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漢兒不為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3 10:4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3 5964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17

第990章 因為晉王,所以我們在!

  在緬甸孟馬一帶養病的晉王李定國三月才得知吳三桂已奉永曆帝為正朔,此刻領大軍入陝去了。鞏昌王白文選和吳三省等人曾經領軍前往國境的打洛,試圖進入雲南,然而卻被吳三桂委任的雲南巡撫林天擎擊退,不得不退回孟馬一帶。

  孟馬一帶瘴疫橫生,多是原始森林,罕有人煙,近萬明軍在此生活,雖有邊境一些土司救濟,但仍缺醫少糧,短短數月,就有一千餘將士染役而亡。白文選和吳三桂入滇不果後,均是不明白為何吳三桂已經歸明,還要將他們擋在國境外。晉王一語道明,道吳三桂擋他們在國門外,不過是為把持皇帝而矣。

  雲南巡撫林天擎是洪承疇的學生,洪承疇死前曾再三叮囑他萬不能放李定國入滇。吳三桂領主力北上時,也留下精兵數千並原大西軍投降過來的萬余兵馬供林天擎把守雲南。林天擎以這些兵馬駐防扼守邊境幾條要道重鎮,並不主動出邊尋找李定國部,只封鎖糧草和鹽鐵,致使邊外的明軍困難重重。但即便如此,數千明軍將士卻在此頑強堅持。

  白文選和吳三省回到孟馬後,病體稍愈的晉王李定國親自主持了對緬甸人的一場攻勢,擊潰俘殺了緬軍四千多人,從緬軍手中繳獲了一批糧草輜重,使得明軍的生存條件稍稍變好。但此非長久之計,緬甸方面見打不過明軍,便全線收縮,和雲南的吳軍一樣只控守重鎮,並將緬人的一些村鎮焚毀,強行遷離當地人,以達到隔絕明軍的目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定國部越難從當地緬人那裡得到糧草供應,與此同時,一些一直跟隨李定國部的官員們也主張主動向雲南的吳軍繳械,換取吳軍放他們回國。這些官員之所以有此主張,因為他們都是永曆皇帝的追隨者,現在皇帝既然在貴陽,吳三桂又反正歸明,那麼他們自然要前去追隨。很多官員對於吳軍不允晉王回滇的意圖都很清楚,只是他們是永曆皇帝的臣子,並非晉王的臣子,所以心態上自然不可能為晉王考慮。

  晉王對此很是猶豫,一方面他對永曆帝已經灰心失望,不願再奉他為天子;另一方面他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數千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將士就這麼在異國他鄉挨餓葬命。只是若是鬆口允許這些官員回滇,對於正在堅持的軍心必然是個極大打擊。這個口子一開,很難說將領和士兵們會不會也選擇歸降吳軍。

  林天擎通過細作得知李定國部的艱難處境後,不失時機的向李定國的部下拋出橄欖枝,允諾這些大西軍的將士只要主動離開李定國,便悉數接納他們,並按在李部官職給予任命。這一手段取得了一些成效,前後有數百明軍因為歸國心切,偷偷離營北返。

  吳三省對於北返的部下沒有做任何攔截追捕,白文選則是派兵抓回了一些人。但當他準備將這些逃營的士卒陣法時,晉王卻阻止了他。李定國不但不許白文選殺人,更要白文選將他們放走。晉王的仁義使得一些北返的士卒痛哭流涕,不少人選擇留下來誓死追隨晉王。但也有一些人在痛哭之後,繼續選擇前往雲南。和忠誠信義相比,見不到任何希望才是最讓人絕望的。又如一些士卒跪在晉王面前哭訴那般,他們不想死在異國他鄉,他們只想死的離家近一點。

  兩天後,在白文選和吳三省不知情的情況下,李定國突然召集了追隨他抗清的文官們,告訴這些文官,他們當中若有人想回雲南的,可以離開。

  白文選得到晉王世子李嗣興的通知趕來時,已經有一百多官員帶著他們的隨從和家人啟程回滇。

  白文選痛心問晉王為何放這些人走,這麼做會導致全軍潰散。

  “他們是永曆的臣子,非是我李定國的臣子,他們追隨我,只是為了抗清。現在清廷已經退回北方,永曆回到了國內,他們自是應該去追隨永曆,我強留他們有何意義。再說,人家也不想留在我這,強扭的瓜不甜啊……”晉王的神情很落寞,一場大病讓他不僅白了許多頭髮,精神也差了許多。

  “林天擎不可能天天看著我們,總有一天,我們能打回雲南,貴州,就如當年一樣!晉王,只要我們不放棄,我們還能東山再起!”

  白文選見晉王氣色不好,便不忍再埋怨他,只勸晉王振作起來。

  “我九歲被義父收為養子,已經整整征戰了32年。義父死後,我和孫可望一起並肩作戰,為的是將咱們大西軍的旗幟繼續打下去,讓咱們大西軍的香火不斷。後來,我支持孫可望聯明抗清,那時我想的是不能讓滿韃子占了咱漢人的江山,叫咱們做了亡國奴。一場場征戰下來,我付盡心血,可到頭來,我得到的是什麼?”李定國滿目滄桑,“我從未負過大兄,也未負過天子,可他們……”

  李定國沒有再說下去,臉色卻很悲憤。

  白文選歎了口氣,勸道:“晉王,朱由榔負了你,咱們就不認他這個皇帝便是!滿韃子都退回了北方,南都也已經光復,局面比從前好得太多,晉王你應該振作起來,領著咱們老兄弟走下去!”

  李定國搖了搖頭:“我連弟兄們的口糧都籌措不到,又如何領著他們走下去。”

  “沒有吃的,咱們一塊想辦法便是,活人還能給尿憋死不成?只要咱們活下來了,今後總有機會回國的……那些人既然想走,那便讓他們走。患難見真情,咱們越是困難,可留下來的人都是誓死追隨晉王你的好漢子!正因為有晉王你在,他們才能撐下來,若晉王你都放棄了,叫他們怎麼辦,難道晉王你真忍心看著他們死在這異國他鄉嗎!……晉王,因為你在,所以我們才在啊!”

  “我……”

  李定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半晌,他睜開雙眼,眼中帶著淚花,咬牙對白文選道:“我這一輩子沒向任何人求過什麼,現在為了這些追隨我的弟兄們,我必須求人了。”

  “晉王想求誰?”白文選心頭一突,他以為晉王是想向吳三桂低頭求助。

  晉王卻非白文選以為的那般,他道:“我想派人去求周士相。”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17

第991章 遠征軍回檔

  廣東廉州海安所和瓊州隔海相望,自太平軍佔領全粵後,便在此修建軍港,成為廣東水師繼珠江黃埔港之後的第二個大軍港。遠征軍水師統制官吳遠在此設立了水營副將,廣東巡撫廖瑞祥也派遣使者接收瓊州府,得儋州、崖州、萬州等三州十三縣,計得丁口六萬七千餘人。島上原有抗清義師四千餘人被悉數整編為瓊州保安團,負責招討島上不服王化的少數民族,並圍剿海盜窩點,負責地方治安。因不願被漢人管轄,島上黎族不斷起事,數支黎族武裝活躍在五指山一帶,瓊州當局兩次圍剿失利,不得不行文廣東巡撫衙門請派兵馬支援。

  廣東方面立即派出駐于雷州的一支太平軍新建鎮的兩個旅搭乘廣東水師戰船渡海,經過長達四個月的圍剿,終成功將黎族武裝鎮壓,隨後瓊州府執行“改土歸流”,于原黎族地區設太平州管治。將兩萬多黎民從山區遷至交通便利地區,建村設鄉,教習耕種。

  年初,因為廣東和安南的貿易,尤其糧食運輸量的加大,留守大學士兼任兩廣總督的宋襄公特令廣東巡撫衙門、瓊州地方及廣東水師在臨高建軍港,作為安南和廣東航道的中轉站,從此形成兩個航向,一是安南的鴻基至廣東的徐聞,二是安南的廣甯至臨高再至前山寨珠江。另外,宋襄公鼓勵廣東商人同海外貿易,因為暫時無法和呂宋等地進行大規模貿易,廣東商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安南一帶。

  兩條航道的開闢保證了遠征軍從安南得到的大量糧食和資源能夠快速運往廣東,但同時,這兩條航道的繁榮也吸引了活躍在南海的海盜目光,使得廣東水師不得不將重心轉向對海盜的圍剿任務中。經過一系列的圍剿,猖獗的海盜活動得到有效遏制,但卻不能徹底根治,這主要是因為海盜的窩點在茫茫大海中難以發現,二來是海盜改變了策略,不再襲擊太平軍的運糧船隻,而是專門襲擊沒有兵船押送的貿易船隻,得手之後便立即潛逃。往往等到船商報訊被劫時,海盜早已無影無蹤。

  廣東水師的主力都已編入遠征軍,留下的船隻只能執行近海作戰任務,故遠征軍水師統制官吳遠成立了一支水師陸戰隊,全員配以火銃,震天雷等火器,以分隊為編制投入商船護航。當然,所需花費都是船商承擔,船商則將這部分花費轉嫁到貿易的安南人身上,稍稍壓低收購價,便足以承擔護船的額外花費。

  廣東方面除了鼓勵商人從事海貿外,還有計劃的將海商組織起來,一些從水師淘汰下來的戰船,甚至現役的戰船都折價賣給這些海商,武器方面從火炮、火銃、刀劍弓弩無一不賣。除此之外,還在廣州、前山寨等地辦了兩個船員訓練所,專門負責為海商培訓出海的船員。這兩個船員訓練所的訓練標準完全是水師戰鬥人員的訓練標配,唯一的區別是這些人將來是民,而不是兵。

  有人擔心如此武裝海商,勢必會讓海商在日後形成一個武力集團,不利朝廷管轄。只這擔心在宋襄公的獨斷和“武裝保船”的理由之下,根本影響不了政策的實施。甚至宋襄公已向南都建議,從廣東水師、遠征軍水師中挑選役滿三年的士兵直接轉為船員,使得海商的船隊在沒有水師護航後,也能獨力應對海盜的襲擊。

  “要想不被海盜搶劫,就得使自己具備搶劫海盜的能力。武裝商船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廣東要做的就是保證海商的貨物由官府發售,掙得的利潤用來恢復民生。”

  “海貿,絕不能僅限於安南一地,等到條件成熟,要向更遠的地方開拓。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去過的地方很多,那裡有很多我大明沒有的好東西,也有很多地方適宜居住,我們目前還沒有再次遠征的能力,但不妨讓民間,讓那些海商們去開拓。有些地方,已經被西洋人搶佔,我們已經慢了很多,不過亡羊補牢猶未晚。”

  南都的周士相給宋襄公回了兩封信,同時帶給他一份手繪的地圖,名為《西洋全圖》。

  ……

  “到岸了,到岸了!”

  徐聞海安港,數十艘戰船掛著風帆出現在岸上軍民眼中。船上那些漂泊了十多天的士兵在船艙上興奮的揮舞著雙手,陸地好似他們最渴望的禮物。

  船隻靠岸後,一隊隊身著赤紅軍服的士兵從甲板上依次而下,不少士兵在踏上陸地那刻,會情不自禁的捧起腳下的泥土,用力的嗅上一嗅。

  這些士兵都是從遠征軍的十一鎮、十二鎮調回的原廣西綠營降兵,還有一部分是安南的漢軍團。在安南的這兩年,這些綠營兵已經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大明軍人。

  當初,在去安南時,這些綠營兵只以為自己是被發配,此生恐怕再也不可能回到故土。哪怕在安南,他們可以作威作福,他們可以享受安南人提供的豐盛大餐,可再怎麼好,那裡終究也不是他們的故土。

  故土難離,是每一個漢人心底的情結,這份情結,隨著血脈已流傳了千年,是他們內心深處,骨子裡的情結。任何人,任何事物,也改變不了這份情結。

  那些第一次踏上祖輩所說故土的安南漢人們睜大眼睛,好奇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這就是故土,是讓祖先們在夢中驚醒,在夢中落淚的故土嗎?

  “大帥沒有放棄你們!”

  遠征軍副都督盧光祖鼻子也有些酸,在知道自己要帶著這八千將士回到故國的時候,他一整夜都沒有睡覺。他喝了許多,醉了許多。

  “傳令下去,叫弟兄們軍容嚴整些,不要被友軍笑話咱們是安南來的猴子。”

  盧光祖笑著下了船,上岸那刻,真是神清氣爽。岸上,一些官員正在等侯他。

  “盧都督,大帥軍令!”

  一個軍官上前將一份軍令遞到了盧光祖面前。

  “拿來!”

  盧光祖點了點頭,將軍令接過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奇怪。

  “大帥要我盧光祖打雲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17

第992章 總動員

  鎮江甘露寺,自周士相移蹕於此,寺裡的和尚早就被攆走,這會不知在哪掛單。從前的佛門清淨地如今儼然成了太平軍的軍政中心,每日出入的不是白丁,而是一個個位高權重的領軍大將。

  周士相的腿傷早就好了,只是他不想回南京的齊王府。長樂公主在旬前已經回了南京,臨走時希望周士相能夠儘快回南京。定武皇帝病了,通虜案後便一直病著,已經整整三月不曾上朝。身為侄女,長樂公主自是不能再留在鎮江,她要回去照顧她的叔父。只是周士相卻知道,皇帝沒有病,如果說有,也只是心病。他無意對自己的未婚妻點破皇帝的“病情”所在,也不想現在就回南京和“生病”的皇帝論個高下,他只想安安靜靜的將他要做的事情一一做完。

  鹽務和清欠這兩件要事,完成了十之三四,前者現在由設在揚州的鹽務總局負責,主持鹽務整頓的是郭紹。在郭紹的主持下,鹽務總局已先後在江蘇、安徽、江西、湖南、廣西、廣東設立分局,從上至下理清亂成一團的鹽政。只是鹽務總局及各地分局設立時間尚短,短期內只能在一些重點城市實行鹽務專賣,其他地方私鹽還是橫行,尤其是鄉間。沒個三五年時間,因戰亂而興盛的私鹽不可能得到徹底解決。

  沿海的幾處大鹽場,除北方的長蘆鹽場仍被清廷控制,其它幾處都已被太平軍控制,針對鹽產地的私鹽打擊現在是鹽務總局的重中之重,也是考核產鹽地官府吏治的重要指標。從前明朝曾經使過用的“鹽引”制度被周士相廢除,改以由各地鹽務局在指定地點專營專售,各大鹽場也一律由鹽務總局接管,委派官吏經營。此種制度,周士相稱為國營。對鹽的定價,周士相也要求鹽務總局定得盡可能便宜些,比現在市面上的鹽價要便宜一半,保證治下所有百姓,不論貧富都能吃到鹽。

  大亂之後必是大治,大治首重恢復耕地生產,這就必須要有大量的人力資源、農具耕牛,除此之外,就是要有足量的鹽保證百姓食用。如果百姓吃不到鹽,或少吃鹽,就會沒有力氣,故而首先保證百姓買得起鹽,吃得起鹽,是周士相給鹽務總局,也是給郭紹的核心交待。

  作為曾經的鹽巡使,郭紹對鹽務內幕比較熟悉,他認為如果鹽業從此以後實行官府專營,連賣鹽的都歸官府管,那麼日後鹽業這塊便會成為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很難保證將來鹽務總局會不會龐大到讓人難以接受的地步。畢竟鹽是百姓生活必需品,哪怕賣得再便宜,也會是筆驚人的財富。

  根據郭紹的過往經驗,一個衙門一旦有了固定且驚人的財富來源,這個衙門用不了多久就會滋生大量的貪官污吏。且這種模式,日後鹽務局的人恐怕會成為世襲制,即父死子繼,就如原來各地官府的六房一樣,但使有油水的差事,在位的人總會想著傳給自家的人,而不是甘願讓賢。

  郭紹的擔心,周士相也有認識,“壟斷”式的經營,加上官商這個身份,鹽務總局的未來一定會走向他初衷的另一面,因為人性都是自私的,這個無論什麼主義,什麼信仰都不會改變。

  只是,弊端是在將來,而不是現在。周士相現在迫切的需要通過理清鹽務,為國庫空虛的定武政權帶來大量的錢財收入,保證朝廷的運轉,保障各級官吏的俸祿發放,保障他需要建設的各項水利、農田、礦產、兵器、交通等工程的開展,也保障他能無後顧之憂的北伐恢復中原。這一項項尚在紙面上的工程及北伐大業,就等著足夠的錢下鍋方能開動,否則,如同從前一樣單純使用徭役,一來易激起百姓不滿,引起民變;二來則是不利恢復民生。

  錢不是萬能的,但白幹活和有錢拿,對於百姓而言,卻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積極性,是做任何事的最有力保證。

  周士相認為至少自己的活著的時候,可以掌控局面,一步步的改善不足,所以他堅持鹽業專營專賣。郭紹作為部下,該提的意見已經提了,主公納與不納就不是他的事了,他要做的只是貫徹主公的意思。新官上任三把火,郭紹到揚州就任才一月,淮安府的幾處鹽場就抓了六百多私鹽販子,僅鹽城縣就拿了三百多。雷厲風行加上一顆顆懸在城門上的首級震懾了那些亡命之徒,鹽業開始向著周士相期望的那樣轉變。初期的投入,也慢慢得到了回報。

  清欠這一塊,不能說沒有成果,只是周士相還不滿意。截止六月,蘇松常鎮四府已革官紳功名6820人,另捕拿聚眾倡亂、抗稅的亂民兩千餘。各地清欠司交上來的“成績”顯示現已得欠稅銀一千四百余萬兩,以糧抵稅四百多萬石。

  天下最富有的地方,積蓄的財富肯定不止這麼點,周士相讓蔣國柱和張長庚加大清欠力度,為此他已經革了一個韃子的探花郎,也革了崇禎朝的榜眼,大詩人、大才子吳偉業的功名。而在任的各官,上至南京朝堂,下至府縣官吏被革職鎖拿、降級使用的更達到了三千餘,很多縣的官府完全癱瘓,清欠司在徵稅的同時,已是替代了原有官府的職能。周士相計畫等清欠告一段落後,就將各地清欠司改為官府,如此實行軍帥府對地方的直接管轄。再接下來一步,就是如同廣東一樣,推行建村設鄉,將控制區內的人口錢糧資源全部整合起來,實行從上至下的總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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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3章 人力錢糧盡控在手

  在兩次鎮將以上將領參加的會議上,周士相都提到過“總動員”這個新式名詞。周士相將太平軍能有如今的局面歸結為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將士們捨生取義,奮勇拼搏;另一個則是對於人力物力的有效動員。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保家衛國之責!老話說有錢出錢,有人出人,這總動員就是叫咱們的百姓都為國家出力。廣東搞的建村設鄉,不僅讓百姓當家做主,有了自己的田地,有了自己的買賣,更重要的是,讓百姓們都知道咱們太平軍,都聽咱們太平軍的。

  從前,鄉間都是由地主士紳說了算,官府要糧了,給個份額交待下去,知縣老爺往衙門裡一坐,等著地主士紳們把錢糧交上來,這種做法肯定是不行的。世間的事,但是涉及到了錢財之物,一過手,你再怎麼盯著,總會少。這裡少一點,那裡少一點,積少便成多,往往最終能夠收入國庫的不到一半,甚至更少。

  這種情況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咱們要建村設鄉,要把地主士紳的特權剝奪,不願意的,我們就要把他們消滅。村長、鄉長,都要用我們的人。當然,那些願意幫助咱們的士紳,我們還是要信任的,比起那些頑固不化、魚肉鄉里的地主豪強,這些士紳是開明的,知道家國大義,這些是可以合作的物件,不能一棍子把他們打死。還有一些在我們沒來之前,堅持抗清的士紳,也要善待,不過在善待之前,我們卻需要和他們算算帳。如果從前不欠賦稅,那自是最好,若欠,也還是要讓他補的。不過補過之後,我們還要還給他們一些,用朝廷嘉獎的方式還給他們,甚至對一些有功士紳,還要給的更多,比他交上來的還要多。願意出仕的,視其才安置,實在不能治事的,則給以名譽上的照顧,使得他能在鄉間得到尊重,認同咱們。”

  “只要我們能夠將百姓們全部動員起來,滿清也好,吳三桂也好,都抵擋不住我們。戰爭,拼的不僅僅是勇敢,也不僅僅是武器,更多的是拼的誰的人更多,誰的錢糧更多!”

  周士相所提出的“總動員”政策最大障礙無疑就是盤結鄉里的地主士紳。長達兩千年的宗族制度和皇權不下鄉,使得這些地主士紳成了地方的代言人,在一些特定歷史階段,地主士紳的另一個代名詞就是“豪強”。有明一朝,豪強並不曾出現,但地主士紳和他們的代言人讀書人卻把持了朝堂,把持了輿論,把持了國家的經濟命脈。在國家危機時,他們中有的選擇站出來抗爭,但在滿清的屠刀下,更多的士紳卻縮起了脖子,概因亡國不亡家的理念作怪。為了粉飾自己,他們將滿清入關視為順天應人,改朝換代,用種種理論為自己的懦弱行為開脫。

  周士相一心為了滅絕滿清,自然不允許治下有任何內耗和拖後腿的存在,所以他要清欠。清欠是一種目的,也是一種手段。清欠的最終目的是打擊江南的士紳集團,削弱他們的影響力。而清欠本身則是為了在江南推行建村設鄉的一種手段,只有掃平削弱了士紳集團,建村設鄉才能沒有阻力的推進,從而使得人力錢糧資源能夠總動員。

  清欠依舊在進行,最初的幾個月內,可謂士紳一視同仁,不管是否對抗清有功,一律視為清欠物件。這個舉措自然有些蠻橫霸道,不講情面,也最為人詬病。不少人認為周士相如此清欠,根本只在於聚斂民間財富。周士相卻深知,打一棍再給一根胡蘿蔔的道理。那些所謂抗清有功的士紳,很大程度上不過是秘密支持了錢謙益等人從事的反清事業,其本質上仍是希望能夠享受從前明朝不納稅的好處。而這顯然是周士相給不了的,他和滿清一樣,都不會同意這些地主士紳不納稅。經過長達三十多年的戰亂以及惡劣的天氣影響,活下來的平民百姓手中的錢糧資源可謂少得可憐。就是現在的太平軍佔領區的一些地方,還因為災亂致使百姓不得果脯。

  前不久江西布政使李一粹上了一道奏疏,稱吉安府連年減產,有不少鄉鎮百姓舉家逃荒要飯,更有餓得實在受不了的竟易子而食。

  這份奏疏自然不是送到南都的通政司然後呈到皇帝禦案前的,而是直接送到鎮江。

  周士相看到這份奏疏後,很是難過,他起兵反清,不僅僅是為了報父母妻兒大仇,更是為了讓同胞能夠衣食無憂的活下去。可現在南都都光復了,江西卻還出現這種慘事,實令他難過自責,責怪自己處政不當。

  命令火速往江西吉安調撥一批軍糧,並要李之粹竭盡所能安置災民,恢復生產後,周士相對於清欠的決心愈發堅定,因為他需要大量的錢糧賑災,恢復地方生產。即便短期內還無法使百姓豐衣足食,也至少要保證他們餓不死。不然,人都死了,還談什麼。

  只是決心堅定的同時,周士相也要蔣國柱和張長庚著手對士紳進行甄別,若確實抗清有功,或在鄉間有善名的,可予以發還嘉獎,以此來拉攏團結一部分士紳。事後甄別較事前甄別的好處在於,士紳的抵觸心理和感恩心理大為不同。

  若清欠之初就給這些有功士紳特權,減免或不征,則他們以為是當然之事,對於太平軍不會感恩戴德,反而會有不滿情緒,畢竟這是從前他們從未遇過的事,就是滿清也不曾這樣幹過。可一旦他們被清抄完畢,欲哭無淚時,突然間官府又將他們被征去的錢糧發還,還給他們嘉獎,這心態自是馬上變了,加上那些不曾減免被革去功名士紳的下場,他們如何不感激太平軍對他們“刮目相看”。有了這次教訓,他們也會變得更加識趣,日後官府再有什麼舉措,他們只會配合,而不會針對。這就好比一個人突然被官府抓去,狠狠打了一頓後判他做牢,正絕望時,官府突然又糾正了從前做法,對他大為彌補,他心中只會有青天大老爺的想法,而不會有任何仇恨埋怨。

  至於那些冥頑不靈之輩,周士相給了蔣、張二人便宜權力。換言之,就是該殺就殺,該抓就抓。在這個背景下,自年初開始,江南民間開始出現大量的“逃人”。

  這些“逃人”和清廷圈地產生的無地充為旗下奴的逃人不同,所逃之人大半都是地主士紳。對這些因對太平軍政策不滿逃往北方的士紳,周士相並沒要各地嚴行緝捕,反要各地大開方便之門,任由這些士紳北逃。只是士紳一旦北逃,其名下田產房屋則皆數充公,分發當地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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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4章 吳三桂要北京,我們要關外

  吳三桂攻破潼關,揮師中原的消息是九天前由河南的李來亨部轉過來的,這個消息讓太平軍上下都很震動,也讓周士相措手不及。他從來沒有小瞧過吳三桂,但也不認為他能短時間內就攻破潼關。畢竟潼關乃是天險重關,當年孫傳庭戰李自成,李自成戰多鐸,潼關從來不是被攻破的。可以說,只要清軍堅守潼關不出,吳三桂就算能拿下潼關,也必會在關下拼得元氣大傷。換言之,只要清軍表現出從前的一半戰力,吳三桂就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全軍不損攻入河南,導致周士相這邊變得被動。

  結合前世對吳三桂三藩起兵時的猶豫不決印象,周士相認為潼關內部肯定出了什麼變故,不然吳三桂不可能輕易得手,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決心東進。果然,兩天後,軍情司派在陝西的細作送來消息,這個消息證實了潼關並非是被吳軍強行攻破,而是因為清川陝總督李國英反正獻關才丟失的。

  在弄明白潼關丟失內情後,周士相不無遺憾地說道:“那個王進寶倒是個猛人,絕地剌殺遏必隆,使得李國英沒了後路,不得不降吳,讓吳三桂一下就打通了東進之路,只可惜如此猛人卻歸了吳三桂所有。”

  在感慨歷史因自己到來發生的一系列改變讓吳三桂如有大氣運之人後,周士相不得不思考如何應對吳三桂動作已經在他前頭的現實。

  據李來亨稱,清河南巡撫賈漢複現在已經收縮了豫南清軍,和額駙石華善在開封堅守待援。吳軍前鋒胡國柱和王屏藩在掃平豫西後,已經向開封進軍。六月二十一日,吳三桂又遣大女婿夏國相、大將郭壯圖等人領軍七萬進入河南增援胡國柱部。與此同時,吳三桂大肆調動陝甘軍力,種種跡象表明,吳三桂已經做好全軍北上的準備。只待開封一下,吳軍勢必渡過黃河北上,從而將大明首都控制在手,取得法統和道義的制高點,壓過南京的定武政權。

  軍情司的情報顯示,福臨已經將他尚未重整完畢的禁旅八旗交由鼇拜統領,增援開封,看架勢,福臨是要和吳三桂在河南決戰了,只是這決戰的兵力看起來有點少,滿蒙漢三軍加在一塊也不到五萬人,而吳軍方面則是十數萬之眾,且一半都是征戰了十多年的精銳兵馬,其中不但有吳三桂的嫡系關寧軍,更有孫可望的駕前軍,還有原李定國麾下投降的精兵。那馬寶、馬惟興、高啟隆等人可都是能征善戰的很。被吳三桂收編的清軍降軍中也不乏精銳,陝甘綠營可謂是全盤落入吳三桂手中。

  張勇在向軍情司的人交待陝甘綠營詳情時,曾說道有個趙良棟本事很大,當這個名字傳到周士相耳中時,他對左右說了一句:“噢,那個大鬍子啊,嗯,確是厲害的角色,韋爵爺也欽佩得很。”

  大帥說的韋爵爺是哪個,左右都是茫然,不過趙良棟這個大鬍子的名聲卻是為之大漲。張勇很是納悶,趙良棟此人雖留有鬍鬚,但可不是什麼大鬍子,難道現在他留了長鬍子不成?

  世上事,從來都是計畫不如變化的快。揚州之戰後,周士相便無意短期之內再進行大戰,因為再打下去,財政就會破產,他計畫用兩到三年時間消化掉已經取得的幾省,好好經營,然後暴兵暴糧暴裝備,一路碾壓下去。他不多的歷史知識告訴他,福臨很可能會在今年染上天花,然後一命嗚呼,隨後就是那個臉上長滿麻子的小皇帝玄燁即位。要是自己有耐心,抱著看熱鬧的狀態推波助瀾,弄得不好,幾年後為大清打生打死,可謂鞠躬盡萃的鼇少保就會被小麻子誑進宮中,然後一命嗚呼。

  只不過,他當然不可能有這耐心等待,吳三桂現在就不給他時間了。河南落入吳三桂之手和吳軍北上攻打北京,太平軍方面顯然不可能接受。一眾將領都是不甘,他們在揚州和韃子打生打死,結果最大的果子可能落在吳三桂之手,這實在是叫人憋屈鬱悶的很。

  駐防江北的葛義親自渡江來到甘露寺,請求周士相下令江北軍即刻北上攻打徐州,搶在吳軍前頭奪取北京。

  “我們這個時候北上,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我們和吳三桂比賽誰先到北京,另一個則是福臨和吳三桂同時停手,反過頭來對付我們。你們不要忘了,在吳三桂看來,清廷已經是垂死的駱駝,可我們卻是正在積蓄力量的虎狼。換作是你們,是願意和垂死之人拼個傷筋動骨,還是先聯手對付更有危脅的虎狼。”

  “韃子和吳三桂聯手?這不可能吧。”葛義不相信背叛了韃子的吳三桂還有可能再和韃子合作。

  “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從前,有人會相信吳三桂會投降韃子,又造了韃子的反麼?”周士相搖了搖頭,“時勢造英雄,時勢也造時勢。當然,還有一個可能是我們一動,誰都不動,三家就這樣耗著。只是這樣,對三家都沒有好處。”

  “那大帥什麼意思?我聽大帥的。”

  葛義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周士相的決策是什麼,讓吳三桂和韃子拼,還是也插上一腳,來個三方亂鬥。

  周士相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意思,而是問葛義:“清廷的實力遠不如吳三桂,如果鼇拜擋不住吳三桂,你說福臨會怎麼辦?”

  “自是跑回關外老家唄,難不成他還敢守在北京等死不成?”葛義嘟囔一句,“福臨可沒咱崇禎爺的骨氣。”

  周士相笑了笑,道:“福臨要是跑到關外,不就又成了當年的後金麼?將來我們就算解決了吳三桂,不是還要出關尋他?那樣太費事了,於其將來麻煩,索性就不給他出關的機會,將北京城的滿韃子老老少少都留在北京的好。”

  葛義感到驚訝:“吳三桂都打到河南了,鼇拜要是敗了,福臨不跑也得跑啊,咱們怎麼留下他?”

  “簡單,我們不和吳三桂搶誰先到北京,我們和福臨比誰先搶到關外就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17

第995章 圖謀鄭家

  周士相說完,若有所思的盯著懸掛在牆上的巨幅地圖,目光赫然就是後世東三省所在。

  這幅地圖可以說是迄今為至,中國歷史上最為詳盡的一幅輿圖,此圖不但包括了大明的兩京十三省,更包括了遼東乃至遙遠的北極。地圖的最西邊是歐羅巴,最南邊則是當年三寶太監曾經到達的西洋各國,甚至還有兩處大明軍民從來不曾聽說的新大陸。為了製作這幅地圖,周士相在軍部的輿圖司整整呆了四天,絞盡腦汁將前世所記得的世界全圖繪製而出,然後讓那些精於製圖的佛郎機人對照彼此家鄉所在,精准的令這些佛郎人驚歎。

  這幅地圖用周士相的話說就是國寶,參與繪圖的七個佛郎機人並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已經被軍部放入永不放出的名冊之內,這意味著他們有生之年很可能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鄉。除非這幅地圖不再是大明朝的最高機密。除了這幅地圖,還有一個圓球狀的物體,上面儼然是縮小的巨型地圖。軍部很多人不知道大帥為何製作這個圓球,還說地從來不是方的,還說這天地有南北兩極等等他們從未聽說的怪論。

  秀才的奇怪言論,葛義聽得多了,對桌上的圓球見怪不怪,但對於眼前這幅巨幅地圖,他卻是由衷驚歎佩服的很:秀才真是不出門,就知天下事啊!只是放著好端端的北京城不去打,反要去鳥不拉屎的關外,葛義一時轉不過這彎,只覺這事太折騰,還有,端韃子老窩是好,可用什麼去端。

  “大帥,咱怎麼去關外,韃子難道眼睜睜的看著咱們從北京城下過去麼?還有這關外有什麼好的,打韃子入關,就不讓咱漢人出關,咱們去了那裡,將士們吃什麼喝什麼?”

  葛義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以前我想著可能解決滿清還要有幾年時間,但現在吳三桂動作比咱們想的快,滿清很可能會就此退回關外,所以我得著手這件事。對付韃子,咱們的目光得長遠些,要麼就不要北上,要麼就要將他們一鍋端,絕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之機,更不能讓他們繼續成為我大明的禍害!”

  周士相拿起桌子的細木棍,指向地圖上山海關的北端,道:“我的計畫不是佔領關外,而是封堵北京,只要堵上這條遼西走廊,福臨和北京城的滿韃子就一個別想逃回關外去!如此便能一勞永逸的解決他們!”

  “大帥的意思是以偏師封堵甯錦,主力北伐?”葛義若有思悟,卻很快提出一個新問題:“這偏師怎麼過去?”

  “當初我們在潮惠是怎麼對付濟度的?”

  “水師登陸?”

  葛義恍然大悟,當初在潮州,正是靠了水師將軍隊和工匠及時運到了清軍的後方,這才修起了讓濟度到死也沖不過去的死亡工事。可以想像,要是能將當初潮惠的一幕用在關外的寧錦,那麼北京的滿州人此生就永遠不可能再回到他們的老家去。

  當然,他們也可以選擇從口外繞蒙古人的地盤逃走,但真到那個時候,蒙古人對於這幫喪家之犬還會如從前一般親附畏懼,那還真是小看了蒙古人。恐怕為了洗脫自己從前的罪過,蒙古人會毫不猶豫將這些從北京逃出來的滿州人一一砍掉腦袋,然後屁顛屁顛的向大明表功。

  “可咱們沒有水師啊?這麼遠,江南水師可不成。”

  葛義雖不懂水戰,可也知道太平軍的江南水師在長江縱橫可以,但卻出不了海。而要封堵寧錦,不但需要一支精兵,更需要無數的資源錢糧,以江南水師的能力做這些根本是紙上談兵,不切現實。

  “我們有水師,一支強大的海軍,一支可以抵達關外的海軍!”

  周士相突然將棍子猛的一挪,葛義順勢看去,只見木棍指著的是金廈。

  “國姓爺?”

  葛義和軍部官郭雄同時失聲叫了起來。

  “鄭軍的水師就是我們的海軍,封堵甯錦的重任,只能著落在他們身上。”

  周士相緩緩坐下,看著吃驚的二將。他知道二將驚訝什麼,因為金廈的水師是鄭森的,不是他周士相的。可他現在卻將金廈的水師當成自己的海軍,還要用他們去遙遠的關外執行一項將滿人連鍋端的重任,這未免有些不可思議。

  “國姓和世子鄭經反目,陸戰精銳都在延平手中,可水師大部卻在鄭經手中。”

  郭雄說道,早在蘇納攻破杭州,佔領寧波之後,就從俘虜的清軍那裡得知鄭成功和其子鄭經反目的消息。一直以來,周士相對此事都沒發表意見。南都朝堂對這件事也保持沉默,因為金廈方面雖已接受定武政權的閩親王封號,但實際卻是獨立于定武政權的,他們有自己的軍隊,有自己的官員,也有自己的地盤,所以實質是個藩鎮式的存在。在福建還未光復的前提下,南京也好,周士相也好,都不便對金廈的父子家事過多干涉,現在周士相卻一反常態,將金廈水師視為囊中之物,這自然使得郭雄和葛義產生諸多遐想。

  郭雄搖了搖頭,說道:“大帥,鄭家的水師是好,可恐怕延平和鄭經都不會甘心交出水師,畢竟他們鄭家以海盜起家,這麼多年來,水師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如何會輕易交出?”

  周士相示意二將坐下,道:“所以我們要等,耐下性子等,在此之前,我們要做幾件事。”

  郭雄問道:“哪幾件事?”

  周士相微一點頭,道:“第一件就是解決福建的達素,鄭家沒本事取,我們自己取。這第二件就是給吳三桂添添亂,讓他不能這麼輕鬆的對付鼇拜,更不能讓他在我們還沒準備好之前就將福臨嚇逃回關外。要不然,本帥的一切謀劃都是白用功。”

  “第一件好辦,給蘇納的第六鎮增兵,讓他進攻福建便是,可這第二件如何做?還請大帥示下。”郭雄洗耳恭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17

第996章 大明不能有兩個皇帝

  “蘇納在浙江收編了不少綠旗營,原先馬逢知的兵也有不少,再給他一個鎮的編制,叫他領著那些降軍去打達素,另外傳令潮惠的胡啟立和南雄的朱統,讓第七鎮、第十鎮北上閩南,四鎮兵歸都蘇納節制,一南一北夾擊,限兩月之內拿下福建!”

  周士相一捶定音,達素在福州叫鄭森困了半年之久,福州的駐防八旗也沒多少人,四鎮三萬餘兵入閩,甕中之鼈的達素不可能還有好運氣。

  鄭軍父子內訌,福州失利後,周士相已視福建為必取之地。若說從前他還有耐心等待,現在卻一刻也等不了。吳三桂劍指北京,已迫使他不得不採取非常手段。

  “至於吳三桂麼,”周士相沉吟片刻,“吳三桂主力盡數北上,雲貴的留守兵力自不會多。我已要遠征軍回檔一部分兵馬,由盧光祖統領和駐廣西的第四鎮、第十鎮會師攻打貴州,湖南方面讓趙自強出兵貴州,桂湘同時動手,拿下雲貴!”

  廣西巡撫邵九公手下現有王有喜的第四鎮、虎賁將軍王興的第十鎮,還有兩個旅的地方保安團建制。雖然第十鎮是二線鎮,戰鬥力一般,但第四鎮卻是主力鎮之一,參與過梧州大戰、柳州大戰及圍殲羅托部,是廣西方面監控貴州清軍的尖刀。再加上盧光祖從安南帶回來的八千遠征軍精銳,即便湖南太平軍不動手,貴州清軍也萬難抵擋。佔領貴州後,雲南的清軍就和吳三桂主力的聯繫被切斷,被殲滅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大帥,吳三桂畢竟打著大明旗號,朱由榔也在他手中,現在更在河南和清軍交戰,咱們突然發兵雲貴,恐怕于大帥名聲不利。”

  聽了郭雄的話,葛義也點了點頭,他雖然不鳥吳三桂,但現在吳三桂畢竟在跟韃子交手,太平軍突然發兵雲貴捅他的屁股,這難免有些沒義氣,畢竟大家打的都是明朝旗號。說句難聽點的,太平軍現在攻打雲貴,可不是僅僅給吳三桂添亂,而是間接幫了滿清的大忙。

  “大帥要當天子的話,不就沒這鳥事了,偏還要捧著那個朱皇帝,說什麼韃虜未滅,何以為帝。現在倒好,咱們這一動手,倒像是當年孫可望對付李晉王般。”

  葛義低聲嘟囔了一句,郭雄聽後眉眼低了低,不敢吱聲。周士相苦笑一聲,裝作未聽見。

  “咱們發兵雲貴,對外宣稱是為了解救李晉王便可,至於咱們究竟做什麼,需要旁人來指手畫腳麼?……刀把子出政權啊。出兵雲貴,看著是給滿清幫了大忙,可咱們必須這麼幹,要不然,就會有大麻煩,”周士相頓了頓,忽的感歎一句:“想來,李晉王現在金三角苦苦支撐呢。”

  “大帥,金三角在哪?”

  郭雄和葛義對“金三角”這個地理概念毫無認知,他們瞪大眼睛在懸掛在牆上的巨幅地圖上尋找著,卻始終也捉摸不到大帥所說的“金三角”是何處。

  “這裡。”

  周士相的手輕輕在後世金三角區域叩了叩,“李晉王自永曆棄國之後,一直在邊外堅持抗清,以前我們幫不了他,現在卻是要救他一救了。”

  對李定國,周士相的敬重之心要遠在鄭森之上,早在北伐之時,他就曾考慮過由廣西方面出兵解救邊外的李定國,但廣西南部都是叢山峻嶺,根本不利大軍行動,且北伐在即,故此事便放了下來。現在,此事必須馬上著手了,不管李定國是擁永曆還是擁定武,他的存在都有著巨大價值,至少,他不可能倒向將他鎖在邊外的吳三桂。若是李定國能夠旗幟鮮明的擁定武帝,那麼朱由榔的政治影響力就能被大大削弱,哪怕吳三桂真的取得北京也挽回不了。畢竟在天下人眼中,李定國這個晉王可比吳三桂這個遼王更有說服力。

  周士相吩咐郭雄:“廣西方面就按清軍入貴州的進軍路線前進,佔領貴陽後,不要急著打雲南,先造出大舉入川的聲勢,迫使吳三桂分兵。”

  “要是吳三桂不肯分兵怎麼辦?拿下中原,奪取北京的誘惑可比雞肋般的雲貴大得多。”郭雄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真要那樣,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了。”

  若是吳三桂不顧後方,執意搶佔北京,周士相也只能佩服這老小子真是脫胎換骨,成了有大氣運之人。

  郭雄應下,想到一事,提醒道:“大帥,聽說朱由榔就在貴陽。”

  周士相怔了怔,淡淡吩咐道:“若能將他活著帶回來最好,若是不能,叫邵九公看著辦吧。總之,我不想這世上有兩個大明皇帝。”

  “是。”

  郭雄微一點頭,葛義嘴撅了撅,心中卻嘿嘿一笑,琢磨是不是寫封信給廣西的邵九公,讓他千萬不要活捉朱由榔,在貴陽來場大火。

  “我四鎮兵馬入閩,達素肯定擋不住,福建必然光復。不過金廈依舊在鄭軍控制之中,大帥想要鄭家的水師,只怕很難。”

  “我方才說過,我只等兩個月。兩個月後,以朝廷名義命鄭森入朝,他若不來……”

  說到這裡,周士相沒有再說下去。郭雄卻是明白他的意思,低聲道:“軍部會馬上著手進軍金廈的準備。”

  周士相微“嗯”一聲,他本不想和國姓兵戎相見,但現在卻不能不這樣做。如果國姓肯入朝,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對鄭經這個“逆子”用兵。屆時,就是鄭經不肯降,他手下那幫將領也不得不考慮對抗太平軍的下場。水師強大,固然是一個資本,但在此時此地,再強大的水師也不能決定國運,更不能決定哪怕一省的得失。

  潛意識裡,周士相還是想等,等國姓依如歷史一般早逝,但歷史已經發生太多變化,有些事情,他等不得,也不敢再等。

  “讓甘輝將軍回一趟金廈,用朝廷的名義。”

  讓甘輝以朝廷名義去金廈,自是擔心鄭經會扣押甘輝,不過若是鄭經真敢扣押甘輝,那恐怕也是周士相求之不得,不亞正瞌睡時有人送來一個靠枕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18

第997章 誰做天子我決定

  部署完這兩件大事後,郭雄回軍部召集參謀制定福建和雲貴用兵方略及糧草籌措事項,然後交由周士相審定。葛義則被命令回到揚州,抽調機動兵力隨時待命,並和廬江的唐三水聯絡,要他密切觀注河南戰事。

  倘若吳三桂一心撲在中原和北京,福臨有放棄北京的跡象,而鄭軍的水師還未能控制在手,周士相甚至計畫將江北軍的一兩個鎮偽裝為清軍,以唐三水勤王的名義的牽制吳軍,無論如何也要將吳三桂拖住。實在不行,江北軍便進入河南直接和吳三桂交手。

  為了不給將來留後患,為了將禍害大明近五十年的滿州連根拔起,讓他們連死灰餘燼都不存,周士相是不在乎背上挑起內戰的駡名的。廣州、南京、杭州三座滿城數萬八旗婦孺和數萬八旗兵的死,並沒有沖淡他的復仇之心。他在等,也在一步步朝心中最渴望的那個目標前進。為了這個目標,他是不會在乎什麼名聲的。

  郭雄、葛義走後,一直在外侯著的張安悄聲入內,將兩份供狀遞了上去。

  周士相拿過那兩份供狀,瞄了一眼便放在桌上,問張安:“那個永興王朱琳瑋怎麼回事,此人真是朱聿鏼的兒子?”

  “回大帥,我已令人問過甘輝將軍,他證實,金廈確是有個永興王,此人是唐湣王朱聿鏼的第三個兒子。朱聿鏼是崇禎十六年病死在南陽的,幾個月後清軍南下,幾個王府官員便保著朱琳瑋南下,後一直在江南各地躲藏。

  隆武帝在福建登基稱帝后,那幾個王府官員便帶著朱琳瑋去投,豈料他們到福建的時候清軍已經佔領福京,隆武帝也在汀州殉國,幾個王府官員實在是無路可走便一哄而散,只一個老吏帶著八歲的朱琳到處流浪。過了兩年,那老吏聽說金廈仍有明軍活動,便帶著十歲的朱琳瑋一路乞討來到廈門,自報身份後被鄭軍收容。因隆武帝的原因,所以鄭森對這個隆武帝的侄子很是看重,讓他和自己兒子鄭經一塊讀書刻意培養。大帥手上一封供狀就是那老吏的,另外那些朱琳瑋帶來的侍衛,屬下也命人挨個審過,與甘輝將軍所言並無差錯。單從目前的證據來看,朱琳瑋的身份應當不會有假。”

  聽張安簡短說了那個永興王的來歷後,周士相點了點頭,卻是有些不解,問張安:“如果朱琳瑋的身份是真的,那他為何不早些來南都,皇帝說什麼都是他的叔父。他在金廈,鄭森待他再好,總是寄人籬下。再者,鄭森為何不將朱琳瑋的事告訴我們,他瞞著此事意欲何為?”

  張安稟道:“據說鄭森在入江之前,曾有意將朱琳瑋過繼給隆武帝續嗣,然後擁他為監國。”

  聞言,周士相恍然大悟,冷笑一聲:“原來如此,我說當初鄭森怎麼就不肯表明立場與本帥一起擁立唐王,原來他是另有打算。倘使南都不是被我們光復,而是由他鄭軍光復,朱琳瑋倒是真能坐上他叔父的寶座。”

  張安又道:“朱琳瑋是買通了金門鄭軍一個姓夏的將領,私自放他出港的。據那老吏說,鄭森雖待朱琳瑋不錯,但卻一直派人監視著他。”

  周士相聽後,沒有說話,而是拿起桌上那老吏的供狀細細看了起來。看完之後,他用手輕輕捏著這供狀,眉頭微皺,似是在思索什麼。

  見狀,張安身子往前靠了靠,道:“朱琳瑋一行在海上漂了十多天,其幼子染病而亡,若大帥懷疑此人,屬下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不,”周士相搖了搖頭,不滿的看了眼自作聰明的張安,道:“這事瞞不了的,金廈方面肯定知道朱琳瑋來投他的叔父,這好好的人,怎麼會說沒就沒呢。日後皇帝也肯定會知道此事,他要本帥交人,本帥如何解釋?”

  張安一凜,不敢再自作聰明,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大帥的意思是?”

  “將他送到南京,認不認他這個侄兒是皇帝的事,我們不必管。”

  張安遲疑片刻,提醒道:“大帥,天子無子嗣,若知有這侄兒在世,只怕會以他為東宮。”

  “誰當東宮,不是皇帝說了算。”

  周士相擺了擺手,拿起桌上另一份供狀看了起來。和部下們的擔心不同,周士相根本不擔心那個朱琳瑋到了南京後會成為太子,成為日後的新君,因為誰來做天子是由他決定。

  張安站在那裡心中有些後悔,剛才不應該魯莽,正悔著,忽的耳畔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

  “耿精忠的事,是你叫人做的吧?”

  張安嚇得“撲通”跪倒在地,脊背竟是發冷。

  “以後做什麼事情,先問過我能不能做,不要再自做主張,這對你沒有好處。起來吧。”

  “是,大帥!”

  張安惶恐起身,周士相並沒有看他,而是繼續看手中的供狀。供狀是個叫王士元的余姚教書先生所寫,據此人說乃烈皇三子永王朱慈煥。甲申那年,他剛剛十二歲,和兩個哥哥一起被李自成軍俘獲,後被李自成從北京挾裹南下。李自成兵敗後,朱慈煥開始了亂世飄零,後乞討到一戶王姓鄉紳家,那王鄉紳見他氣質特別,細詢根由,沒有城府的朱慈煥透露了自己的身份。王鄉紳曾做過明朝官員,見三皇子淪落到如此地步,不禁執手悲泣,冒著風險收留了他,給他改名王士元,與自己的兒子一起讀書。

  五年之後,王鄉紳病故,王家不願意繼續收留朱慈煥,朱慈煥只好流浪到江南當了和尚。後來浙江余姚一位胡鄉紳到廟裡遊玩,見二十出頭的朱慈煥容貌清秀,氣質不俗,又滿腹詩書,十分擅長圍棋。胡鄉紳極為欣賞,勸他還俗,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於是朱慈煥落戶浙江。成婚後,朱慈煥以教書為業。岳父去世後,隨著生兒育女,家累日重,他不得不四處尋找教席,還經常向一些地方紳士打秋風,勉強維持生活。直到余姚被太平軍光復後,他再三思量,才大著膽子到官府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個王士元說自己是朱三太子,可卻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的身份,叫人難以相信。不過皇帝去年曾對本帥說過,朱三太子可能隱藏在江浙一帶,我曾讓你去暗查過,卻無三太子半點訊息。我便回奏皇帝說朱三太子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不想,這個時候他卻冒了出來。和朱琳瑋一前一後,倒是熱鬧。一個皇帝嫡侄,一個烈皇三皇子,論身份,都是貴不可言啊……張安,你覺得這個王士元是不是真的朱慈煥?”

  張安搖頭道:“屬下不敢肯定,不過甲申年此人12歲,當有很多人見過他,大帥可以找些當年見過朱慈煥的人來辨認這個王士元的真假。”

  周士相不置可否,又問張安:“此人性格如何?”

  張安道:“屬下見他時,此人很是小心翼翼,對屬下似有畏懼之意。屬下問他什麼,都是簡短敘述,從不多言一句。根據屬下審人的經驗,這人要麼就是智計過人,要麼就是真的懦弱性子。”

  周士相笑了笑:“若我是他,只怕也是小心做人。”說完吩咐張安,“將人秘密送到鎮江來,然後你馬上去找當年伺候過烈皇皇子的宮女太監,還有見過他們的官員,務必要給我認出這個朱三太子的真假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18

第998章 滿蒙援軍

  開封,額駙石華善在探明吳軍在城西方向三十地裡的杏花營屯有大量糧草後,不顧河南巡撫賈漢複的勸阻,帶領三千漢軍騎兵和四百多蒙軍出城偷襲杏花營,想一舉燒掉吳軍糧草,迫使吳軍解圍退回洛陽一帶。豈料,清軍才出城十裡,就陷入吳軍的包圍之中。

  吳軍先鋒悍將王屏藩武藝高超,率其部四千悍卒正面對戰石華善部。吳三桂二女婿胡國柱同時指揮兵馬封堵石華善的退路,阻截開封城內援軍。石華善陷入重圍,苦戰不得脫,清軍陣中不時響起慘烈哀嚎聲。蒙古正藍旗副都統德應被吳軍弓弩射中,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

  吳軍炮火猛烈,伏擊之地又挖開許多陷馬坑,使得清軍騎兵不斷墜馬,無法機動。石華善左沖右突,結果被陷馬坑掀翻在地,幾個親兵剛將他扶起來,卻聽得銃聲大作。黑煙散去後,石華善胸前盡是血洞。

  在陝西降了吳三桂的漢軍參領孫思克陣斃石華善後,吳軍士氣更加高昂,不斷將包圍圈縮小。在吳軍的猛攻之下,失去主帥的清軍終是崩潰,紛紛下馬跪降。

  得知石華善全軍覆沒後,河南巡撫賈漢複更加不敢派兵出城,只嚴令加固城防,堅守等待北京的援軍。

  大勝之後,吳軍主將胡國柱用豫西等地得來的財物犒賞三軍,同時收縮了對開封的包圍。六天後,探馬來報,說是有一支清軍渡過黃河,正向開封挺進。胡國柱當即命王屏藩和總兵鄭蛟磷、吳之茗等人率軍一萬前往阻截。

  開封城內的清軍發現城外有一支吳軍往北面調動後,立即上報巡撫賈漢複。賈漢複和左右將領說定是朝廷派來的援軍,他們必須派兵策應,絕漢有讓援軍被擊退。從南陽撤下來的總兵苗成龍請纓率部策應援軍,賈漢複同意下來,另出三總兵領軍出城偽攻,以牽制城外吳軍。

  王屏藩和鄭蛟磷等人率部往北阻截增援清軍,卻在離黃河不遠的柳遠口突遭清軍滿蒙騎兵衝擊。吳軍雖悍勇,但多是步卒,事先又未曾料到清軍進展這麼快,所以上下都是猝不及防,很快就被清軍沖成兩段。王屏藩不得不令後撤,後撤途中不少跑得慢的吳軍士兵被清軍斬殺。撤下來的吳軍雖慌卻不亂,迅速向王屏藩的將旗靠攏,利用弓箭遲滯清軍騎兵的衝鋒。連著攻擊兩次不果後,清軍果斷脫離和吳軍的接觸。此戰,吳軍傷亡兩千多,清軍遺屍四百餘。

  因為遭遇清軍都是滿蒙騎兵,王屏藩意識到很可能是清廷主力已經向開封逼近,於是下令帶著傷患火速退回開封。此刻包圍開封的吳軍只有不到四萬人,其中一半都是新收編的河南清軍和馬匪、亂民等。若真是清廷主力八旗前來,很可能會導致吳軍不得不撤離開封。王屏藩計畫和胡國柱會合後,先行撤往洛陽,等待夏國相、郭壯圖率領的兵馬到來後,再重行進逼開封,和清軍決戰。

  只是王屏藩部撤退未過多久,又受到清軍騎兵襲擊,總兵吳之茗率所部騎兵擊退了清軍的騷擾。但未過多久,退下的清軍再次咬了上來。如此反復幾次,令得吳軍撤退的速度變得極為緩慢。

  王屏藩和吳之茗、鄭蛟磷等將領商議,認為清軍這是想以疲兵之計拖垮他們。

  鄭蛟磷擔心道:“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行,走走停停,將士們得不到休整,傷患又多,韃子好像狼一樣盯著咱們,稍有不慎,我軍就可能覆沒。”

  王屏藩感到憂慮,這時候吳之茗卻主動道:“不如這樣,我帶兵留下殿后,你們帶著傷患火速撤退和胡將軍合兵。”

  “清軍兵馬不少,又是真滿州韃子,你的人太少,留下來太危險了。”

  王屏藩不同意留下吳之茗殿后,吳之茗卻說不這樣做,大夥誰也回不去。再三思量之後,王屏藩只得答應下來,當下和鄭蛟磷領兵帶著傷患後撤。又反復叮囑吳之茗萬一不行,千萬不要和清軍死拼,無論如何也要撤下來。

  淩晨時分,清軍再次向吳軍發起進攻,吳之茗和部下死戰不退,但清軍卻是不斷增兵,吳軍寡不敵眾,終被清軍沖進陣中。吳之茗力戰不降,帶著幾個士兵拼死沖出。突圍時,吳之茗背部中箭,追隨他的士兵也全部戰死,只剩一個叫趙強的小卒。等到甩脫清軍追擊時,吳之茗已經不行,趙強扶著他在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

  吳之茗這時已經難以說話,只不停喘著粗氣,他艱難揮手要趙強趕緊逃命,不要管他,趙強卻不肯走,誓死也要將他帶回。

  吳之茗自知傷重,活不了多久,而清軍卻隨時都會追上來,他不忍看著才十六歲的趙強葬身於此,於是趁他不備,抽出自己的寶劍放到自己的脖子上,用力一抹,倒在樹下。

  “將軍!”

  趙強落淚大哭,卻沒有就此扔下吳之茗的屍體,而是把將軍遺體背在身上,一路艱難回返,終是在一天後被外出搜索的吳軍探馬發現,將他和吳之茗將軍的遺體一起帶回。

  得知吳之茗戰死後,胡國柱和王屏藩等人都是悲痛不已,胡國柱命人尋了一口上等的棺材厚葬吳之茗。王屏藩感念趙強之忠義,將他收在身邊為侍衛,一心栽培於他。

  清廷滿州主力的到來讓胡國柱意識到開封已不能再圍,否則他便可能陷入被清軍內外夾擊的險地之中。為此,他一方面派人將清軍增援消息告知夏國相,另一方面則著手部署後撤。

  剛剛率軍從潼關抵達洛陽的夏國相收到胡國柱送來的消息時,吃驚不小,因為他沒想到清廷能夠這麼快就向河南派來援軍,且根據胡國柱信上所說,來援的都是滿蒙八旗,戰鬥力不弱于吳軍。為了弄清楚來援的清軍到底有多少人,又是何人統帥,夏國相派快馬要胡國柱一定要探明,同時要郭壯圖馬上率部接應胡國柱部後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3 22:18

第999章 誰是螳螂,誰是黃雀

  七月的潼關,連著數日不曾下雨,卻偏偏日頭也不毒,便使人覺得悶熱異常。然而,這悶熱卻擋不住意氣風發的吳三桂召集大小官校閱兵。

  隨著戰鼓聲,一隊隊吳軍精卒在軍旗的指引下,集結成隊,然後有序的通過潼關。前頭是騎兵,後頭是步卒,就這麼浩浩蕩蕩往著中原大地開去。

  為了在一眾降官面前展示威風,吳三桂特意調撥麾下跟隨了近二十年的嫡系關寧軍展示軍姿。軍容也確是威武,隊形整齊,森然有序,從上至下都有一股殺伐之氣。

  城上諸多降官都被吳軍軍容震住,膽小的人甚至都不敢細看,只覺這吳三桂的兵馬未免也太強了些,便是李國英不曾內應,只怕潼關失守也是早晚的事。

  李國英的表情很複雜,他看著這些不久前還曾是大清兵的明軍,甚至當中還有自己的部將時,只覺這世道變化得太快。

  吳三桂沒有食言,果然以永曆名義授李國英為陝甘總督之職。僅地位而言,李國英和從前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他卻難以適應如今的新身份,臉上總有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吳三桂與諸將正在笑談,忽的扭頭問李國英:“國英以為本王麾下如何?”

  “王爺所部,當世強軍。”

  李國英嘴裡如此說道,心下卻很苦澀。謀士胡于宣笑道:“總督大人以為如此強軍可取中原否?可恢復北京否?可逐滿韃否?”

  “可!”

  李國英並沒有違心,吳軍勢大,清廷勢弱,隨著潼關失守,吳軍兵進中原,戰局已是立判高下。只要吳三桂不犯致命性的錯誤,即便是小挫幾場,最終仍會奪取北京,因為清廷現在實在太虛弱了,一場失敗就能導致全域盡沒,而吳三桂卻兵強馬壯,根本不虞小小失利。這局面就如當年的李自成一般,大清朝已經沒有多少迴旋餘地,等待它的註定是滅亡。

  李國英的回答雖只一個字,卻讓吳三桂開懷大笑,心中無比舒坦。李國英在那思慮片刻,終是放下了心中的糾結,開口對吳三桂道:“王爺,下官以為眼下當務之急是經營河南,作為王爺立腳之地。”

  “噢?經營河南?”

  吳三桂有些詫異,不知李國英何以勸他經營河南。胡于宣和方獻亭等人也好奇的看著李國英,因為在他們看來,大軍長驅北上進逼北京,一舉解決清廷才是上策,經營河南實為下策。

  李國英見眾人都看著他,便道:“古語有雲,得中原者得天下!中原在手,王爺大軍進可攻,退可守。以目前情況言,清朝確實如大廈將傾,無力可支。然而戰爭之事,變化萬端,不能不思及意外變故,預立於不敗之地。兵法上說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國英以為北上固然是王爺首要之事,但王爺卻必須經營河南。”

  自李國英歸降以來,還是第一次在吳三桂面前進言戰局,且所進之言乃是事先他所認為的下策,不由大是不解,但心中卻是歡喜。李國英能主動獻策,便表明他已經徹底歸心。此人,實是人才。

  “國英且細說于本王聽。”吳三桂收起笑容,定睛看著李國英。

  胡于宣則道:“經營中原為立足之地,從前我與方兄也曾議過,但均覺不可行。因為河南不像陝西,大部分都是平原,無險可守,四面受敵。從前說是‘四戰之地’,所以河南這塊地方,利於作戰,不利於固守。倘要經營,勢必甚難,不如長驅北上,一戰平滅清廷來得好。”

  方獻亭在邊上點了點頭,如今大軍如箭在弦上,一旦拿下開封,最好的選擇就是馬上渡過黃河北上,而不是經營河南,那樣不但會給清廷喘息之機,也會使大軍失了銳氣。經營固好,難在負擔甚大,收穫不及盡奪北地來得大。不過方獻亭知道李國英不會無的放矢,便想聽聽他的看法,畢竟李國英曾為清廷的川陝總督,一些見識要比他和胡于宣要多。

  李國英緩緩開口道:“河南古稱四戰之地,就地理形勢而論,險固不如陝西。但是固國不以山溪之險。自古作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所以說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叛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叛,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吳起對魏文侯論山川形勢,反復說‘在德不在險’,實是千古名言。今日王爺大軍東進,清廷國力疲敝,滿蒙兵馬戰力虛弱,倘不乘此大好時機,經營河南,更待何時?

  《兵法》雲:‘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衙地。’孫子所說的行地就是地廣人眾,四通八達之地。河南對全國來說,就是衢地,所以自古為兵家所必爭。今以河南全省而論,豫東豫中尚不十分殘破,人口眾多,土地肥沃,宜於農桑,這正是天以河南資王爺。只要布德施仁,百姓擁戴,兵強糧足,處處制敵,便不怕河南是‘四戰之地’。正是因為河南居全國腹心,四通八達,控扼南北,所以立足河南就可以制清朝的死命。況河南轉輸便利,他省莫及。北宋建國,削平群雄,統一江南、楚、蜀,遠及嶺表,何嘗不是以河南為根本?地理是死的,古今不變;人事是活的,時有不同。攻守勝敗,重在人事。”

  一氣說了這麼多,李國英也有些口燥,天氣又熱,額頭滿是汗水,他便取出白帕擦拭了一下。因為前些日子才絞斷辮子,這位大明朝的陝甘總督赫然還是個光頭。

  眾人只以為李國英已說完自己的意見,卻見他擦拭了汗水後,卻又說了句:“最重要的是,經營河南可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吳三桂和方獻亭他們都是一愣:誰是螳螂,誰是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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