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5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5

第310章 富起來了

  白天王彥陪著何騰蛟等人,先後交接了銀庫、糧庫、兵器庫,已及個個衙門,將武昌府的一切都交到何騰蛟的手中。

  這使得何騰蛟對王彥的感覺大為改觀,一行人在城內轉了一天,但心情都十分愉快,沒有感到一絲疲乏。

  是夜,王彥住進了巡撫何鳴鑾的家裡,此賊雖已經被殺,但王彥並沒有放過他的家眷,而是讓士卒將他們全部鎖拿起來。

  這時在院子內,幾名士卒正將一個大坑填平,然後再鋪上一層石板,讓人無法輕易看出被挖掘過的痕跡。

  戴之藩等人進得院來,看了忙碌的士卒一眼,便從他們身邊直接走過,去屋裡拜見王彥。

  幾人臉上,都滿帶喜色,王彥見此遂即放下手中書卷,笑問道:“諸位將軍,收穫如何?”

  戴之藩先道:“國公不要武昌府庫,末將還覺得十分可惜,可現在看來,還是國公因明,那些清狗的高官,一個個簡直富得流油,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積攢下巨額的財富!末將奉命搜查圖賴府邸,光白銀就找出五十萬兩,其它黃金、珠寶也有兩大箱,也不知道這狗賊,搶了多少百姓,訛詐了多少士紳!”

  王彥聽了心裡也是一驚,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圖賴此賊,確實貪得無厭!當初本督被困南京,此賊為了抓捕本督,打擊錦衣衛的勢力,縱容手下訛詐南京百姓,短短幾日之間,此賊僅僅收受屬下孝敬,就獲利百萬之巨。本督正是瞭解清狗的貪婪之性,才敢將武昌府庫讓給何騰蛟!”

  “國公爺英明~”戴之藩笑著道:“何騰蛟還以為他占了便宜了,哈哈~”

  王彥亦是一聲輕笑,而後看著另外幾人道:“你們收穫如何?”

  劉芳亮遂即抱拳道:“末將從清廷湖北巡撫家裡抄出白銀三十萬兩,黃金一萬兩。”

  李過緊接著道:“末將從總督府後院抄出白銀四十萬兩,黃金珠寶一箱。”

  “末將從湖北布政史家中抄出白銀三十萬兩~”

  “末將從何鳴鑾家裡挖出白銀三十萬兩~”

  ……

  抄家這種事情,除了戴之藩手生之外,其他如李過等順軍將領,以前每打破一座城池,城中的富戶基本都要被抄一遍,所以經驗十足,做起來那是得心應手,就算銀子藏的再深,也會被他們找出來。

  事實上,一眾人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這次王彥故意用府庫拖住何騰蛟,為他們爭取時間,而他們的收穫,也確實值得王彥所耗費的心思。

  一眾將領,報出一個個數字,多的三四十萬兩,最少的也有五萬兩,王彥身旁的黎遂球,不停拿毛筆記錄著將領報出的數字。

  片刻後,他放下毛筆,拿起紙張看了幾遍,才高興的對王彥說道:“國公,這次光白銀就接近兩百萬兩,黃金珠寶目前還不能折算,但估計至少也得值五十萬兩白銀,這次收穫實在讓人震驚啊!”

  黎遂球為王彥掌管後勤,是眼看著他手中的物資越來越少,很快就要連銀餉都發不出來,現在有了這比錢,他這個後勤大管家,也立馬輕鬆起來。

  一個小小的武昌府,能抄出這麼多銀錢,確實讓人震驚,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武昌是湖廣省城,佟養和命令湖北清兵和官府,向武昌收縮之時,必然在捨棄之地進行一場搜刮。

  中國歷史上,士紳百姓,一直有兩個習慣,一個就是置地,一個就是存錢,這種習慣即便商品經濟發達的今天,也依然是國人的習慣,又錢就買房置業,查出來的貪官污吏,不是幾十處房產,就是家裡藏著幾億現鈔,土老財的本性一點也沒改變。

  田地清兵拿不走,埋在地裡的銀子,卻容易挖出來。清廷的狗官,搶來的這些財物,現在卻全都便宜了王彥。

  眾將聽了黎遂球的話語,心裡頓時一陣歡喜,他們一下就收穫了相當於南明朝廷半年財政收入的財物,如何能不高興?

  這時王彥臉上也滿是歡喜之色,他看了眾人一眼,卻發現少了一人,於是忽然問道:“滿大壯呢?他怎麼沒來?”

  袁宗第聞語笑著道:“國公有所不知,滿將軍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銀錢和珠寶,國公讓我們將財物統統放到他的船上,他現在坐臥不安,根本不敢下船,生怕少了什麼,被國公責怪!”

  眾人聞語,頓時紛紛大笑起來,王彥卻微微搖頭,說道:“他如此小心也好,這兩百多萬兩財物,對本督來說,可謂至關重要,你可以轉告他,留下五十萬兩白銀,剩下的讓他全部運往長沙。本督會讓民夫與他一道返回,替他掩人耳目,一路上絕不能何騰蛟、傅上瑞知曉,我們獲得了兩百多萬兩白銀。”

  滿大壯部在長江之上,而明軍圍困三門,只有北門沒有人馬守衛,所以王彥便讓眾人將財務從北門運出,然後直接裝上戰船,何騰蛟是萬萬想不到這一點。

  “對了,清廷的官員和家眷你們可看管好呢?”王彥交代完銀錢之事,又開始問道。

  戴之藩遂即回道:“國公放心,已經全部押到城外大營之中,派士卒看管起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眼下湖廣之戰還沒有結束,王彥還要揮師北上,迎戰阿濟格、吳三桂,他實在怕何騰蛟知道他從清廷官員身上獲得巨額銀錢的事後,又和他爭吵,甚至用不借兵馬相威脅,要分掉這筆銀兩,所以他一定要確保銀錢之事的隱秘。

  這些清廷官員和家眷,被王彥抄了家,心中必然怨恨,萬一把銀錢的時情傳播出去,卻十分不妙,王彥不想留下隱患,那便索性全部殺掉,而且他也有殺人的藉口。

  這時王彥皺眉思考片刻後道:“之前本督有言再先,三日之內,不降者,屠其三族,本督必須說道做到。明章儘早將他們全部殺掉,圖賴、佟養和的人頭,給本督醃制起來,本督還有大用!”

  殺掉這些人,雖然會給王彥留下凶名,但也有好處,除了能保密銀錢之事外,還能震懾清兵,告訴他們,王彥說一不二,叫你降,你就得降,不降就真的殺你全家。

  戴之藩聞語,不敢質疑,臉上露出一股肅殺之氣,行禮道:“諾~末將明日就去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5

第311章 夫戰,勇氣也

  清晨,王彥來到城牆上,城下三四百滿清官員及家眷,被刀斧手推出來,一個個的砍掉腦袋。

  王彥說話算話,三日不降之人,那是說殺就殺。

  那些家眷沒有在武昌城的清廷官員,也被記錄下來,他們祖籍何處,又有什麼親人,全都打聽清楚,等官軍收復這些地區之後,依然要明正典刑。

  王彥看著一顆顆人頭滾滾落地,心裡沒有驚起一絲波瀾,亂世人心不穩,除了要愛護百姓以收人心之外,同樣要用嚴酷的手段震懾敵人。

  滿清一族不過二十多萬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漢奸太多,王彥將這些人全部殺死,不僅是為了隱瞞銀錢的消息,更是為了震懾那些已經做了漢奸,或是想要做漢奸的人。

  誅殺三族之事,今後將成為一個常態,當然規矩不會定的那麼死,如果其親屬中,有抗清之人,或者從未接受過投清官員的好處,那又另當別論。

  這時,城下除了戴之藩按王彥之命斬殺人頭之外,遠處的明軍大營也在民夫的幫助下,慢慢拆除,接下來的戰鬥,是要對陣天下聞名的吳三桂、阿濟格,而且不用攻城,所以民夫們已經完成他們的使命,馬上就要返回湖南諸府,回去參與秋收。

  阿濟格是老奴的第十二子,多爾袞的胞兄,位封和碩英親王,地位崇高,勇猛善戰,吳三桂也是天下聞名,手下掌握著大明第一強兵關寧鐵騎和薊遼步軍,兩人都不是什麼善茬,必然很難對付。

  王彥站在城牆上,注視著遠方,眼中顯得有些憂鬱,北路十萬清兵,他到底該怎麼對付,才能取得戰役的勝利,他心裡實在沒底。

  這時薑曰廣走到他身旁笑道:“楚國公是擔心擋不住阿濟格嗎?”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清軍善於野戰,騎兵眾多,這次本督要面對十萬清兵精銳,而我軍加上襄陽守軍,才勉強與其數目相當,本督怎麼才能擊敗清兵呢?”

  王彥心中確實十分苦惱,他不得不承認,明軍的野戰能力確實不如清兵,只要阿濟格不犯渾,好好發揮他手上騎兵的作用,王彥的兵馬甚至進不了襄陽城。

  此時,武昌附近,雖然集結了十五六萬明軍,但這次是精銳之間的對決,而且極有可能爆發大規模的野戰,所以王彥必須挑選精銳作戰。

  蘄黃義軍雖然有四五萬人,但畢竟不能算是正規軍,他們連最基本的戰陣都不會列,那在野外根本沒法統一作戰,帶去反而會成為明軍的薄弱點。

  既然武昌已經攻下,蘄黃義軍的使命也就完成,王彥再次贈予他們一批衣甲、兵器,白銀十萬兩,並許落為他們要來朝廷的官職,便讓他們返回英霍山區,繼續堅持抗清鬥爭。

  義軍首領們來武昌城下轉了一圈,加加油,壯壯聲勢,便獲得了不少好處,心裡也自然歡喜。

  姜曰廣很理解王彥心中的憂慮,但這次武昌的勝利,卻給他帶來了信心,所以他的想法比較樂觀。“這次清兵雖然來勢很凶,半個月不到,就攻破了樊城,對我們來說是一次大危機,但同時也是一次機遇,只要國公能把阿濟格打疼,打殘,清廷就不得不重新審視我大明,而國公則可以為朝廷至少贏得一年的喘息之機。”

  “話雖如此,但清軍勢力擺在那裡,談何容易?”王彥回頭注視著薑曰廣說道。

  薑曰廣微微笑道:“國公切不可妄自菲薄,清廷如今佔據之地雖廣,看上去氣勢洶洶,不可抵擋,但實質上已經是強弩之末,後續乏力也!”

  “哦~這是為何?”王彥聞言不禁微微挑眉,而後抱拳一禮道:“還請先生教我!”

  薑曰廣微微用手撫了撫鄂下長須,目光深邃道:“滿清諸部,實力確實強悍,他們彙集在一起,確實難以抵擋,但他太貪心,妄想一舉佔據天下,忘記了他們本身不過是關外小族,卻要蛇吞巨象。他們佔據的地方太大,在關外他們是一支鐵拳,現在卻成了張開的五指,他們的力量已經分散開來。”

  “國公且看,如今天下,清廷四處開戰,從川陝到江南,四處都是戰火,清廷的戰線已經拉到一個極限,他每一處都得放上一些兵馬,兵力已經顯得不足起來。現在清廷除了阿濟格、吳三桂這一支人馬,已經很難從其他地方調出兵力來進攻湖廣。這對國公而言,正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只要能集合力量斷其一指,便能讓清廷損失慘重,放緩對我們的攻勢,不然等清兵將佔據的土地完全消化,就能招募抽掉出更多的力量,國公便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王彥聞語,有些明悟道:“先生的意思是,這次戰鬥,是要我借機消耗清軍的實力,可阿濟格畢竟有十萬人,且都是精銳,本督想取勝,恐怕也十分艱難吧!”

  “兵法雲,夫戰,勇氣也!”薑曰廣搖搖頭道:“國公剛打下武昌,大軍銳氣正盛之時,何懼阿濟格、吳三桂耶?在我看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國公若早些年掌握大權,哪有吳三桂之流豈會囂張至今耶?”

  王彥聞語,心神不禁一振,不管怎麼說,他都必須承認,薑曰廣的話語使他心裡十分受用,或許他真的是太小心了,太畏懼阿濟格、吳三桂了。

  畢竟在王彥還是個書生之時,此二人就成名多時,單騎救父,勇冠三軍的吳三桂甚至還是王彥當年的偶像,而阿濟格則是能夠將李自成逼死的存在,完全不是勒克德渾之流可以比擬,他心中優慮也是正常之事。

  王彥微微笑道:“先生之言,讓我信心大增啊!”

  姜曰廣見王彥情緒轉變,微微點頭:“國公本該如此,今武昌以下,應該感到害怕的是阿濟格、吳三桂。我認為這次作戰,國公就該拿出勝利之師的氣魄,來個先聲奪人,一接戰就要使清軍感到巨大的壓力,不敢輕易交手,反而會使大軍平安進達襄陽。”

  “怎麼先聲奪人?”

  姜曰廣聞語,不禁看向那還未砍完的人頭,說道:“國公不是已經在做了嗎?”

  王彥微微一愣,遂即反應過來,笑道:“既然如此,還請先生為我修書一封,如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6

第312章 北援襄陽

  十萬清兵北來,破樊城圍襄陽,巨大的壓力使得身在武昌的王彥,既不能東下金陵,也無法與萬元吉合擊金聲恒。

  阿濟格、吳三桂,就像抵在王彥背上的一柄利劍,他只有回身一擊,徹底消除背後的隱患,才能進行其他策略。

  雖說王彥入楚以來,一直大勝連連,但他依然還是沒有改變明弱清強的局面,在整個天下大勢上,滿清依然佔有絕對的主動權。

  在攻下武昌的第三天,明軍只是稍微休整,王彥便下令明軍出擊,他麾下五萬人馬,加上馬進忠、郝搖旗、陳友龍、王光恩,共計八萬人馬立刻出動,迅速北上渡過長江沿著漢水進軍。

  幾千艘搜集而來的大小舟船,將一隊隊人馬渡過江去,而後載著輜重進入漢水。

  督標親軍再次成為開路先鋒,袁宗第、王士琇僅用半天時間,便將一萬士卒,兩萬匹戰馬,運達長江北岸,而後縱馬而奔,直接逼近襄陽。

  雖說王彥與揚彥昌說好二十天的時間,必定趕去襄陽,現在過去不過八天,時間還很充裕,但畢竟早一日結束戰事,高一功部的損失就減輕一分,湖廣也就早一日獲得安寧。

  大軍過了長江,進入承天府的地界,王彥督促大軍於後,一萬督標賓士於前,他們逢山開道,遇水架橋,很快就過了權水,也正是從這裡開始,沿途出現一片衰敗的景象。

  袁宗第與王士琇,縱馬進入一個小村落,整個村子已經只剩下殘垣斷壁,在村子中央的曬穀場上,還躺著幾具屍體。

  夏日天氣炎熱,這些百姓的屍體,顯然被殺已經有些時日,他們在烈日的暴曬下早以腐爛,令人作嘔的屍臭味,已及鑽滿了軀殼的蛆蟲,使得戰場老卒,也忍不住翻身下馬,跑到一邊狂嘔起來。

  袁宗第見此,眉頭緊皺,他吩咐士卒趕緊將屍體燒掉,防止發生瘟疫,然後與王士琇領著人退出村子,派遣哨騎四處出擊,往周圍查看。

  不多時,哨騎回來稟報,方圓二十裡,幾乎所有的村子,都被洗劫一空,已經沒有了人的蹤跡。

  “看來揚彥昌說的是實情,清兵為了攻城,四處抓捕百姓做炮灰,只是沒想到清兵會跑這麼遠,盡然都劫到承天府了。”王士琇聞語,皺眉道。

  袁宗第臉上有些沉重道:“是啊~沒想到清軍騎兵的活動範圍居然這麼大,前面也不知有沒有清兵主力,我們是等國公到來,還是接著向襄陽挺進呢?”

  “末將以為還是穩妥一點為好,前面是承天府,我們進入府城等候國公到來,再作決斷,以免中了清軍埋伏,統制以為如何?”

  袁宗第雖是主將,但王士琇乃王彥心腹,所以他很在意王士琇的意見,於是點點頭道:“嗯,那便先去承天府。”

  承天府在漢水東面,一萬督標遂即調轉方向,尋一處水流平緩之處,搭橋過河。

  清軍騎兵肆虐江漢平原,雖說王彥下達了讓各州縣官員收百姓入城,堅守城池的命令,但袁宗第卻不敢確定,承天府是否還在明軍手中。

  在大軍搭設浮橋之時,袁總第便帶著三十名騎士,乘坐小船過河,然後往府城探查。

  按著古制,十裡一長亭,五裡一短亭,唐宋時期文化鼎盛,長亭就成為送別之處的代名詞,基本每一座大城外都會有長亭。

  袁宗第領著三十名騎兵,打馬快行,很快就到了承天府外的十裡長亭,他遠遠看見亭子,又見四周沒人,便領著眾騎士停下,準備歇息片刻,喝上一口水。

  眾人勒住韁繩,便翻身下馬,袁宗第大步走到亭子裡的石凳邊坐下,他接過士卒遞過來的水壺,剛準備喝上一口,心裡卻不禁升起一陣警覺,他凝神靜氣仔細傾聽,周圍除了知了昆蟲的叫聲之外,他分明感受到有許多人刻意壓制的呼吸聲,以及枯枝折斷的響動。

  難道有埋伏?這時他不禁猛然回頭,卻發現聲音並非從他手下那邊發來,於是他雙眼不禁一眯,立馬站起身來,便向戰馬走去。

  一眾剛準備坐下的明軍,見此立馬知道有問題,然而他們剛站起身來,長亭外的一片半人高的雜草裡,就突然發出一聲喊叫,四周草從、道路兩旁的樹林裡,頓時站出來近百人,他們身上都插著樹枝茅草,握著長刀、弓箭,不知道在這裡潛伏了多久。

  袁總第見他們模樣,都是留著髮髻的漢人,但有穿明軍衣甲,也有清軍的盔甲,甚至還有大順軍的藍色衣甲,不過他們衣甲雖然混亂,卻顯然不是清兵,應該是承天府設在城外的潛伏哨。

  甲申年以來,鄂西北一會兒被順軍佔領,一會兒又歸降清廷,現在又從新回到大明,形勢非常混亂。這些人穿各種各樣的衣甲,也就情有可原,只要沒有剃髮,就不是清兵斥候。

  袁宗第見此,遂即放下心來,他正要相問,對方之中卻走出一員小將,大聲喝罵道:“吳狗,放下兵器,小爺饒你們不死!”

  “吳狗?”袁宗第聞語,不禁一愣,但遂即反應過來,他們都頭戴高頂金屬缽盂頭盔,身上盔甲鏗鏘,腰間掛著長刀和弓箭,正宗的明朝正規軍打扮,但偏巧眼下攻打襄陽的吳三桂和他手下的關寧鐵騎,也是差不多著個模樣,所以對方將他們誤認為是漢奸部隊了。

  “呵呵~”袁宗第見此,不禁微微笑道:“這位小兄弟,本將乃~~~”

  袁宗第正要自報名號,那小將見他臉上露出微笑,而且並不丟棄兵器投降,便以為欺他年少,心頭頓時一陣鬧火,彎弓就射。

  袁宗第哪裡料到那小將一言不和,彎弓就射,他口中話語,立馬就被打斷,一旁衛士見此,紛紛大驚失色,但要救也來不及了。

  “當~”的一身響,那枚羽箭一下便射中袁宗第的頭盔,幸得他身為大將,有些功夫,避開了要害,但即便如此,他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放箭就是信號,雙方立馬拔刀、彎弓,頓時就要幹起來,但宗總第頭盔一下被射落下來,剛剛暴起一眾暗哨,看著他頭上同樣的髮髻,卻全部愣了下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6

第313章 高第攔路

  一眾暗哨發現袁宗第一行同樣是束髮的漢家兒郎,頓時便愣了下來,那放箭的小將,更是尷尬異常,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袁宗第等人。

  看那小將自知犯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袁宗第想要發火,卻發怎麼也不出來,不過他也沒給對方什麼好臉色看。

  畢竟身為大將,被一小兒無緣無故射了一箭,還將頭盔射落,怎麼看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且事情傳回軍中,他肯定會被軍中將領調笑。

  此時,袁宗第心裡十分懊惱,想弄死那小將的心思都有,只是他身為大將卻須要有些氣量,而且他不明白對方的身份,王彥又軍紀嚴明,對方只是無心之過,他才不得不忍耐下來。

  當下兩方交談一番,暗哨得知袁宗第的身份,頓時一陣歡呼,然而歡呼到一半,想起剛才的不愉快,卻立馬黯然下來,那小將更是驚得臉色慘白。

  他是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差點射死一員明軍大將,居然把堂堂候爺的頭盔射落下來。

  袁宗第猜測的沒錯,這支人馬果然是承天府城派出來的暗哨,而城內的兵馬,居然是從漢中撤出的賀珍、孫守法部義軍,於是他一面派人返回江邊通知王士琇,一面騎上馬匹與眾人一起先去府城,尋主事官員瞭解情況。

  眾人來到城下,承天府的城門已經被守軍堵死,袁宗第等人只有被吊上城頭,他舉目四望,城牆上光光的一片,看起來好像沒有防備,但靠在牆朵邊,卻有大批握著刀矛弓箭的士卒,以及堆積的滾木礌石。

  承天府是一座中型城市,規模和城池整體遠遠無法與大城相比,古代有規制,北京、金陵作為都城,城樓恢弘壯觀,足有四五層高,而小縣城的城樓就是一間小屋,承天府比縣城高一級,他的城樓有兩層,周長十八裡,城高牆厚,又有漢水環繞作為護城河,算得上一座堅城。

  城樓是將領指揮作戰的地方,袁宗第被帶入其中,只見裡面十分寬敞,周圍掛著幾副地圖,居中擺放這一張桌案,上面居然還有筆墨紙硯,顯得十分雅致,道不像是將領所待之所。

  袁宗第見城樓裡空無一人,不禁回過頭對了小將道:“秦鋒你家大人呢?”

  “呃~”一路上滿懷忐忑的小將,聞袁宗第忽然呼喚,不禁微微一愣,遂即喜道:“將軍稍候,我這就去通告~”

  說完,秦鋒就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城樓,袁宗第見此,微微搖頭,臉上發出一陣輕笑。

  這時在城樓裡轉了一圈,看到出來,清兵顯得攻打過承天府城,而府城的守將居然可以做到臨危不亂,還在城外佈置了暗哨對付清軍的細作,窺一斑而見全豹,光憑這些,守將的能力就有些不凡。

  不多時,秦鋒就把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引進門來,他抬眼看看袁宗第,抱拳行禮道:“將軍就是楚國公帳下督標親衛大將袁宗第?”

  “正是~”袁宗第抱拳回禮,目光微微打量對方,見他一襲紅色紫花錦繡戰袍,腰間吞獸雲錦帶,腰懸寶刀,頭戴束髮紫金冠,唇上蓄有濃須,顯得英武不凡,不禁問道:“將軍何人也?”

  “在下陝西都督同知孫守法也!”原本在四月間,孫守法以秦王之子為“秦王”,自稱為五省總督,但如今他應王彥之邀,退入楚地,加之王彥才只是粵督,他自封的官職自然不能用,遂即報上自己的本職。

  兩人各自報了身份,孫守法見天時已經不早,便提議進到城內,尋間酒樓邊吃邊談。

  袁宗第也感覺腹中有些饑餓,於是贊同道:“也好,就去吃兩杯酒,不過稍等些時候,本將麾下人馬就會趕來府城,還請孫兄派人清理城門,為大軍準備歇息之處。”

  “這是應該之事,我會讓手下人辦妥。”

  當下,兩人出了城樓,沿著馬道下了城牆,果然見士卒已經在清理被磚石、沙土堵死的城門。

  兩人經過街道上,袁宗第則看見四處擺著的拒馬鹿砦,顯然即便城破,守軍也準備與清兵在城內巷戰,而去酒樓的路上,一隊隊士卒往來巡邏,顯得戒備森嚴。

  袁宗第見此,不禁暗暗點頭,這孫守法還是能有能力,值得結交一番。

  一行人來到酒樓,士卒們座大堂,而兩人則來道雅間,邊吃邊聊,很快就熟絡起來。

  袁宗第便問道:“楚國公讓嚴大聯絡孫兄,怎麼不見嚴大人和賀將軍呢?漢中的情況又怎麼樣呢?”

  “我們與嚴大人一起從漢中走上庸古道進至竹山縣,適逢清兵大掠江漢,不少州縣因為守衛薄弱,被清兵輕易攻破。原本我們是要進入襄陽,助高將軍守城,但幾次向襄陽靠攏的過程之中,都因為清兵騎兵的突襲,而被迫退回竹山。”孫守法放下碗筷說道:“嚴大人見援救不成,遂即將大軍分成三股,我守承天府、賀總兵北上守鄖陽,而嚴大人則把守白虎關,盡力把清兵劫掠的範圍,控制在襄陽府,減少對百姓的損害。”

  “至於漢中之地,張獻忠欲得久矣!如今大西軍,正與豪哥在漢中激戰,具體情形,我也並不十分瞭解。”

  袁宗第微微點頭,消化掉孫守法的話語,然後又問道:“我看孫兄在承天府厲兵秣馬,防守完備,連城門都被堵死,可是附近有清兵要攻打承天府嗎?”

  孫守法點點頭,“阿濟格、吳三桂四處派兵抓捕百姓,參與圍攻襄陽,襄陽一府的人力耗盡,便南下大掠承天府,高第現在領著一萬人馬就駐守在北面的宜城,不時派遣人馬南下劫掠,甚至還數次攻打府城,不過好在我們軍民同心,才將清兵打退。”

  “高第駐守宜城?”袁宗第聞語,不禁微微皺眉,“那我軍北上之路,豈不正好被他擋住,看來想要趁著清兵不備,直接殺奔襄陽是不可能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6

第314章 小將爭功

  宜城坐落在夷水之北,臨近漢水之西,在襄陽之南三百余裡,阿濟格讓降將高第駐兵於此,除了劫掠南面的承天府,東面的德安府之外,就是為了防止萬一明軍北上支援襄陽。

  如果明軍要去襄陽,無論走陸路還是乘舟船北上,宜城都是必經之地,當然明軍也可以走其它山道,但如此一來,不僅繞道甚遠,輜重物資也無法運送,會有許多麻煩。

  高第一萬人馬橫在宜城,袁宗第這個先鋒,卻沒有辦法,他冒然出擊只會引起阿濟格、吳三桂的注意,讓清軍提前做好準備,所以他與王士琇、孫守法一商議,遂即決定按著之前的想法,等待王彥會同主力到來,在商議作戰計畫。

  三日後,王彥會同七萬兵馬來到承天府,城內駐紮不了那麼多人馬,他遂即將主營設在漢水東岸,同府城互為犄角,到也不用擔心清兵的襲擊。

  袁宗第早以做好了迎接主力的準備,在河邊建起了一個粗劣的營盤,王彥來到之後,只是在原來的基礎之上,稍微修繕,就築成了一座周長約為十裡的板牆式大營,供數萬大軍暫時居住。

  大營內搭建了數千頂大帳,漢江中運送物資、糧草的數千艘大小舟船,四處遊弋,一副大戰將近的景象。

  中軍大帳內,王彥負手站在一個巨大的沙盤前久久沉思不語,薑曰廣、陳弘緒、宋氏兄弟,則站在一旁,一邊拿著地圖,一邊指揮文書用泥土堆砌出漢江一帶的地形。

  沙盤的雛形,起源于秦朝,使皇帝在修建陵墓時,在自己的陵墓中堆建了一個大型的地形模型。

  模型中不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還用水銀模擬江河、大海,可以算是沙盤的老祖。

  漢建武八年,光武帝征伐天水、武都一帶地方豪強隗囂時,大將馬援“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使光武帝頓有“虜在吾目中矣”的感覺,這就是最早的沙盤作業。

  明代似乎很少用到沙盤,王彥無意中想起,剛好有精于製作的宋氏兄弟,便正好搭建一個出來,便於王彥指揮作戰。

  這時,袁宗第等人快步走進大帳,剛要行禮,一旁的薑曰廣卻連忙向他們擺擺手,指了指王彥,眾人會意,便安靜的沒有打擾主帥的沉思。

  王彥確實在考慮眼下局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注意到進帳的諸多將領,遂即笑了笑道:“諸位都來了,那便看看這沙盤,談談接下來該怎麼打吧。”

  袁宗第等人聞語,遂即圍上前來,看那沙盤上,山川河流一目了然,頓時十分驚奇。

  王彥見此,微微一笑,他拿起一根木杆指著宜城道:“孫大人說,宜城有一支萬餘人的清廷軍隊,正好扼住了我們北進的道路,燕及先生建議本督先聲奪人,以必勝之姿態,震懾敵軍,你們之中,有誰能以雷霆之擊,給本督打下此城,以助我軍軍威呢?”

  眾將聞語,在沙盤上看了一陣,卻沒有出聲應下,因為宜城確實不怎麼好打,如果能夠簡單打下來,擔任先鋒的袁宗第早就去打了,也不會留著給他們。

  王彥見眾將不語,不禁皺眉道:“怎麼,諸位將軍都沒有信心嗎?”

  這時孫守法身後,一員小將卻出列道:“楚國公,我願意去打宜城~”

  王彥聞語,不禁微微一愣,而一眾將領卻哈哈大笑起來,孫守法見此,臉上滿是尷尬,連忙呵斥道:“鋒兒,不得無禮。”

  秦鋒看見滿帳的人哈哈大笑,臉上漲得通紅,他懊惱的對孫守法道:“舅父,我沒有無禮,我真有把握打下宜城~”他又看向王彥道:“楚國公,我只要五千人馬,三天之內必定拿下宜城。如果國公不信,我願立軍令狀。”

  眾將聞秦鋒之語,見其願意立軍令狀,頓時將笑聲收斂,知道並非玩笑之言,臉上都流露出驚訝之色。

  在場的都是沙場老將,若是讓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打下宜城,卻難免感到臉上無光,就算沒打下,他們心裡也不會好受,畢竟一群老將不敢去打,確讓一個少年去送死,也不會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國公,某願領五千人馬,三日破城~”

  “國公,末將~”

  一時間,袁宗第、戴之藩等人紛紛出列道。

  王彥見此,臉上微微一笑,宜城並不難打,八萬大軍圍上幾日,也能攻下,但卻沒有了王彥要求的震撼之感。

  軍中老將或許能夠打下宜城,但卻不能打出王彥想要的感覺,這也是他們一開始沒有發言的原因。

  這時秦鋒見一眾將領紛紛請命,卻急了起來:“國公爺,我只要兩千人,照樣打下宜城。”

  王彥聽他的話語,不僅嚴肅起來,就算從明日算起,除去行軍的時間,秦鋒能夠用來攻打宜城的時間也只有一天半,他只用兩千人,要怎麼才能拿下一萬人守衛的宜城呢?

  此時王彥對眼前的少年,著實有了幾分興趣,遂即道:“你叫秦鋒是吧~本督依然給你五千兵馬,也不要你立什麼軍令狀,但你得告訴本督,你為什麼這麼有信心,能夠擊敗高第呢?”

  秦鋒見王彥應下,心裡大喜,“上兵伐謀,勝敵之計在於知己知彼,那高賊築兵宜城,幾次三番入承天府劫掠,我對他的習性已經十分瞭解。宜城一萬清兵,硬攻自然不行,但只要施展計策,破之易也!”

  “哦?”王彥見小小少年,胸有成竹,心裡一聲讚歎,一旁的袁宗第卻出來道:“國公爺,你別聽著小子瞎說,他小小年紀,有什麼謀略?他說他瞭解高第,某也瞭解這小子,第一次見面,就差點把某射死,哪裡有什麼謀略。國公可別信他,萬一壞了大事,可就麻煩了。”

  秦鋒聽了袁宗第之言,臉上頓時大囧,但他又無法反駁,因為袁宗第說的完全都是實情。

  袁宗第出來,其實到也沒有惡意,只是秦鋒年紀不過十八,實在太小,袁宗第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小少年能打下宜城,怕壞了王彥的大事,所以才盡力阻止。

  王彥見此,看兩人模樣,心裡卻有了個決斷,遂即笑著說道:“軍令如山,本督既然已經答應,讓秦鋒領兵,便不會更改,不過秦鋒還差個副將,袁將軍可願勝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6

第315章 宜城之戰(上)

  甲申之變後,京師傾覆,時吳三桂擁遼軍四萬人,高第擁關門之兵一萬,鄉勇三萬眾,兩人身邊還有大量放棄關外土地,一起隨著軍隊撤入關內的遼地官紳、百姓。

  他們被困在永平府一隅之地,錢不足以養兵,糧不足以養民,處於順、清兩大勢力的夾擊之間,想要繼續效忠大明,已經不太現實。

  吳三桂,高第能做的也就是在順清之間,做出一個選擇,時吳三桂的舅父祖大壽,兄吳三鳳早已降清,這就使得吳三桂與清廷之間,存在一股曖昧關係。

  明、清在遼東拉鋸二十多年,軍隊之間存在著血仇,但這麼多年之中,又不斷有曾經的同袍,投降了清軍,轉過來與明軍作戰。

  不僅是吳三桂,遼鎮上下,在面對這些舊時同袍,親屬時,也同樣存在一層曖昧關係。

  奴首便利用這層關係,先後命人至書招降,但此時吳三桂迴旋餘地尚大,便沒有接受,但也沒有斷絕往來,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甲申之後,同吳三桂一起參與過遼東戰事的唐通、白廣恩迅速歸降大順,並且獲得高位,大順朝頗有一統天下之勢,吳三桂看見比他兵力還要少的唐通都能躋身大順新貴之列,心裡遂即動意。

  對於遼鎮而言,滿清畢竟是異族,而大順則同文同種,比較容易接受,出面招降的唐通,又“盛誇自成禮賢,啖以父子封候”,這對吳三桂吸引甚大,遂即于高第一起接受大順招降。

  三月間,吳三桂、高第前往北京,接受李自成的召見,沿途張貼告示“本鎮率所部朝見新主,所過秋毫無犯,爾民不必驚恐”,可見吳三桂是真心要歸降大順。

  如果事情進展順利,今後的歷史可能就會改寫,基本沒有滿清什麼事兒,但就在吳軍行至河北玉田縣時,一個匆匆從北京逃出的吳府下人,卻改變了歷史。

  歷史上,對於吳三桂突然改變主意,有三種說法,其一,張怡《謏聞續筆》記載,“吳三桂聞其父大將軍襄為所系,鎖餉二十萬,乃驚曰:此誘我,剪所忌爾。乃摔兵還。”

  其二,彭孫貽《平寇志》記載,“吳三桂遇父襄蒼頭與一姬連騎東奔,驚問之,蒼頭與姬私通,乘亂竊逃,詭對三桂曰:老將軍被收,一門皆為齒,獨與姬得脫,東歸報將軍,將軍速為計。”

  其三,便是為世人津津樂道的“衝冠一怒為紅顏”。

  三種情況無法考證,但吳三桂投順,本就是為了擴張自己的利益,只是北京傳來的消息,讓他心聲疑慮,懷疑李自成要對他不利,才臨時改變了決定。

  有人說,吳三桂投清,是因為家人被殺,愛妾被強佔,借兵為崇禎報仇,將吳三桂描繪成一個,有情有義,又心懷故國的悲情英雄,但作者則認為,他不過是一個為自身利益考慮的軍閥而已。

  他在懷疑李自成將對他不利之時,立馬奪回山海關,而是人都知道,僅靠山海關一地,根本不能與大順抗衡,所以他在奪關之初,就已經決定投降清廷。

  吳三桂在短時間之內,就能做出這麼快的應變,下這麼大的決心,也足見他與清廷之間的關係,本就十分不凡。

  李自成統率大軍前往山海關時,身邊帶著其父吳襄,以及大明太子朱慈烺,永王,定王,晉王,想要靠著父子親情,君臣之義來使吳三桂回心轉意,但吳三桂卻任然堅持降清。

  這會兒,吳襄可還沒死了,可見吳三桂根本不怎麼在乎家人的性命,何況陳圓圓一個小妾呼?

  此後一片石之戰,吳三桂引清兵入關,打著為先帝報仇的旗號,還聲稱“終生不與明朝為敵”,那就更是笑談。

  吳三桂心裡若是有明朝,金聲恒反正的時候,他不反,李成棟反正的時候,他不反,薑襄反正的時候,他不反,李定國兩闕名王的時候他不反,永曆帝給他寫那麼多信時,他不反,偏偏等到大明以亡,大清入關三十年了才反,他不過就是一個軍閥而已。

  吳三桂投清,還是看重了多爾袞那句“今伯若率眾來歸,必封以故土,晉為藩王。”

  獻關之事,歷史上多提吳三桂,卻很少提及高第,吳三桂那時為遼東總兵,平西伯,手上四萬遼軍,高第為關門總兵,手中亦有兵馬一萬,鄉勇三萬,實力也並不算太弱。

  兩人一起獻關,但待遇卻天差地別,吳三桂做了平西王,他仍命為山海關總兵,九月清世祖福臨入關,高第率部謁駕,之後調任守河南開歸,但依然還是總兵。

  這幾年來,無論是明朝還是清廷,爵位都變得有些不太值錢,清軍南侵時,僅江北四鎮,就投降了四十多員總兵,真是總兵多如狗,總督滿地走,這讓高第異常失落。

  這次阿濟格攻打湖廣,將他從開歸調到帳下聽用,他見到吳三桂已然成為漢賊第一人,心中難免更加挫敗。

  高第見他與吳三桂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就聯手下士卒都頗有怨言,使得高第升起來爭強好勝之感。

  他自覺與吳三桂沒有什麼差距,憑什麼吳三桂能夠封王,而他就只能做綠營總兵呢?

  恰好此時阿濟格命他南下劫掠,抓捕百姓攻城,他遂即欣然前往。

  劫掠可是一個好活計,起初高第不僅完成了阿濟格之命,俘獲了數萬百姓送到清營,他本人也得到了阿濟格的獎賞,而且手下人馬也在劫掠中獲得了無限的好處,但隨著一支明朝軍隊進駐承天府城,百姓紛紛南逃,或者入城避禍,卻使得他再難有什麼收穫。

  前些日,阿濟格已經派人來催,之前抓捕的百姓,在攻城之中死傷殆盡,讓他立馬在送幾萬人去襄陽。

  這時在鄉野之間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煙,高第根本無法抓捕數萬百姓,送去清營,情急之下,他只得領兵攻擊承天府,但沒想到守將十分厲害,他進攻幾次都以失敗告終,這讓他十分苦惱,但又沒有辦法,只能在宜城裡喝著悶酒。

  這天清晨,高第正摟著劫來的女子喝酒,有週邊巡哨士兵卻跑來報告高第,南面數裡外發現一支一千人左右的明軍,高第聞訊不禁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拍,又將懷裡的女子狠狠推到一旁,怒道:“匹夫欺我太甚!本將不去打他,居然自己找上門來,真是豈有此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6

第316章 宜城之戰(中)

  清軍不善攻城,所以整個襄陽戰場上,雖然阿濟格是名義上的主帥,但作戰計畫,軍隊部署,其實都是吳三桂在指揮。

  宜城的一萬軍隊是高第的部眾,吳三桂將他放在那裡,除了劫掠地方之外,主要還是預防明軍北上,作為清軍的明哨,為主力起到預警的作用。

  吳三桂雖然與高第共事時間不長,但對於高第卻比較瞭解,知道他才能有限,又自視甚高,所以並不放心他,於是便讓自己的大哥吳三鳳,作為監軍輔助高第,以防出了什麼紕漏。

  這時五大三粗的高第聽了屬下的稟報,立刻讓下人為他穿上衣甲,拿起戰刀,便有些搖搖晃晃的向城牆方向大步走去。

  城內的吳三鳳也聽到了消息,急忙向南城牆趕來。

  城頭上,高第帶著一絲醉意,眯著眼看著遠遠而來的一千明軍士兵,只見他們衣甲不整,打扮各異,行軍顯得拖拖遝遝,士卒們個個無精打采,拖著兵器,旗幟半舉,活脫脫的一群烏合之眾,而領兵之人,則只是一員普通千戶。

  高第很快認出這些人馬,因為方圓幾百里,只有南面承天府城內有穿藍色大順衣甲的軍隊。

  “老虎不發威,還真當本將是病貓嗎?氣煞我也!”高第一向自視甚高,一千烏合之眾就敢來宜城挑釁,這是對高第赤裸裸的侮辱。

  此時這些士卒已經來到城下,他們之中除了穿著衣甲的士卒之外,還有些穿著戲服,帶著高帽的人,他們有的身著男裝,有的則是婦人打扮,但胸前都掛著一塊塊牌子。

  這時其中一老者裝扮的男子,身上牌子上寫著“高第之父”,突然出來用秦腔唱道:“家門不幸,祖宗蒙羞,孽子高第,數典忘祖,認賊作父,使老漢無言見祖宗於地下矣。”

  老者唱完,以袖遮面,又有老婦人打扮者,牌子上寫著“高第之母”,接著出來唱著,然後是“高第之妻”,“高第之祖”,一個接一個的出來,硬是將高第的一家老小給湊了個齊全。

  那千戶亦帶著身後士卒在城下肆意辱駡,向城上喊到,“孽子,你父母在此,還不出來跪迎!”

  一眾明軍在城下哈哈大笑,城頭士兵大怒,一齊放箭,但箭卻射不到明軍,他們又改放鳥統,但依然不能傷及分毫,相反統聲如同爆竹炸響一般,反而使城下明軍卻越發歡快起來。

  高第本就喝了些酒,頭腦有些不理智,現在幾乎要氣瘋了,他拔出戰刀,就要下城,喝令道:“給老子開城門,我要撕了他們的嘴,剝了他們的皮!”

  高第大怒的要下城,吳三鳳卻皺著眉頭,慌忙攔住他,“將軍休要衝動,這承天府的明軍,一直緊守城池,從不出城與我們野戰,就連城門也被堵死,今日突然來城下挑釁,必有詐也!”

  高第本來就對吳三桂不爽,而吳三桂派他的兄長吳三鳳來監視他,就使他心裡更加不高興,他怎麼可能聽進去吳三鳳的話語。

  他與吳三桂一起投清,吳三桂老爹被殺,高第一家同樣被殺,他是陝西榆林人,現在下面明軍用秦腔唱罵,他豈能忍。

  再說方圓百里之內,只有南面的承天府有四五千明軍,他帶足人馬,就算有詐,一群烏合之眾又能拿他怎麼樣呢?而且只要他能把這一千明軍消滅,就能減少承天府守軍兩成的兵力,說不定之後就能攻下承天府,將裡面的百姓抓捕,完成阿濟格交代的任務了。

  想到此處,高第出城之心以決,他一把推開吳三鳳,怒道:“哼~吳三桂來管我也罷,你也敢對我指手畫腳!”

  吳三鳳被一下推開,臉色立馬難看起來,他沒有再阻攔,而眼睜睜地望著高第下城去了。

  宜城縣城門開啟,高第率領兩千士兵殺了出去,他大聲吼叫,後面士卒發足狂奔,城下明軍見城門開啟,清兵沖出,立馬拔腿就跑。

  這時,為首的千戶卻微微冷笑起來,他哪裡是什麼千戶,分明是督標大將袁宗第。

  這次他給小將秦鋒打下手,誘敵詐敗之事,自然就只有他這個副將來代勞了。

  秦鋒知道高第自視盛高,但卻沒有得到心中想要的位置,一直急於表現,他數次攻打承天府都沒有破城,心裡已經有些急躁,再加上高第現在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賣了山海關,賠了父母妻兒,卻沒換來一個好位置,秦鋒從這兩點下手,立馬就將高第引入圈套。

  “把東西都丟了,跟我往樹林裡跑!”袁宗第見高第追出來,遂即吩咐士卒道。

  戰馬踏過戲服,紙牌,雖然是些上不得檯面的伎倆,但對已經憤怒的高第卻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他氣得失去了理智,大吼大叫,催馬狂奔,領著兵馬便追著一路丟盔卸甲的明軍進了樹林。

  樹林很大,不似外面容易追趕,很快進入的清兵就被拖成一條長線,士卒間的距離被拉大開來。

  高第一心追趕,根本沒有在意身後,等兩千清兵全部進入樹林之後,一些體力較弱的清軍,已經與主力之間拉開了距離。

  樹林中沒有道路,崎嶇難行,幾名清兵在林中追了一陣,實在是有些疲憊,四五人便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可他們剛剛坐定,便聽的“噗”的一聲響,一支羽箭正好將一名清兵的咽喉洞穿。

  其他幾人見此,頓時大驚,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從樹上,從草叢裡就沖出十幾名黑影,將他們統統打翻在地。

  遠處秦鋒淡定的收起弓箭,黑影便迅速的將清兵拖進了樹林深處,不多時,他們換好了清軍的衣甲,從新出現,慢慢的向前去追趕前面的清軍。

  他們向前走了數百步,便看見地上有片血跡,還有掉在地上的兵器,一身綠營打扮的秦鋒見此,不禁搖了搖頭,“真不專業,六哥你們幾個,幫忙清理一下,不要讓人看出端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6

第317章 宜城之戰(下)

  樹林裡,袁宗第領著屬下人馬,不慌不忙的向前走,若是後面的高第追不上,他們還會故意放慢腳步,始終給清兵留下一個背影,讓清兵產生再追一會兒,就能將這股明軍吃掉的錯覺。

  高第身穿重甲,提著虎背大刀,汗流浹背的在樹林裡穿梭,他追了大半個時辰之後,身上的醉意已經沒了,遂即慢慢發現事情有些蹊蹺起來。

  他在城上向下看時,見一千明軍萎靡不振,稀稀拉拉,懶懶散散,活脫脫的一群烏合之眾,但他領著兩千精兵前來追擊,卻硬是趕不上這支明軍。

  他們似乎完全變了樣兒,剛才還精神萎靡不振,現在卻變得生龍活虎,在樹林裡靈活穿梭,簡直拿他當猴耍。

  這時高第也已經發現,大半個時辰的追擊,清兵在樹林里拉成了一條長線,體力弱的全部掉到了後面,他身邊跟隨的近百士卒,也一個個氣喘吁吁,顯然累得不輕。

  高第提著虎背大刀,停駐腳步,直起身子往四周觀看,背上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這地形,這時機,實在太適合伏擊了。

  只要明軍埋伏五百人馬,就能將他殺個錯手不急,“都別追了,給老子停下來~”

  “總兵大人,怎麼回事?”一名千總聞語,微微一愣,用刀趁著身體,走過來問道。

  高第沒有立馬回答,而是眯著眼睛,掃視了四周樹林一眼,只見樹林裡寂靜一片,連聲鳥叫都沒有,安靜的讓人心裡發慌。

  “回去~”高第心中更加警惕,他突然斷喝一聲,一揮手,轉身便往回走。

  “咻咻咻~”

  一眾清兵見此,心裡立馬一驚,急忙便跟著高第轉身,想要退出樹林,但就在這時,樹林中卻忽然射出一波箭雨。

  雖然大部分的箭矢都被樹木擋住,但還是有四五名清兵被射翻在地。

  “殺啊~莫走了高第~”

  一時間,樹林中忽然擁出大批明軍,袁宗第亦帶著兵馬反身殺回,他們雖然一路上丟掉了衣甲,但兵器還在手中,也正是因為丟棄了衣甲的關係,他們的體力遠遠好過穿著衣甲在樹林裡追擊了大半個時辰的清兵。

  明軍殺氣騰騰,個個都仿佛具有強大的戰鬥力,他們從四面殺出,清兵立馬大亂起來。

  袁宗第回身殺來,很快就追到高第身後,只見他如閃電一般刺出一槍,頓時寒光閃閃,槍頭如毒蛇般向高第殺來,瞬間就讓高第左支右擋,手忙腳亂。

  高第這才發現,之前看起來沒什麼本事的千戶,武藝比自己還高得多,他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他再偷眼看四周,明軍沖入他手下人馬之中,頓時如虎入羊群一般,殺得清兵毫無還手之力。

  高第知道自己真的上當了,心裡不禁懊惱不以,他兩千人馬被拉成一條長線,根本不可能過來支援,他可不想死,於是一刀劈開袁宗第的長槍,又猛然將身邊一名清兵推向袁宗第,便拔腿就跑。

  袁宗第見此,卻沒有去追他,而一槍痛死被推上前的清兵,而後大吼一聲,轉身殺進了敵軍,如殺神下凡。

  他長槍所過之處,人被刺死,被拍飛,樹幹都被他的槍頭洞穿,凡事被他擊中的清兵非死即傷,被殺得慘叫哀嚎,個個跌跌撞撞奔逃。

  袁宗第也不追趕,笑駡道:“這群龜孫,跑得比兔子還快!”

  一眾明軍聞語,頓時哈哈大笑,但也沒有急著追趕,而是等清兵跑開一段距離之後,才操起兵器,不緊不慢的追了上去。

  城牆上,吳三鳳見高第已經離開一個時辰,卻依然不見回來,心裡遂即越發擔心起來,更加肯定明軍使詐。

  他到不是擔心高第生死,而是擔心宜城出什麼差錯,無法完成吳三桂的囑託,他不知道明軍為什麼如此反常,到底有什麼預謀,會不會偷襲宜城,他只能提高警惕,命令城上的士卒打起精神,用心防守,不過宜城的兵馬,都是高第的部眾,對吳三鳳的話語卻不怎麼上心。

  這時遠處樹林裡,卻突然一陣騷動,緊接著大隊清兵,跌跌撞撞的逃出樹林,便立馬向宜城跑去。

  當先一人,正是盔甲歪斜,狼狽不堪的高第,吳三鳳見此,不禁眉頭緊皺,心道:“明軍果然設下埋伏,輕易就讓高第這個蠢貨中計。”

  這時一員清軍千總,看著敗兵奔逃而回,臉上頓時大驚失色,立馬就要下城,去打開城門,吳三鳳見此卻連忙把他攔住,“今日之事,實在反常,我擔心可能是明軍援軍到了承天府,我們必須小心謹慎,防止明軍詐城。”

  “開城門~”

  “總兵大人回來了,還不開門?”

  此時高第領著敗兵,狼狽的逃到城下,卻見城門緊閉,身後敗兵頓時發出一聲聲怒吼。

  那千總站在城邊,看著下面的敗兵,果然看見當先的高第,遂即對吳三鳳道:“監軍大人,真是總兵回來了。”

  吳三鳳卻眯眼掃視著城下敗兵,搖了搖頭道:“小心一些總是沒錯,先不要開門,叫人過來了看看,是否混入了明軍細作。”

  就在這時,遠處的樹林裡,卻再次湧出大隊的明軍兵馬,當先一人,正是袁宗第,而在他身邊,一杆大旗招展,上書“大明錦候,五忠軍督標統制袁”。

  一隊明軍慢慢從樹林中走出來,足有數千之眾,使得空氣中殺氣蔓延。

  高第回頭看了一眼,頓時肝膽俱裂,他見城門還沒打開,又看見城牆上的吳三鳳,頓時大罵道:“吳三鳳、你想害老子性命嗎?周德康,還不給本將開門,你想取我而代之耶?”

  那城上的千總聞語,心裡頓時大為驚恐,他是高第的小舅子,怎麼可能看著高第被後面明軍殺死,他聽到高第之言,以為高第誤會他與吳三鳳混到一起來,心裡立馬一陣恐懼,於是連忙下城,命人將城門打開。

  吳三鳳看著遠處出現的明軍,心裡不禁一寒,他知道他猜的沒錯,明軍的援軍到了。

  這時周德康要開門,他也不能阻止,城上都是高第的人,沒有突然出現的明軍還好,現在明軍一出現,高第的屬下不可能把他擋在城外。

  聽著城門打開時吱吱呀呀的聲音,吳三鳳這時只能祈禱,希望不要出什麼差錯。

  城下一眾敗兵,一擁入城,周德康點頭哈腰的站在門洞邊上迎接,高第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他的臉上,然後怒道:“你是我什麼人,老子把你帶在身邊,是讓你和外人一起來害我的嗎?”

  “姐夫~”周德康滿臉委屈,“我也是擔心明軍使詐,才一時被吳三鳳蠱惑,您別生氣,先上城樓要緊。”

  高第聞語,怒火稍息,一邊跟著周德康準備上城,一邊罵道:“都給老子快點進來,然後趕緊把城門關了,別讓後面的明軍趁機搶城。”

  清兵敗兵之中,秦鋒目光銳利,他與近百明軍混在敗兵之中,清兵驚魂未定,建制混亂,根本沒有注意他們。

  這時他見高第,就要上城,頓時拿起弓箭,彎弓就射,那箭矢在混亂之中,直接就奔向高第的後心。

  這突然而來的變故,使得門洞內的清兵,頓時大驚失色,一眾偽裝的明軍,突然大吼一聲,拔刀便砍,門洞裡頓時一片混亂。

  “高第已死,明軍入城了!”

  “清兵敗了,快逃啊~”

  高第被一箭射中,但卻被鎧甲護住,受傷並不嚴重,他見明軍造謠呼喊,本就敗了一陣的清兵,全無鬥志,紛紛逃串,立馬大驚呼道:“不要亂,他們人不多,殺了他們,關閉城門~”

  “咻~”的一聲,高第話音未落,遠處的秦鋒再次彎弓搭箭,一箭直取高第面門而來。

  高第猝不及防間,慌忙閃躲,但箭矢還是洞穿了他的左肩,使他嘴裡發出一聲悶哼。

  一旁的周德康見此,大驚失色,連忙架著高第,就往後拖,將他從門洞處搶了出來。

  這時城外的明軍已經殺到處城下,袁宗第冒著城頭射下的箭矢、鳥統,一人當先,便領著身後明軍湧入城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6

第318章 慶功宴上,克淵南來

  一隊明軍從宜城南面的官道上疾馳而來,為首一員大將,正是獨眼戴之藩,他們來到城門處翻身下馬,已經等候多時的袁宗第抱拳一禮,“戴將軍一路辛苦!”

  戴之藩將戰馬韁繩扔給親兵,笑道:“哪裡~袁將軍這麼快就打下宜城,卻是比本將辛苦的多。”

  “哈哈~這不全是我的功勞,都是秦鋒那小子的注意。”袁宗第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說實話,我們幾個都等著看你們的笑話,卻沒想到你們真的只用了三天時間。”戴之藩感歎一聲,他見袁宗第十分得意,臉上也漏出得意之色,“袁將軍還不知道吧,孫大人已經同意將麾下兵馬編入五忠軍,本將遂即向國公要求,將秦鋒那小子調入我的忠勇鎮做千戶,國公已經同意了我的要求,待會我可就得把人領走了,哈哈~”

  “什麼?”袁宗第聞語,臉色一變,瞪眼道:“戴之藩,你這不是要摘桃子嗎?”

  戴之藩微微輕笑,“袁將軍之前不是並不相信那小子的能力嗎?”

  “你這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不算本事。”袁宗第聞語,一時語結,不甘心地說道。

  戴之藩見此,心裡十分暢快,他用獨眼在袁宗第身上看了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知道你不是來迎接我,國公半個時辰後就會抵達城外,你接著等,我去看看我手下新任千戶。”

  戴之藩說完,便笑著進城,袁宗第則一臉不快的站在城門處,恨恨的瞪了戴之藩的背影一眼。

  午時,從承天府過來的明軍主力,趕到了宜城外,城裡的居民早就被清兵送到襄陽前線,所以若大一個城池,幾乎沒有剩下一戶百姓,房屋都空了下來,卻足夠幾萬人馬暫時居住。

  “國公來了!”

  這時城牆上瞭望的士卒,看見遠處的大纛旗,連忙大聲說道。

  不多時,王彥便騎著戰馬,與一眾將領幕僚來到城門處,袁宗第遂即快步迎上,單膝行禮道:“末將幸不辱命,拿下了宜城,還請國公進城巡視。”

  王彥臉上滿是笑意,三日內就佔據一萬清兵守衛的堅城,吳三桂、阿濟格恐怕都氣炸了,嚇尿了。

  “袁將軍不必多禮,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本督會記在心裡,等戰事結束,就為你請賞。”

  “末將謝過國公~”袁宗第大喜,而後一側身道:“請國公入城。”

  當及一眾人馬便徐徐進入宜城,在軍官的安排下,按著營號,在城內化區居住。

  是夜,在城中一座富戶大院內,王彥招來將領和幕僚,為袁宗第、秦鋒慶功。

  幾名女子在院內來往穿梭,端上一盤盤菜肴,擺好一壺壺酒水,她們都是被清兵擄來的良家女子,明軍破城之後,清兵慌忙逃竄,他們便留在了城中。

  “宜城一戰,雖然沒有抓住高第、吳三鳳,但三日破城,足以壯我軍威,今夜諸位且與本督滿飲此杯,為袁將軍、秦千戶慶功。”

  “末將謝過國公~”

  “末將謝過國公~”

  袁宗第、秦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頓時引得眾人一陣叫好。

  就在諸人於院內暢飲之時,在漢水上,一支從長沙來的隊伍,卻乘坐著小船,逆著江水而上。

  堵胤錫在岳州說服傅上瑞派遣黃朝宣、張先壁率領兩萬人馬,前往江西迎駕之後,遂即返回長沙。

  他回去後約為思索,覺得天子移駕這樣的大事,還是應該讓王彥知曉,遂即做書一封,派遣幕僚黃旭東,前往武昌去稟報王彥。

  黃旭東字克淵,常德府武陵縣人,崇禎十年考取舉人功名,此後屢試不中,回鄉講學,他信奉陽明心學,十分注意自己的操行。

  張獻忠大掠湖廣時,他於山中避禍,此後朝廷傾覆,清兵南下,適逢堵胤錫經營湘北,聯絡李過、高一功,知他才名,遂即尋訪聘為幕僚。

  黃旭東得了堵胤錫之命,遂即駕船順湘江而下,入長江順流到達武昌,但王彥已經領軍北上,他隨與江面上運輸糧草的船隻一起,進入漢水去尋王彥。

  他們一行來到承天府,但又得知王彥移師宜城,遂即便連夜坐船前往。

  黑夜裡,船頭點著幾盞油燈,黎遂球笑著指著不遠處一到河灣道:“國公讓長庚先生製作了一個大沙盤,山川地貌一目了然,我雖從來沒有來過江漢之地,但只要看上一眼沙盤,就可以對地形了然於胸,過了前面那道河灣,想必就可以看見宜城了。”

  黃旭東微微點頭,臉上漏出感慨:“想國公入楚以來,先戰嶽州,再破荊州,現如今又攻下武昌城,兵鋒所指,所向披靡,實乃我大明第一名將也!美周兄,在下一想到馬上就能一見楚國公真容,心中便異常激動啊~”

  “哈哈~”黎遂球聞語,笑道:“國公禮賢下士,甚為愛才,若是見了克淵兄,只怕要長籲短歎一番,久久不能入眠也!”

  “哦?這是為何?”

  “恨,堵撫台捷足先登,使他失一大才也。”

  “哈哈~美周兄說笑了。”

  院內的慶功宴舉行到一半時,運糧的船隊到達宜城城外,黎遂球一面讓人將糧食運入城內,一面差人去稟報王彥。

  王彥得到消息,遂即讓衛士將黃旭東請過來,但他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堵胤錫為何會派人前來,難道是湖南出了什麼問題?

  這時王彥在桌上一邊思索,一邊又小酌一口,估摸著人也該來到院外,遂即便起身來到院門處。

  不多時,親衛便將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引了過來,王彥遂即笑著迎上,拱手道:“這位就是克淵先生?彥恭候多時矣。”

  黃旭東見此,心裡才是一驚,遂知黎遂球所言不虛,王彥禮賢下士之名並非虛傳。他遂即連忙作揖一禮,“職堵公門下參贊黃克淵,拜見楚國公,職受堵公之托,特來為國公送信。”

  當下黃旭東便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王彥,王彥微笑的接過,放入懷中,遂即說道:“宴席已經開了一段時間,克淵先生如不嫌棄,可隨彥一同進去小酌一杯,燕及先生,長庚先生都在裡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17:07

第319章 觀書信,局勢堪憂

  王彥將黃旭東帶入院內,為他引薦諸人,安排他在薑曰廣那一桌坐下,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信件觀看。

  “什麼?”信的內容很簡短,一目了然,王彥臉色不由得一變,“天子要移駕?鄭芝龍要降清?”

  這個消息對於王彥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湖廣戰役的初衷,就是為了分擔朝廷的壓力,使得清廷將注意力集中到湖廣,從而保證福京朝廷的安全。

  現在鄭芝龍如果降清,王彥雖然在戰役上取得勝利,但在大的戰略上,卻陷入了失敗。

  這就向下象棋,王彥好比就是那棋盤上的車,就算他大殺四方,連連吃子,只要己方的帥被將死,就整盤棋而言,他還是輸了。

  這不僅是丟掉福建一省的問題,更是事關天子安慰,以及南明整個戰略全面失敗的問題。

  天子若有失,南明這一年來好不容易穩固的局面必定會再次瓦解,不僅使民心士氣受到打擊,整個朝廷都有可能四分五裂。

  傅上瑞雖然派遣兩萬人馬前去迎駕,但王彥心裡卻依然不太放心。

  再者鄭芝龍一旦降清,博洛二十萬大軍就會湧入福建,而明軍的主力卻在湖北之地,到時候無論清軍北上,與金聲恒夾擊萬元吉,還是西進殺入廣東,後果都不堪設想。

  縱觀歷史,種地不可能使得國家富裕,南明朝廷的財政還能支撐,完全是依靠海外的貿易。

  在王彥的佈局之中,廣州一地十分重要,整個西南,湖廣的物資,都要運往廣州,進行貿易,換取銀錢,再從東南亞諸國夠入稻米,是他財政的重要來源和海上生命線的起點,所以絕不能落入清廷之手。

  王彥在廣東並沒有留下多少人馬,贛南的萬元吉也不過三四萬人,無論哪一邊,都無法承擔福建落入清廷的後果。

  皇帝、堵胤錫都沒有認識到事件的嚴重,但王彥卻一眼看出了南明所面臨的巨大危機。

  另一邊,薑曰廣等人也從黃旭東口中得知了此事,也是臉色一變,他觀王彥拿著信件沉默不語,面色陰沉,雙眉鎖愁,遂即起身對還在暢飲的諸將道:“諸位將軍,今日便就到此時吧,莫要醉酒,誤了大事。”

  一眾將領聞言,微微一愣,待看向首位的王彥臉色一陣陰沉,似在思索什麼大事,不禁統統站立起來,抱拳齊齊行了一禮,便全部退出院子。

  這時,薑曰廣遂即問道:“國公,可是為陛下移駕之事,而憂心呢?”

  王彥沉默片刻,微微點頭,沉聲道:“鄭芝龍的為人,本督有些瞭解,他重利輕義,想的永遠是如何將鄭氏的利益最大化。如果天子在福京,那他還能以此向清廷討教還價,換取更多好處,而天子一旦離開福京,也就到了他投降滿清之時,本督心中實在是擔心,黃朝宣、張先壁能否接出陛下。再者福建一失,清軍就可以迂回到萬元吉之後,或者攻打廣東,而本督兵力困在湖北,卻鞭長莫及,好不容易支撐起來的局勢,恐怕又會全盤崩潰~”

  一眾人開始沒有細想,即便是送信的黃旭東,也沒有想的那麼長遠,他們現在聽了王彥之語,才發現事情要遠比想像中的嚴重許多。

  陳弘緒見氣氛一下變得十分沉重,遂即出言道:“之前聽國公談起福建時局,鄭國姓忠於陛下,還有國公麾下大將王元章,護衛在陛下左右,朝中不乏忠義之士,再說福建官員也未必會全部追隨鄭芝龍投降清廷,就算是鄭芝龍,即便與清廷達成協議,想必也與清廷之間存在齷齪,不會馬上成為清兵的一大助力。在下以為,就算清兵佔據福建,也會因為地方不穩,而暫時無法對廣東和贛南用兵,國公尚有反應的時間。”

  王彥聞言,心中稍微安定了一點,“士業先生說的不錯,鄭芝龍此人重視自身利益,他投降清廷,也只會想著傭兵自重,與清廷扯皮,但一旦失去福建,我們在戰略上將立馬陷入被動,卻是不爭的事實,而且事關天子的安慰,我們也不能抱以僥倖。”

  “那當今之計,唯有大軍南移長沙。清兵若入江西,國公便入援江西,清兵若攻廣東,國公便南下兩廣。”陳弘緒思索道。

  黃旭東聞語,眉頭微皺道:“士業兄的策略,在下覺得有些被動,不如直接南返武昌,然後集結水師戰船,南入鄱陽湖,破南昌,逆贛江而上,直驅贛州與萬督師會和。”

  王彥聽了不禁眼前一亮,“江西金聲恒兵力最弱,又沒有什麼滿洲兵,本督若是直接南下江西,就可與萬督師夾擊江西清軍,破之不難。而此舉即可光復江西,又可迎接陛下,就算清兵殺入廣東,本督也可發兵直接攻入福建,將入廣清軍圍而殲之也!”

  說著王彥有些興奮的站了起來,贊許的看了黃旭東一眼,但遂即又神色一暗道:“不過,本督想要南下,這阿濟格、吳三桂卻必須解決。襄陽的高一功,不能不救,而清兵力雄厚,絕非短時間內就能擊敗,一旦與清軍打成焦灼之勢,必然會被長期拖在襄陽之地,使得本督無法南下,實在是不好處理!”

  北路的清兵,確實是個大問題,明軍及不能再短時間內將其擊敗,又不能放棄襄陽,因為一旦棄守襄陽,王彥南下,阿濟格、吳三桂必然尾隨而至,加之無什麼險要可守,結果只能是一場潰敗。

  這時薑曰廣沉思片刻後,為王彥分析道:“眼下的局勢,使之前制定的傷其一指的計畫已經行不通,國公的目標應該從擊敗阿濟格、吳三桂,重創他們的兵馬,改為迫使清兵退兵。而這一點,其實並不太難,福建之地與湖北相距甚遠,阿濟格未必會與博洛形成配合,而北路清兵的目標是救援武昌的勒克德渾,但武昌已經落入國公之手,也就是說阿濟格的戰役目標已經失敗,他攻打襄陽的作用一經不大。以我軍之前的強勢,以及先聲奪人,或許能使阿濟格他們覺得難以取勝,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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