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66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1

第1310章 棉蘭老島大海戰

  剩下幾個人沒日本人狠,可也都表示爛命一條,願意拼命。

  高義歡雖然下過南洋,但並沒有經歷過激烈的大戰,他這次雇了三十個護衛,就是想能加強一下船上的戰力。

  現在看來高老三選的人還不錯,尤其是五個日本人,據說是什麼長州藩的,一言不合就拔刀,應該是滿厲害的角色。其他的漢子也都精壯的很,就三個朝鮮人差了一點。

  高義歡吩咐完之後,便讓他們各歸本位,然後便走到船艙內去休息。

  呂宋灣距離蘇祿有五六天的距離,現在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不過新上船的護衛們,卻有些激動,圍著老水手問東問西,陳寶貴則摸了摸紅夷大炮漆黑的炮身。

  海上航行十分枯燥,老水手們也樂於給菜鳥們說說,吹吹牛皮,講講黃段子,不知不覺天就全黑。

  夜裡漆黑的船艙和甲板上都睡滿了漢子,鼾聲和船艙外的浪花聲,船身的吱吱聲混在一起。船樓裡,還亮著燈,高義歡正和渡邊信次郎說話,渡邊的漢話不是很好,有些不懂的便和高義歡筆談。

  在受中國文化影響的圈子裡,朝鮮、日本、安南等多大多用漢字,所以即便有時候語言不通,但是卻可以筆談,只是高義歡的一手字,實在難看,而渡邊信次郎的字卻十分漂亮。中國的士在宋代已經徹底分家,文武分開,日本的武士偏重于武可是卻具有唐以前的特點。

  這個渡邊信次郎是長州藩的武士,日本江戶幕府與明朝簽訂通商條約後,九州、四國和本州南部首先遭受了明朝商品的衝擊。

  日本南部各藩雖然輸送大批的物資前往明朝,但還是不能扭轉貿易的逆差。因為明朝一方有關稅的議定權,各藩也不能提高稅收,保證本國手工作坊的發展,使得日本的手工業在明朝商品的打壓下發展緩慢。

  另外還不少明國商人利用日本貨幣制度的缺陷,套取日本大量的財富,造成了本就被幕府打壓的長州藩財政破產。

  在日本金銀之間的兌換,是一比四或者一比五,明朝則是一比十,不少明朝商人便利用這一點,用明朝的5兩銀幣,換取日本一兩金,然後將金運回國內。

  這種種情況加在一起,造成了南部各個大名的財政嚴重萎縮,一些低級武士領不到俸祿紛紛流落四方,造成日本社會的動盪。這讓許多底層武士對幕府的不滿,破壞了日本社會原本穩定的金字塔結構,形成了許多社會問題。

  當然這些問題渡邊信次郎並不瞭解,他只是一個低級武士而已,高義歡找他是想問一問,他還有沒有同伴,希望再介紹幾人到三合公司來。

  兩人交流到半夜,才各自去休息。天亮之後,甲板上的水手醒來,船上開始喧嘩,高義歡起來之後來到甲板上,看了看海圖,船隻已經快到棉蘭老島,進入了蘇祿海。

  就在這時,左翼掛黑旗的兩百多艘船隻,卻忽然改變航行,沿著海岸駛入棉蘭老島和米沙鄢群島之間的海峽,並且沿著群島航行。

  呂宋群島(菲律賓)可以分為三個部分,北面是呂宋島,中間是米沙鄢群島,南面是棉蘭老島,三個大部分。

  船上的人員也看見了左翼的船隊與他們分離,進入了海峽,不多時便躲入了海島後面,消失不見。

  從鄭成功的主力戰船脫離船隊,到左翼船隊離開,船上的人都意識到,戰鬥將要打響,原本還有些喧鬧的船隊,立時就安定下來。

  這時右翼船隊繼續向南航,小半天後到了海峽南面的棉蘭老島,福海號掛起了向東的旗幟,整個船隊便也開始向海峽航行,到天黑時,便躲進了島上的一個海灣內。

  左右兩翼各二百多艘船,分別躲在海峽兩邊,不用上面的人說明,高義歡也能猜到了呂宋水軍的作戰方案。

  蘇祿島就在棉蘭老島的西南方向,呂宋水師的計畫肯定是想將西班牙人的戰船引進海峽,然後三面圍攻。

  如果加上說是要趕來的明朝水師,那就是四面包圍,西班牙人的戰船將插翅難飛。

  其實算船隻數量和噸位火炮,西班牙的遠東艦隊,並不算多,明朝水師和呂宋水是加起來是他的五六倍,可是一直無法徹底擊敗西班牙人,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船快,單艘戰船火力強悍,往往三四艘呂宋戰船也抓不住一艘西班牙人的戰艦。

  荷蘭人是自己放棄了優勢,去守陸地上的堡壘,讓船窩在了港灣裡,被明朝堵在裡面,再加上明朝水師也有十多艘快船,所以失敗,他們要是放棄麻六甲,乘船遊鬥,說不定明荷之戰還沒打完。

  船隊進入海港影藏之後,包括高義歡在內,所有的人都緊張起來。

  海船收帆下錨,兩百多艘福船停在一起,高義歡站在船樓上看向左右,其它船上的水手,開始將長矛,鉤爪、倭刀、盾牌等武器丟在甲板上,炮手則將裝著彈丸和火藥包的木箱,搬到了火炮旁。

  高義歡見此,隨即吩咐道:“大家也趕緊準備,檢查一下器械,看有什麼紕漏。”

  當下三合號上的船員也開始各自準備著,黑驢子也從望鬥上下來,拿了一杆自生銃和彈藥,爬上去放在望鬥裡,接著又爬下來,拿了一張弓和一壺箭,同樣丟到瞭望鬥中。

  眾人忙活著天又黑了下來,漫天的星辰出現在天際,高義歡仰頭看了一陣後,才回船樓裡歇息。

  接下來幾天,船隊就窩在這不知名的海港中,始終沒有等到鄭成功的船隊過來,也沒看見西班牙人的影子,眾人的精神都處於高度的緊張之中。

  船上空間小,人又多,幾天下來,打架鬥毆就有幾起,都是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高義歡知道這是大夥兒精神壓抑,別得船也是一樣,把甲板上打得一團遭,他也並沒有做太重的處罰。

  時間慢慢到了第七日晚上,高義歡慢慢入睡,大概到了五更天時,船樓外忽然一陣陣的轟隆聲傳來。

  他以為是打雷,要下雨了,於是披上一聲單衣走出來,正撞見來尋他的陳寶貴,“會主,西面有情況!”

  高義歡臉色一變,忙走出船樓,天空中星河璀璨,沒有下雨的跡象,他在轉向西面,一聲聲的轟響持續傳來,而隨著聲響,西面的天空,還可以看見紅光閃閃。

  “是打炮!”高義歡一聲驚呼,“來了!”

  動靜已經將海港裡的大不分人全都驚醒,紛紛從船艙出來看著西面,但是聽聲響,炮戰因該還在十幾裡外。

  高義歡在麻六甲也見過場面,不過這一次是他親身參與,他心中是即激動又緊張,他看了下天色,估計馬上就要天亮,睡也睡不下,於是忙吩咐道:“老三,快去弄吃的,天亮就該開戰了!”

  這時海灣內的海船,每一艘的甲板上全是水手和護衛,人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身邊放了各種兵器,主要是火槍和刀矛,炮手們給每門炮都裝了彈藥,然後推動火炮將炮口伸出炮窗。

  黑驢子已經爬上瞭望鬥,向西面張望,不過因為山峰阻擋,並不能看見西面大海的情況,只能看見海灣的正面,那裡是一片漆黑的大海。

  這時海面上數十個黑色的龐然大物正在移動,黑色的身體不時噴出一道道橘紅的火焰,發出轟隆的聲響,震得海面顫抖,場面十分宏大。

  隨著黑色物體的移動,炮聲裡海灣越來越近,天色也亮了起來。

  高義歡拿著他的千里鏡也爬上瞭望鬥,這時海灣入口,大概六七裡外,四十多艘掛著呂宋旗的戰船向東逃竄,一艘三桅大福船在炮擊中折斷桅杆,慢慢與主力拉開距離,很快就被後面的西班牙船隊集火,船隻被打得稀爛,在高義歡的圓形視界中慢慢沉入大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1

第1311章 進入伏擊圈

  從海灣入口的缺口望向海面,那艘福船慢慢沉入大海,船上的士卒有的爬上備用的小船,大多數人則抱著浮木在海上飄著,掙扎著求生,但很快一艘如同城堡的巨艦便破浪而來。

  那小船還沒劃遠,就被巨艦直接撞成稀爛,船上的呂宋官兵,被翻起的浪花捲入海底,瞬間淹沒不見。

  數十名士卒抱著浮木,拼命的往岸邊劃來,可又一艘巨艦駛來,船上穿著白色軍服帶著高帽兒的西班牙水兵,拿著燧發槍湧到船舷邊,大聲笑駡著向海面射擊。

  海面上盛開出朵朵猩紅,巨艦掀起的浪花打過來,猩紅的海水被沖淡,同掙扎的人影一起消失在大海中。

  如果不是那帶血的浮木,沒有什麼能證明他們的存在,訴說他們的經歷。

  高義歡拿著千里鏡觀看,只見福船以完全沉入水中,數十個針紮著泅水的人頭,在海浪中起伏,片刻間就一個不剩了。

  大概有二十艘西班牙的戰船,船頭的火炮不停著射出橘紅的火焰,船身震動,船帆鼓蕩著追逐呂宋的戰船。

  鄭成功出發時是五十艘戰船,現在只有四十多艘向東逃竄,說明一路上已經被荷蘭人擊毀了近十艘戰船。

  歷史上有小船勝過大船的戰役存在,不過這並不是說小船就比大船好,船的噸位之所以越來越大,就是因為在更多的情況下,還是大船要勝過小船,而在風帆戰艦的時代尤其如此。

  其他人受目力所限,只看見一艘福船被西班牙人打沉,而因為距離太遠,他們看不出西班牙戰船的巨大,但是高義歡在千里鏡中卻看得真切,一艘西班牙的戰船,至少比他的三合號大四倍,即便是小些的因該也是兩倍大小。

  矮個子的人,仰望高個子的鼻孔時,內心會不自覺的生出恐懼之感,這是體量上的差距造成的。

  看見西班牙人的戰艦,說搞義歡心理不怵,那肯定是假話。

  高義歡知道船隊隨時可能出擊,他收了千里鏡,神情嚴肅的從望鬥下來,然後找了把倭刀插在腰間,走回船樓。

  高老三等人正依著船樓張望,他看見福船沉沒,不禁咽了口唾沫,又見高義歡來到身邊,不禁轉過頭來,“二哥,要開戰了麼?”

  高義歡故作鎮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估計快了!沒啥心虛的,你數一下,敵人不過二十艘船,咱們不算大明的水師,也有近六百艘,是他們的三十倍,還打不過他們麼?”

  西班牙人有三十艘艦,留了兩艘千噸炮艦和五艘普通戰船留守蘇祿,剩下的二十三艘戰艦,在一千二百噸的旗艦聖菲力浦號的帶領下,追擊鄭成功的船隊。

  在海戰和追擊的過程中,有三艘西班牙戰艦受損嚴重,於追擊途中返回了蘇祿,眼下共有二十艘西班牙戰艦,進入了呂宋水軍的伏擊圈,而呂宋已經埋下兩路伏兵,船隻是對方的三十倍,高義歡只能這麼給眾人壯膽,也是給他自己提氣。

  他正說著,卻忽然聽見主桅上的黑驢子一聲大喊,“二哥,福海號發令,全船起錨升帆!”

  二十艘西班牙人的戰艦,已經從海灣入口處的海面駛過,向東追趕鄭成功的戰船,他們的船快,炮又打得遠,灣內的福船出擊時間遲了,就只能被掉在後面吃炮彈。

  “快起錨!”高義歡當即一揮手道。

  甲板上眾人一聲大吼,嘩啦一陣亂響,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高義歡也幾步走到了舵樓。

  他看見海灣內的船隻都動了起來,福海號還是當先起航,三合號隨著大流,起錨升帆,準備開戰。

  升起帆面,甲板上帆索縱橫,每一根繩索都有不同的用處,十分複雜,所以水手的工錢才高。

  高義歡親自掌舵,調整船身航向,避免與臨船相撞,於海灣內躲了幾日的兩百多艘福船運動起來,頓時人聲喧嘩,忙成一片。

  片刻之後,福海號已經當先沖出海灣,剩下的船也緊隨著出海。

  他們這些商船大多見過世面,不少人還幹過海上打劫的買賣,還算有些戰力,不過畢竟不是正規水師,所以也沒什麼章法,就是一擁而上,跟打群架一樣。

  西班牙人的旗艦聖菲力浦號上,一身白色服飾的遠東艦隊司令官阿爾瓦公爵,正用望遠鏡注視著被他追著打的呂宋水師。

  十七世紀中葉之後,西方各國的軍服開始制式化,而歐洲各國的軍服,在樣式和顏色上也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比如英國永遠是紅色的軍裝,法國是藍色的,勃蘭登堡藩侯兼普魯士公國是灰色的,而與奧地利同屬於哈布斯堡王朝的西班牙則是白色的軍服。

  蘇祿是呂宋西南部的一個島國,東面是棉蘭老島,西面是婆羅洲,而蘇祿國控制著蘇祿海附近的數個島嶼和棉蘭老島西海岸、婆羅洲東海岸的廣大區域。

  西班牙人的艦隊以泊船為由,直接停在了蘇祿島,蘇祿蘇丹自然不允許,雙方發生交火,但是島上的蘇祿人自然不是五千多西班牙正規軍的對手,被打得大敗,都城被西班牙人控制。

  嚴格來說,西班牙人並沒有控制整個蘇祿王國,他們只是控制蘇祿島,以及蘇祿的王室,並利用他們來發號施令,來搜刮糧食等物資,來完成遠東艦隊的補給,並不斷襲擊呂宋的商船,掠奪物資,圖謀奪回呂宋。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隨著明朝解決了南洋的荷蘭人,以保護屬國為由,加入對西班牙人的戰爭,情況便開始逆轉。

  蘇祿國原本控制的廣大區域,由於明朝和呂宋船隻的封鎖和襲擾,紛紛不在聽從被西班牙人控制的蘇祿王的命令,使得西班牙能夠獲得的物資減少。

  整個蘇祿國,並沒有多少賦稅,養了五千西班牙人近兩年,國庫的積累基本耗完,百姓也苦不堪言。

  這時蘇祿島上反對西班牙人的勢力出現,不少部落都在山林中反抗西班牙人的統治,讓西班牙人在蘇祿的局勢急劇惡化。

  在呂宋國快無法支撐之際,西班牙人也是如此,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擊敗呂宋水師奪回呂宋,打破困局,要麼撤離蘇祿返回美洲。

  眾多西班牙人商議之後,原本是決定撤回美洲,不過突然而來的一場海戰,改變了他們的計畫。

  鄭成功率領水師,強攻西班牙遠東艦隊的泊船港灣,結果被炮臺和艦隊擊敗,倉皇逃竄。

  這讓西班牙人看到了機會,他們決定一舉擊敗呂宋的水師,然後將馬尼拉奪回來。

  看著狼狽逃竄的呂宋船隊,阿爾瓦公爵十分得意,他只要消滅這只艦隊後,西班牙人通往菲律賓的道路,就沒有什麼阻擋了。

  “司令官閣下,艦隊後面出現大量敵船!”

  阿爾瓦公爵剛放下望眼鏡,望鬥上的西班牙士兵,忽然驚慌的大喊。

  船上的西班牙軍官紛紛一驚,甲板上嘩啦啦一陣亂響,許多人一起湧到船尾。阿爾瓦公爵臉色一變,疾步走到尾樓,一把將一名軍官撥開,用手遮住太陽往後看,便見遠方的海面上出現了一片黑點,但看不真切。

  他連忙拿起望遠鏡來看,圓形的視界裡,千帆遮蔽海面而來。他快速的掃視了一遍,都是東方的福船,有兩百多艘,這讓他臉色大變。

  旁邊的將軍用望遠鏡看了一眼,便立刻放下來,驚呼道:“司令閣下,是呂宋的船,我們中埋伏了!”

  阿爾瓦公爵臉色難看起來,知道中了東方人的詭計,但他還是鎮定道:“不用擔心,他們都是小船,速度也慢,威脅不到艦隊!”

  “司令官閣下,呂宋的船隊在調頭!”

  阿爾瓦公爵話剛說完,桅杆上的士兵,便再次大聲吼叫起來。

  這時,一直被追的呂宋水師,忽然調整了航行,由向東轉向東北,再海面上劃出一道弧線,正緩慢的掉轉方向,將要回頭迎戰。

  如果鄭成功的四十艘戰船調頭成功,那西班牙的船隊就被夾擊了,阿爾瓦公爵忙又走到前面,拿千里鏡看了一眼正在轉向的呂宋戰船,他無法在鎮定,當即揮手道:“快,搶在他們之前調頭,再敵人攔截我們之前,沖出包圍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1

第1312章 海上決戰(上)

  海峽內,鄭成功的船隊剛向東北轉向,西班牙遠東艦隊也開始向東北方向轉向,他們意圖轉過灣之後,躲開從西南方向殺出的右翼編隊,從海峽的西北角沖出重圍。

  這麼多年來,以西方與大明交戰的經驗來看,阿爾瓦公爵知道即便他船堅炮利,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對方並不止有四手,怕是有四十只手。

  遠東艦隊絕不能陷入東方人的包圍之中,荷蘭人在料羅灣,在臺灣島都是被群毆打殘的,他不能步荷蘭人的後塵。

  阿爾瓦公爵知道不能陷入包圍之中,所以當機立斷的決定突圍,而不得不說,他的決策十分正確。

  二十艘西班牙戰船,在海面上轉了半個灣,航跡是個半圓,從向東轉向東北,再轉向北方,最後轉向西北方,斜著沖出海峽。

  船隻隊形也從雁行陣,船首齊頭並進,追殺呂宋水師,變成了一條斜線,像一隻利箭要射出去。

  就在西班牙人完成轉向之時,鄭成功的四十條戰船,也掉過頭來,開始反過來追逐西班牙人。

  四十艘戰船前的火炮齊發,船身震動著,噴射出火焰,彈丸從騰起的硝煙中呼嘯而出,十多斤重的鐵彈,貼著海面飛行,飛速拉近與西班牙戰船的距離。

  笛形戰船的尾部迅速放大,越來越清晰,甚至可以看見船尾伸出炮窗的火炮,而就在這時,呼嘯的炮彈越飛越低,在離船尾一百多米的地方,先後鑽入了水中,濺起數丈高的水柱。

  當然也有炮彈擊中了西班牙人的船尾,炮彈破開甲板,鑽入船艙內橫掃一切。

  “轟轟轟!”鄭成功方打完一輪炮,笛形船翹起的尾部,便開始猛然開火。

  一道道的水柱在呂宋水師的航線上,沖天而起,四十艘船隻冒著炮火鼓帆追擊,不過西班牙人的船快,鄭成功的船慢,炮擊沒有幾輪,西班牙人的戰艦,就脫離了十八磅紅衣炮的射程,將鄭成功甩在了身後。

  海峽南岸,從棉蘭老島上一個不知名的海灣內沖出的右翼編隊,剛剛全部出海,正乘風破浪之際,東面的局勢開始變化,西班牙人和鄭國公同時轉向西北方向。

  福海號上,負責指揮的呂宋大將王翊,立刻洞悉了西班牙人要沿著海峽北岸而逃。

  他當即一聲冷笑,下達命令,“船隊向北轉向,攔截向西北而逃的西班牙人。”

  三合號上,站在主桅望鬥上眺望的黑驢子雙眼炯炯有神,烈日將他曬得黝黑,汗水在陽光下金光山閃閃,他注意到海上的情況,忙向甲板上喊道:“二哥,西班牙人要跑!”

  緊接著,他又喊道:“二哥,福海號發令,向北轉向!”

  右翼二百五十多艘海船,三合號沒沖到前面,而是夾在眾船中間,前面的船帆和海船,遮蔽了他的視線,周圍的情況都靠望鬥上的黑驢子傳達。

  高義歡當即喊道:“左轉舵!”

  三合號迅速也開始轉舵,水手解開帆索轉帆,整個船隊將船頭指向西班牙艦隊的斜前方,搶在西班牙艦隊突圍之前,攔截住他們。

  整個右翼一片人聲鼎沸,水手們解開了帆索改變船帆方位,船尾的舵板擺動,海船借著風力和舵板造成的阻力,迅速的轉向,鼓帆向北沖去,右翼船隊與西班牙人的艦隊,迅速接近。

  聖菲力浦號上,阿爾瓦公爵將注意力從尾巴後面的呂宋水師,轉移到想要攔截他的右翼船隊身上。

  他正拿著望眼鏡觀察,旁邊的桌子上,鋪著一張海圖,幾名軍官則正忙著測繪計算。

  片刻之間,海圖上已經出現了幾條直線,還有夾角,組合起來是一個三角形,一名軍官直接在上面用公式計算。

  可以看出來,短的那條線是右翼船隊的航線,而斜邊就是西班牙人的航線,兩條線的交匯點,就是右翼船隊攔截西班牙人的地點,不過右翼船隊的航線雖短,但他們的速度慢,而西班牙人的航線雖長,卻速度快。

  西班牙人的軍官只需要計算出,在當前兩隻船隊的速度下,艦隊以什麼角度航行時,能先一步通過交匯點,就可以擺脫右翼船隊的阻攔了。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西班牙人比明軍,還有呂宋水師都要專業得多,做事也很精確。

  中國人做事,差不多就行。在這種海戰中,也就進行一個粗略的估算,但是西方卻是在精確的計算。

  這樣一比較,他們確實能夠減少許多誤差,避免許多失誤,能擴大戰爭中的勝算。

  這時負責計算的軍官忽然停筆,笑著直起身子,“司令官閣下,以現在的角度航行,他們的速度根本攔不住艦隊!”

  阿爾瓦公爵滿意的笑了笑,內心鄙夷了一下東方人,“哈哈,命令船隊全速航行,先沖出包圍圈!”說到這兒他臉上閃過一抹厲色,沉聲說道:“然後再利用射程和航速的優勢,給他們一點教訓。”

  聽說能沖出包圍網,指揮臺上的西班牙軍官,都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氣憤。

  方才見中了埋伏,軍官們都被嚇了一跳,心中都抱怨起來,該死的東方人又想以多打少,耍些陰謀詭計,等沖出後,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不好,司令官閣下,西北方向也有敵人的船隊出現!”

  就在阿爾瓦公爵和船上的西班牙人鬆了口氣之時,望鬥上瞭望的士兵再次大喊,瞬間就讓整個西班牙船隊樂極生悲。

  阿爾瓦公爵臉上笑容一僵,疾步走到船邊,往艦隊航行的方向望去,見西北方向同樣出現了一片黑影。

  不用說,這就是躲在北岸的左翼船隊,他們與右翼船隊,就像是海峽的一道門,左右兩邊將閉合起來,把西班牙人的艦隊,全都關在裡面。

  阿爾瓦公爵臉色扭曲,“該死,怎麼會這樣!”

  一旁的軍官們不用他吩咐,迅速圍攏到桌邊,測距的拿起望遠鏡和其它工具測算距離,繪圖的用尺子,再海圖上又畫了幾條線,然後開始計算,不過這次卻沒有解出來。

  西班牙的艦隊的速度,不足以在敵人兩隻船隊,將海峽鎖死之前,沖出他們的包圍圈。

  “司令官閣下!”計算的軍官額頭冒汗,顫聲道:“艦隊被包圍了!”

  船上的西班牙人聽了,臉上一陣慌亂,有些人不信,擠到桌邊自己計算,可片刻後卻一陣頹然。

  西班牙艦隊是厲害,但是也沒強到二十艘船對抗六百多艘敵船的地步,他們馬上想到了自己被群毆的畫面。

  阿爾瓦公爵見屬下慌了,本來陰沉的臉色,收了起來,忽然說道:“不要慌,敵人都是小船,我們能撞開他們。傳令艦隊轉向西面,直接衝撞突圍!”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西班牙人已經沒了選擇。從他們進入海峽的一刻,命運就已經註定,他們在戰術細節上或許十分精緻和優秀,但在整個戰役的大局中錯了,那精緻的細節也無法挽救他們的失敗。

  這一戰從他們進入包圍圈開始,西班牙艦隊就已經輸了,現在區別是,他們會敗到什麼程度,能有幾艘船沖出重圍。

  發現明朝船隊出現在西北方,西班牙艦隊從西北角突圍的航路被堵,西班牙人果斷的直接向西沖來。

  這個改變,使得他與右翼的船隊,距離飛速拉近,而越來越近的距離,則給右翼船隊上的人員們一種緊張感。

  “抄傢伙,準備開戰了!大王有令,一個人頭五十兩,都給老子拼了!”在三合號旁,一艘福船上,一名矮小粗壯皮膚黝黑的漢子,揮舞著一柄斷斧,大聲喊道,連高義歡都能聽道。

  三合號上,高老三也開始吩咐,“多備火瓶,準備好短梯!”

  各船的甲板上,水手和護衛一片嚎叫,揮舞著兵器給自己壯膽,而就在這時,遠處的西班牙艦隊,最底層的一排炮,卻“轟轟轟”的傳來一片巨響。

  那些是西班牙人的二十四磅炮,只見它們炮身猛地一退,船身一陣顫動,炮窗內煙霧彌漫,二十多斤重的鐵彈便呼嘯而來,在船隊中間濺起一道道的水柱。

  高義歡只聽見一聲巨響,旁邊那艘福船的桅杆便被砸斷,望鬥上的水手,驚呼著隨著桅杆掉入大海,甲板上的水手慌忙四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1

第1313章 海上決戰(中)

  文明的發展需要交流和碰撞,國家同樣如此,閉門造車終會落後,只有以開放的心態,來接受和吸收新的東西,文明才能具有活力,如是閉門造車,不知外部世界何時技術爆炸,那整個文明和國家,就會被甩在後面。

  十九世紀的末期,清政府與日本的境遇,一定程度上說明了這一點。

  文明之間的交流,有和平的方式,可更多的時候,他是以戰爭的方式來出現。

  戰爭最能刺激一個國家在各方面的進步,當然這種戰爭的刺激要在一定的範圍內,要是被揍趴下,那也就沒機會進步了。

  明朝這些年的進步,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了戰爭的刺激,而與荷蘭人在海上的交手,更是讓明朝學習到很多的東西。

  眼下這一場大海戰,打的並不容易,不過這種不容易,必然會刺激明朝和呂宋的發展,為下一次碰撞做好準備。

  西班牙人的火炮射程遠,右翼船隊最好的火炮是十八磅的紅衣大炮,同西班牙的二十四磅炮相比,要小了一圈。

  二十艘西班牙戰艦的側舷,如同打雷一樣,不停的轟擊右翼船隊,硝煙在海上彌漫,艦隊穿過煙霧前行,整個身子都縹緲起來。

  這種射程上的優勢,右翼的船隊沒有辦法來逆轉,不過好在西班牙人的船不多,炮也不多,如果對方也有二百來條,那就沒得打了。

  海面上道道水柱沖天而起,右翼船隊沒有選擇,好不容易包圍西班牙的戰船,他們只能冒著炮火前進。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雙方的距離拉近到四裡左右,右翼水師終於可以用紅衣大炮還擊。

  西班牙人知道無法逃脫,也沒有轉向,而是想憑著船大的優勢,衝破右翼船隊的阻攔。

  挨了好一陣炮之後,兩方的距離終於到了紅衣大炮的射程之內,右翼船隊開始還擊,但西班牙戰艦二層甲板上的十八磅炮也開始發炮。

  三合號上,“轟”的一聲巨響,炮身猛的一退,船身震動,甲板上煙霧彌漫,炮手們在濃煙中一邊用手揮散嗆人的硝煙,一邊裝填火炮之後,再將炮身推出炮窗,準備接著發炮轟擊。

  聽著炮響,高義歡心頭咚咚的狂跳,手心已經冒汗,他拿起千里鏡觀看三合號發炮的成果。

  三合號盯上了聖菲力浦號後面的一艘千噸巨艦聖安娜號,大艦體積龐大,相對容易命中,不過三合號第一輪炮擊中,四門紅衣大炮一炮也沒有打中敵艦,只在遠處濺起幾道水柱,幸而三合號並不起眼,也沒受到西班牙人的轟擊。

  轟隆隆的炮聲響徹大海,右翼船隊與西班牙人交火之後,左翼的船隊也漸漸進入射程之內,西班牙船隊的兩舷,同時噴射出橘紅的火焰,向一頭發狂的雄獅,一往無前的沖入狼群中間。

  呂宋的左右兩翼船隊,就像天鶴煽動的翅膀,夾向西班牙的戰船。

  此外鄭成功的四十艘戰船,也在後面追趕,其中五艘三桅炮船,已經甩開後面的福船,追了上來。

  西班牙人等於被三面夾擊,猶如困獸,雖然不斷地擊中呂宋的福船,但是他們也被打得傷痕累累。

  就單艘船隻的火炮而言,他們勝過了福船,可是呂宋卻通過數量上的優勢,彌補了差距。

  炮戰半個時辰之後,更小的十二磅炮和九磅炮,也都加入進來,海面上彈丸穿梭,交織如網。

  右翼船隊與西班牙遠東艦隊的距離,已經接近到一裡半,激烈的炮戰讓海面上硝煙彌漫。

  “二哥,福海號下令,換鏈彈!”

  望鬥上,黑驢子依然盡職的注意主艦發出的命令,在炮聲中大喊。

  他喊了幾遍,高義歡才聽清楚,急忙下令改放鏈彈,而一些比他有經驗的福船主,早已打出了第一批鏈彈。

  這種炮彈就是兩個鐵球中間以鐵鍊相連,打出去後兩個鐵球在鐵鍊的牽扯下橫掃一片,是西夷在海戰中,用來破壞敵船的船帆和桅杆,使敵船癱瘓的一種武器。

  當初四海商號的一艘福船,在南海遇見了一艘荷夷的武裝商船,經過一番血戰,將那艘荷夷的戰船俘獲。

  船上發現的燧發槍、火炮等武器被卸下來,被運到了廣州軍器監,其中就有這種鏈彈,而船隻則被拉到了瓊州的造船廠,工部找大匠將船隻分解,留下了全套的圖紙,供工匠研究。

  正是通過這次學習,明朝的水師才有了巨大的進步,鏈彈這種彈丸才流行起來。

  明朝接受新鮮事物的速度還是很快,從魯密銃到紅衣大炮,都被快速的仿造。

  “轟!”趙四將火炮點燃,船舷處噴出一團白煙,一枚鏈彈帶著尖銳的呼嘯,從海面掠過,一下擊中了聖安娜號的前桅,鏈彈瞬間撕破白帆,絞斷數根帆索,一塊白帆頓時就落了下來。

  “好!”高義歡從千里鏡中看見了戰果,不禁用力揮拳,三合號打了幾輪炮,終於一炮擊中了敵船。

  在海上打中敵人,並不容易,特別是三合號這種出海沒幾次,沒有多少海戰經驗的福船,能中一炮就更加不易了。

  船上的水手們頓時就歡呼起來,而就在這時,一枚炮彈落在三合號的側舷外,“嘩”的一下,濺起大股的水花,船上的歡呼才停止下來。

  西般牙人也在發射鏈彈,還有一種葡萄彈,不斷有福船被擊中,速度慢了下來,可是對於右翼二百五十艘海船的總數來說,西班牙人並不能改變右翼船隊快速沖向他們的事實。

  三合號命中一發之後,接下來又打了一輪,無一命中,不過西班牙的戰船在左右兩翼的呂宋船隊的夾擊下,船帆破損,速度被逐漸拉下來。

  海面上一艘武裝商船被砸斷了桅杆,幾乎癱瘓,後面鄭成功的五艘炮艦追上來,一輪集火後,武裝商船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不少西班牙人從甲板上跳入大海。

  距離繼續拉近,馬上就要撞擊,火炮裝填緩慢,三合號上的火炮已經不再開火,而是留下一發,等近距離之後再用。

  這時高義歡拔出腰間的倭刀,船上的黑藩手裡拿著飛鉤,在船舷邊嚴陣以待,十多名鳥銃手也到了船舷邊,渡邊信次郎、土方十四郎等五個日本人,領著三十多個手持倭刀,短斧等近戰兵器的護衛,集中在甲板中央準備接舷戰。

  船隻越來越近,西班牙戰船的身影,也就越來越清晰,真是像海上的堡壘一樣,福船上的護衛們只能仰望。

  這時前邊忽然一聲巨響,西班牙人的旗艦,已經撞上了一艘福船,那艘福船橫在前面的身子,被直接撞得轉了個九十度,船上的水手全都被震得摔倒。

  三合號離聖安娜號只剩五十步遠,高義歡正努力掌舵,避免船隻沖到聖安娜號的前面。不到三百噸的三合號,如果被一千噸的聖安娜好攔腰撞擊,多半要被撞翻,所以高義歡調整了下航向,將船頭對準了聖安娜的腰間。

  此時三合號已經在身安娜的腳邊,突然轟的一陣巨響,聖安娜的側舷連續噴火,憋了一陣的三十多門炮,一門接著一門的轟擊,沖在前面的一艘福船,連續被擊中,頓時就被打爛。

  一枚黑色的鏈彈,急速向三合號飛來,瞬間撕破前帆,絞斷幾根帆索,帆面頓時改變,被海風一吹,便帶著三合號跑偏,眼看就要撞上旁邊起火的福船,高義歡頓時一聲驚呼,“快!降帆!”

  渡邊信次郎一夥的一名叫沖田的日本人,頓時拔刀,將帆索砍斷,前帆頓時就轟的一些掉下來,與此同時高義歡急忙擺舵,才沒與旁邊受創的福船撞上。

  西班牙人經驗豐富,剛才那一輪炮,是他們特意留著,等福船靠近了再突然轟擊。

  這時三合號上,船首的火炮,也打出了最後一炮,二十步外的聖安娜號,猶如巨獸一樣橫在他們面前,船上水手只聽得“嘭”的一聲,聖安娜的側舷木板,就突然炸開。

  三合號打出的一枚鐵彈,裹挾著碎木片,鑽入船艙之中,一名西班牙炮手就在二層護板後面,被鐵彈直接命中,身體瞬間被撕成碎片,向周圍飛散。一團血霧和木屑四濺,幾名操炮的西班牙人,全部都被打倒,而炮彈餘威不減,橫穿過船艙,撞破另一邊的護板跌入海中。

  這是整個海戰中,三合號命中敵船的第二枚炮彈,其他靠近的福船也紛紛打出留下的最後一輪炮,西班牙戰船的側舷,立刻被打出多個大洞,裡面受傷的西班牙人,開始翻滾著慘叫起來。

  眾人沒來得及查看戰國,只“嘭”的一聲巨響,三合號的船頭終於撞上了聖安娜的側舷,聖安娜的側舷木板被撞得碎裂凹陷,三合號的船頭,一下便釘入了聖安娜的側舷中,使得聖安娜號的船身猛烈的搖擺,甲板上水手和水兵的身子紛紛前仰後翻……

  很快一艘艘的福船,都撞擊上來,聖安娜這艘巨獸的身子上,立刻就像被幾頭餓狼咬住了一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1

第1314章 海上決戰(下)

  戰船撞擊的瞬間,高義歡用手抓住護欄,整船的人還是應為慣性,前沖了幾步,差點兒摔倒。

  聖安娜號像是一頭被幾頭餓狼咬住後背的野牛,拖著餓狼繼續前行,三合號的船頭嘎吱幾聲,從聖安娜號的側舷脫落,船頭摩擦著被聖安娜擠著改變方向,轉了個九十度灣,被巨大的船身甩開,聖安娜號巨大的慣性,使他甩掉了背上的餓狼。

  這是三合號在與聖安娜的摩擦中,船頭已經脫離,船身被擦得與聖安娜平行。

  高一歡眼看著聖安娜號將要衝開他們,向西逃脫,前方卻忽然又是“嘭”的一聲巨響。

  聖安娜的船頭撞在一艘福船的腰上,推著福船沖了三丈,速度終於慢了下來。

  “飛鉤!”周圍四五條福船上,包括三合號上的黑藩,抓住著個機會,同時拋出鉤索,近百條飛鉤抓住聖安娜號的船舷,迅速使勁拉住,使得船隻從新靠近聖安娜號,然後迅速把繩索綁在福船上。

  聖安娜瞬間就北幾條福船拖住,速度緩慢的降下來。各福船上的水手和護衛頓時一陣歡呼,揮舞著兵器順著繩索向上攀爬。

  這時聖安娜號上的西班牙人,開始做出應對,手持燧發槍的士兵,紛紛湧到船舷邊向福船射擊,底層的甲板和下面的炮窗中,同時伸出近百杆火槍。

  “砰砰砰”的槍聲頓時響作一片,順著繩索攀爬的護衛,像打棗子一樣墜落下來。

  一名護衛咬著倭刀,雙手抓住繩索向戰艦上攀爬,他方爬到第二層甲板的一個炮窗處,裡面便刺出一根長矛,正中護衛咽喉。

  他從繩索上掉下,砸在福船甲板上,雙手捂住咕嚕咕嚕冒血的脖子,鮮血不斷從指縫中留出,染紅了甲板,護衛身子抖動幾下,便徹底仰面死去。

  呂宋的福船與西班牙的戰艦相比,矮了至少一丈,水手和護衛站在福船上仰攻戰艦,跟攻城沒啥區別,接舷戰變成了更加殘酷的攻堅戰。

  整個戰場上,其他的西班牙戰艦,大多遭受了福船的撞擊,有的已經燃起大火,但是一般的情況下,大家還是不想燒毀西班牙人的戰艦,特別是最大的四艘千噸級戰艦,這是呂宋水師以及各家商號垂涎欲滴的東西。

  戰艦上,西班牙人居高臨下的開槍射擊,三合號上瞬間被打死幾人,甲板上的水手一陣慌亂,而這一慌,船舷邊的西班牙士兵再次抬槍,向三合號等幾艘福船又打出了一輪排槍。

  一枚彈丸正好打在高義歡的腳尖前,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船已經和西班牙人的戰艦綁在一起,不趕緊沖上去,福船上的人會被居高臨下的西班牙人全部射殺。

  高義歡將倭刀拿在手中,轉頭對眾水手和護衛大吼一聲,“殺他娘的,鳥銃壓制,渡邊君沖啊!”

  “殺!!!”

  “砰砰砰!!”

  福船上的十多名鳥銃手反應過來,忙抬銃射擊,頂上的西班牙人被命中,傳來陣陣慘叫聲。

  護衛們豎起短梯,便開始往上面攀爬,一丈高只有三米,五名日本人作為中堅力量,土方十四郎穿著木屐第一個向上攀爬,後面幾人緊隨其後。

  他很快就到了船舷邊,一手抓住了火槍桿,往外一扯,然後一刀削死船舷邊的西班牙士兵,用手抓住那士兵趴在船舷上的屍體往下一拉,屍體掉在福船上,他則借力躍上了船舷。

  旁邊兩名西班牙人見此忙用火槍向他砸來,土方十四郎右手用倭國橫砍,切中一人咽喉,左首迅速從腰間又拔出一把倭刀捅死一人,瞬間連殺三人。

  他一手一把刀,從船舷上站起,大喝一聲縱深躍上甲板,而就在這時船上一聲槍響,土方十四郎胸前血花四濺,整個人便如被鐵錘砸中,四肢朝天的倒飛出去,一支木屐被甩飛老高,留在了西班牙人的戰船上,他的身體卻重重的砸落在船舷上,然後掉落到福船與戰艦間隙的海水中。

  不過西班牙人,沒來得及慶倖,渡邊信次郎便緊接著爬上船舷,旁邊的黑藩和水手,有的順著短梯,有的拉著繩索,都爬上了半腰。

  一名西班牙人立刻抬槍,瞄準了渡邊信次郎,他正準備開火,福船桅杆上忽然一聲銃響,望鬥裡的黑驢子一銃將那名西班牙人放倒。

  渡邊信次郎頓時從船舷跳下,沖入西班牙人的火槍陣中。

  船上的火槍手分為三排,他們輪流射擊,方才土方十四郎殺了第一排三個人,讓第二排的人開槍,第三排還在裝填子彈,渡邊信次郎沖上來,頓時如虎入羊群。

  這時聖安娜號最底層的一排炮,完成了裝填,忽然連開數炮,中間一艘擋住炮口的福船,整個船身,順間就被打散!

  聖安娜號有多層甲板,最底層的火炮都放在艙室內,福船上的人無法阻止他們的裝填,中間一艘福被打的側舷破裂,海水灌入其中,眼看就要散架,但就在這時,福船上的一名漢子,卻用斧頭,將紅衣大炮在聖安娜號側舷造成的大洞劈得更大了些,然後率先鑽入了其中。

  三合號也中了兩枚炮彈,船身被貫穿,兩舷各留下兩個大洞,幸運的是人都上了甲板,沒留在艙室內,否則被擊中,必然會被撕成碎片。

  不過這也造成了三合號的不穩,高義歡見此,知道沒了後路,招呼一聲,便帶著黑藩和水手親自向上攀爬。

  他上來時,甲板上渡邊信次郎領著十多人,已經與西班牙人殺做一團。

  三合號主桅上,黑驢子打了一銃,又連射三箭,放倒了四人,被西班牙人盯上,身上中了一槍,倒在望鬥裡生死不知。

  在高義歡登上來時,其他福船上的水師和護衛,也爬上了聖安娜號的甲板。

  這時左翼的船隊,也沖了過來,除了聖菲力浦號等幾艘大船還沒有被完全逼停之外,其他的船隻都陷入了重圍之中。

  四十多艘呂宋戰船中,有三十多艘也加入戰團,但是原本距離最近的五艘三桅炮船,卻繞開了站場,顯然是為了防備西班牙的主力戰艦突破福船的阻攔。

  此時,不斷登上船的水手們已經將西班牙人逼到了中間,他們火槍上插上刺刀,或者拔出配劍,同水手廝殺,經緯分明的相互砍殺,甲板上血肉橫飛,不時有團團血霧騰起。

  聖安娜號雖然大,但人一多,還是十分的擁擠,加上帆索縱橫,讓人無法閃避,幾名日本人成了呂宋一邊的主力,鋒利的倭刀十分適合近戰搏殺,高義歡看准了機會,讓幾名黑藩帶頭沖入,被打得節節後退的西班牙人之中,他領著其他水手蜂擁而上,一起把甲板上結陣的西班牙人沖散,頓時形成一場混戰。

  聖安娜號有三百五十多人,但是圍攻他的福船至少有十艘,水手和護衛加起來有一千多人,雙方在甲板上生死搏殺,瞬間造成大量的傷亡,甲板上的血水,讓人腳底打滑,從縫隙中滴入下曾層的甲板。

  高義歡領著幾個黑藩,專砍系在船上的帆索,幾面大白帆一面接著一面的落下,他則一路沖向聖安娜號的尾樓,那裡一般是西班牙人的指揮官所在。

  他想奪取攻下聖安娜號的頭功,可剛走到圍樓處,裡面就傳出一聲槍響,走在前面的一個黑藩,就被一槍放倒。

  裡面一名穿著華麗軍服,斜帶著綬帶的西班牙將軍,他手裡的短槍還冒著青煙,四名握著細劍的西班牙軍官,則緊張的護衛在他身旁。

  高義歡見此大喜,讓兩名黑藩守在外面,領著十多人便一擁而入。

  這時整個戰場上,大部分的西班牙戰船都已經喪失了動力,他們被福船圍困或者被福船拖得停止下來,可以說敗局已定,但是一千二百噸的旗艦聖菲力浦號和另一艘千噸級的戰艦聖卡洛斯,卻沖出了阻攔。

  聖菲力浦號的左右還掛著兩艘福船,不過過他體積太大,慣性太強,兩艘福船根本拖不住他,只能讓他的速度減慢一些。

  鄭成功早預防這一點,所以五艘三桅炮艦,並沒有參與進戰,而是從南面繞過戰場,他剛到西面,便看見聖菲力浦號和聖卡洛斯號斬斷了福船抓在船舷上的飛鉤,擺脫了福船的糾纏,沖出阻攔的兩艘西班牙戰艦正倉皇的向西逃竄。

  鄭成功放下千里鏡,當即下令道:“滿帆追擊!不能讓他們逃回去。”

  “國公!前面有船!”他剛下令,望鬥裡的士卒便指著西面大喊。

  鄭成功微微皺眉,忙拿起千里鏡觀看,只見遠處海面上大概十五艘巨艦駛來,他心裡一驚,沒想到明軍來的這麼快。

  按著約定,鄭成功負責將蘇祿的西班牙水師引出來伏擊,而明朝水師趁著海港空虛,突襲蘇祿島,端了西班牙人的巢穴,然後趕來支援。

  鄭成功從千里鏡中看見戰艦上的日月明旗,就知道在蘇祿的十艘西班牙戰船,估計已經被明軍消滅了,他鼻孔裡出了口氣,收起千里鏡,發令道:“是大明水師!繼續追擊!至少奪一條船過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1

第1315章 水師西化之路

  西班牙阿爾瓦公爵僅僅率領旗艦聖菲力浦號和另一艘戰艦聖卡洛斯號,沖出了阻攔,剩下十八艘戰艦全部陷入呂宋海船的包圍之中。

  在幾百條福船的圍攻下,剩下的船隻已經沒有希望,幾條小一些的快速淪陷,緊接著千噸大艦聖安娜號率先投降。

  其它的船隻看見旗艦逃走,聖安娜投降,抵抗意志迅速瓦解,一面面白起從,船上掛起,結束了無謂的抵抗。

  歡呼聲從聖安娜號開始,蔓延到各艘海船上,甲板上的水手,紛紛揮舞起手裡的兵器,呼喊著發洩心中的喜悅。

  擊敗了西班牙人,呂宋的商路又將恢復通暢,這裡將再次成為他們的天堂。

  在南洋勢力最強的兩大西夷,西班牙和荷蘭都被擊敗,這時東方世界從西方殖民者手中,重新奪回了東方的海洋霸權。

  可以說,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縱橫海上二百餘年的西班牙,在東方又遭受了一次慘重的失敗。

  西歐豪強並起,群雄逐鹿,西班牙敗於英國之手,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元氣,拼湊出這麼一隻艦隊,眼下一場大戰,近些年的心血可以說全部白費,徹底斷絕了西班牙重新崛起的可能。

  失去呂宋這個貿易據點,西班牙又經歷這一次慘敗後,勢力將徹底退出遠東,整個西班牙帝國的經濟將缺失關鍵的一環,遭受巨大的重創。

  西班牙將失去與東方貿易的機會,美洲的白銀只會造成西班牙帝國的通貨膨脹,以及西班牙貨幣比索的貶值,加速這個大帝國的衰亡。

  兩艘大艦剛沖出阻攔沒多久,阿爾瓦公爵已經決定,只要逃回蘇祿島後,立刻帶著剩下船隻,橫穿太平洋,返回中美洲的總督區,避免遠東艦隊的全軍覆滅,給西班牙到來沉重的打擊。

  然而就在這時,前面忽然出現了十五艘明朝的巨艦。

  “司令官閣下快看!”身邊的西班牙人,急聲呼喊。

  阿爾瓦公爵還沒喘口氣,便見遠處出現一片黑影,遠遠看去,似乎是西式戰船,不過他知道,那不可能是西班牙的戰船,因為蘇祿島沒有這麼多戰艦。

  他手有些顫抖的拿起望眼鏡來看,船的樣式是西方的,像是荷蘭人的戰艦,掛的是大白帆,並非竹肋硬帆,但上面的旗幟卻是藍底的日月明旗。

  “是明朝的船!”阿爾瓦公爵聲音顫抖,有些不願意相信。

  周圍的西班牙人頓時面如死灰,這不僅僅是他們逃走的意願落空,而且從明船駛來的方向來看,西班牙人在蘇祿的基地,怕是也不存在了。

  “司令閣下,現在怎麼辦?”舵樓上西班牙的軍官,慌張起來,一個個都沒了主意,只能依靠司令官。

  阿爾瓦公爵能有什麼辦法,對面駛來的不是福船,而是明朝最強的三桅炮船,而有十五艘之多,他們根本沒有實力對抗。

  一時間,他不禁頹然的後退幾步,靠著護欄支撐身體,整個人一下沉默。

  遠東艦隊是西班牙從本土和美洲總督區抽調的精銳,占了西班牙海軍的三成實力,如果全部覆滅,那麼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恐怕都會不穩。

  英國、法國已經在美洲登陸,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必然受到法國、英國、荷蘭這些新興國家的挑戰,但他現在還有什麼辦法?

  他看了看遠處從海面上漏出的白帆,又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已經追上還的鄭成功,艱難的做出了一個另他感到恥辱的決定,“掛白旗投降吧!”

  船上的西班牙人一陣沉默,臉色滿是失落和不安,半晌後才有人開口問道:“司令閣下,向誰投降?現在就降帆停船嗎?”

  前有大明水師的阻擊,後有呂宋水師的追擊,向哪一方投降,也是個問題。

  他們這次是被呂宋擊敗,不過阿爾瓦公爵卻開口說道:“掛白旗,繼續航行,接近明朝海軍後,再降帆向他們投降!”

  既然決定投降,接受了戰敗的事實,阿爾瓦公爵也就冷靜下來,開思考怎麼降低西班牙的損失。

  周圍的人有些不解,這一戰下來,必然會有大批西班牙人落入呂宋的手中,為何反而要向剛來的明朝海軍投降呢?

  阿爾瓦公爵似乎知道他們的意思,頹然的解釋道:“呂宋是明朝的屬國,沒有與我們談判的權力,而且他們不能給西班牙帶來利益,我們需要與明朝和談,以確保西班牙不被逐出明朝的貿易體系。”

  用後世的話來說,現在的明朝就是最大的製造業大國,世界工廠,而且只此一家,幾乎處於壟斷的地位,連個像樣的競爭對手都沒有。

  這種地位,決定了明朝在貿易過程中的主動地位,都是各國來求著明朝讓他們貿易,因為只有明朝才有茶葉、瓷器等物品,別的地方沒的買。

  這種地位保持了千年,到後來英國人自己種茶,西方各國開始仿造中國的瓷器,才使得這一地位逆轉。

  西班牙這個國家擴張的方式很粗暴,靠著美洲白銀暴富,但也正是因為有銀子可以挖,讓西班牙不太重視國內的發展。

  挖銀子簡單,辦實業難,西班牙人抱著金山銀山,自然選擇簡單的來,所以國內的各行各業得反而得不到發展。

  他們缺什麼直接購買消費,跟後世的中東土老財一樣,造成了西班牙的表面繁榮,並沒催生本國的資本萌芽,一旦銀子挖完立刻衰落。

  此時,可以說西班牙國內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產業,所以他們尤其需要從外界進口貨物,來滿足本國的消耗,否則銀子只是石頭,還會造成本國的通貨膨脹。

  西班牙的發展模式,註定了他的曇花一現,註定了會被採用新的拓殖方式的英國趕上。

  呂宋只是大明的屬國,且人口稀少,也不產出什麼貨物,西班牙沒有什麼和呂宋可談的,所以阿爾瓦公爵決定投降明朝,獲取與明朝高層接觸的機會。

  遠處鄭成功的座艦上,負責瞭望士卒忽然大喊道:“國公,西班牙人掛白旗了!”

  鄭成功時刻注意著前面逃走的兩艘戰艦,他從千里鏡中,只見兩艘西班牙的戰船,紛紛掛起了白旗,但是卻沒有降帆,而是繼續向西行駛,臉色不禁一變。

  這兩艘西班牙戰船,分明是去向迎面而來的明朝投降,鄭成功將千里鏡放下,頓時懊惱的一拳砸在圍欄上,“該死的西夷!”

  呂宋國小,人力不足,造船方面也遠遠落後于明朝,而在這將近兩年的海上拉鋸中,鄭成功已經認識到他們在海船與西班牙人的差距,所以呂宋迫切的需要對戰船進行換代,需要更快和火力更強大的戰船。

  只是呂宋國力弱小,沒有能力去大規模的製造西式的戰船,那這幾艘西班牙的千噸級的戰艦,對於呂宋就格外的重要了。

  海面上,兩艘西班牙戰艦,繼續向西航行,呂宋五艘戰船追再後面緊追,但是他們的速度與西班牙船的速度差不多,所以只能眼看這他們向明朝水師投降。

  這一戰,呂宋與大明在一方,呂宋又是大明的屬國,但畢竟不算真正的一家,爭奪戰利品不可避免,兩艘西班牙的戰船落入明朝水師手中,水師沒有再給呂宋的道理,而且明朝水師也很需要這幾艘西班牙戰船。

  大明水師的西化之路,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雖不願意承認,但是西方的戰船,確實已經超過了明朝的戰船。

  福船的特點是平穩,載貨量大,但是在海上作戰,需要的是速度和火炮的優勢,所以同等噸位而言,福船對上西方帆船,並沒有什麼優勢,修長的船身加上多層甲板炮,才是戰船發展的方向。

  在明朝開戰以前,已經有十五艘仿造荷蘭的西式戰船,擊敗荷蘭人之後,明朝又俘獲了十多艘荷蘭船隻,西式戰船的數目超過了三十艘,可以說已經有了一支在南洋,甚至印度洋都無敵的艦隊。

  不過荷蘭人的戰艦,其實也有許多缺點,明朝在仿造中便發現荷蘭艦船的結構並不穩定,速度雖快,但火力配置、龍骨、船板的厚度都有缺陷,但明朝工匠還沒有找到解決的方案。

  荷蘭船隻的缺陷,是為了保持荷蘭在遠洋運輸上的優勢,他們為了能夠擁有更快的速度,運更多的東西,所以在船之結構上動了手腳,犧牲了很多東西,但明朝的水師不需要運送什麼東西,他們的使命就是保護航線和作戰,所以仿造荷蘭船,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西班牙的戰船,特別是一萬二百噸的聖菲力浦號,明朝也十分感興趣。

  前不久明朝水師的兩艘三桅炮船,在婆羅洲西岸巡視,遇見了一艘西班牙的千噸戰船,兩艘對一艘,都沒將對方拿下,其中一艘還受到了重創,所以明朝水師對於西班牙的戰船很感興趣,明軍在俘獲了蘇祿島上的西班牙人後,急著趕來參戰,就是想從呂宋水師手中分一杯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1

第1316章 重商主義時代

  聖菲力浦號和聖卡洛斯號向明朝水師投降,標誌著荷蘭和西班牙的勢力徹底退出南洋,明朝重新獲得東亞地區的海上霸權。

  這場近兩年的海上拉鋸,終於暫時告一段落,南洋被明朝納入勢力範圍,行成貿易上的壟斷,為明朝的發展爭取了廣闊的空間。

  這一戰呂宋國損失不小,不過怎麼說也俘虜了十多艘大船,解除了西班牙對呂宋的威脅,呂宋的商船可以放心出海。

  明朝一邊繳獲了十二艘西班牙戰船,在戰事結束後,一部分戰船返回泗水,保護周圍的漢人聚居點,震懾土人,維護當地的香料貿易,一部分則返回廣州,並將俘虜的阿爾瓦公爵等人送到南京獻俘。

  從明朝禁海,到劉大夏燒毀海圖和檔案開始,明朝對於海洋的探索,就以止步不前,逐漸落後於世界,而這次與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一戰,無疑是明朝涉足海洋之後,從新又與西方站在了同一個起跑線。

  從十五世紀到近代,西方世界的崛起,大概經歷了十五世紀到十七世紀的大航海時代,也就是地理大發現的時代,然後是十七世紀到十八世紀的重商主義殖民時代,最後是十九世紀開始的帝國主義經濟殖民時代。

  十五世紀到十七世紀的大航海時代,各種航海探險活動,實現了地理大發現,正明瞭地圓說,同時找到了通往印度的航路,發現了美洲,使得整個人類對世界和地球的認識產生了飛躍。

  主導這一階段的主要是西班牙和葡萄牙,他們通過大航海,對美洲進行野蠻的掠奪,獲取了極大的財富。

  在這一階段,西方殖民者的殖民方式簡單粗暴,就是為了銀礦、黃金、香料和找到通往中國的航線,這是西方人航海的動力。

  近二百多年後,美洲的銀礦逐漸枯寂,西班牙和葡萄牙開始衰落,從十七世紀到十八世紀,西方進入了重商主義殖民時代。

  因為銀礦的枯竭,也因為後發的國家沒有佔據什麼銀礦和金礦,他們的殖民開始精細起來,開始注重土地的擴張和貿易的發展。

  這一時期,主要的代表是荷蘭、英國。

  當時各國認為在世界貿易中,不可能所有國家同時都有貿易順差,不可能都是出口大於進口。

  從理論上來說,在任一時間點上,黃金和白銀總量是固定的,所以一個國家的收益多,變得富裕,那麼另一個國家就必須付出貧窮的代價,這是重商主義的重要思想。

  這一時期,國家的力量,取決於他在貿易中的順差,即出口額大於進口額,所能獲得的財富,國家積累的金銀越多,就越富強。

  各國為了積蓄財富,紛紛發展對外貿易壟斷,通過提高關稅及其它貿易限制來保護國內市場,並利用殖民地為母國的製造業提供原料和市場。

  在這段時間內,西方各國為了資本的原始積累,大都採取如武裝佔領、海外移民、海盜式的掠奪、欺詐性的貿易、血腥的奴隸買賣等手段,來完成資本主義的積累和蛻變。

  進入十九世紀,殖民地已經被瓜分乾淨,西方各國開始窩裡鬥,帝國主義經濟殖民和自由資本主義應運而生,他們一面保有重商主義的一些特徵,繼續對殖民地和半殖民地進行掠奪,將殖民地和半殖民地,變成自己的商品市場和原料產地,一面主張自由貿易,要求各國開放市場,來追逐最大的利益和獨一無二的世界霸權。

  此時已經是十七世紀中葉,波瀾壯闊的大航海時代已經進入尾聲,西方已經狂飆了兩百多年,好在明朝底蘊雄厚,雖然被掉下近兩百年,但還是勉強趕上了這趟末班車。

  明朝雖然錯過了地裡大發現這個大時代,但是差距並不算大,西方用近兩百年才完成這件事情,主要是他們是一步步的摸索,所以時間用的多,而明朝要完成對世界的認知,有西方人的經驗在前,便不必再用兩百年的時間,或者只需要短短的幾年時間,只需要環球試航成功,就能改變明朝對世界和地球的認知,完成西方用兩百年完成的事情。

  這就像後世中國的工業化和現代化一樣,已經有路可尋,技術都在那裡,速度必然比先行者,快上很多,甚至彎道超車。

  眼下,明朝其實已經不自覺的進入了重商主義時代,而按著重商主義的理論,在任何一個時間點,世界上黃金和白銀等貨幣的總量是固定的,那麼同時參與貿易的國家就不可能同時取得貿易順差,也就是說沒有大家都賺錢的道理,有一國獲利,必然就有一國損失。

  這種“零和博弈”的觀點,本身有很大的局限性,但在眼下這個資本累積的時代,無疑還是適用的。

  千餘年來,中國在這種貿易中,都是只進不出,就是個大金窖、大銀窖,一直都是世界貿易的贏家,而中國確實也做了幾千年的世界中心。

  眼下西方的崛起和興起的重商主義,無疑會對明朝形成挑戰,而在世界貿易中,誰才是獲利的一方,誰能完成資本的累積,就取決於今後一百多年的時間裡,誰能持續保持貿易的順差。

  放眼看去,現在能在這個遊戲中玩一把,能在棋盤上落子的國家,除了大明之外,剩餘的並不多,就只有興起的英、法、荷、西、奧斯曼土耳其、莫臥兒這幾個大國。

  如果再加幾個,或許還沒完成統一的神聖羅馬和日本也還可以勉強算上一個。

  明朝要在這場博弈中,繼續保持世界中心的位置,保持自己在貿易中的順差。

  那麼除了要保持茶葉、瓷器、絲綢等傳統行業的優勢,可以持續出口為明朝賺取白銀之外,還需要有更多的手段,南洋的香料、蔗糖也可以成為明朝的主要商品,而有了商品,還需要龐大的市場。

  要做到這些,明朝就需要一支龐大的水師,來保護香料和甘蔗的產地,來護衛商船的航線,擴大市場和勢力範圍,一直保持自身的優勢,才能從競爭中獲勝。

  明朝的商船已經到了印度,那明朝的水師也需要到達那裡。

  就如同鄭成功預料的一樣,一千二百噸級的聖菲力浦號和另一艘千噸級的聖卡洛斯號向明軍投降之後,明軍水師並沒有分給呂宋的意思,而是直接拖到了瓊州船廠。

  有幾年前那次對荷蘭商船拆解的經驗,這一次水師方面上告朝廷之後,工部立刻就派了大匠師和官員過來。

  這艘船如果在呂宋手中,不過是增加呂宋水師一時之力,但在明朝手中就不一樣了。

  十二月底,工部右侍郎宋應升,便帶著大批的匠師還有工部官員,從南京趕到瓊州船廠。

  這裡是明朝最大的造船工坊之一,每年都有近百艘海船下水,而且多是仿造荷蘭人的商船,已經很少制造福船,廣南海商下的訂單,船場坐都做不過來。

  十二月的氣候,北邊已經覆蓋一層白雪,但瓊州依然溫暖如秋。

  瓊州經過十年的開發,雖然還有許多問題,比如黎漢之間的矛盾,但整體而言,還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當初被安置於此的揚州人,一部分已經遷回揚州,不過大部分卻都紮根於此。

  “宋大人,兩艘巨艦都已經上了船臺,工匠們將會把船隻拆解,畫好圖紙之後,再裝回來!”陪同宋應升的是四海商號的馮應升,揚州鹽商出身,如今以成為廣南商會的領頭人之一。

  船廠只是四海號的一部分產業,他現在主要從事海外貿易,特意從廣州趕來瓊州陪同宋侍郎視察船廠。

  宋應升領著一群人,站在兩艘被拖到旱地的大船旁,船身被搭起的船塢覆蓋,可以遮風擋雨。

  他聽著馮應昌的解說,看著船身上爬滿了不少工匠,他們正將大艦上的木板,一塊塊的拆下來,然後堆在各處,顯得井然有序,但他看見堆積如山的木材,不禁還是問道:“這麼多木材堆積在一起,想要從新裝回去,很難吧!”

  “確實如此,不過宋大人可以放心,拆之前,每快木板上都被標注了編號,每拆一部分,都有畫師嚴格記錄,就是一枚木釘,都不會錯漏,只要有資料在,再裝回去,絕對沒有問題!”馮應昌自通道。

  他們之前就這樣分解了一條荷蘭船,為了把裡面的結構弄清楚,記錄的卷宗和圖紙,整整堆了一間屋子。

  宋應升點了點頭,拿起旁邊一枚大釘子,上面果然寫有編號。如果資料全的話,確實可以通過編號就知道它該釘在船的哪個位置。

  “好!記錄要盡可能的詳細,圖紙畫好後,要複製多份保存,一份送交南京工部,一份送到廣州軍器監,以免發生意外。”宋應升滿意的點了點頭。

  船隻的肢解和重組,整個過程可以說非常複雜,耗費也多,但有朝廷的支持,這並不算什麼問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2

第1317章 造船行業的發展

  隨著海上貿易的發展,明朝的造船行業也呈現出爆炸的態勢,瓊州、廣州、上海都有大批的船廠存在。

  雲貴的樹木通過珠江和長江水系,被運到海邊,用於製造海船,但就規模而言,瓊州的船廠無疑還是最大的造船工坊。

  瓊山縣是瓊州府的府治所在,位於南渡江下游河口處,北面對著雷州半島,是從廣東登陸瓊州府的第一站。

  四海商號的船廠,就在瓊山縣外,南渡江河口處。

  選擇此地,一是上游砍伐樹木之後,可以順著河水漂下,減少人力的運輸,另一個原因是靠近海岸,無論是新造的船隻出海,還是破損的船隻進行修補,都十分方便。

  因為有這些便利,所以瓊山縣成為了廣南地區,造船的第一大縣。

  不過瓊州府畢竟是一座孤懸於外的海島,島上的人口和物資不及大陸,船廠的發展還是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其中之一,就是工匠的人數,始終擴展不起來。

  現在瓊山縣的人口有三十萬,有四成從事農業,兩成從事魚業,剩下十二萬人口中,大概兩萬多青壯人口,從事造船、伐木等行業。這些人和他們的家眷共計十多萬人,每年的消耗瓊州島根本負擔不起來,許多物資都要從廣東調運,物資和人口的不足,限制了瓊州造船業的發展。

  這次宋應升領隊到瓊山縣來巡視,除了來看俘獲的西班牙戰船之外,主要還是來視察瓊州船廠,來看看他們怎麼運作,學習經驗之後,便要在廣州、上海等地,增設官辦船廠,滿足水師和民間的需要。

  在看完兩艘船隻拆解之後,宋應升十分滿意,“幾年前那艘荷蘭船,讓我朝水師的戰船進步很大,這次希望我們也能有所收穫。”

  馮應昌點了點頭,笑道:“宋大人可以放心,以幾年前相比,我們造船的工匠更多,經驗也更加豐富,一定能將西夷造船的精髓學到手中。”

  “只可惜三寶太監下西洋的卷宗和資料都沒有留下,不然我們造船也不用這樣重新摸索。”宋應升望著船臺上的大艦,感歎了一聲,然後扭頭說道:“走!去看看船廠的其它地方。”

  在鄭和下西洋之後兩百年間,明朝的造船工匠,可以說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斷代,曾經的技術和經驗大多丟失,兩百年前明朝能造成一萬噸的福船,現在卻不可能了,所有的技術都需要從新的積累。

  當下一行人出了船塢,外面是大片的木料場地,水桶粗的圓木被堆積如山,占地有八百餘畝。

  宋應升等人走了一刻鐘左右,才穿過料場來到河邊一處船廠,幾處用磚石壘砌的石牆高高聳立,馮應昌引著宋應升上了石牆,便見附近的石牆足有十多道,每兩道為一組,都是平行的。

  兩道石牆之間隔著大概十丈的距離,石牆下寬上窄又一級級的臺階構成,兩道石牆之間是個“U”行,底部是一條水渠與南渡河相連。

  宋應升站在牆頂,“U”形牆的底層臺階上站著數百人,他們正喊著號子,將一艘受損的西式炮船,拉到兩牆之間船臺。

  “宋大人,這時造船和修補船隻的船臺!”

  宋應升是宋應星的兄長,是明朝最精于製造的人才,他只是往下一看,就明白了這兩座石牆的做用,一艘西式的炮船剛好可以放在兩牆之間,而“U”形牆從底部到頂部的層層臺階,則方便了工匠對船隻的維修和製造。

  他看了看整個船臺,指著遠處的幾面石牆,不禁問道:“都是造西式帆船的麼?”

  這些牆面之間的距離比較窄,石牆又比較高,而福船相對而言船身比較寬,沒有多曾甲板,船也矮上一些,所以宋應星一看就知道不是造福船的。

  馮應昌忙回道:“福船也造,不過不在這裡,這裡主要是造西式帆船。福船速度慢,火炮配備也不多,在南洋航行還可以,一旦過了柔佛(新加坡),進入天竺海,遇見了西夷的戰船,打不過,也跑不了,就十分危險,所以廣州的海商最近下的單子,都是西式的快船。”

  宋應升點了點頭,“那馮老這個船廠造的過來麼?需要些什麼,盡可給朝廷提要求。”

  “哪能造的過來,若是現在下單,最早也要等三年才能拿到船。”

  宋應升有些吃驚,“要這麼久?看來要加緊擴大規模才是。”

  既然造船的缺口這麼大,看來朝廷擴大船廠,增加船廠數量的計畫可以執行了。

  馮應昌搖了搖頭,“宋大人,光擴大規模可不行,主要是有些原料根不上,比如這桐油產量就根不上,所以光擴大船廠的規模,用處並不大。”

  商業社會的變革,就是社會生產方式的改變,趨向於更複雜,更加系統和親密的協作。

  宋應升一聽就明白,就拿簡單的織布來說,傳統的社會自己自足,一個人在家中,就可以完成,並不需要與社會協作,但商業社會中的工坊織布,就需要與各種人和行業發生關係。

  首先得有人種棉花,其次採購原料的需要知道原料價格波動,從哪裡能獲得廉價的原料,降低織布的成本。等布匹織好之後,還要染色,這又需要採購染料,最後銷售時,還需要掌握各地的稅收,海上的氣候等等問題。

  原來一個人就能完成的事情,商業社會需要無數人的精細分工和協作,織一匹布尚且如此,何況是造一艘船。

  這是一個產業網路的問題,而不是一個點的問題。

  這其中的改變,是整個社會和國家的一個升級,國家會變得強大,但是社會也會變得複雜,原來頭疼治頭,腳疼醫腳的處理方式,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再適用了。

  大明的官僚必須也要升級,而王彥關於事務官和政務官的改革,也是為了適應這種變化。

  宋應升沉默了一下,然後微微頷首道:“本官有些明白了,馮老能否給本官整理一份宗卷,本官要進行分析之後,上報朝廷,解決桐油不足的問題。”

  馮應昌自是沒有異議,當下點頭應下。

  在巡視了船廠之後,宋應升在瓊山縣休息了幾日,並依據四海商號提供的卷宗,對於整個造船行業進行分析之後,便寫了一份奏摺上報朝廷。不過他並沒有就此結束此行,而是要完成對瓊州造船工坊的整個產業鏈的視察。

  幾日後,還是在馮應昌的陪同下,他們一行人,沿著南渡江進入瓊州島內部,視察四海商號的林場。

  一路上,宋應升可以看見,不時有上游砍下的樹木,從河水中漂向下游,河流兩岸有不少的山峰都被砍得光禿禿的。

  這種景象讓宋應升皺了下眉頭,他四下張望,卻看見河岸兩邊的山坡上有不少人,正背著一個竹簍,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於是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回大人,那是在種小樹。”旁邊林場的一名頭目解釋道。

  宋應升聞語,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些被砍伐的山頭,其實很有章法,似乎是劃定了區域,有西山坡上已經長出了一人高的小樹,他不禁點點頭,“樹木成長不易,伐完便沒了,你們能想到從新種上樹苗,後人必會給你們一個好的評判。”

  樹木確實成長不易,林場能想到種樹,為長遠計,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另一個主要的原因,來自島上漢黎、漢苗之間的矛盾。

  在瓊州府,漢民主要分佈在北面靠海的沿海平原地區,而少民則居住在海島內部。他們信奉鬼神,散是泛靈教的一種,算是一種原始宗教。這種信仰讓他們相信萬物有靈,覺得漢人對樹木的砍伐,會引起山神的不滿,所以引起了許多衝突。

  明朝新的戶籍制度推廣已經有一段時間,不過具體實行過程中,進展還十分緩慢。有些少民部落生活在山中,有多少人口,明朝都還沒摸清楚,而且這些少民的生存空間,被漢族一步步的擠壓,最後被迫退入山中,矛盾不會輕易消散,要實現國內民族大同和融合,還需要漫長的時間。

  砍伐後重新種植是一種妥協,而且林場也是多交給少民來管理,商號也借此機會,種植更加適合造船的柚木、樟木,從一種粗獷的模式,向精細和持久轉變。

  眾人繼續走了一段路程,被砍伐的山頭便少了一些,不過還是能在林間看見大批的人影,他們大多是少民裝扮,拿著柴刀爬上樹幹,正將一些旁枝砍下來。

  宋應升一看就知道,這是為了讓樹木向上生長,以便生長出更大更直的樹木出來。

  這一次巡視,讓他收穫良多,對於整個造船行業的現狀和流程有了大概的瞭解。

  瓊州的造船行業,經過了十年的發展,流程已經逐漸規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產業鏈。

  造船的龍骨,大多是用雲貴運來的巨木,瓊州則提供一般的木材,桐油則從廣西,以及長江流域各省購買,鐵釘則來自貴州的冶煉作坊,帆布和繩索則來自江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協作網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2

第1318章 獲取據點

  宋應升在瓊州待了半個月之後,才動身前往廣州,不久又去了一趟澳門,為楚王監國給葡萄牙人送了一封書信。誰知在此,他卻得到了一個令他感到意外的消息。

  從寧波港出發,向東航行的宋應星,在到達美洲南部葡萄牙人的據點後,託付一艘將橫穿太平洋前往澳門的葡萄牙商船,帶了一封書信回到大明。

  這封信原本是請澳門的葡萄牙人,轉交到廣州官府,再通過官府的管道交給他,但他到了澳門,卻有幸先拿到了這一封信。

  在信中宋應星十分的焦慮,甚至流露出一絲恐懼,他說按著同行的葡萄牙人的說法,船隊航程才走了三分之一,但是西夷所說種種,基本已經可以驗證,地圓說或許真有其事。

  當船隊穿過赤道,北極星從夜空中消失時,他整個人都險些崩潰,精神上仿佛天塌地陷一般,不敢相信大地真是一個球體。

  儒家傳統的世界觀的崩塌,讓宋應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適應,充滿了焦躁,他原本以為很瞭解這個世界,瞭解天下,可是當突然有一天,他發現過去的一切,都是錯誤的,天下並不是他們理解的樣子時,他對這個世界立刻趕到無比的陌生,甚至感到恐懼。

  寫這封信時,宋應星基本已經接受了西夷的說辭,不過他並沒有就此返航,而是決定繼續航行,前往歐羅巴,再返回大明,完成整個航行。

  這封信對於宋應升衝擊同樣巨大,讓他內心感到十分的不舒服,感到焦躁。

  人總是有一個舒適區存在,習慣於處在自己的舒適區中,宋應星的信無疑打破了宋應升的舒適區,身處的環境一下變得陌生和未知,焦躁再所難免。

  一般人遇見這種情況,決大多數人多會捂住耳朵,死不承認,不願意接受,不願意走出這個舒適區,但還是有那麼一部分人,能夠不斷的走出舒適區,挑戰新的環境,征服新環境。

  始終處於舒適區的人,或者國家,終究會鬥志消磨,落後於人,而勇於挑戰新的環境,人才能進步,才會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在澳門待了一段時間後,宋應升離開廣東,便急忙返回南京,向王彥覆命。

  共治八年,西元1657年,春。

  新年剛過,正是政務堆積的時候,王彥清晨起來,在院子裡活動了一下筋骨,洗了手臉,王妃便讓人將早食端過來。

  王彥草草吃過之後,王妃何枝枝給他批了件披風,他便坐著馬車往內閣而去。

  馬車在覆蓋著薄雪的街道上,留下一道車輪的軌跡,侍衛踩著白雪,不一會兒就到了內閣。

  在門前當值的士卒,看見監國的馬車過來,連忙卸下門檻,馬車直接進入文淵閣內,侍衛拿來小凳擺好,掀起車簾,王彥才捧著一個鏤空的手爐出來。

  “參見監國!”兩名官員知道王彥過來,出來迎接。

  王彥嘴裡哈著白氣,“宋侍郎,錢藩院,陳總裁來了麼?”

  “在議政堂等著哩!”一名官員作揖回道。

  當下王彥便徑直上了二樓,進了議政堂,裡面三人正坐著交談,他們見王彥進來忙起身行禮。

  王彥將暖爐放在了一邊,將披風解下,交給侍衛,然後才又抱著暖爐坐下,“你們也坐,不必拘禮,今天不是正式議事,孤只是向你們瞭解幾件事,好對今年的預議做些調整。”

  幾人聞語坐定,王彥看了下宋應升,隨即問道:“元孔這次廣南巡視,收穫怎麼樣?”

  宋應升忙準備站起來,但王彥卻揮手壓了壓,示意他坐著說,宋應升感歎道:“回稟監國,臣這次感慨良多,對於造船之事,已經做了深入瞭解。現在正在寫一份摺子,過幾日就會交到內閣。”

  王彥點點頭又問道:“孤給葡萄牙人的信,他們怎麼說?”

  宋應升道:“澳門的葡萄牙人說,他們管不到天竺那邊,需要將監國的信轉交國內,請葡萄牙國王定奪。”

  王彥聽了微微皺眉,“元孔覺得葡萄牙人會答應孤的要求麼?”

  宋應升搖了搖頭,“葡萄牙在天竺也有利益,他們在本質上與荷蘭和西班牙一樣,與我朝都屬於競爭的關係。如果他們把據點租給我朝,肯定會影響他們在天竺的貿易,臣以為葡萄牙國王多半不會答應,或許會用托詞搪塞過去。”

  隨著明朝的貿易擴展到天竺和天方地區,明朝迫切需要在天竺,在莫臥兒帝國取得一個泊船的地點,用於明朝商船停泊和補給,並以此為據點從事相關的各種貿易。

  王彥從錦衣衛那兒聽說,葡萄牙人在莫臥兒帝國有阿果、烏策、達曼等多個據點,所以便希望能借用一個,供明朝的商人使用,因此才寫了一封信給葡萄牙人。

  他這個想法有些一廂情願,雖說大明與葡萄牙的關係相對和睦,但畢竟是兩個國家,各自都有各自的利益,不可能損己利人。

  不過葡萄牙不同意,王彥到也不會惱羞成怒將葡萄牙人趕出澳門,他需要留下葡萄牙,來瞭解西方的變化。

  王彥聽後不禁點了點頭,既然葡萄牙人的路走不通,那他就只能想別的辦法,於是看向錢秉鐙道:“錢藩院,同荷蘭和西班牙人談的怎麼樣呢?能不能用俘虜,找荷蘭人在天竺換一個據點。”

  錢秉鐙想了想,“回稟監國,荷蘭人現在自顧不暇,很想贖回戰船和俘虜,我朝提出用俘虜交換一個據點,他們或許真有可能答應!”

  “哦?”王彥疑惑一聲,他費勁心思去找葡萄牙,那邊卻沒有結果,荷蘭人出了什麼問題,居然有可能讓給大明一個據點。

  當下王彥不禁坐正了身子,正色道:“荷蘭人遇見什麼麻煩呢?”

  “聽說是荷蘭人將天竺的兵馬抽調到麻六甲後,造成了他們在天竺的據點空虛,英吉利國乘虛而入,正在搶奪荷蘭在天竺的據點,所以荷蘭人急著想要與我朝和談,贖回俘虜去抵抗英吉利人。”

  王彥聽後不禁用手摸摸了額下的短須,眼睛轉了下,開口說道:“同荷蘭的談判要快點進行,不過條件可以提的多一些。如果他們答應的爽快,那就把俘虜還給他們,如果他們不同意,那談判就不用繼續了。”

  “臣知道了!”錢秉鐙當即說道:“等會兒臣就讓人召荷蘭使者到理藩院商談。”

  王彥微微頷首,想了一下,又補充道:“荷蘭人狡詐,屢次毀約,談判時要防著點,必須先拿到據點,再放人。”

  “是,臣明白。”

  王彥隨即又問道:“同西班牙那個公爵談的怎麼樣呢?”

  錢秉鐙道,“各項條款基本已經定下,眼下正在商談我朝銀元和西班牙銀元(比索)之間的兌換比率問題。這件事一旦定下,條約就可以敲定,只等西班牙國王簽署,就能執行。”

  王彥看向陳永華,“複甫,五德號給的兌換比率是多少?”

  明朝推行新的貨幣政策之後,對外貿易中,原則上必須要用五德號的銀元結算,國內也在慢慢禁止金銀的流通。

  陳永華聞語,忙說道:“回稟監國,五德號給理藩院的建議是一比四的兌換比率。”

  王彥聽了一驚,“一兩的銀幣換西班牙四個銀元,他們會接受麼?”

  陳永華道:“監國放心,從葡萄牙人那裡得到消息,西班牙國內物資匱乏,物價飛漲,四個西班牙銀元還買不到一石糧食,而我朝一石糧食,在一兩二錢左右,這個比率是根據物價來議定,合情合理,西班牙人不會有異議。”

  這些問題,王彥只是知道個大概,不是太懂,他準備抽個時間研究之後,再瞭解一下這個問題。

  當下王彥點了點頭,又看回錢秉鐙道:“錢藩院,稍後你寫一份摺子,將我朝與荷蘭、西班牙談判的具體情況和細節交到內閣來,讓幾位閣臣有個瞭解。”

  錢秉鐙點了點頭,拱手稱是,王彥這才問起另一件大事,“複甫,五德號對於金國的行動,是不是快要收網呢?”

  對於金國棉價的炒作,已經有一年的時間,王彥估計國內的棉商、布商也有些撐不住了。

  陳永華笑了笑,“回稟殿下,是快收網了。不過還有一段時間,五德號準備讓金國將新一季的棉花種下去之後,然後再展開行動。”

  新一季的棉花種下,到是候棉價一跌,金國想改種也來不及,王彥嘴角一笑,內心有些得意,看來離他的統一大業,已經不遠了。

  商議完這幾件事,今年新年預議的方向,也就出來了。

  總結起來,就是兩件比較大的事情,第一件是準備征伐金國,完成大明朝的統一大業,第二件事就是順應海商的要求,將貿易範圍擴展到莫臥兒,建立穩固的據點,以保障明朝海商,在莫臥兒的權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2:02

第1319章 監察錢莊

  王彥從幾人口中瞭解這幾件事情後,心中對今後幾年的執政方向,已經有了個底數,知道大明朝未來幾年,應該做些什麼事情了。

  這就是中央集權政府的一個巨大優勢,一旦決定去做什麼,那麼整個大明的資源,就會向一方面傾斜,促成國策的執行和成功。

  這其中雖然可能造成發展的不均衡和資源的浪費,可做起事情來,卻十分的高效,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大明的國策。

  大統一的中央集權政權,要是不幹事,腐朽的速度必然驚人,高度的集權,必然會帶來高度的腐敗,可要是中央集權政權,有雄心,有魄力,想要成就一番功業,那它展現出來的實力,絕對是其它政權體制,望塵莫及的。

  大明朝五年一大議,一年一小議,改變了過去等事來,再去解決的舊官僚作風,而是不斷給內閣和官僚集團,議定新的目標,先於事前的去做許多事情和準備,做到防範于未然。

  在過幾天就是新年預議的時間,王彥心中已經有數,接下來就是與內閣制定出一套具體的預案,等召開預議時在議事堂上提出來。

  王彥掃視了幾人一眼,隨即說道:“孤要瞭解的已經完了,你們有什麼事的,就自便吧。”

  三人隨即站起身來,宋應升和錢秉鐙隨即行禮,“臣先告退!”說完兩人便後退幾步,到了門口,才轉身出去,而陳永華卻並沒告辭離開。

  王彥見他還杵著,正準備起身離開的他又一屁股坐下,疑惑道:“複甫還有何事?”

  五德號的總裁,在大明的官職中,可以說是一個很奇怪的存在。

  嚴格來說五德號並不是朝廷的衙門,而是屬於權貴和大族把持的私有產業。

  它的總裁雖然由朝廷任命,但是人員卻是五德號自己選出來,朝廷並不能指派官員空降五德號任職,總裁的人選必須是五德號自己選出來,朝廷再進行任命,它是一個獨立性很強的存在。

  當然對王彥來說,他對於五德號還是有很大的影響力,畢竟王氏家族在五德號的占股超過兩成,再加上王彥監國的地位,五德號勉強還是在他的控制之中,只是不知道在他之後,五德號這個毒瘤該怎麼辦?

  它的利益網路已經盤根錯節,到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步,最關鍵的是它與明朝的經濟綁在了一起,可以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除非有魄力將一切推倒重來,否則它就會一直存在。

  陳永華笑著拱手行禮道:“回稟監國,臣確有一事,向監國稟報。”

  王彥伸手讓他坐下,他有些拿不准五德號,“哦,什麼事情?複甫直說。”

  “監國,是關於日本國的事情。”陳永華重新坐下之後,繼續說道:“近幾年來,日本白銀和黃金大量外流,南部幾藩受到極大的衝擊,造成了日本國內的動盪,治安惡化。德川幕府和南部的薩摩、長州、肥前、土佐等藩的財政都不樂觀,我們五德號是否能給他們借一些銀錢,幫助日本國維持國內穩定,也保證我朝在日本國的貿易穩定。”

  王彥手指在座椅上敲擊了幾下,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他腦中快速分析五德號的意圖所在。

  作為大明朝的監國,掌控天下大局,用日理萬機來形容王彥的生活一點也不為過,整個大明朝萬里疆土,每天送上來的奏摺,即便有內閣幫助處理,事物依然繁雜。

  這並不是王彥要攬權,而是明朝的監督體制還不完善,沒有一套約束官僚集團的監察制度出來,而百姓在面對官僚集團時,處於絕對的弱勢,所以他這個位置上,必須要替皇帝和天下百姓,來防止手下的官僚亂來,在一定程度上保護百姓的利益不被過度損害,防止朝中各黨走上東林黨的老路。

  官僚集團代表的士紳階層和興起的商賈階層的利益,王彥則在他們與百姓之間,起到一個調節兩者矛盾的作用,為天下做事,這是他合法性的來源。

  從上次的危機之後,王彥對五德號便十分警惕,但他精力有限,對於國內的情況,尚且不能完全掌控,自然無暇注意日本。

  王彥想了一下會兒,忽然問道:“五德號賬上現銀多麼?”

  上次就是因為五德號給作坊大批放款,造成錢莊現銀緊缺,而工坊受叛亂的影響,失去償還能力之後,五德號冒然終止貸款,並動用官府的管道,進行逼債,造成了大批的作坊因此破產。

  錢莊有個特性,經濟好的時候,就拼命的想把錢借出去,讓別人利用好的形勢,來幫錢莊賺錢,但風聲一旦不對,發現哪家商號經營不善,立刻又會第一個上來催還借款,用句話來解釋,就是“晴天送傘,雨天收傘”。

  江南地區的手工業,以及整個產業鏈,因為那件事都受到了重創,這種損失直到去年才慢慢恢復過來。

  陳永華點點頭,“回稟殿下,近兩年來我朝貿易順利,朝廷賦稅增長,商號也都賺了不少,這些錢大多在五德號和其他幾個錢莊的銀庫內,大概有九千萬兩之多。這些錢放在錢莊,只能發黴,不如借出去,然後收取利息。”

  “九千萬兩?”王彥有些吃驚,不過這些錢估計大多是些商號存在五德號的,並不是五德號所有,要是借出去了收不回,導致五德號倒閉,那事情就大了。

  王彥皺了下眉頭,沉聲道,“這事還需要考慮,錢莊放貸,孤不反對,但是要注意風險。五德號是大明的經濟支柱,孤希望你們不要因為那點利息,忘記了五德號的責任。”

  這兩年明朝經濟發展迅速,貿易基本都是順差,朝廷和各商號雙豐收,五德號的銀子自然水漲船高,許多商號的銀元都放在五德號手中,這便讓五德號想要借雞下蛋,用商號的錢去放貸,然後賺取利息。

  這一點無可厚非,王彥擔心的是五德號太貪心,像上次一樣帳上不留現銀。

  陳永華聽王彥提到責任,知道他對之前五德號的表現,不太滿意,所以對五德號有所警惕,他忙解釋道,“監國,日本國是我朝商品的主要市場之一,如果日本混亂,對我朝也會有所影響,所以給日本國借貸,幫他們穩定局勢,對我朝也是有利的。”

  陳永華見王彥再聽,於是又說道:“臣知道,監國對上次危機中五德號的表現不滿,可是臣以為五德號作為大明經濟的石柱,並沒有救濟經營不良的作坊的義務,五德號必須規避風險,先保護自身,才能起到穩定大明的責任。臣以為五德號屹立不倒,就是對天下盡責了。”

  王彥聞語,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五德號確實有些尾大不掉了。

  從作坊的角度出發,五德號晴天送傘,借貸讓作坊擴張,可當作坊陷入危機後,五德號又雨天收傘,在作坊最需要五德號的銀錢支持時,反而倒逼還債,無疑缺乏道義和人性,但是就伍德號這樣一個大組織和他所承擔的責任來看,他又必須冷酷無情,形成規範。

  不過王彥並不完全認同陳永華的狡辯,當初的情況是五德號過度放款導致的問題,五德號絕對是有責任的。

  王彥盯著陳永華看了半晌,直到後者作揖躬身,將頭埋下去,才沉聲說道:“孤並不反對五德號放款,商號向五德號借款,總比借高利貸好。適當的放貸,也能幫助我朝商業的發展,所以放貸可行,但是五德號應該留足現銀,來應對危機,否則一旦出了問題,便是害人害己。”

  陳永華聽了,忙行禮道:“監國放心,有了上次的教訓,五德號這次一定會留足現銀。”

  王彥冷笑了一聲,“這個五德號說的不算,孤準備找幾個懂得錢莊運作的人員或者禦史,定期對五德號的帳目進行監察,並且賦予他們隨時查看五德號銀庫的權力,以確保五德號留有足夠的現銀,沒有濫發銀票。陳總裁對此可有異議?”

  陳永華眉頭緊鎖,估計王彥早想對五德號動手了。

  王氏作為五德號的股東,每年是能夠看到五德號的帳本的,也能和其他股東一起查帳,但那畢竟是自己查自己,而王氏只占兩成股,真查出問題來,也不能主導大局。

  王彥通過朝廷來查五德號,顯然是想錢莊形成規範,給五德號上一把枷鎖,防止五德號亂來。

  陳永華微微皺了下眉頭,他知道王彥這也是為了規避五德號可能發生的危險,可一旦有這麼個爭對錢莊的官府機構出現,那五德號的權利,就會受到消減,行事將受到許多限制。

  “回稟監國,五德號的帳目複雜,查起來耗費時日,影響錢莊的運作,臣以為不如由五德號將每年的帳目整理之後,再交給朝廷。”陳永華低頭說道。

  王彥確實早想對五德號進行監察,“不行,朝廷一定要有監控五德號的權力,帳目要交,查也要查。”說著王彥語氣放緩一些,“當然,只要五德號按著要求,準備好應對危機的現銀,朝廷不會對五德號的經營進行干預,也不會派官員接管五德號。”

  陳永華抬頭看了王彥一眼,又低下頭去,他知道了王彥的決心,恐怕朝廷對五德號的監察,是不可避免,不過好在朝廷不插手五德號內部事務,只是監管,也是為了降低五德號存在的風險。要是朝廷要接管五德號,那他一定不會同意,五德號的股東也不會同意。

  “那臣回去後,就召集各分號的大掌櫃,然後告知股東,配合朝廷的監督。”陳永華妥協道。

  王彥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孤會讓刑部、大理寺、戶部還有都察院的人和五德號進行商議,制定出一套律令來。”

  陳永華自是沒有話說,王彥見此,隨即道:“等朝廷查看五德號的銀庫後,如果確系有九千萬兩存銀,那五德號留足一部分應對危機,剩下的銀子可以用來放貸,朝廷不會干預。”

  “監國,那給日本國借銀之事?”

  王彥捋了捋短須,五德號想借錢給日本,依仗的是大明的實力,不怕日本不還。這麼看來,整個朝廷,其實都被這個五德號給控制了。

  王彥沉思許久,“借可以借,不過保險一點,還是借給德川幕府,至於南部幾藩,最好不要借,或者少借一些。這個風險由五德號自己評估,孤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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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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