、巴黎等地的黑幫,在街上誘騙或者綁架來的,這種事情從三年前,就時有發生,現在同樣沒有禁止。

  如果被綁架的是國人,作為外交主事的他自然不會視而不見,但這些人畢竟是外國人,即便是他們被凍死在街頭,對於英國人、法國人來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在兩國的街頭有太多這樣的流浪兒,他們被綁架來了,對於他們個人來說,反倒是件好事,至少在這裡了他們能吃飽飯,不至於忍饑挨餓。

  “有些事情,我們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瞭解……”

  郭嵩燾的提醒,讓王闓運無奈的笑了笑,隨後他仍然將視線投向船邊的那些異國少年,不可否認,現在那些少年相比剛上船時,已經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在剛上船的時候,他們無不是滿面菜色,看待他人時,目光中帶著警惕,透著乞兒特有的狡黠,而現在,他們卻無一例外的都是面色紅潤,在笑容變多的同時,那目光中的警惕和狡黠正在慢慢的淡去。

  “你好,我叫史雲!”

  “我叫馬林!”

  聽著那些怪腔怪調的言語,王闓運笑搖著頭,這些孩子中的相當一部分人現在正在主動的學漢語,似乎他們已經知道自己將會到什麼地方去。

  “于先生,我們是去中國,對嗎?”

  又一次,米莉看著面前沉思不語的于先生,用生硬的漢語問道,相比於其它人,她的語言天賦極高,不過只是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她就已經從那位漂亮的姐姐那裡,學會了很多中國話。

  “沒錯,米莉,你願意去中國嗎?”

  于成澤看著這個有著一雙如大海一般蔚藍的藍眼睛的女孩,她還有一頭漂亮的金髮,這個女孩是他在巴黎發現的——那時的她還是一家妓院裡的童妓,當初為什麼選她?

  嗯!

  是因為她非常漂亮,尤其是氣質,儘管她的衣衫破舊,但是她的氣質卻極為出眾,以至於在那一群妓女之中,如此的若人注意。任何人都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如果在那裡不用挨餓,也不用挨打,像現在這樣……誰又會拒絕呢?”

  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早熟的米莉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同樣也明白,世界上並沒有這麼好的事情。

  “嗯,在那裡,誰都不會挨餓,不過到了那,你必須要學習,要把自己……”

  看著眼前的女孩,于成澤笑道。

  “要把自己當成公主一樣,如果你做出不符合公主、小姐的舉動,當然會接受懲罰!”

  “公主?于先生,這怎麼可能?”

  “怎麼沒有可能呢?也許幾年之後,當你離開那裡的時候,誰都不會懷疑你是位富家小姐,相信我,等到了中國,你就知道了,相比於巴黎,那裡就像是天堂一樣!”

  天堂!

  中國是天堂嗎?

  米莉並不知道,但對於成澤來說,那裡就是天堂!

  回國!

  置身于船上的于成澤雙眼凝視著遠方,此時的他,恨不得能夠立即回到中國,回到闊別已久的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5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迎接

  清早的陽光照在船的甲板上,幾隻海鳥在船頭處伴飛著,船頭劃開了平靜的海面,此時這片大海依舊是波光粼粼,海上白帆點點,一幅寧靜祥和的太平盛世場景。

  在這片海域上航行的船隻,既有來西式的帆船,也有中式的帆船,同樣還有一艘艘來自各國的蒸汽船,蒸汽船的煙筒噴吐著煙霧,而在不遠處還可以看到搖著櫓的中式小帆船。東方與西方兩個文明就是這樣觸碰在一起,這種撞擊無疑是最痛楚的,因為許多人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而在這種撞擊中之中,在這種茫然之中,有的人成為了新文明的開拓者,有些人則選擇了保守?

  誰才是未來?

  或對於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中國人來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才是未來,但是他們仍然在適應著、適應著時代的劇變。

  離開中國已經三年有餘的“東方號”蒸汽帆船,終於歸國了,在它駛入零丁洋的時候,船上的人們看著這片海域,就在幾年前,就在這裡,中國的海軍曾經重創了在亞洲耀武揚威的美國艦隊,也正是從那一天起,督府才成為令人正視的力量。

  此時,這艘船上的那些遠航歸來的遊子們,終於駛抵他們的目的地——廣州。

  對於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說,當船駛近珠江口的瞬間,在他們看到祖國的山河時,那淚水禁不住的流了下來。

  回來了!

  終於回來了!

  每一個人都用激動的神情注視著祖國的山河,儘管只能隱隱看到陸地,可即便是如此,呼吸著那空氣時,他們仍然生出發自骨心的親切。

  “嘟……”

  突然,一聲汽笛讓這些激動不已的遊子們從激動中清醒過來,他們看到一艘塗成灰色的軍艦向他們拉響了汽笛,那是海軍的軍艦。

  這是一艘南洋艦隊的軍艦,在軍艦上的軍官發現“東方號”後,立即鳴響汽笛,並打出旗語信號:

  “歡迎留學歸來的學子。”

  這是一種無言的歡迎,只是這一瞬間,“東方號”上遊子們就感受到了國家對他們的迎接。就在船長命令用旗語回應時,禮炮鳴響了。

  在這平靜的海面上響起禮炮時,“東方號”上遊子們不禁用手扶著船舷,在這一刻,他們每一個人的內心都升湧出一陣異樣的情感,他們知道只有在未來努力的工作,將西洋的科學帶回國內,才不會辱沒了這樣的盛情,不會辱主公為送他們往西洋留學花費的鉅款。在這種心情的激蕩之中,“東方號”駛入了珠江。

  “珠江比過去更熱鬧了!”

  作為廣州人的羅威看著珠江上的一艘艘洋船,有些激動的說了一句。

  在他離開廣州的時候,曾經目睹這座城市在慢慢的衰退,而現在,這座城市再一次崛起了,在新加坡補充煤水的時候,他們瞭解了許多國內的新聞!

  幾個月前,義軍就打下了南京,現在督府已經遷往南京。還有就是四川總督投誠,甚至就連同被滿清的那個同治皇上視為中流砥柱的曾國藩也於南昌舉義了。整個江南已經完全重歸漢人。

  這些好消息曾經讓他們激動的久久不能入睡,這樣的巨變是他們未曾想到的,儘管他們同樣期待著,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一切來的會這麼的突然。

  但是對於羅威這個廣州人來說,當他看到珠江上的洋船時,他就知道,廣州又一次活了起來。“漢粵鐵路修通了!”

  而這也是他們于廣州靠港的原因——他們將會從廣州乘火車前往武昌,再由武昌乘船前往南京,這樣相比於乘船,速度更快一些。

  “快看!”

  突然,在船靠港的時候,順著朋友們驚喊聲。羅威朝著碼頭上看去,只看到碼頭上站滿了一群穿著漢式官服的官員,領頭的是一位穿著二品公服的官員,肯定就是廣東巡撫左宗棠了。

  看著“東方號”緩緩靠港,左宗棠沖一旁點點頭,早就準備好的下屬立即命人點響鞭炮,在鑼鼓喧天中,舞獅的師傅更是舞起了獅子來,一時間整個碼頭的氣氛都顯得喜氣洋洋的,這是左宗棠特意為他們準備的。他希望船上的那位同鄉亦或是隨員,或者那些從英國、法國、德國、美國等地學習了近四年的學子們,都能夠感受到回家的感覺。

  在左宗棠看到了船上飄揚著的旗幟,看到那面五行旗時,他不由一愣。這是怎麼回事?作為廣東巡撫的他,自然很清楚,現在府裡一直都是升赤旗,郭嵩燾的座船怎麼會升五行旗?

  而對於船上的郭嵩燾來說,他並不知道左宗棠的詫異,同樣換上一襲朱色二品公服的他,看著碼頭上親迎的人們,聽著那鑼鼓喧天聲,更是激動不已拱手過頂的回著禮,嘴裡更是不住的喃語著。

  “如何當得!如何當得!”

  直到下船之後,郭嵩燾仍然不住的向左宗棠表示著感激,而左宗棠先是好言安慰他,然後才對他說道。

  “主公特意來電,命兄務必以大禮相迎,雲仙此行數萬里,為國考察西洋諸國,可謂是勞苦功高!莫說是兄于此迎接,縱是乘船赴江口相迎,亦實屬應該之事,只是文武殊途,兄雖是廣州巡撫,卻無權干涉軍務,不能往江口迎接,還請雲仙切勿見怪!”

  郭嵩燾那裡會見怪,他甚至都沒有想到迎接的場面會如此隆重——整個廣州大小官員都來到了碼頭,而且顯然已經等了好一會。

  “季高兄折煞小弟,折煞小弟了!”

  郭嵩燾連忙搭手方道,隨後雙沖著南京的方向拱手說道。

  “小弟能得主公如此厚待,唯粉骨碎身以抱主公知遇之恩!”

  那略帶些寒意的風吹動著他的發須,此時的郭嵩燾在說話時,那目中甚至閃動著些許淚光,神情更是顯得極為激動。

  “主公厚待我等臣子,這是世人皆知之事,雲仙,你我先上馬車!”

  親近的挽著郭嵩燾,左宗棠壓低聲音說道。

  “雲仙,我們車上再說!”

  左宗棠這麼一說,郭嵩燾立即明白了,點點頭,然後便隨左宗棠上了馬車,在馬車朝著火車站駛去的路上,左宗棠抱歉道。

  “雲仙,這廣州城,這次你怕是不能去了,雖說為兄有意于府中設宴歡迎雲仙歸國,可是參軍府有命,雲仙你一到廣州,就要立即北上,不得有誤!”

  參軍府!

  聽到是參軍府之命,郭嵩燾立即有些疑惑的看著左宗棠,只聽左宗棠說道。

  “雖說今天是臘月二十一,再過幾天就過年了,雲仙你也數年未曾返鄉,但公務緊要,你還要再委屈委屈,先去南京!”

  對於自己的這個同鄉,左宗棠並沒有做太多的解釋,而是直接傳達著參軍府的命令。

  “季高兄,可知府中為何督促小弟回國?”

  郭嵩燾試探著問道,而左宗棠則隨手從一旁拿出幾份報紙。

  “你先看看報紙!”

  其中既有《廣東時報》,也有《珠江日報》、《粵聞報》等報紙,這些報紙都是廣東的報紙,郭嵩燾接過報紙一看,很快便明白了原因。

  “北伐!”

  抬起頭,看著身邊的左宗棠,郭嵩燾吐出兩個字。

  “季高,你的意思是,府中決心北伐了?”

  左宗棠搖搖頭說道。

  “不是府中決心北伐,而是自我義軍輕克南京之後,這幾個月,各地民心思動,仕紳賢達無不請主公北伐以定中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完這個年,軍隊肯定是在北伐的!”

  “能打贏嗎?”

  話一出口,郭嵩燾便自嘲道。

  “瞧我,這出門幾年,連這都分不清了!”

  既然義軍能輕取南京,北伐自然也沒有問題。

  “軍事上完全沒有問題,雖說這幾年滿清也練了一支洋槍隊,可也就是練個模樣,上個月,在邯鄲,雖說滿清的洋槍隊擊退了石達開的北伐軍,可他們的傷亡也不少,況且現在義軍有三十萬大軍,如果揮師北伐的話,肯定沒有任問題,現在的問題其實並不是北伐的問題!”

  左宗棠的幾句話中透露出大量的資訊,讓郭嵩燾一時有些無法適應,石達開北伐受阻,清軍受創,顯然,這更有利於主公北伐,但為何他會說,現在的問題不是北伐。

  若不是北伐,那又會是什麼問題?

  “還請季高兄明示。”

  郭嵩燾看著左宗棠追問道。

  面對郭嵩燾的發問,左宗棠只是沉默著,好一會之後,他才說道。

  “三個月前,主公抵達南京後,便直接去了孝陵,孝陵殘敗之狀,實在是令人痛心不已,主公身為高皇之後,更是痛不欲生,疾呼不孝……”

  有些話不需要左宗棠說的那麼直接,在他委婉提及這件舊事時,郭嵩燾瞬間便明白了其話中的透露出的來資訊,他的雙目瞬間睜大,而後又恢復正常了,這時,他似乎明白了為何府裡會令他回來,不是主公之命,而是參軍府的之命。

  當然也明白了,為何讓自己立即趕往南京。

  “那現在兩位參軍的意思是?”

  “不是兩位參軍!”

  左宗棠搖搖頭,盯著郭嵩燾說道。

  “而是所有人的意思!包括你郭雲仙,明白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5

第四百四十五章 北上

  從地圖上看去,漢粵鐵路就像是一條從橫穿中國中部貫通中部與廣東的一條鋼鐵動脈一般,橫臥在中國的大地上,這條鐵路的一端為武昌,一端為廣州,一端與長江的內河運輸聯為一體,而另一端則與海運聯成一體。

  “海鐵聯運”與“河鐵聯運”就這麼出現於中國,並迅速改變著沿線的面貌以及城市的命運,一座座城市因為鐵路的築通而開始走向繁榮。甚至就連同南嶺那樣的荒蠻山野亦出現了現代文明的痕跡——電燈隨著鐵路進入南嶺。

  得益於這條鐵路的出現,使得湖南中南部的生絲等土貨可以直接運往廣州出口,而印度的棉花從廣州進口,滿足了湖南新興的紗廠需要,鐵路同樣還使得洋紗、土布等各種產品的銷路更為廣泛。

  當然對於沿線的人們來說,他們真正感受到的恐怕還是鐵路“日行千里”的便捷。列車轟鳴著在鐵軌上疾馳而過,在列車駛過最為險要的南嶺段後,速度立即從每小時不到二十公里增加至三十公里。

  “咣、咣……”

  車廂裡的聲響,並沒有阻止人們用好奇的眼光看著車外,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這噴吐著煙霧的火車足以讓人們感受到現代科學的衝擊,鐵路、蒸氣機車給保守的民眾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同樣也讓他們感受到了科學的力量。

  “……粵漢鐵路的軌距是1890公釐,這是目前最好的軌距標準,相比于布魯內爾在西部大鐵路採用的2134公釐的寬軌,雖說在穩定性上稍遜於它,但是畢竟中國的地形複雜,尤其是西南等地,就像粵漢鐵路從湘南到粵北得過南嶺,那裡根本就是峰連峰,水連水,要通路得打串串隧道,要架座座大橋。儘管經過反復測量比較,決定採用金雞嶺坪石線,將原來勘測需建的70多座隧道減為16座,最低越嶺埡口的標高,也比兩洞灣低18.3米,而且地點就在兩洞灣西南僅4公里的廖家灣,可是道路曲度卻在增加,這也是之前在南嶺速度那麼大的原因,如果採用2134公釐的超寬軌,估計這條鐵路,至少要再過兩年才能完工,而且成本增加70%以上,路線也需要重新規劃,而且在湘、粵兩省邊界南嶺山脈南麓峻嶺峽谷之間,它的速度會更慢……”

  在英國學習鐵路工程的習之遠是工部主事習之墨的堂弟,他在英國學習鐵路工程時,曾經於多家鐵路公司實習,自然非常清楚,這條1880公釐鐵路的優點。

  “相比於大西部鐵路的2134公釐寬軌,粵漢鐵路採用的1880公釐鐵路,運力、穩定性接近,轉彎半徑更小,相比於英國使用最為廣泛的4英尺8英寸,他的運力增加了一倍,雖說轉彎半徑加快,成本有所增加,但相比於其運力的增加,是可以接受的,也是值得的,畢竟,英國的4英尺8英寸軌道相比於中國這個大國來說,運力根本不可能滿足要求,你們看這車廂……”

  習之遠指著寬敞的車廂,對身邊的朋友們顯擺道。

  “車廂的寬度超過4公尺,每節三等車廂裡的坐位超過200個,如果是英國窄軌只有乘座120人,真沒想到國內的鐵路公司董事們會有這樣的眼光,這條鐵路未來一百年都不會落後……”

  在他講述著這條鐵路的優點,讚揚著粵漢鐵路公司的董事們人眼光時,突然,旁的餐桌傳來一陣輕笑,那輕笑似乎是有著嘲諷的味道,這笑聲頓時吸引了所有人。見眾人在看著自己,正在享用晚餐的潘世亮笑著用餐布擦了下唇角,然後抱歉道。

  “這位朋友所說倒是實話,粵漢鐵路因為採用寬軌,運力相比英式窄軌提高了不下五成,這確實是事實,但是如果說到眼光嘛,小弟卻不贊同!”

  和其它人一樣,在潘世亮起身說話的時候,林樑柱、許林遠等人無不是看著他。

  “哦?若不是有超過常人的眼光,又豈會修以這樣的寬軌鐵路?”

  “不是眼光的問題,而是他們根本就不懂!”

  潘世亮笑著吐出了當初選擇寬軌的原因。

  “很多人都知道,中國第一條鐵路是廣州的西關鐵路,那條鐵路只有幾公里,只用幾個月便修成了。可沒有幾個人知道,那麼鐵路所用的機車、鐵軌是從那裡來的!”

  “是從英國購買的!”

  “當然是從英國購買的,不過卻是一位英國商人為某位印度王公準備的,原本準備在印度修建一條示範鐵路,結果因為那位王公去世,其繼續人無意修鐵路,一直閒置於倉庫之中,所以才讓李巡撫拾了個便宜,只用了一萬多英鎊就買下了十幾公里的鐵路和一輛機車,再接著大家就看到了,粵漢鐵路就是在這條鐵路的基礎上延展而成,等到公司的董事們知道了,還有更省錢的鐵路時,這樣的寬軌都已經修了幾百公里,他們既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所以,真的不是眼光的問題,而是,嗯,陰差陽錯吧……”

  對於這條鐵路中的故事,剛剛從國外回來的習之遠等人自然不清楚,聽潘世亮這麼一說,心下頓時只有一種感覺“造化弄人”,誰能想到一條未建立的鐵路,最終誤打正著的決定了中國的鐵路軌距。

  “這也正是誤打正著吧,現在不僅粵漢鐵路是這個軌距,江北鐵路,還有其它規劃的鐵路,都將採用這個寬軌,機緣巧合也好,誤打正著也罷,反正和眼光,沒有任何聯繫,若是有的選的話,沒准,公司的董事們,恨不得用兩英尺的窄軌。”

  “真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故事,兄台對鐵路這麼熟悉,莫非於鐵路公司任職,在下習之遠,剛於英國歸國,未請教兄台?”

  面對習之遠伸出的手,潘世亮便自我介紹道。

  “在下潘世亮,虛長老弟幾歲,確實於鐵路公司就職!”

  其實潘世亮並沒有說他不僅於公司任職,同樣還是公司的董事。因為年歲相近的關係,很快,潘世亮便同這些剛剛從海外歸國的年輕人們打成了一群,尤其是對習之遠更是表現出了強烈的招攬之心,作為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他很清楚,留學英國、學習鐵路工程的習之遠,對公司遠比兩名西洋工程師更為重要——至少他是自己人。

  鐵路、冶金、機械、造船、建築、數學、化學、醫學、法律……當他瞭解到這些年輕人于西洋留學所學時,更是驚訝的睜大眼睛,甚至都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多留學生。

  “上千人,漢公這幾年居然派了這麼多人去國外留學,難怪,難怪……”

  要知道,就在幾個月前,迫于公司對人才的需要,潘世亮才從公司獲得每年10萬元留學專款,以便在未來的六年中,委派400名公司職員往英國、法國留學,學習鐵路管理和鐵路工程、機械等專業。儘管他的“野心勃勃”,但現實卻極為殘酷,在公司內反復挑選,才只選出了不到50個適合派往國外留學的職員。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府中在過去的幾年居然已經派出了上千名留學生。而且今年還會有幾百人被派往歐美留學。

  “難怪公司想委派幾個留學生都那麼困難!弄了半天,適合留學的都被府裡派出去了!”

  一直聽著他與那些人說話的王闓運聽其這麼一說,立即反駁道。

  “玉傑兄所言詫異,府中所辦學校學生每年畢業學豈止數千,若是鐵路公司有意,不妨直接到府下各學堂招聘學生,委派其留學……”

  “壬秋,您不知道,府中所學的那些學校裡的人是多,可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就像漢口鐵路學堂,學生還沒畢業,就已經被瓜分一空,粵漢鐵路公司總歸是民辦公司,江北鐵路卻是府裡自辦的鐵路,再加上其它幾條待建的鐵路,我這次去武昌,就是想再爭取一些名額,我估計最多也就是百人上下,可粵漢鐵路卻有近三千里啊,就這麼點人,那裡夠用,這不,現在公司裡,單是洋員就有六百多人……”

  潘世亮頗為無奈地說道,只是他並沒有提及另一點——在粵漢鐵路還有幾百名鐵路學堂的實習生,若是沒有那些實習生,恐怕公司還需要更多的洋員。

  “既然如此,那為何公司不自己辦一所學校?”

  王闓運看著潘世亮反問道。

  “自辦學堂?”

  潘世亮看著王闓運驚訝道。

  “既然官辦學堂裡的學生,優先派往官辦鐵路,那粵漢鐵路公司完全可以自己辦一所學堂,自己招生,如此一來,幾年後,又豈愁無人可派,無人可用?若是覺得幾年時間有些長,完全可以先辦一所預科學堂,專司培養學生,擇其優秀者留洋,學以鐵路、機械。”

  王闓運的建議,只讓潘世亮的眼前一亮,他立即猛的拍手說道。

  “對、對,壬秋所言極是,所言極是,本就該如此,本就該如此……”

  突然潘世亮盯著王闓運,猶豫片刻後,才說道。

  “壬秋,我知道你是要辦大事的人,若是,若是壬秋此次南京之行,不盡人意……不知壬秋是否有意任校長一職?”

  “啊……”

  面對突如其來的邀請,王闓運不由一愣,他詫異的看著潘世亮,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6

第四百四十六章 青年

  丁巳年的歲末,一場寒潮過後,南京迎來了第一場薄雪。與北方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不同。南方的雪在大多數時候都猶如飛舞的柳絮一般飛落在地上就融化了。南京城內,那拓寬的長街上的一塊塊青石板上濕漉漉的仿佛只是下了一場雨一般。只有街道兩旁零星樹杈上的積雪才能讓人想起這裡曾經下過一場雪。

  百廢待興!

  用這句話來形容此時的南京,倒是再合適不過。雖說在過去的幾年間,竊居南京的太平軍曾於城內大興土木。可是實際上,他們所大興的示這只是王府,為了修建那些王府,更是將城內外的私人園林、廟宇、官衙加以拆除。

  以至於義軍收復南京之後,除了那富麗堂皇的王府之外,整個南京盡是一片蕭敗之色,一座座殘破的屋宇,很讓讓人相信這是曾經江南最為繁華的城市。

  在這百廢待興的時候,朱宜鋒壓下了官廳衙署的興建,而是將有限的經費用在兩項建設上:一是重修南京的下水道、鋪設自來水管,一是修建江南大學堂。重修南京的下水道、鋪設自來水管,是為了令城市變得整潔和保證百姓的用水安全,至於修建江南大學堂,則是為了籠絡兩江士子的心。

  下水道、自來水以及公共廁所等城建方面進行得慢點不要緊,因為現在的南京城內外,一共只有十幾萬居民,可是江南大學堂的興建則一刻也不能緩。自從咸豐二年底,太平天國將都城定在南京以後,蘇、皖兩省的鄉試便中斷了。儘管在過去的幾年間,大漢都督府于武昌開設的新式學堂從不限制地域,但卻只有少數兩江士子前往,畢竟那時正值兵荒馬亂。

  就這樣,安徽、江蘇兩省士子便眼睜睜地失去滿清和督府兩邊“飛黃騰達”的機會。幾乎是在義軍克復南京,南京回于漢人之手,在安徽、江蘇以至浙江、江西要求,督府立即開科取士的呼聲,便雷鳴般地灌進朱宜鋒的耳中。

  那些士子們呼籲著督府能夠“開科取士”,至於以左參軍張亮基等兩江官員,同樣也是要求于南京開設大學堂,以使取以兩江之才,當然他們非常清楚“開科取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甚至沒有人去強求,實際上,要求“開科取士”只是兩江的士子,至於府中兩江的官員們早已經適應了府中的取才之法——通過考試進入專門學堂,經過培訓之後,方才委派官職。

  儘管官方與民間的“開科取士”的觀點截然不同,但是那種焦切卻是相同的。非但他們如此,就是朱宜鋒本人的急迫心情並不亞於這些士子,不亞于那些官員。固然在義軍東征出師前夕昭告天下的檄文裡,他竭力譴責的就是太平軍“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以盡”的行為,而他的起兵是“捍衛孔孟名教”,是“衛道”。這幾年,相比於太平軍的“毀以人倫”,府中的那半真半假的“衛道”,多少也爭取了大部分讀書人的擁護、支持,這正是他能站住腳的主要原因之一。

  或許,府中建了一系列的大學堂、專門學堂,在那些學堂中推廣新學,但是這些學堂從來沒有忽視國學教育,實際上,他們考入學堂仍然需要考校國學,只不過相比於科舉,其難度稍低,而且更重實學罷了。

  若是沒有太平軍“毀以名教”的行為作為對比,朱宜鋒在武昌推行的一切,無疑是“大逆之舉”,可有了太平軍在一旁“比爛”,反倒沒有人在意武昌的“離經叛道”,畢竟他的“離經叛道”確實有用。

  蒸汽船、火輪車、洋槍、洋炮以及鐵甲艦,如此種種不斷的提醒著人們,單靠名教學問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在見識了這些東西的用途,尤其是在見識了漢公推行西洋實學的決心後,自然沒什麼人去找這個不痛快。

  但現在,在奪取南京之後,卻必須要進行一些改變,實際上到了朱宜鋒給讀書人酬謝的時候了。不能夠再像過去一樣,專重“西洋實學”,同樣“人文”也不能忽視,畢竟中國之所以為中國,正是因為中國的文化,或許西方的科學是中國富強必須學習的,但是如果忘記了中國的傳統文化,沒有了文化的“根”,中國還是中國嗎?

  更何況在另一方面,數百年來,兩江一直都是中國的文教重地,在這裡設立大學,可以從根本上改變府中官吏兩湖獨大的局面,對於為上者來說,這直接關係到府中未來的穩定。

  同樣,朱宜鋒也能夠理解那些貧寒士子盼望出頭的苦心,自然也很清楚,這將有助於自己收攏民心,儘管現在兩地的民心早已經為“義軍折服”,但是畢竟,總還有那麼一些人,心往滿清。

  而江南大學堂,將是改變這一切的根本——相比于武昌數所大學堂不過只有大者不過只有兩三千人的規模,江南大學堂一期招生就多達五千人之多,相比于武昌的大學堂側重理工不同,江南大學堂更偏重人文,當然其中也開設有法律、經濟、醫學等專業。

  儘管年前的一場冬雪,使得江南大學堂的施工進度慢了許多,但是朱宜鋒仍然每隔幾天便要親臨江南大學堂工地督促,而負責施工的工兵長官更是保證,可以在來年的三月底全部竣工,決不會耽誤定於四月初八日的江南會考。前幾天,江南大學堂的十八棟紅磚樓房終於如期完工,讓負責江南大學堂的官員們都覺得肩頭上輕鬆了許多。教學樓、圖書館等主體工程的完工意味著,大學堂明年四月一定能夠投入使用。

  就在江南大學堂趕班加點的日夜趕工時,來自江淮大地、蘇南蘇北以至於湖南、湖南等地的近四萬年齡各異的士子們,便絡繹不絕地湧進南京城,給正處在由廢墟重建的千年古都帶來一股新鮮的機趣。這些士子中有白髮蒼蒼的老者,也有不及弱冠的青年——與武昌各學堂限定年齡不同,作為對讀書人的回報,江南大學堂入學的年齡被放寬至五十五歲,當然,這也與江南大學堂偏重人文有一定的關係,其中難免也有回報讀書人之意。

  這些士子之中既有肥馬輕裘、呼奴喝僕的富家子弟,也有獨自一人挑著書箱、布衣舊衫的清貧寒士。他們走在街上,出入逆旅酒肆,他們大都將頭髮綰成髮髻盤在頭頂,其中不少人更是戴這被高皇命名為“一統山河巾”的網巾,以免頭髮散亂。在滿清用屠刀“剃髮易服”之前,漢人一直將披髮視為野蠻未開化沒有禮儀的象徵,只有蠻夷才會披髮或剃髮留辮子。所以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男子都是要束髮的。

  士子們這副漢家衣冠風貌和他們滿嘴裡子曰詩雲,更是令人頓時生出一種真有“重睹漢官威儀”的感覺!也讓人們真正意義上在相隔兩百多年後,又一次目睹了滿城盡是漢衣的壯觀之景。

  背著竹架書箱,從穎州一路長途跋涉趕到超到南京的司馬宇來說,這若有若無的雪,對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影響,他於這雪地中在這寬達十餘丈的街上走著,雙眼不時的朝著路邊的酒館、旅店看去,幾乎每一家店都住滿了。

  對於百廢待興的南京來說,一下湧入數萬士子,在某種程度上,對於南京來說,無疑就是一場災難——大劫之後的南京,人口不過十五,其中甚至還有上萬從武昌遷來的官員、憲兵以及他們的家人、僕傭,這些湧入南京的一門想要在新朝“飛黃騰達”的士子們,不得不面對旅店不夠、房價暴漲的現實。

  “一個月需要然五塊大洋,當真是黑心之至極!”

  抱怨著客棧掌櫃的黑人,抱怨著房價時,正當司馬雷快步穿過大街時,來到對面的客棧,正想開口問話時,卻聽到身後有人長歌道:

  “想那日束髮從軍,想那日霜角轅門,想那日挾劍驚風,想那日橫槊淩雲。帳前旗,腰後印,桃花馬,衣柳葉,驚穿胡陣……”

  聽著身後中傳出的這首《南仙呂•傍妝台•自敘》聲,司馬雷回頭看到一個年歲與自己相當的青年,手端著酒杯,似乎正在與友人唱和。

  “盼殺我當日風雲,盼殺我故國人民,盼殺我西笑狂夫,盼殺我東海孤臣……”

  那人唱道此處,那滿是醉意的目中卻注出兩道淚水。

  “如今我大明河山終得光復,大明正朔今日亦得匡正,靈首公今日可瞑目矣……”

  那人的這一聲感歎,讓司馬雷不由的一愣,他似乎無法理解這種情感,但卻思及夏完淳及其夏家一門滿門忠烈,卻也是不由感歎著,夏家確實可於九泉瞑目了。

  “悲歌慷慨千秋血,文采風流一世宗。我亦年華垂二九,頭顱如許負英雄……”

  就在他這般感歎時,那面帶淚痕的青年聽著司馬雷的感歎,頓時大生知已感,連忙邀請道。

  “這位兄台,在下松江夏林允,字詠林,未請教!”

  司馬雷連忙搭禮回道。

  “在下穎州司馬雷,字華之,見過詠林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6

第四百四十七章 華之心思

  晌午的太陽給冬日裡的南京帶來些許暖意,驅散了江邊的濕寒,在寬達二十餘丈的大明街上的兩側五彩斑斕的各色旗幟飄揚著,在這條直通下關碼頭的長街兩旁鱗次櫛比、雕樑畫棟的商鋪樓宇間顯得生氣活現。

  雖說現在的南京城人口不及五年前的三成,可因年節將至,這街上依然顯得很是熱鬧,在路邊足有十公尺寬的馬牙路步道上到處是小販的吆喝聲,步道上同樣人群摩肩接踵,至於那近七十公寬的大明街上的馬車同樣也是川流不息。

  在南京克複數月後,南京這座城市正在迅速的復蘇,幾乎每天,都有以千百的百姓、商人遷入這座城市,充實著這座被戰爭重創的城市,令這座江南最大的城市,一點點的走向復蘇。

  對於出生于穎州司馬雷來說,他不是沒見過大世面,實際上,幾年前,他也曾去京師赴考,雖說落榜了,可卻也算是見識了京師的繁華。不過走在大明街上的他依然為南京的繁華所折服,就像數天前,他曾為南京大街兩側的“賽月亮”所折服一般,實際上,對於除了從武昌過來的官員以及其家人外,都被“賽月亮”,也就是電燈給驚呆了,在此之前,他們甚至很難想像得到,燈可以不點油,而且會那麼的明亮。

  電燈、公共馬車、蒸汽船等等,諸如此類的新鮮玩意,給人們帶來的衝擊是空前的,而對於來自內陸腹地的司馬雷來說,置身于南京,他甚至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中的感覺。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衝擊,在接下的幾天之中,他發現,自己所接觸的一切都在受到空前的衝擊。

  在友人的邀請下,與其同住一個院中的司馬雷,在來到南京之後,很快便看到這裡的茶館酒肆裡滿是頭帶方巾的儒生,就如同當年于京師會考時,各地學子于會館中一般,那個時候他們有的高談闊論,有的吟詩作對,有的談論學問,有的則在大庭廣眾之下掙得面紅耳赤。

  似乎這裡同樣也是,因為南京各地的會館大都毀於“教匪”之手,沒有了會館,士子們便雲集於茶館酒肆裡,他們在那裡高談闊論,討論學問。而在這個時候,他發現士子們談論的不再是經史子集,而是算術以及其它西洋學問。

  直到這時,司馬雷這才想起,南京的會考不同於舊時的科舉會考,他們所要競爭的5314個江南大學堂的名額,考入學大學堂者,既為“進士”,且于大學堂就讀期間,每月可享5元“恩俸”——這相當於從九品的俸祿。當然,更重要的是,三年後,他們就有資格參加公務員考試,成為公務員,也就是成為“官”。

  可以說江南大學堂,等於“官場”的敲門磚。或許現在漢公沒有“開科取士”,但這也是變相的“開科取士”,只不過江南大學堂的入學考試不同於科舉。按照已經公佈的,江南大學堂考核題目包括史學、政治策、算學策、外交策、輿地策、物理策及外國文論7項。初試合格方可參加複試,複試試題有中文試題和外國文試題各一道。

  至於那經史子集,不過只是其中一類罷了,對於算學,司馬雷自問不遜於他人,交涉學、物理策、尤其是那外國文論是什麼?就非他所擅長的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想向他人學習,今年,將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還沒有考中,那從此也就是在鄉間做個熟師耕讀為生了。

  但是讓他失望是,這些人似乎也沒有談出什麼所以然來,他們大都也是抱著《海國圖志》等書,在那裡臆想著西洋,就是這種臆想,總給人以難以言語的浮躁感覺。來自各地的才子們想盡一切辦法展示著自己的才華,以便像傳說中的那樣吸引上位者的目光。

  “所謂之外交策,其實就是古之縱橫術,縱橫術者……”

  在耳邊傳來士子們的談論聲時,司馬雷聽到一旁傳出一聲歎氣,似乎是在為他們的無知,他朝著一旁看去,只見到一位年歲小自己數歲的少年,在看著報紙時,不時的搖頭輕歎著。

  “哎……”

  那少年一邊搖頭,一邊翻看著報紙。就在這時,他看到報紙上一個廣告。

  “金陵預科學校,專為各地學士補習政治策、算學策、外交策及物理策、外國文論,我校長系前督府要員,教授皆為精通西學之教授……”

  聽著少年口中話聲,司馬雷的眼前頓時一亮,若當真如此,那去這學校裡補習,總勝過在這裡聽他人臆測。想到這他特意朝著少年手中的報紙看去,是《江南時報》,應該是今天的報紙,回頭一定要去買一份!

  司馬雷並沒有冒然的去與那個獨坐的少年打招呼,除了少年一身華衣錦服,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出身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少年旁邊卻坐著一人,那個人的目光警惕,不時的掃視周圍,顯然是在保護著這個少年。

  正因如此,司馬雷寧願出門花幾個銅板買一份報紙,也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刻意結交之嫌。

  而這時酒館中的眾人聊著聊著,又聊到了南京城內的時事,與當年在京師時,各地士子的謹小慎微不同,在南京許是因為漢王早在武昌時就曾言“不以言罪人”,加之報紙上經常有人發表文章,指點時事,如此一來,這些士子們自然也樂得於公共場所“慷慨山河”。

  “許明兄可知,當初漢王初抵南京之時,石卿公曾領參軍府上下諸人勸進……”

  那邊的談論讓司馬雷連忙堅起耳朵,那次“勸進”,早在尚未抵達南京時,他就有所耳聞,雖說勸進沒有成功,可卻也是從那時起,漢公易稱為“漢王”,也算是有所成吧。

  “當時漢王答道:‘我以布衣起兵,君臣相遇,得成大功。今雖擁有江南,然中原未定,正有事之日,豈可坐守一隅,竟忘遠慮!’自然是不聽所奏。又過了五日,參軍府再次朝會,石卿公又奏說:‘願陛下早正一統之位,以慰天下民心。’漢王先是思索片刻,而後又對眾人說:‘我思:功未服,德未孚,一統之勢未成,四方之途尚梗。昔笑偽教,才得一隅,妄自尊大,迨至滅亡,貽笑於人,豈得便自效之;果使天命有在,又何必汲汲乎!’當時石卿公、儒齋公等複請說:‘昔漢高祖誅項氏,即登大位,以慰臣民。今陛下功德協天,天命之所在,誠不可違。’也不回復,即下殿還宮,以手諭諸臣說:‘始初勉從眾言,已即王位。今卿等複勸即帝位,恐德薄不足以當之,姑俟再計。’……”

  “至此已為二次勸進,如若石卿等朝中諸公再行勸進,想來王上是不會再拒天下萬民之請的!”

  對於這些讀書人來說,他們深知皇帝在即位之前要行“三推讓”之禮,這是禮制。而讓他們好奇的是,為何直到現在,還沒有人再次勸進,當然,若是他們有能力上書漢王的話,恐怕也會上表“勸進”,甚至儘管他們在這裡慷慨河山,卻沒有人敢說“一同上書勸進”,畢竟,這個風頭還輪不到他們。在眾人的談論聲中,從“勸進”自然談到了將來的國號,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將來的國號絕對是“明”。畢竟漢王是皇高皇之後,繼續皇明正統,是再正常不過之事。

  聽著那些人談論著的這些事情,司馬雷反倒是越發後悔自己為何在這酒館之中浪費了數日時光,整日這般閒談又有何用?

  “罷了,還是去那學堂看看吧!”

  便走出了酒館,在附近的報攤上買了一份《江南時報》,然後便找到了那份廣告。

  “每月學費十五元,這可真貴!居然在外城!”

  嘴裡感歎著預科學校學費之高,司馬雷倒也沒有猶豫。

  “明天過去看看吧,若是當真物有所值,倒也值得……”

  雖說司馬雷是寒門子弟,可這次為來南京赴考,卻也典了二十五畝祖地,這些年,為了赴考,他幾乎已經典盡家業,而這次赴考之所以是他最後的機會,正是因為他沒有家業支撐著他再考一次。

  “一個月十五元,三個月就是四十五元,再加上筆墨紙硯,估計需要六十元,現在……”

  在司馬雷算著接下來的幾個月開支時,他又看著報紙,在看著報紙的時候,他注意到報紙角落中的一則新聞。

  “漢公所委赴洋考察團外交司主事郭嵩燾一行昨日抵達南京下關碼頭,隨同回國者,除考察團一行二十一人外交司官員外,另有留洋生三十九人……”

  這一則新聞就那麼擠在角落裡,實際上,在報紙上像這樣的新聞幾乎不值一提,尤其是現在,即便是剛來到南京,司馬雷也知道,想要瞭解南京政事,就先看報紙,在報紙上可以看到現在南京城內最熱門的消息,現在什麼消息最熱門?

  恐怕也就是擁立勸進。而在這報紙上同樣也不例外!報紙上同樣也有文章言道著漢王應該早日登基,以安天下民心。

  看著報紙上的文章,司馬雷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看來,要不了幾日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6

第四百四十八章 離經叛道(一)

  冬日的暖陽,驅散了冬天的濕冷。曬的人渾身懶洋洋的,在南京的一些街巷邊,可看到人們在那曬著太陽。現在對於南京的人們來說,他們又多了個曬太陽的地方,比如城中新建的公園。

  幾天前的那場冬雪,使得公園中的樹木枯葉上掛著一層積雪,使得公園盡顯其冬日之美。而在附近的涼亭、走廊間,偶爾也能看到一些在曬太陽的百姓,對於這些百姓來說,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能夠進入這樣的園林之中,至少過去,這種園林只屬達官貴人。而現在,在這南京城內外卻修建了多達五六座類似的公園。

  “陛下,以臣看來,這南京即便是倫敦亦無法與之相比!”

  行走于公園步道的郭嵩燾,小心翼翼的拍著馬屁。他不知道漢王為何私自出宮,原本昨天剛抵達南京他是想在明天叩見漢公,可誰曾想,正當他於參軍府述職時,漢王已經換上了一身便裝,在宮外等著他了,然後兩人便乘馬車來了這公園。

  摸不准漢王想法的他,現在只能小心翼翼的說話,以免自己說錯了什麼。

  “雖說倫敦於西洋極為發展,可其街道上卻也是汙物橫流,每到盛夏空氣中更是惡臭難聞,而臣雖初抵南京,可今日之南京卻遠非昨日所能相比,街道規整,路上全無絲毫汙物……”

  “那是因為人口少!”

  朱宜鋒毫不猶豫的打斷郭嵩燾的馬屁,然後指著南京說道。

  “過去,南京至少有60萬人口,現在,本土土著所遺不到十二萬,再加上從武昌過來的兩萬多人,全城至多只有十五萬,若不是城這麼空,雲仙,你覺得本王能在城內外修這麼多公園嗎?”

  現在,面對南京這座空城,朱宜鋒甚至有些後悔了,後悔在南襄之間更建新都了,畢竟空城的改造成本較低。可旋即也就相通了,首都並不需要太大。既不需要是經濟中心,更不需要作為工業中心,只需要作為一個行政中心就可以了。

  相比于南襄盆地中的首都,位於長江邊的南京有著它的天然優勢,在未來從上海至武昌,甚至直至重慶,長江沿岸一帶將會成為中國的工業、經濟中心,上海可能會是龍頭,但是南京將會是這條巨龍的中心。

  以長江為經濟工業中心,這是最符合這個時代發展需要的規劃——江河將會提供便捷的交通,而且沿岸的資源也將會為工業的發展提供充足的原料,當然,還有人力資源,沿江數省集中著中國近半數的人口。

  可以想見在未來的幾十年中,從上海至武昌,將會發展成為一個密集的“城市群”,甚至是一個巨形的人口多達數億的“都市圈”,在這種情況下,南京作為首都,也就不那麼合適了,因為他太偏向東南。

  南襄盆地位於中國的地理中線,那裡距離“都市圈”只有數百公里,而且靠近中原、西北,在地理上無疑更適合作為首都,當然,未來它不可能再像後世的北京一樣,既是行政中心,同樣在全國的支援下成為了所謂的學術、經濟以及工業的中心,最終這些中心壓得它喘不過氣來,甚至最後,就連最基本的水和空氣都發生了問題。

  那根本就是一場災難,至少是環境的災難。將來的首都還是簡單一點的好!至少應該遠離這個時代的無法避免,準確的來說無法治理的污染。

  “如果這十幾萬人的城市,看起來比北京還髒的話,那可真就沒救了,所以,南京的城建第一步,就是以下水道、自來水、公園之類的公共工程為主,至於官廳嘛……”

  至於官廳,當然沒有建立的必須,一旦南襄的新都完成,自己肯定是要把首都遷往那裡的,至於南京嘛……有這幾年的臨時首都,應該會很快繁華起來。不至於像滿清時一直,直到清末都還未能恢復元氣。

  “暫且不談這個了,雲仙!”

  回頭看著郭嵩燾,朱宜鋒把話鋒一轉,然後問道。

  “你此次出國,算算年頭快三年了吧!”

  “回陛下,足有二十八個月!”

  二十八個月在海外遊歷,若是在百年之後或許沒有什麼,但是在這個時代,這二十八個月需要冒多大的風險,朱宜鋒非常清楚,他略點下頭,感歎道。

  “雲仙此行之功,可謂是功在千秋,你呈上的那份呈文,本王還沒有看,我想親自聽聽你的看法!”

  “嗯……”

  沉思片刻,郭嵩燾看著陛下說道。

  “臣所率使團中,眾人目睹西洋諸幫數百年蓄積之文明成果,可謂是璀璨奪目,初時驚,進而醉,終感自身之落後,始明白,主公當初委我等出訪之原由……”

  在回答陛下的問題時,郭嵩燾的每一個字句都顯得很謹慎,但謹慎中又不失大膽。

  “雖然西洋市街面貌早有所聞,皆與想像的無特別不同,但至於學校和其它工廠則實在是臣拙筆所能盡述,臣以為,雖陛下學以西洋者,並未從根本上學以西洋,興建工廠、操練陸海軍,於臣等之見多屬皮毛之事……我今日之文明非真正之文明,我今日之開化非真正之開化!”

  郭嵩燾的這番話落到的朱宜鋒的耳中,只讓他整個人不由的一愣,他可沒有想到郭嵩燾居然如此大膽,若是這番話傳到別人耳中,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

  “大凡國之強弱由於人民之貧富,人民之貧富系於物產之多寡,我國經由滿清兩百餘年奴役,盡行弱民之策,徒擁文明之虛名,競蒙貧弱之實害,若要國家富強必養根本之實力,而所以養實力者無他,專在殖產厚生之實務而已!”

  “弱民之策……”

  在郭嵩燾說出這四個字時,朱宜鋒先是一愣,隨後思索片刻答道。

  “雖說滿清要為中國現在的情況負有絕大多數責任,但是弱民之策,絕非滿清獨有,弱民的第一步就是‘愚民’,而最早提出‘愚民’這一思想其實是春秋的老子莊子和管子。其宣稱上古以來擅長治理國家的君主,並不推行讓老百姓聰明起來的教育,而是運用愚民之策。人民之所以難以治理,在於老百姓很聰明。所以用讓老百姓聰明起來的辦法治理國家,則必然危害國家。若推行愚民之策,則是國家之福。《道德經》的‘古之善為治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基本上可以視為‘愚民’之始……”

  在過去的幾年之中,為了彌補國學上的弱勢,朱宜鋒一直在研讀古代經史子集等典著,也正因如此,相比於過去,他更直觀的瞭解的中國的古代文化,而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驚駭的發現一些過去未曾注意的事情。

  所謂用來“愚民”的儒家並不是真正的儒家,而是披著儒家之皮的“山寨”的儒家,真正的儒家學說反倒是站在民眾的一方。為什麼儒家後來背負了“愚民”的罪名,一方面是到了近代,批判儒家者根本就沒有看過如《詩經》、《尚書》、《論語》等儒學著作,不過只是空憑臆斷,便把“愚民”罪名完全甩給了儒家。

  但是若是說儒家學說“冤枉”其倒也不冤。這種矛盾實際上是因為孔孟的儒家和董仲舒之後的歷代儒家,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漢武帝時期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既是儒家的發揚光大,同樣也是儒家的變態,是儒家的“離經叛道”,在董仲舒時期,儒家已經摻雜了“法家”以及陰陽五行等學學,可以說那時的儒家學說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披著儒家之皮的“法家”,秦國的,準確的來說是法家核心的“愚民”,開始於影響儒家。然而這僅僅是開始,在隨後的數千年間,中國的君主開始選擇性地強調儒家中的綱常等級觀念,已達到維持統治的目的。

  而儒學本身非但沒有愚民政策,相反,其站在普通民眾立場上想問題。儒家學說講究“有教無類”,提倡開化民智,講究的是“有恒心,有恆產”,在儒家經典中很多論述根本沒有任何“愚民”政策。反而對於統治者提出了更多的要求,甚至是在看待個體犯罪問題時,也反思是不是社會制度使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儒家在諸學說中有自己獨立的思考,並不是站在統治者的角度看問題。這一點與法家截然不同,法家是占著統治者的立場上出謀劃策,甚至包括號稱“無為”的老莊之學亦是如此。

  “不過值得慶倖的是,老莊的這些觀念當時並非主流之說,諸子百家亦以其為‘謬論’,加之也沒有實際來證明這一理論的可靠性,是以‘愚民’之說也就沉寂了下去。直到戰國時期,天下兼併日烈,為了滅人國而保本國不被滅,諸子百家都開始摸索各種各樣治國之道,於是很多原來被視為‘謬論’的歪門邪道也有了市場。”

  講述著“愚民”之說根源的朱宜鋒,想到“歪門邪道”變成了正道時,不禁將視投向遠方,然後感歎道。

  “可誰知,一個人卻讓這‘歪門邪道’變成了所謂的‘正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 11:36

第四百四十九章 離經叛道(二)

  “謬論!”

  “歪門邪道!”

  諸如此類的斷語傳入使得郭嵩燾長鬆了一口氣,他立即明白自己先前之說,至少在漢王的耳中並不是“離經叛道”之言。漢王的感歎傳入他的耳中,只讓他不由只覺一陣詫異。

  “一個人?”

  “沒錯!”

  點點頭,朱宜鋒繼續向前走著。

  “當時的‘歪門邪說’實在是數不勝數,但也就是商鞅這位所謂的法家奇才將‘愚民之策’變成一整套切實可行的之策,將西陲弱國秦國一下子打造成為了強國,而秦國也正是憑以商鞅的‘愚民之策’,橫掃六國,一統中國,從那時起,任何學說在實際取得成功的法家學說面前都黯然失色!”

  同樣熟讀史書的郭嵩燾聽漢王提及商鞅,提及秦國時,只是低頭不語的跟在漢王半步之後,而談性正濃的朱宜鋒則繼續說道。

  “商鞅為何要愚民呢?”

  在反問之後,朱宜鋒又自問自答道。

  “在《商君書•定分篇》中就給了答案。‘民愚則易治也’,因為‘愚民’這個政治學的目的看起來很簡單老百姓愚蠢了,也就容易治理了,如《商君書》中所言‘昔之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先勝敵者,必先勝其民者也。’而如何制民呢?”

  “必先弱民!民弱方才易制!”

  郭嵩燾毫不遲疑地答道。

  “所以《商君書》才‘弱民’之篇,‘民弱國強,民強國弱’,總之,要想使人民聽命,必然要弱民,既不讓其富有,也不讓其強大。弱民的第一步,自然就是愚民了。而如何‘愚民’呢?”

  說到這,朱宜鋒不禁想到那個在一個半世紀後,因為一部“偽紀錄科教片”而被無數國人為之激動、自豪、狂熱的“大秦帝國”,又有多少人知道,正是他們中口的那個“偉大”的“大秦帝國”開啟了“愚民”源頭呢?

  “治國,如果開導人民的知識,而不加以堵塞,百姓的學識就會增長。百姓學識的增長,則不會去攻打敵國,就產生奸邪。所以其才會在《商君書》中言稱‘開而不塞,則短長;長而不攻,則有奸’……要瓦解民間已經形成的道德風氣,以統一百姓的思想,這是國家強大的基礎,所謂的‘《詩》、《書》、禮、樂、善、修、仁、廉、辯、慧,國有十者,上無使守戰。國以十者治,敵至必削,不至必貧。國去此十者敵不敢至,雖至必卻;興兵而伐,必取;按兵不伐,必富。’如此,才能去以學識,統一思想,除此之外,還要禁止大臣、諸大夫遊學、游仕,閉塞人們獲得知識和資訊的途徑,盡可能地讓人民愚昧無知、不好學問,使他們專心聽從國家的安排和規劃。正所謂‘國之大臣、諸大夫,博聞、辯慧、游居之事皆無得為,無得居游於百縣,則農民無所聞變、見方。農民無所聞變、見方,則智農無從離其故事,而愚農不知,不好學問。愚農不知,不好學問,則務疾農;智農無從離其故事,則草必墾矣。’”(注:《商君書•墾令》)

  唇角輕揚著道出這番話來,朱宜鋒的臉上露出嘲弄之色,這就是中國古代“農本主義”的根源,其根源不是“以農為本”而是“愚農不知”。

  “可怎麼樣讓老百姓變成愚民呢?僅僅不讓老百姓不受教育還不夠,還得錮民。自然也就有了其書中所言‘使民無得擅徙,則誅愚。亂農之民無所於食而必農。’”

  禁止民眾自由遷徙,他們就會愚昧無知,那些不安分的到處遷徙,擾亂農事的人就會失去混飯吃的地方,只好老老實實種地。這正是中國統治者的“愚民”的不二法寶。

  “可限制老百姓的自由遷徙還不夠,還要將老百姓變成貧民,正所謂的‘力富則淫,淫則有虱。民富而不用’,所以必須通過限制商業,使百姓保持貧窮,以避免其因富而縱不易役使。‘重農抑商’其目的並不是為了維持‘農本’,而是為了弱民,為了制民。可是這麼幹,百姓並不樂意,食色性也,百姓並不甘於貧困,畢竟人都嚮往好日子,這個時候,怎麼辦?如何維持統治?”

  搖頭冷笑著,朱宜鋒又一次引用《商君書》中的話。

  “所以才有了‘國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亂,至削;國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至強。’,有了‘政作民之所惡,民弱;政作民之所樂,民強。’。可如此民眾自然會反抗,這也就是有了秦國的重刑,‘重刑而連其罪,則褊急之民不鬥,狠剛之民不訟,怠惰之民不游,費資之民不作,巧諛噁心之民無變也。秦國之強,究其本源,就是弱民、愚民、刑民!’”

  “自然也就有了秦二世而亡!”

  郭嵩燾適時的補充一句,而朱宜鋒深以為然的點頭說道。

  “所以,後世的統治者,才會吸取秦國的教訓,但在吸取其教訓時,卻又念念不忘秦國以‘愚民’治民的成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董仲舒適時的出現了!”

  提及董仲舒的時候,朱宜鋒的眉頭微微一挑。而郭嵩燾同樣也因為漢王的話鋒轉換,而驚愕的看著他,似乎不明白漢王為何會提及董仲舒。

  “就學說上來說,與法家以弱民、愚民、制民為核心不同,儒家學說的根本是‘以民為本’,最為代表性的一句話就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甚至在《孟子》中《梁惠王下》中,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遊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曰:‘棄之。’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曰:‘已之。’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

  在提及此文時,朱宜鋒不禁流露出些許笑容。

  “這段話很有意思,其實是孟子給齊宣王下套,齊宣王的一棄、一已,一個斷交、一個撤職,可換成國家的時候,他就左顧言它了,儒家站在民眾立場上,國君不能治好國家,也得負責下臺,並沒有愚民來維護統治者進行統治的含義。那個時候的儒家創立者,不是阿附權貴之徒,而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會為了政治利益去出賣人格,為國君出謀劃策。無論是孔子也罷,孟子也好,其學說中盡是‘養民’和‘教民’。‘教民’則一定不是‘愚民’的政策,而是恰恰相反。可到了董仲舒那,卻變了味!”

  此時,兩人走的非常慢,而郭嵩燾更是不時的皺著眉頭,今天漢王的每一句話,在他震驚之餘,更是發人心省。

  “秦國的二世而亡,固然令人警醒,可漢隨秦制,其實只是將‘愚民’之道加掩飾罷了,漢宣帝為了教育”仁柔好儒“的太子,說了”霸王道雜之“的明言。而後來董仲舒為討漢武之歡喜,篡改儒學之本,由此也就有了‘儒表法裡’之說,就是以儒家構建社會綱常、忠君等思想以及秩序。以儒家標榜的仁義道德為統治合法性建立基礎並增進認同,而法律、行政等政治實踐,則延續秦律中的法家之學,也就是”漢承秦制“而法家思想中對‘愚民’有著豐富而充分的論斷,‘民弱而國強’是其核心思想。表面上歷代王朝說的是儒家仁義,可是制度上卻是法家馭民使用的霸術。”

  這也是儒家成了“愚民之學”的原因,這是因為法家作為政治、行政體制的核心思想,普通大眾接觸並不多,這些黑暗的內容都是統治階級秘不示人的“法寶”,人民只能看到統治者宣揚的儒家仁義道德,而發現自己被愚弄後,就會認為是儒家思想愚弄了他們,所以說儒家愚民是不對的,儒家是為法家的愚民思想背了黑鍋。

  “也就是從董仲舒為討漢武之喜,迎合其用,添加了‘三綱五常’以為其統治篡改儒家學說起,孔孟時代儒家的內容也在不斷地被各個朝代的君王修改或者曲解,而至高皇時,高皇看到《孟子》的時候,看到民本思想時候,勃然大怒,憤怒地下令從書中刪去大約相當於《孟子》全書三成以上的內容,這種刪減確實是儒家一步步淪為統治者的統治工具,並通過科舉制度傳遞給更多知識份子‘奴性’,成為愚民的方式之一。”

  “陛下……”

  若是說先前是驚訝,那麼在聽到漢王提及高皇刪改《孟子》時,郭嵩燾更是被嚇了一跳,就在他欲為朱元璋辯解時,朱宜鋒伸手打斷他說道。

  “雲仙,高皇當年刪除非孟子原文85條,將剩下100多條,編了一本《孟子節文》,雖說專門規定,科舉考試不得以被刪的條文命題。但是卻未強刪令天下《孟子》,只是規定不考《節文》之外的文章,是為了讓大明政權千秋萬代永世不倒。如此,亦可理解……可,他並沒有想到,中國正是毀於其刪書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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