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3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6

第250章 名不正言不順

  夜風徐徐,繁星點點,將士們苦戰數月之後,依然不得鬆弛下來。

  月光之下,無數火堆在曠野上升起,驅除四月間夜晚的微寒。將士們每個小旗,圍坐在火堆之旁,一塊塊馬肉在架起的鐵鍋裡,翻滾著,散發出一陣陣肉香。

  遠處被王彥困住的一萬多明軍,聞著香味,臉上滿是羡慕之色,但坐在火堆邊的將士們,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

  白天的興奮過去,一個不爭的事實擺在面前,他們被何騰蛟拒之城外,而且軍中的糧草已經快要耗盡了。

  遠處的明軍將士羡慕他們吃著馬肉,喝著肉湯,卻不知他們心中的憂鬱,他們為國而戰,得勝而歸之後,卻承受著不公正的待遇,心中的失望之情無以復加。

  白天王彥的舉動,提起了將士的士氣,但到夜晚之後,大家靜下心來,想著白天之事,心裡卻只剩下兩個字,心寒。

  王彥帶著幾名護衛,在火堆之間穿過,每經過一個火堆,圍坐在周圍將士便起身輕喚一聲“國公”,王彥亦揮揮手,意示大家坐下,接著烤火吃肉。

  七萬大軍,遍佈在營寨內外,王彥一路巡視,看著將士臉上的迷茫之色,心情不驚沉重起來。

  這時王彥已經沒有繼續巡視的心思,而是急步走回大帳,他邊走,邊對身邊的謝曠道:“道武,去請堵撫台到本督大帳中來。”

  “諾~”謝曠抱拳一禮,便轉身離開。

  王彥回到帳內,在其中來回踱步起來,大軍得勝而回,本是天大的好處,但現在卻因為何騰蛟搶功,使得將士們士氣低迷起來。

  王彥手下的將士,好不容易打出了精神,打出了傲氣,但如果王彥這次處理不當,這些珍貴的東西,立馬就會煙消雲散。

  “國公喚我何事?”在王彥憂鬱之時,堵胤錫已經被謝曠帶到帳外。

  王彥見此,連忙讓他們進來,然後拉著堵胤錫之手,讓他座定,才開口說道:“大軍糧草將盡,我派往南方購糧之人,又沒有消息傳回,之前屯在嶽州的糧草都放在城中,何騰蛟欲以此來威脅,讓我服軟,堵撫台以為我該如何應對?”

  堵胤錫與何騰蛟也不對付,無論在政治主張,還是治理地方上,兩人都南轅北轍,堵胤錫堅持聯順抗虜,甚至有意與四川張獻忠接觸,聯合所以漢族勢力一起對抗強清,而何騰蛟卻覺得農民軍乃是流寇,野性難馴,不值得信任和依靠。

  在地方上,堵胤錫認為要輕徭薄賦,收攏人心,而何騰蛟卻急欲組建新軍,加重田賦來獲取餉銀。

  堵胤錫為湖南巡撫,他與總督何騰蛟處處不合,但他同王彥一樣,都不想與何騰蛟發生內鬥,從而使虎視在側的清兵,坐收漁利。

  為了避開與何騰蛟正面衝突,所以他很少待在長沙,而是一直在常德府主持政務。

  這次王彥與何騰蛟的衝突,使他也十分惱怒,他沉吟片刻後,才開口回道:“此事是何督師不對,但我希望國公能忍耐下來,切不可做出同室操戈之事。”

  堵胤錫的態度在王彥的意料之中,如果堵胤錫要與何騰蛟鬥,也不會忍到現在,“堵撫台,此事就算我能忍下,但大軍卻不能留在這裡幹耗啊~他何騰蛟不出一兵一足,就想來搶我數萬將士拼死掙下的功勞,還奪了我屯在嶽州的糧草,是不是欺人太甚呢?”

  王彥與何騰蛟就這麼在嶽州城下對持,對大明江山將沒有一絲好處,堵胤錫這時臉色一沉,不禁站起身來,微微長歎道:“唉~國公如果信得過我,我願意去城內走一趟,為國公談談條件。”

  “堵撫台與本督並肩作戰,本督怎麼會信不過了。”王彥聞言,執其手,微笑道:“既如此,彥就有勞堵撫台走一趟了。”

  堵胤錫點點頭,“那我這就前去準備,只是國公的要求,卻需要先告知於我,我才好同何騰蛟商談。”

  “堵撫台可以告知何騰蛟,重奪嶽州的功勞,本督可以讓給他,但岳州一戰中,戰死的兩萬餘青壯,必須由他來進行撫恤,而且還要給嶽州免賦三年。”王彥邊說邊注意堵胤錫表情的變化,見他點了點頭,才接著道:“除此之外,何騰蛟必需將嶽州城內的糧草歸還於我,另外荊州之地,以及今後本督所打下的湖北州縣,都由本督暫時管理,另外再讓他拿一百萬兩白銀,作為本督大軍的開拔費。”

  王彥說完,堵胤錫臉上卻面露難色,但他卻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微微點頭,便告辭離去。

  待其離開大帳後,謝曠不禁問道:“國公的條件,何騰蛟會答應嗎?”

  王彥回到座位上,冷笑一聲,“何騰蛟,見利而忘義之輩也!他見堵撫台入城,只以為本督已經服軟,自然不會答應這樣的條件。以他的本性,重奪嶽州的功勞豈會讓他滿足,他必然會提出更多要求。”

  謝曠聞言,臉上不禁一陣疑惑,“如此說來,堵撫台此去,豈不註定失敗,那國公為何還要讓他入城呢?”

  王彥聞語,沉默片刻後才解釋道:“本督雖是朝廷國公,但實職卻是廣東都督總鎮,並沒節制湖廣之權,如果本督要插手湖廣事務,名不正言不順也!堵撫台為湖南巡撫,如果由他來主持湖南之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本督讓他入城,只是讓他徹底看清何騰蛟的面目,使他二人徹底決裂。”

  謝曠聞語,臉色不驚一變,但遂即又立馬恢復過來。

  這時衛士卻忽然引著一人來到帳外求見,王彥讓其進帳,那人進來立馬單膝拜道:“卑職燕岱拜見楚國公,這是我家大人讓卑職冒死帶給國公是書信。”

  謝曠見此,連忙接過燕岱舉過頭頂的書信,然後遞給王彥。

  王彥先是一揮手,讓燕岱站起身來,而後將書信打開來看,眼中不禁寒光閃閃,臉色立馬陰沉下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6

第251章 得一州而失三湘

  嶽州城內,堵胤錫並沒有見到何騰蛟,而是傅上瑞與他相談。

  搶人戰功,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之事,而且談判之事,條件不明,自然要先讓屬下摸清底牌。

  嶽州府衙的偏殿內,堵胤錫說完王彥的條件,等待傅上瑞的回復,但傅上瑞卻擔起桌邊茶杯,悠悠說道:“堵撫台連日征戰,想必也十分疲乏了,依本官看,今日便到此處,我們明日再談吧~”

  堵胤錫看其端起茶杯,心裡便一陣火起,現在聽他之言,臉上立馬露出不快之色,這搶功之事,本就是何騰蛟不厚道,王彥願意談,就已經是莫大的忍讓,可傅上瑞居然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著實讓人氣憤。

  “傅大人,本撫受楚國公之托,不敢怠慢,就算本撫願意等,城外七萬大軍可等不得。”堵胤錫冷聲道。

  傅上瑞想端茶送客,但堵胤錫惱怒之下,卻完全無視他的舉動,全當做什麼也沒看見。

  這時傅上瑞只得有些尷尬的將茶杯放下,而後哈哈一笑,化解他的尷尬道:“堵撫台的意思,本官知曉,但此事關係甚大,本官總得與何督師商談一下,對吧~”

  堵胤錫聞語,黑臉道:“本撫可以給何督師一些時間,讓你們好好考慮楚國公的條件,但傅大人必須先將楚國公的糧草運到城外,讓大軍有糧可食。”

  糧草之事,可是何騰蛟手中最重要的砝碼,傅上瑞怎麼可能同意,他臉上一陣不自然,“這個嗎?本官也不能做主啊~其實楚國公手下,多是流寇出身,這些人不僅逼死了毅宗皇帝,毀了我大明江山,而且多是反復無常之輩,就算餓死也是應該,堵撫台何必在意他們呢?”

  “天子早就定下聯順抗清之策,順軍既然已經改編為明軍,那就是我大明朝的軍隊,傅大人如此言詞,不僅壞我抗清大業,而且還是在質疑陛下之決策。若再出此言,本撫必定參你。”堵胤錫怒道:“今日你莫要說其他之言,糧草本就是國公所籌,你送出城外合情合理,本撫勸你不要將事情做得太過,不然將來不好收拾,可不是你能夠承擔。若你們有意挑起事端,致使同室操戈,本撫就算頭頂烏沙不要,也要參倒你等。”

  傅上瑞被堵胤錫一陣怒吼,心裡也十分不快,他不再虛偽的好言安撫,而自持有糧草在手,穩壓王彥,“堵撫台,本官與何督師,可都是為了朝廷,即便你們不理解,也沒有關係。闖逆反復無常,如今得了戰功,獲得高位,若其複叛,那該如何?這大明朝的軍隊,就不應該掌握在他們的手中,也不能給他們太高的官爵,朝廷的大局,還得我們文臣來掌控,本官的意思,堵撫台可明白?”

  “傅大人的意思是重奪嶽州的功勞還不夠,何督師還想要其他的功勞?”堵胤錫聽了傅上瑞的話,覺得他簡直無恥至極,於是起身說道:“本撫做不了這樣的主,讓傅大人失望了。”

  “沒關係,堵撫台可以轉告楚國公,他什麼時候想清楚,什麼時候決定了,我們再來商談。”傅上瑞陰冷道:“不過,在此之前,這嶽州的糧食,可就~”

  堵胤錫這時已經氣得不行,他看著傅上瑞的嘴臉,真是恨不得老拳相向,但他最後卻忍了下來,一拂衣袖,便離開了偏殿。

  待堵胤錫離去,何騰蛟卻從偏廳後的小屋內出來,臉上略帶責備的道:“禧徵怎麼讓他走呢?”

  傅上瑞知他之意,先讓何騰蛟坐下,才笑著解釋道:“督師不必擔心,那王彥既然讓堵胤錫與我們商談,便表示他已有服軟之意。這商談嘛~自然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下官之所以態度這麼強硬,便是為了接下來能為督師談一個好條件。”

  何騰蛟聞語,微微思考,發現傅上瑞之言有理,臉色才舒緩起來。

  城外,堵胤錫面色憂鬱的走到帳前。

  他進得帳來,發現王彥的臉色比他還要難看,以為是王彥知道他談判失敗,於是心裡不禁有些愧疚,連忙作揖一禮:“國公,何騰蛟和傅上瑞所圖甚多,談判失敗了。”

  王彥聞語,見堵胤錫滿臉愧疚,不禁安慰道:“此事都是何騰蛟之過,與堵撫台無關,沒有談成也沒有關係,撫台不必自責。”

  堵胤錫聞語,卻憂心道:“可是事情終歸沒有解決,大軍無糧,可怎麼辦呢?”

  王彥冷冷一笑,“本督已經開出條件,做出讓步,但何騰蛟卻貪得無厭,那就不能怪本督了。”

  堵胤錫聞語,不禁大驚失色,連忙勸道:“國公想要攻打嶽州?這可萬萬不行呀~清兵剛退,如果嶽州又發生內亂,豈不是讓清軍得利?”

  “堵撫台不要著急~”王彥見堵胤錫十分激動,連忙先安撫道:“本督沒有攻打嶽州之意,但何騰蛟卻是要置我七萬將士於死地。”

  王彥邊說,邊走到堵胤錫身前,將燕岱所送的信件遞給他,而後憤恨道:“這是吳推官讓屬下冒死送來的書行,他與嚴大人授我之托,南下購糧,可這批錢糧卻全部被何騰蛟扣押在長沙,而吳推官與嚴大人也被軟禁起來。”

  堵胤錫看完書信,也是萬分惱怒,糧草是軍隊的命脈,何騰蛟此舉實在欺人太甚。

  王彥看著堵胤錫道:“堵撫台,菩薩還有三分火氣,本督乃是朝廷國公,多少有些臉面,何騰蛟如此欺我,本督能忍,手下將士也不能忍。本督考慮朝廷大局,不與他兵戎相見,但何騰蛟此人心胸狹隘,好斷無謀,絕非能主持湖廣局勢的大才。這湖廣之地,如果任他折騰下去,最後只能是軍心民心統統丟失乾淨。本督不才,決意推薦堵撫台來主持湖南局勢,撫台以為如何?”

  “這~”堵胤錫聞語,臉上不禁一陣糾結。

  王彥見此加把勁道:“何騰蛟將本督的糧草盡數扣在長沙,本督已經決定率大軍沿著湘水而上,佔據長沙,但本督並非湖廣官員,難免引起湖南官員和朝廷的誤會,所以想請堵撫台以湖南巡撫的名義,接管湖南。到時候,本督將一隻兵馬堵在新牆河一線,將何騰蛟堵嶽州,使他得一州,而失湖南,讓他徹底喪失湖廣的話語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6

第252章 王彥南撤長沙

  何騰蛟發十萬兵馬來嶽州搶功,長沙、辰州、衡州、永州、郴州,已及湘西的幾個宣尉司,屬於何騰蛟的力量便薄弱起來。

  王彥早想插手湖廣事務,但他畢竟沒有名分,現在有堵胤錫在,他便出師有名起來。

  堵胤錫聽完王彥之語,心裡逐漸有些明白,王彥怕是早就預料到談判會破裂,他已經將何騰蛟的舉動算計進來。

  這時堵胤錫心裡不禁一陣思索,他若同意王彥之言,便徹底走到何騰蛟的對面,不過何騰蛟扣下王彥的糧草,即便他不同意,想必王彥還要南下取糧,王彥與何騰蛟的衝突已經無法避免。

  這時他不禁對王彥進兵長沙之舉,提起一絲警惕,怕是他早就看上了他這個湖南巡撫的身份了。

  想到此處,堵胤錫不禁一聲歎息,心裡有些失望,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應承下來,畢竟王彥與何騰蛟相比,無論是能力還是操守,都要強上太多,而且王彥的政治主張,也與他相同,兩人合作能很快將湖廣的亂局理清,然後專心抗清。

  為朝廷,為了遠在福京的天子,堵胤錫決定選擇跟隨王彥南下,並著手以湖南巡撫的名義,掌控湖南。

  堵胤錫的決定在王彥的意料之中,但他很快發現他做錯了一件事。

  戰場上的屢次勝利,使得王彥心氣漸高,開始不將他人放在眼裡。

  堵胤錫能在常德與何騰蛟分庭抗禮,又能在何騰蛟已經得罪大順餘部的情況下,單騎入營,勸說李過歸順大明,其能力,其心智,又豈是隨便可欺之人。

  王彥明銳的感受到堵胤錫臉上流露出的一絲失望之色,他知道他有意利用他的舉動,被堵胤錫察覺了,不過王彥卻沒有解釋,畢竟他所做之事,也都是為了朝廷考慮。

  待堵胤錫離開營帳之後,王彥便讓親衛去招滿大壯來見。

  滿大壯屬於太僕章曠的部曲,如今太僕已經殉國,按理說王彥沒有調動滿大壯的權利,但他卻不能看著一隻擁有數百條戰船的水師,落入何騰蛟手中,所以他務必要將滿部拉攏過來。

  大半個時辰後,滿大壯來到王彥帳中,行禮拜道:“末將拜見國公。”

  王彥見此,連忙起身將他扶起,微笑道:“滿將軍不必多禮,今日本督招滿將軍前來,卻是有件大事相商。”

  滿大壯聞言,連忙抱拳道:“國公有什麼事情,大可直接吩咐末將,末將同手下將士,都願唯國公馬首是瞻。”

  嶽州城外的局勢,明軍諸部將領都是一目了然,王彥與何騰蛟相爭,必然要決個勝負出來,滿大壯自然知道已經到了站隊的關鍵時刻。

  若是以前,滿大壯肯定會選擇站在何騰蛟一邊,但這幾個月以來,他跟隨王彥與清兵做戰,原本令他畏之如虎的清兵,居然也在他手上數次吃癟,使他身上多了一股傲氣,也知道了王彥的厲害。

  如今清兵都已經不被滿大壯看在眼裡,何況是嶽州城內的土雞瓦狗,在他看來,何騰蛟與王彥作對,根本就是老壽星上吊,閑自己命長。

  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滿大壯心裡,他已經與一般明軍不同,自然不會走回頭路,再與何騰蛟手下的土雞瓦狗混在一起,所以他果斷的選擇了站在王彥身後。

  這時王彥見滿大壯表態,心裡十分高興,遂即道:“滿將軍之心,本督以知,今日喚滿將軍來,便是有一事相托。”

  “敢不從命~”滿大壯聞言,肅然抱拳道。

  王彥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將滿大壯拉到帳內懸掛的湖廣地圖旁,指著地圖道:“本督欲會同堵撫台揮師南下,佔據長沙,從而經略三湘之地,但何騰蛟十萬兵馬屯于嶽州卻是個麻煩,本督想讓滿將軍率領麾下戰船,封鎖新牆河一線,將何騰蛟堵在嶽州,使其不能南下,不知滿將軍能否接下這個重任?”

  滿大壯聽了王彥之語,心裡立馬就是一陣讚歎,“何督師想要搶奪楚國公的功勞,可楚國公轉手就要奪下三湘之地,佔據何騰蛟經營日久的老巢,以一城換五府、二司、一衛之地,何督師必然腸子都要悔青了。”

  這時滿大壯心裡不禁慶倖自己選對了隊伍,不過以他手下那點兵馬,想要堵住何騰蛟部十萬眾,卻顯然不太可能。

  王彥看其臉色,遂即笑道:“滿將軍不必擔心,除了將軍麾下兵馬之外,本督再給你補上三千人馬,另外李將軍的忠貞軍也會駐守在新牆河南岸。”

  滿大壯只有兩千人,現在王彥要給他湊足五千之眾,使他立馬喜道:“末將定然不負國公之托。”

  “很好,本督會表奏滿將軍為湖南水師總兵官,再發三月之餉,另外之前的功勞,也一併獎賞。”王彥又拍了拍滿大壯的肩膀道:“好了,滿將軍先退下吧~”

  滿大壯心裡一陣激動,連忙行了一禮,才恭敬的退出大帳。

  將滿大壯的水師握在手中之後,王彥便開始處理拔營之事,首先他便從被繳械的一萬何部官軍之中,挑選三千餘人補充的到滿大壯軍中,然後又挑選了兩千多人補充到後勇軍,剩下的歪瓜裂棗,便直接遣散。

  次日,嶽州城內,何騰蛟與傅上瑞穩坐釣魚臺,以他們的觀察,王彥軍中的料草已經不多,全靠幾千匹死馬支撐,最多四天之內,糧草就會告急,所以他們耐心等待王彥再次派人來進行談判。

  清晨何騰蛟與傅上瑞先後從衙內起來,一名明軍將校便急急忙忙的闖進衙內,他在遠處看見在院內活動的何騰蛟,立馬急步上前,單膝跪地道:“督師~不好了,楚國公撤兵南去矣~”

  何騰蛟聞語,一時間沒有明白,心想,“難道王彥氣不過,決定離開楚地,負氣返回廣東?不對呀~他沒有糧草怎麼回廣東?”

  何騰蛟正納悶之間,忽然腦中蹦出一個念頭,他頓時臉色一白,口中驚呼道:“長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7

第253章 北掃襄陽南收辰衡

  何騰蛟將主力帶到岳州,長沙城中無比空虛,只有裨將龍見明領著兩千老弱把守,王彥兵馬一至,堵胤錫以湖南巡撫的名義,便讓其打開了城門。

  王彥五萬餘人馬,立馬擁入城中。

  在武昌失陷之後,長沙就成了湖廣之地的中心,各府的錢糧,都要轉運到長沙城來進行儲存。

  王彥一入長沙,首先將吳晉錫與嚴起恒解救出來,並找到了被何騰蛟扣押的四十萬擔糧草,他立馬讓人先解壓二十萬擔,分別往荊州和新牆河各十萬擔。

  大軍進城之後,長沙城內的糧庫和府庫也被王彥派遣兵馬駐守,何騰蛟一年來所搜刮的糧草和賦稅都落到了王彥的掌控之中。

  如今清兵已經退回武昌,嶽州又有何騰蛟十萬人馬,王彥也不用擔心勒克德渾,再次進犯。

  這幾個月來大戰連連,清軍前前後後戰死六萬多人,其中滿、蒙、漢三族八旗兵,便死了三萬多人,綠營也被斬殺三萬以上,除此之外,還有被殺散逃亡的綠營兵,恐怕也有數萬之眾,清軍在湖廣已經完全處於劣勢,只能龜縮在武昌一帶。

  王彥來到長沙,大軍終於安穩下來,於是之前的戰功就必須獎賞,他早以寫下奏摺報往福京,但以隆武朝廷的財政狀況,除了能封些官爵之外,肯定半個銅板都拿不出來。

  軍隊的戰力,在於賞罰分明,所以朝廷給不出銀餉,那他就必須自己籌措。

  原本王彥擔心手中深下的六十萬兩白銀不夠獎賞,但長沙府庫內的八十萬兩存銀,卻使他暫時不用為銀錢擔心。

  王彥定的獎賞,八旗人頭一枚十兩,綠營人頭一枚五兩,加上軍官人頭加成,六萬斬獲,一下便花掉五十萬兩,再加上高一功部、滿大壯部、後勇營補發的軍餉,立馬又花掉十萬兩。

  王彥這次沒有動用自己手中的銀錢,而是花的長沙府庫的存銀,他大軍在湖廣作戰,餉銀理當由湖廣地方承擔。

  堵胤錫對此頗有微詞,認為王彥賞賜太厚,但王彥卻堅持按著之前的承諾發放銀餉。

  校場上,五萬餘人馬,整齊排列著,在他們之前,則站著王彥等一眾官員,以及近百位手持功勞簿的書吏,而在他們之旁,則是一箱箱打開的白銀。

  “發餉~”王彥注視著眾軍,大呼一聲,而後一揮手,那一箱箱白銀便被抬到書吏身邊。

  “我俸我餉,民脂民膏。”

  “今得此銀,上保天子,下安黎民。”

  幾萬人馬聞王彥之語,頓時齊聲高呼,然後排成百列,接受賞銀,而每名士卒從書吏手中接過銀錢之後,必定都要高呼一聲:“謝國公爺發餉~”

  五萬跟隨王彥來到長沙的軍卒發完銀餉,駐在荊州和新牆的軍卒,則有黎遂球組織人手將餉銀運過去,再進行發放。

  在王彥於長沙城中,用何騰蛟搜刮的銀錢,犒賞大軍時,位於嶽州城內了何騰蛟已經被氣得吐血暈厥。

  王彥南下長沙,使他之前的謀劃全部落空,比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周瑜還要淒慘,他本是湖廣總督,乃是掌控楚地的封疆大員,現在卻被堵在嶽州之地,儼然城了一個小小的知府,更加可怕的是還要面對武昌清軍的威脅,他心中真是羞怒到了極點。

  這時何騰蛟已經毫無辦法,本是要壓制王彥,卻被王彥壓制,他幾番欲帶兵返回長沙,都被新牆河境內的滿大壯、李過給擋了下來。

  嶽州之地,可養不了十萬兵,原來是王彥找他談判,現在卻成了何騰蛟一面寫下奏摺,猛參王彥,一面派遣傅上瑞南下長沙,尋求與王彥和解。

  長沙府內,王彥入住長沙以有些時日,今後應該如何行事,怎麼經略楚地,怎麼收復失地,都需要有個規劃,以及大的戰略。

  城門處,一隊騎兵護衛著一方巾道服的中年男子,快速通過城門,然後奔入府衙之中。

  王彥得到通報,早以在府外等候,他見騎兵至立馬幫中年男子牽住韁繩,恭敬地說道:“兄長一路辛苦了。”

  “士衡身為國公,當有威嚴!”中年男子正是王夫之,他被王彥從荊州請到長沙,幫他參贊政事。

  “兄長面前,彥豈敢托大。”王彥笑著,伸手請王夫之入府。

  王夫之見此,只得搖搖頭,跟他走進了府衙。

  書房之內,燭火閃動,王彥並沒有多少經營地方的經營,所以有許多事情都要向王夫之請教。

  兩人從民生、賦稅、商貿,不覺間就談到了天下大勢,王夫之道:“天下之事,當論其輕重、大小。七國時,勢莫強于秦,蘇季子合六國以拒之,得安者十五年;後秦日夜攻韓、魏而齊不救,及韓、魏亡而齊、楚亦遂隨之矣。今天下之勢,十之七八以歸清廷,其勢重若泰山,勝於昔日之秦也。而我漢家之內,卻派系複雜,浙東魯藩之弱勝於韓、魏,士衡雖在湖廣取勝,然大局卻未改變也。今魯藩以折于滿清,則福建亦危矣。惜天下之勢,晉滅蜀漢而吳亡,八王自殘而劉石強,元滅金而宋亡益速;古今之勢,大可見矣。”

  王彥聞語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憂鬱道:“局勢已然至此,兄長可有扭轉乾坤之策,可以教彥?”

  王夫之沉吟片刻後道:“方今天下,滿清獨佔七八,然其以異族臨華夏,以小族禦大族,根基不固也。士衡今跨州連郡,坐擁荊楚廣南之地,有雄兵數十萬,足可支撐西南。今清軍主力盡在江南,荊楚之地,北據漢、沔,利盡南海,士衡當北掃襄陽,南收辰、衡,使楚粵相連,而後西聯張獻忠,東聯閩贛,使獻忠攻關中,而士衡下武昌,獵金陵,則鼎足之勢,可成也!”

  王彥聽完,點頭稱:“善!”

  次日王彥隨與堵胤錫相商,傳書湖南各府,命各州縣長官,前來長沙聽命,而後令高一功,北上荊州,率忠至軍收襄陽之地,又令後勇營,南下辰、衡,使地方歸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7

第254章 民心士心

  幽幽古道,寂靜漫長,兩名頭裹布巾,裝扮普通的女子,在道路兩旁的樹陰下,杵著竹棍,背著包袱,低著頭默默向前趕路。

  這時在她們身後,一陣馬蹄之聲傳來,使得兩女一陣驚慌,她們疾步快行,見路旁正好有個茶棚,便趕緊座了下來。

  “噔噔噔~”的馬蹄聲,蹋在古道上,一隊俱著黃甲的騎兵,從棚前馳騁而過,似乎前方又爆發了什麼緊急的戰事。

  兩女坐在茶棚裡,有些驚魂未定,但店主一家,對於過兵之事,卻似乎習以為常,顯得頗為平靜。

  店家三十來歲,禿禿的腦袋上盤著一根細長辮兒,一個四五歲的小女童,正在一旁自顧自的玩耍,店主的妻子則清洗著蔬菜。

  兩女坐在桌前,四下打量了一下,其中一名年輕些的女子,不禁開口問道:“夫人,大木將軍讓我們到仙霞關等候,可這四處都是清兵,我們要怎麼過關呢?”

  兩名女子正是柳如是與她的貼身小婢小鶯兒,自錢謙益投清以來,柳如是與他的關係便出現了裂痕,錢謙益去北京做清朝的大官之後,柳如是便收到鄭成功的書信,請她入閩好盡弟子之儀。

  時柳如是在常熟,與錢謙益的公子多有矛盾,便匆匆收拾衣物,帶著小婢南行。

  這時柳如是聞小鶯兒之語,眉頭不禁一緊,她們一路行來,沿途已經看見不下十支奔向仙霞關的清軍人馬,他們少者百人,多著數千之眾,顯然是有攻打仙霞關之意,或者已經與福建明軍大戰起來。

  兩個弱女子,在這兵荒馬亂之地,如果沒有人接應,她們如何能通過重兵雲集的仙霞關呢?

  柳如是想到這裡,心裡微微黯然。

  這時店家提著一壺茶水,來到她們桌前,將兩個茶碗沏滿,柳如是見此,微微道:“謝謝店家~”

  店家連連擺手道:“不客氣,不客氣,這是應該的。”

  柳如是看了店家和他的妻女一眼,不禁有些感慨,“這兵荒馬亂的日子,看你們一家三口,真是讓人羡慕啊~”

  店家聞語,看著一旁玩耍的女兒,又看了看洗菜的妻子,臉上漏出愛憐之色,他亦感歎道:“這也是剛安寧了沒幾天,前一陣,有位姓鄭的將軍,在這與清兵大戰,幾萬人馬從白天殺到黑夜,直到是死傷過半,留下萬餘屍體,才無奈退走。”

  柳如是聽他說到這裡,臉色不禁微微一變,但那店家卻沒有察覺,而無奈的歎息一聲,接著說道:“唉~我們這些老百姓,就圖個安穩,看他們爭過來,鬥過去的,就像看戲,不管誰做皇帝,反正日子還是要過的嘛~就在前幾天,就在著仙霞關,從上面抬下來一個人,說原來是明朝的什麼大官,現在又成了清朝的大官~唉~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跟一場夢似的~”

  管仲相齊桓公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對於覺大多數普通百姓而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大明朝給不了他們最基本的生存保障,又如何要求他們相身受儒家教養的士人一樣,為國盡忠呢?何況即便是朝廷大臣,士林鋸子,也投降了清廷,身為一個底層的百姓,他又為什麼不能選擇屈膝而活呢?

  柳如是聽了店家的話,心裡不禁一陣黯然,有志氣的死絕,現在的百姓大多都這般想法吧~

  桌前小鶯兒聽得入神,對店家的話十分感興趣,不禁開口問道:“你知道那個大官叫什麼嗎?”

  店家聞語,卻怎麼也答不出來,“好像叫阮~阮~叫阮~”

  春花秋月,夢一場,功名利祿,夢一場,是非成敗,夢一場,故國明月,夢一場。

  柳如是自然知道店家說的就是阮大鋮,但她心緒以如亂麻,隨放下幾枚銅板,便帶著小鶯兒離開了。

  幾日後,她們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到達仙霞關,多鐸大軍掃蕩浙東之後,便屯兵仙霞關之外,準備一舉掃蕩東南。

  半個月後,柳如是與小鶯兒回到常熟,到家門口正好遇見從北京棄官而歸的錢謙益,四目相對,相視無言。

  錢謙益回到家中,其子便又向錢謙益抱怨,“父親,如今已經是大清的天下,河東夫人卻與您那個抗清的學生通信,甚至離家南去,這不是要害我全家嗎?您看~”

  錢謙益背過身去,歎道:“國破君亡,士大夫尚不能全節,我都當貳臣了,你又何必苛責河東夫人呢?”

  其子聞語,只得失望告退。

  次日清晨,柳如是早起,卻忽聞小鶯兒驚呼“夫人”,於是連忙走到後院門前,卻見站立著一頭戴斗笠,遮著相貌的男子,她不禁疑惑聞道:“這位先生?”

  那男子聞語轉過身來,摘取斗笠,柳如是視之,雙眼立馬一陣朦朧。

  “我是來找牧齋先生的~”來人正是陳子龍,他看見柳如是,心神亦一陣動盪,但卻已經不知該說何言。

  柳如是聞語,連忙小退一步,將陳子龍引入到書房之中。

  錢謙益早以聽得動靜,從書樓走下,看見陳子龍,神情微楞,而後大步迎上來,拱手道:“子龍兄,歡迎之至啊~”

  “牧翁~”陳子龍亦作揖道:“我代表江南複明的義士,也歡迎你歸來。”

  柳如是見此,知道他們有大事要談,隨關閉屋門,退了出去。

  這時錢謙益與陳子龍坐定,陳子龍便開門見山道:“牧翁~想必我的來意,你也該有所瞭解吧。我與吳日生已經拉起了一隻人馬,現在大概有了兩萬多人,軍號振武,就是急缺經費,不知牧翁~”

  蘇州一戰後,太湖義軍奪取了清廷準備運往湖廣的糧草,使得義軍的糧草危機稍解,但數十萬軍民,擠在一個小島上,遲早會消耗一空。

  有軍隊,就得發餉,而太湖義軍卻沒有銀錢的來源,所以陳子龍便不得不出來尋找江南之地,有名望的故人,向他籌措一批銀錢。

  錢謙益聞語,稍作沉吟,便開口說道:“子龍兄,你們能找到我,這讓我十分欣慰。錢的事,你不用擔心,但得給我幾日時間,讓我前去籌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7

第255章 粘杆處初現

  大明傳至弘光朝時,已經是風雨飄搖之態,由於馬阮當權,江南之地又是東林的大本營,所以士紳對於弘光朝廷的所作所為,非議甚多。

  晚明以來江南經濟發達,人文思想興起,甚至還出現了批判儒家,為商人階層代表的李贄,其所著《藏書》、《焚書》,開歷史之先河,這是整個時代,都在變化的預兆。

  彼時一部分士人任然堅持忠孝節義,一部分人則從新思量,君與臣,君與民之間的關係,存在大批覺得朝廷腐敗,君主昏庸,那便隱居於野,不出仕的士人。

  明代傳統的儒家文化,講“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但現在一小部人覺得,朝廷黑暗君主昏庸,那我便辭官歸鄉,選擇不仕,這就與儒家經世治國的思想有些不太一樣了,似乎又追溯到了先秦時代,孟子所言:“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這樣的話,在先秦可以講,但自漢之後,卻就不能隨便亂說了。

  從新審視君臣之間的關係,甚至君與國與天下的關係,這是晚明興起的人文主義思潮,也是東方的文藝復興。

  士人開始質疑君權,各種思想流派的衝擊,必然使得士紳階層,在思想上十分混亂。

  在清軍南下之前,不少人已經感到國有傾覆的危險,時人陸雲龍與有人相談議論時事之際,便曾言:“似乎要敗。”

  不少人,已經看到了大勢,但卻並沒做出什麼挽救之舉,在他們看來,或許滿清此來,不過是王朝更替,更似北魏、遼、金,即便佔據中原,依然要行漢法,學漢字,辦科舉,最後徹底漢化。

  思想上的變化,衝突,使一部分人不在過分看中忠君之事,所以在弘光朝廷驟然土崩瓦解之時,江南之地並沒太過激烈的抵抗。

  一部分文武官員于無奈之中,投靠清廷,以此來企圖保證自己或者家族的既得利益,而另一部分則選擇堅持傳統儒家教導,自裁保持名節。

  滿清入侵之時,正是大明士紳思想混亂之時,而混亂就意味著力量分散。

  南都失陷後,死了一批士人,官職最高者乃東閣大學士,高弘圖,此後剃髮令出,另一部分則恍然大悟,原來滿清不是北魏孝文,不是遼、金,滿清根本就沒打算融入華夏。

  衣冠發服,民族之信仰,一部分覺得大明朝不怎麼好的士紳,這時也挺身站了出來,不惜以血肉之軀,來護衛漢家衣冠。

  江南之人不願剃髮,又死去一大批士紳,其中以嘉定、江陰為最。

  江南士紳之中,還有一批已經剃髮降清的存在,他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或者另有所圖而投降清廷。

  起初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以為投降滿清之後,可以獲取榮華富貴,自身的才能依然能夠在新朝廷之中得到施展,但很快他們便逐漸發現,事情與他們所想,簡直南轅北轍。

  清朝統治江南之後,江南之地出現了很多以“遺民”自居的士人,他們之中沒有剃頭的恐怕絕無僅有,但他們的政治傾向,也都是反清複明的。

  投降清廷的官員之中,這樣複雜的人,也大有人在,他們很快發現,在大明朝時,他們能提不同意見,能罵皇帝、罵大臣,而到了大清,就只能“主子聖明”,“奴才遵命”,“奴才該死”了。

  之前能說的話,不能說了,能寫的字不能寫了,能看的書不能看了,能作的詩不能作了。

  一些對清廷抱有幻想的降臣,這才反應過來,滿清原來是要亡我文化,亡我思想,於是呼,立馬又退隱一批。

  錢謙益無疑是這一批之中,最為典型的代表,他在北京大半年,回來之後,思想上已經發生轉變。

  陳子龍來找他籌措軍餉,這讓他心裡及高興,又有些惶恐,他高興的是,江南的複明勢力願意接受他這個屈膝投降之臣,他惶恐的則是,一旦與清廷作對,他今後就再也不可能安逸的生活。

  錢謙益這樣一個身受儒家教育之人,他有他的小心思,但同樣心中也懷有一份家國情懷。

  彼時,他在清廷之中不得志,辭官回鄉,又有大批的門生故吏,投身到抗清的事業之中,他心中豈會沒有想法。

  錢謙益答應了陳子龍的要求,但兩萬大軍所需要的銀錢,卻不是一個小數目,他一時間也拿不出多少銀子出來。

  待送走陳子龍,約定時日和暗語,再派人來取銀之後,錢謙益獨步走上書樓,他為士林領袖,他好古書、書畫,家中現銀不過,他便只能靠這些事物,來換些銀錢了。

  以前錢謙益是士林領袖,東林鋸子,但如今東林基本煙消雲散,而他昔日的好友,也多憤於他降清之事,與他決裂,他空有寶物,也難以售出。

  這時他忽然想起,他有個弟子,雖然學業不精,但家中卻頗有餘財。

  其實一般的大儒,也多會收一兩個這樣的弟子,畢竟東林鋸子也需要養家,每當手中銀錢緊缺之時,便可賣給那弟子幾副隨手所作的書畫,他能得利,而富家弟子亦能的名,可以混跡于名士之流。

  錢謙益取柳如是時,要為她蓋我聞室,手中無錢,便賣了一幅書畫,給了那弟子,換了五百兩白銀。

  這時錢謙益急欲籌錢,卻又再次將那弟子想起來。

  次日,那位弟子被錢謙益請到府中,他看了幾副錢謙益的書畫,面上卻一陣冷笑,只讓下人那從錢箱之中拿出五十兩白銀,放在桌上,然後故意道:“恩師以前是士林領袖,東南盟主,現在卻是個臭名昭著的罪人,這字畫也就值這麼多了。”

  錢謙益見此,又聽他之言,臉色立馬難看到了極點,心中羞憤之情簡直無以復加。

  要是以前,錢謙益肯定將他直接轟出家門,但現在他卻已經受到過太多辱駡,而且他也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弄來銀錢,於是他只得忍著心中的羞辱,又命人取來幾本古書,以及幾副宋代名畫。

  那弟子看完,微微一笑,最後作價一萬兩白銀,將這些文魁至寶,收入囊中。

  交易完畢,錢謙益惱怒他無禮,也不起身相送,那弟子走到門口,卻突然回頭冷冷一笑,而後才帶著下人離去。

  幾日後,陳子龍所派遣的取銀之人,如約而至,錢謙益與他對了暗號,便要交銀,但正在這時,大批黑衣人卻突然殺出,將錢謙益的院落團團圍住,口中大呼:“粘杆處拿人,抵抗者格殺勿論。”

  那取銀之人見此,立馬大怒,指著錢謙益破口大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7

第256章 洪承疇談楚事

  浙東之地被清兵掃蕩之後,東南抗清的局勢一下便嚴峻起來。

  原本被魯監國牽制的大批清軍,便徹底解放出來,太湖義軍作為在江南複地存在的唯一的複明大軍,便成了清軍重點關注的對象之一。

  隨著大批清兵入駐太湖沿線的湖州、蘇州等地,參與對太湖義軍的封鎖,太湖義軍的處境便越發艱難起來。

  同太湖義軍一樣,在魯王勢力失敗之後,清廷的大軍開始大舉逼近福建,使隆武朝廷深切的體會到了唇亡齒寒之感。

  太湖西山島,義軍基地,義軍首領與天地會骨幹,再次聚集在一起,商討眼下時局。

  在一個泥土堆砌的院牆內,十人便坐在簡單的長條凳上,環境的簡陋,顯示著義軍面臨的窘迫。

  院內十多人,臉上都漏出憂鬱之色,吳易微微一歎,“這樣下去,恐怕要敗了~”

  眾人聞語,卻沒有反駁,顯然心裡都或多或少的贊成吳易的判斷,而且吳易所言要敗,指的顯然不是太湖義軍這麼簡單。

  胡為宗接過話語道:“這半個月來,粘杆處搗毀了我天地會七處分舵,資助義軍的士紳也被大批下獄,對我們打擊可謂巨大。除此之外,一個月前,朝廷在仙霞關外與清兵大戰,但國姓爺並沒有能夠擊退仙霞關外的清兵,朝廷的局勢已經危急起來。另外我們隱藏在清廷內部的密探也傳出消息,清廷以封王相誘,鄭芝龍以有投降之意,也不知朝廷能否應對。”

  對於大明而言,整個東南的局勢,就像一副倒下的多米諾骨牌,魯王一倒下,原本與清廷的微弱平衡,立馬全部崩盤。

  陳子龍看著諸人,遂即道:“今日之事,多鐸重兵壓向福建,而鄭芝龍以生二志,清兵一旦全力進攻,恐怕朝廷立危矣。我振武軍,亦被困在太湖,清兵以有大舉圍剿之意,局面恐將難以支持,更無法為朝廷解憂也!諸位可有策略,助朝廷渡過眼下之危耶?”

  院內諸人聞語,不禁一陣沉吟,半晌後,才有江天一出言道:“末將聽說楚國公在湖廣接連取勝,或許能使清兵從江南抽調兵力支援,如此或許江南的局勢能夠得以稍微緩解。”

  胡為宗聞語,正了正身道:“去歲,國公便有讓天地會進入湖廣發展之意,以便獲取情報,但江南之地,大事連連,天地會入楚之事,就一直拖了下來。現在看來,我等必須儘快與國公聯繫,才有可能解決眼下危機。”

  在太湖義軍,對眼下局勢進行商議之時,多鐸也得到了勒克德渾在湖廣損兵折將的消息。

  如今王彥大軍趁著湖廣清軍龜縮在武昌之際,大軍橫掃湖北,勳陽、襄陽、德安、承天諸府,都已經重新打起明旗,宣佈效忠明朝,而且王彥的大軍,還同霍英山區的蘄黃四十八塞連成一片,儼然已經成為清廷大患。

  多鐸在得知湖北的消息之後,匆匆將軍務交給貝勒博洛,而後急匆匆的趕回江甯與洪承疇進行商議。

  多鐸等滿人將領,雖然打仗十分厲害,但畢竟入關不久,對於華夏大地的地形,山川走向,已經各省的情況,都不瞭解,所以在制定大戰略時,多要問問漢臣的意見。

  洪承疇當年與李闖作戰多年,知道哪裡有山,哪裡有河,哪裡有城關,對於各省地形都了然於胸,堪稱一副活地圖。

  這時洪承疇被刺殺後的傷勢基本恢復,雖說整個人消瘦不少,但已經能夠處理政務。

  他知多鐸回城,隨從城外將他迎回府中,滿人沒有漢人那麼多講究,也不喜歡說什麼虛言和客套之語,多鐸解下頭盔,一邊在屬下的幫助下拖去鎧甲,便一邊開口直接問道:“楚地大敗,勒克德渾損兵折將,如今只剩武昌和黃州兩府之地,其它諸府俱為王彥所有,本王十分擔心王彥攻下武昌,而後順江東下,洪總督可有什麼見解。”

  洪承疇早知多鐸回來之意,隨對身邊下屬使了個眼色,片刻後,那下屬便將一副地圖,懸掛起來。

  “王爺,縱觀往史,凡欲取金陵者,必先占上游之地,反之凡欲守金陵者,亦必據荊襄也。惜苻堅,金兀術,皆因未據上游而敗也。惜晉亡吳,隋亡陳,元亡宋,皆先取荊襄,在下金陵也。”洪承疇指著地圖侃侃而談,“荊楚之地,本以為我聖朝所有,但王彥複荊楚之地,卻使局勢發生變化。”

  多鐸聽著洪承疇之言,看著地圖,若有所思道:“我大清原本戰據荊楚,本王於江南可以任意用兵,現在卻要時刻擔心後路被斷,儼然成了金兀術,而一旦王彥東來,沿途州縣必然複叛,到時候,恐怕十多萬人馬都有可能丟在江南。這就是洪總督,所說的變數吧~”

  “王爺英明~”洪承疇恭維一聲,然後接著道:“除此之外,王彥的舉動,對於鄭芝龍也有影響。”

  “這怎麼說?”多鐸疑惑道。

  洪承疇道:“鄭芝龍此人,本質上不過是一投機的海盜商人,他之前與我朝接觸,但王彥在湖廣大勝的消息傳入閩中之後,他便立馬猶豫起來,如今他見王爺輕易之間,就掃蕩了浙東,便又同意與我朝接觸,其心之反復,著實不可靠也!以其本性,若王彥攻下武昌,則其心恐怕又要改變,所以下官以為,必須要遏制王彥在湖廣的勢頭,甚至必須將他擊敗。”

  多鐸聞語,不禁點了點頭道:“洪總督,可有什麼策略?”

  洪承疇遂即指著地圖道:“王爺可啟奏攝政王,調英親王、平西王,入楚作戰。”

  多鐸聞語,微微猶豫道:“攝政王有意讓英親王會同吳三桂入陝平定賀珍、孫守法之亂,而後入蜀攻滅張獻忠,這突然改變策略,恐怕不妥吧~”

  洪承疇聞語微笑道:“王爺多慮了,賀珍、孫守法之流,才能平平,遣一偏將,足以應對,王彥才是大清心腹之患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7

第257章 八閩氣象

  “咚咚咚~”戰馬在街道上穿過,兩側的百姓驚慌的閃到一旁,口中議論紛紛,“聽說了嗎?前線吃敗仗了,四萬御林軍,回來的還不到一半。”

  “怎麼不知道,城西張舉人家,族裡五十多個後生小子,只活下來七八個,張舉人的長子也死了,現在全族縞素了。”

  “唉~你說大明怎麼就打不過韃子呢?”

  “你不知道吧~這次之所以失敗,都是太師爺不想打,國姓爺是獨木難支,清兵可有二十萬屯在仙霞關了。”

  “太師爺不想打?難道還打算放清兵入閩不成?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可不能瞎說啊~”

  “我侄子在左閣老府上做事,聽說天子已經憂憤成疾了。要說當今天子真是不錯,大臣要建行宮也不許,選妃也不許,與皇后住在那破破爛爛的布政使衙門,整日粗茶淡飯,就為省下錢來,能多練些兵馬同韃子作戰~”

  “可不是嘛~天子的心血就是國姓爺手裡的四萬御林軍,這一戰就死了一半,天子的心裡不知道有多難受了。”

  福京街頭,在紛紛議論聲中,騎兵一路馳騁,最後在行宮前面停下,一員大將見此,連忙上前幫騎兵首領拉著韁繩,急聲道:“國姓爺~你可算來了,陛下與左閣老已經等候多時矣。”

  鄭成功聞語,連忙翻身下馬,他將馬鞭隨手丟給身後衛士,便跟著那大將大步邁進行宮,“元章兄是特意來等候我的麼?”

  將領正是大將王威,他臉上有些沉重,邊走邊道:“陛下心裡著急,我便出來迎迎你,順便給你提個醒,錦衣衛似乎得到消息,清廷以王爵招太師,太師似乎已經動意,國姓爺心裡要有所準備啊~”

  鄭成功聞語,臉上神情不禁一僵,邁動的步子也停了下來,半晌後,他才恢復過來,對王威道:“元章兄放心,我心裡有數了。”

  王威看鄭成功情緒一下低落下來,也不再多說,默默的與他一起走向勤政殿走去。

  大殿裡,隆武帝身著明黃圓領布袍,腰間跨革帶,頭戴翼善冠,顯得頗具威嚴,但有些慘白的臉色,以及簡陋的大殿,都透露著隆武朝廷的窘迫。

  大殿裡,不到十位心腹大臣,垂手分立兩側,眉頭紛紛緊鎖。

  這時隆武帝看見王威與鄭成功來到殿外,遂即開口道:“國姓成功終於來,來來,不必多禮,直接進來便是~”

  鄭成功隨與王威入殿拜見,而後便站到兩側。

  “諸卿都是朕的心腹之臣~”隆武帝見人到齊,目光掃視眾人一眼,開口道:“朕本沒有登臨大寶之心,因諸卿擁戴而在位。朕布袍蔬食,曉夜焦勞,有何人君之樂?只是上為祖宗,下為百姓,汲汲皇皇,不敢頃刻自安,唯恐負諸卿擁戴之初心。去歲鄭太師將朕與諸卿從溫州迎至福京,擁立朕為天子,朕本欲與鄭太師君臣同心,然今太師以非當初之意,似以下定決心,離朕而去也。”

  皇帝雖說得委婉,但在場之人都知皇帝所說何事,鄭成功聽了,便直接出來拜伏于地,“陛下,臣蒙陛下厚愛,賜國姓,改名成功,朝中上下,黎民百姓,皆呼臣為國姓爺,陛下之恩,臣無以為報,只能用盡畢生精力去保衛大明。臣今日向天起誓,必定忠於陛下,至死不渝,若鄭太師降清,臣便與其斷絕一切關係,為大明朝大義滅親!”

  鄭成功說完,便納頭便拜,隆武帝見此,連忙起身,親自將他扶起,感動道:“成功真朕之忠臣也!”

  “陛下~”這時大學士陳子壯出列道:“國姓爺忠心朝廷。福京有國姓爺和王將軍護衛,雖然暫時安全,但鄭太師既然似有二心,這仙霞關便不可不防啊~”

  隆武帝聞語,先讓鄭成功退到一旁,而後自己走回大寶之上,面色沉重地說道:“朕登大位以有一載,未光復祖宗之基業,亦未使百姓安樂。朕每思至此,常感天意使然。陳卿所憂之事,朕心中亦憂,今日朕招卿等前來,也就是想問問諸卿,若鄭太師降清,這福京還守的住嗎?”

  大臣們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仙霞關外,御林軍不僅沒能擊退清兵,還使得自身損失慘重,忠於隆武的軍隊一下減少了一小半,而手握大兵的鄭芝龍卻早已心懷二志,仙霞關的守軍也多聽鄭芝龍的號命。

  鄭成功摔軍同清兵血戰時,關內的鄭彩等部鄭軍,便都沒有派兵支援。

  現在隆武朝廷的命運,其實已經握在了鄭芝龍的手裡,他若不降清,清軍便輕易過不了仙霞關,隆武朝廷就還能在福京延續,但如果他決定降清,那令仙霞守將把關門一開,博洛所領的二十萬清兵,就能一湧而入,直接殺到福京城下。

  此時隆武帝與朝臣,可謂提心吊膽,完全不知道鄭芝龍什麼時候就會與清廷達成條件,然後把福京朝廷賣給清廷。

  “陛下~”左懋第聽完隆武的話,知道辛辛苦苦拉起來的御林軍一下損失過半,對皇帝打擊非常之大,而清兵大軍壓境,身為天子,自身安慰卻掌控在他人之手,亦使皇帝感到悲憤,所以他立馬出列道:“陛下楚國公在湖廣之地大破清兵,贛南的局勢也隨之有所好轉,臣以為陛下大可移駕湖廣,則朝廷之危可解,而陛下亦能一展心中之志,不受束縛也。”

  移駕之事,隆武帝早有籌畫,但卻一直沒有實行,現在左懋第重提,隆武帝卻有些猶豫起來。

  “當初朕欲移駕贛州,是因為東南之地魯藩與鄭氏可互為犄角,如今魯藩以折,閩地以危,朕若離閩,又無人守衛閩地,則八閩士氣盡喪也。”

  鄭成功見皇帝臉上猶豫,且福京確實已經不再安全,遂即再次出列道:“陛下,臣贊成左閣老之言,請陛下移駕湖廣,統籌大局,臣願領麾下兒郎,為陛下守衛八閩之地,必不使清兵占我閩地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7

第258章 鄭芝龍再會清使

  自去歲年底,鄭成功與王威發動兵變,攻擊了鄭芝龍的平國公府邸,鄭芝龍慌忙逃出福京之後,就一直待在鄭氏的老巢安平城。

  此間鄭芝龍雖將兵馬集結于安平,但並沒有殺回福京之意,隆武朝廷見此,連忙下詔安撫,加了幾個鄭氏小輩的官爵,又讓鄭芝龍做了太師,以此希望穩住鄭芝龍。

  三四月間,王彥在湖廣與清兵連連大戰的消息傳入閩中,明軍斬殺清偽王耿仲明、偽公爵沈志祥,奉國將軍愛新覺羅•巴布泰,貝子愛新覺羅•吞齊之事,使得天下震動,原本決定投清的鄭芝龍,不禁猶豫起來。

  鄭芝龍在明清之間左右搖擺,他既沒有倒向清廷,也沒有返回福京,參與朝局,而是駐在安平,擁兵自重,觀望時局。

  時間來到六月,清軍將浙東明軍掃蕩一空,魯監國入海,局勢再次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鄭芝龍眼看清軍大兵壓境,心中天平隨之傾斜,再次與清廷聯絡起來。

  安平城內,博洛所派遣的清廷兵部右侍郎黃熙胤,帶著隨從蘇忠貴再次進入福建,尋鄭芝龍商談條件。

  在書房內,鄭芝龍再次與這位肥頭大耳的清使相談,黃熙胤滿臉微笑,使得那雙本來就小的綠豆小眼,完全被臉上的肥肉,擠壓成一條細線。

  這時他拱手作揖,便笑道:“一官兄,多日不見,我黃某人又不請自來矣~哈哈~”

  黃熙胤臉上的笑容帶著一股得意之色,如果說他第一次與鄭芝龍相見,是他求鄭芝龍投降大清,那麼這次相見,便成了他給鄭芝龍一個機會,可以為大清朝效命。

  鄭芝龍敏銳的感受到黃熙胤在態度上的變化,這讓他心裡一陣不快,臉上神情頓時一僵,但只是一瞬間,他便哈哈大笑的作揖回禮道:“熙胤兄,鄭某是歡迎之至啊~”

  兩人一番客套,各自坐下,黃熙胤便悠悠道:“黃某的來意,想必不用多說了吧~一官兄對於我聖朝所提的條件考慮的如何呢?”

  鄭芝龍聞語,臉色一陣猶豫道:“這個~其它條件都好說,可這生擒隆武帝之事,恐怕不行。熙胤兄也該知道,福京城如今在逆子鄭森和王彥所留大將王元章手中,恐怕不容易實現啊~”

  “一官兄,我大清朝許你閩粵總督,封安平王,一官兄難道不準備為大清朝,盡一份力嗎?”黃熙胤不快道。

  鄭芝龍見此,神色約顯尷尬,“熙胤兄誤會了,鄭某人既然決定歸降大清,怎麼可能不為攝政王效命呢?只是福京城內尚有兩萬多兵馬忠於隆武帝,鄭某人如果揮師攻打,手下將士雖然聽命於我,但難免會多有微詞。”

  黃熙胤聞語,冷眼看了鄭芝龍一眼,“那一官兄準備怎麼辦呢?若沒有功勞,黃某人可不敢保證,一官兄還能位封郡王啊~”

  鄭芝龍聞語,臉色一變,連忙說道:“熙胤兄,我知道貝勒兵馬已經駐紮在仙霞關外,只是山川阻隔,雄關當道,無法逾越。那我便撤去各地駐兵,放大軍入閩,然後曉諭各府、各州準備糧草,以迎貝勒大軍。熙胤兄以為如何?”

  “一官兄的意思是放大清兵入仙霞關,讓貝勒爺領兵直入福京,擒拿隆武?”黃熙胤聽完,眉頭不禁一挑。

  “正是如此也!”鄭芝龍點頭道。

  這時書房外,忽然一陣敲門之聲響起,鄭芝龍聽了,不禁眉頭一皺,他早就吩咐下去,他有要事與貴客商議,任何人不得打擾,怎麼還有人敢來騷擾呢?

  “是誰?”鄭芝龍不禁溫怒道。

  門外敲門的乃是鄭芝豹,他聽到聲音,立馬有些急切地回道:“兄長,是我。大事不好了~隆武帝要移駕湖廣了~”

  書房內,鄭芝龍與黃熙胤聞語,臉色不禁一變,連忙讓鄭芝豹進來,將事情的經過說清楚。

  原來鄭芝龍在朝中安插的密探,將隆武朝廷的決策,全部傳遞了回來。

  黃熙胤聽完,臉上不禁一沉,連忙對鄭氏兄弟道:“一官兄,絕對不能讓隆武帝離開閩地,你趕緊想想辦法。”

  鄭芝龍聽了黃熙胤帶著一絲命令的口氣,心裡十分不快,但他這時卻不得不贊同黃熙胤的話語,絕對不能讓隆武帝離開福京。

  隆武帝對鄭芝龍恨之入骨,這一點鄭芝龍比誰都要清楚,如果隆武帝逃到湖廣,萬一在王彥的輔佐下,振興了大明,那第一個要殺的肯定就是他鄭芝龍。

  而且一旦隆武地離開福建,那鄭芝龍在大明與清廷之間左右搖擺,坐地起價的可能,就立馬不在,他便只剩下降清一路可走。

  “熙胤兄放心,隆武帝離不了福京~”鄭芝龍沉著臉道:“鄭某這就派遣快馬,通報個個關口,將隆武帝堵在福建之內。”

  黃熙胤聞語,卻不太放心道:“隆武帝乃是大明天子,他要過關,要硬闖,你的屬下能阻止嗎?”

  鄭芝龍聽了,不禁一陣沉吟片刻,“這個~那我便讓朝中大臣,聯名反對移駕之事~”

  黃熙胤陰沉的搖了搖頭,而後卻忽然一陣陰笑道:“黃某人到是想出了一條絕妙的好記。”

  六月十二日,隆武帝留鄭成功守福京,他則帶著左懋第等二十余為心腹大臣,以及曾皇后等宮眷,命大將王威領五千忠義營護衛以御駕親征的名義,離開福建,進入江西。

  清晨王威領著兵馬,從行宮之中,接上皇帝和曾皇后,便準備出城,而整個福京的街道兩旁,卻跪滿了士紳、百姓。

  城外,更有從明德、南平、莆田趕過來的士子、鄉民,他們齊聚在城門外,隆武帝與左懋第等人見此,臉色頓時一變。

  若大的福京城,彙集的百姓不計其數,但卻沒有發出一聲聲響,安靜的讓人心裡發慌。

  隆武帝見此,心裡一歎,“眾位這是何意啊?”

  百姓之中,一鬚髮皆白的鄉老,頓時泣聲哭道:“陛下~不能丟下閩人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6:37

第259章 緩民力開商貿

  農曆六月,正是收穫的季節,曠野裡,金黃的稻穗,如海上的波浪,在風中此起彼伏。

  長沙郊外,沿著湘江兩岸,大片的稻田裡,無數農人正在忙碌著收割水稻。

  一條田埂上,王彥與堵胤錫等湖廣官員坐在地上歇息片刻後,又拿起鐮刀加入收割的大軍之中。

  這時一個村婦,帶著幾個小童,抱著陶罐,從遠處走到田地邊,一老農連忙迎上,接過陶罐陶碗,而後對著忙碌的官員喊道:“諸位大人,過來歇一歇,喝碗茶水吧~”

  王彥聞語,麻利點將割倒的稻子抱在一起,然後直起身來,對周的官員道:“大家都辛苦了,先歇息一下~”

  官員都是文人,以勞作為恥,但王彥與堵胤錫佔據長沙以來,卻屢次帶著官員到鄉間視察,親身參與到勞作之中。

  身為堂堂國公的王彥,同身為湖南巡撫的堵胤錫帶頭幫助百姓,其他的官員自然沒有站在一旁看戲的道理。

  此時諸多文官一番勞作之下,自然有些吃不消,但心裡難免也會生出一絲前所未有的感慨。

  王彥與官員齊齊從稻田出來,就在田間作下,那老農便讓婦人為諸位大官倒上茶水。

  王彥一口飲盡,便笑著問道:“老丈,方才我見田中稻子顆粒飽滿,出子極多,以老丈的經驗,今年可算豐年?”

  老丈聞語,連忙道:“這位大人好眼力,今年確實算得上是豐年,不過這都得感謝楚國公和堵撫台,派大兵疏通了水渠,使的天旱的時候,農田能夠引水灌溉,發水的時候又能把水排出,這才有了今年的豐收。”

  堵胤錫聞語笑道:“既然是豐年,那老丈一家今年的日子,可比往年好過一些呢?”

  “好過~好過~”老農聽了忙道:“這也得感謝楚國公和堵撫台,何督師在的時候,即便這般豐年,那也是吃不飽的,現在官府將何督師定下的賦稅改了回來,我們交了官糧,不僅家裡口糧足夠,還約有結餘了。”

  堵胤錫聽完不禁與王彥相視一笑,顯然兩人心中都十分滿意,湖南的民生,能在他們的努力下得到恢復。

  對於王彥而,兩個多月來,他手下人馬得到了休整,而這次夏糧大收,也意味著他手下兵馬能夠得到充足的糧草。

  對於滿清而言,秋高馬肥是最佳的用兵季節,而對王彥來說,只要夏收完城,將禾苗再次種下之後,他便可以起大兵,攻打武昌了。

  喝完茶水,王彥便再次領著眾人,下田勞作,而在這時,在湘水上,幾艘滿載物資的大船,卻在縴夫的拉扯下,吱吱呀呀的逆流而上。

  船上裝的大多都是從安化一帶收來的茶葉,王彥命人將這些茶葉,逆湘水而上,運到衡陽,再用騾馬翻越南嶺,運到廣州再賣給西夷,則獲益可翻兩倍也。

  堵胤錫看著舟船,搖搖晃晃的南去,心中一定感慨:“湖廣之地,若能安穩的讓我等經略兩載,則民力復蘇,錢糧也足也。”

  王彥亦點頭道:“宋高宗曾言,廣南市舶,利入甚厚,提舉官宜得人而久任。庶番商肯來,動得百十萬緡,皆寬民力也。今我朝之局勢,困頓於錢糧,當學宋法也。”

  堵胤錫聞語,感歎道:“三湘之地,物產豐富,國公將物資運往廣南,獲利之厚,遠勝騰蛟所加之田賦,此一舉不僅緩解民力,也使得官府獲利豐厚,實為良策也。”

  “廣南市舶,最需之物資,乃是瓷器、茶葉、絲綢,但隨著北地和江南失陷,瓷器、絲綢的貿易銳減九成不止,廣南貿易量大副下跌,湖南之地,與廣南隔著南嶺,道路不便,瓷器之類不便運輸,但茶葉、絲綢的運輸卻稍微方便一些。”王彥對諸多官員道:“本督欲招募燒瓷的匠人,在廣南擇地開窯,燒制瓷器,而湖南之地,便種茶紡絲,還有鼓勵婦人刺繡,將湘繡發展起來,成為湖南與西夷通商的重要之物。堵撫台與諸位以為如何?”

  “善~”堵胤錫稱讚道:“國公之才,堪比管、伊也。”

  王彥聞言,微微笑道:“既然撫台贊同,那回去之後,便著手準備起來。來,大家割完這塊地,就回去歇息吧~”

  當下王彥便低頭彎腰,麻利的收割起來,一旁早以割完的老農們,則慢慢聚集在稻田之外,看著官老爺們揮汗如雨,臉上都即新奇,心裡又是一陣感動。

  傍晚時分,王彥一行才完成任務,而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在百姓熱切的目光下,跨上馬匹,往長沙城而去。

  沿途的曠野上,到處都是收割後,挑著推著稻穗回打穀場的身影,一幅忙碌豐收的景象。

  一行人看著這發場景,心中都懷著喜悅,而長沙城外的校場,萬馬奔騰的場景,又令他們順軍血脈噴張。

  洞庭湖口一戰,王彥擊敗清兵,繳獲大批戰馬,終於使他將督標親軍,打造成一支騎兵的目標得以實現。

  近萬戰馬,再加上王彥之前的幾千匹,他從中挑選一萬匹好馬,再讓諸部將領挑去一些,剩下的劣馬便交給黎遂球想法出售。

  這兩個月來,袁宗第與王士琇,便每日操練一萬騎兵,使得他們慢慢恢復了一些戰力,但同時消耗也十分驚人。

  在騎兵營地的另一側,則是步軍校場,在王彥一行,從校場之旁走過時,營地裡,幾萬人馬正圍在一起,看著中間場地上,二十個精悍士卒,追逐著一個圓球猛踢,邊上的士卒則不時發出漫天的歡呼之聲。

  進了城門,王彥便與諸多官員分道揚鑣,各自回府歇息。

  王彥來到府前,想著先洗漱一番,以解身上疲乏,但下人卻告知王夫之領著一人,已經在府內等候多時,王彥遂即翻身下馬,大步走入府中。

  在客廳裡,王夫之正陪一男子交談,他們見王彥進來立馬起身,那男子則單膝行禮道:“職下天地會青木堂余太初,奉總舵主之命入楚,有大事告知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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