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0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6

第十章 小鸚鵡洲

  那一天的夜裡,燈籠在花園的各處懸掛,一隻螢火蟲在花叢的昏暗處飛舞,那微弱的光芒搖搖晃晃,旋又熄滅。

  花叢中,一個八角的雨亭,大紅的燈籠在亭前高掛,籠中的燭火透過薄薄的紅紙散出淺紅色的光暈,溪水在遠處的假山邊流動,發出微弱的汩汩聲。新月高掛,星辰卻不算是太過繁密,熒惑星……又或者說是火星,已經開始往西方移動,火星西移,代表著天氣已經到達了最為炎熱的時節,卻也表示天氣即將開始轉涼,古人所說的“七月流火”,這個“火”字代表的就是熒惑星。

  石亭與假山之間,放置著一張紅漆的、一尺寬三尺長的木桌,桌上放著菜肴,少年便與女孩,在這花前月下,一同賞花聊天。

  此刻的女孩,穿的是石榴紅窄袖對襟綴月襦裙,內裡襯著蔥綠抹胸,梳的是分肖的百花髻,嬌媚可人,年紀雖然還小,卻已顯麗質。

  在她身邊的少年,穿的是白底雲紋的小科綾及羅長衫,用的是定州刻絲,頭上束髮,戴的是白鹿皮製成的皮牟,左手拿著小杯,右手拿著筷子,意態悠閒,與妹妹一同說說笑笑。

  白日裡的忙碌終於結束,此刻兄妹兩人終於有了閒情,對於小夢來說,她終於不用再擔驚受怕,此刻也活潑了許多,對於寧江來說,重生後的他,對於高鎖寧氏的這點產業,其實已並不如何看得上,只不過,屬於他的東西,哪怕是隨手扔在身邊的破爛,他也絕不會再讓人隨便奪走,而且,把這件事結束掉,也是為了給妹妹一個安慰。

  雖然對於他來說,乾脆拋棄此處,帶著妹妹去開拓一片更大的天地,也不是什麼難事,上一世裡五十六年的漂泊,讓他見識了真正廣闊的天地,高鎖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太小太小,但是對妹妹來說,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家,只要家還在,心也就安了。

  小夢拿著一疊紅柬,把裡面的紅紙一個個抽出來看:“這個是強尼李府的千金,這個是路府路伯伯二姨太生下的閨女,這個是權秀才的妹妹,這個是北縣張百戶的……的娘?”

  “啥?”寧江被嚇了一跳,“他娘?”

  這些紅柬裡,寫的都是本縣一些有身份的千金小姐的生辰八字。其實以寧江的年紀,早兩年就已經可以說親訂婚,冠禮之後直接娶妻,然而因為這三年他都在守制期間,守制期間不允許談婚論嫁,是以也還沒有親事。而今天他正式繼承寧氏家主之位,在高鎖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許多人自然搶著托媒婆、找關係,想要把閨女嫁入寧府,一個個的生怕別人搶先。

  不過……

  寧江把那紅紙拿來一看:“我靠,真的是他娘!!!”

  緊接著搖著紅紙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娶他娘,就看在他敢送過來的份上,我一定要娶他娘,就為了讓他叫我爹,我一定要娶他娘。”

  小夢使勁抓著他的胳膊:“哥哥,你一定要想清楚啊,你千萬不要自暴自棄啊,你千萬不要……”話還沒說完,已經笑得差點鑽到桌底下去。

  叫了一名丫鬟過來,讓她把這些紅柬全都收起,明天全部退回去。兄妹兩人繼續聊天,不知不覺,聊到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小夢恨恨的說:“昨天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然把哥哥你推到湖裡去,可惜小夢不會武道,真恨不得拔劍殺了他們。”

  她只是憤憤不平的隨口說說,寧江聽到這裡,心中卻是一動……讓妹妹學武?

  十三歲多些的妹妹,的確是開始習武的最佳年紀,而考慮到大周王朝重男輕女、甚至說出“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話來的傳統,妹妹學文學得再好,也無法參加科舉,更何況,一旦文帝星崩壞,天下大亂,學文又有何用?

  天下大亂不可避免,亂世之中,讓妹妹有個防身之技也是好的。

  當下,散宴之後,寧江就回到屋裡,取出筆墨,沉思良久,在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下字句。

  接下來的幾天裡,寧江先去拜訪了段、華、路三家的家主,並一再感謝他們幾家在那一天對他的支援,實際上,那幾家也不過就是在事情越鬧越大後,前去“圍觀”,後面的支持只是順水推舟,但寧江的一再感謝,讓他們覺得寧江真是靠著他們才奪回了家主之位,無意識的把寧江真正當成了自己人,而寧江的目的,不過是要把自己跟這幾家綁在一起,讓曹剴定不敢妄動。

  另一方面,對於寧氏內部的產業,他以霹靂手段進行了一番整頓,然後以類似於另一個世界的“董事會”的管理方式,定下總管事後,以宗族中幾個有名望的老人,定期聽取彙報,監督產業運作,定下了良好的規矩,讓其他人無法再專權營私後,對於具體的事務,他基本上也就撒手不管,每日裡,繼續在屋子裡寫寫畫畫。

  似這般,過了幾天後,他以中秋節快要到來的名義,帶著妹妹前往寧氏宗族的祖地小鸚鵡洲,祭拜父母……

  ※※※

  華夏境內,大周國土,有兩條大河,乃是華夏文明的源頭。

  這兩條大河,一名湟河,一名長河。

  長河有一條支流,喚作錢潮江,小鸚鵡洲,便位於這錢潮江的“大缺口”中。

  八月初,正是錢潮江漲潮之際,每年這個時節,就有許多文人墨客前來觀潮,潮頭從上游沖下,氣勢恢宏,驚濤拍岸,引得岸上人們紛紛奔逃,正是錢潮一景。而小鸚鵡洲位於錢潮下游,潮頭從上游沖下,因為小鸚鵡洲的存在而分作兩股,左右沖下,在小鸚鵡洲的下方交匯,兩股潮頭互相衝擊,在空中形成十字潮,同樣也是少有的奇景。

  此刻,寧江與寧小夢兄妹二人,就在這小鸚鵡洲上,父母的墓前,掃墓祭拜。

  小鸚鵡洲,乃是高鎖寧氏的祖業,也是歷代家主所葬之處。

  其實按著與堪輿相關的風水來說,小鸚鵡洲並不適合作為祖墳,只因這裡靠水太近,四處皆水,而一般的大家族祖墳所選之處,都是不容易滲水的所在。然而這小鸚鵡洲中央的山丘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卻是土地乾燥,完全不受錢潮的影響,被寧府的先人認作是一塊寶地,也就成了歷代族長所葬之處。

  然而寧江卻是知道,這小鸚鵡洲並不僅僅只是“寶地”,同時也是他和妹妹這一次差點遭遇不幸的“懷璧之罪”!

  寧江親手掃去墓前落葉,站在這一世的雙親墳前,看著足有一人高的墓碑上,雙親的名字,低聲道:“爹、娘……我回來了!”

  是的,他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次到底離開了多久,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回來了,他再一次的回到了這裡,幸運也好,奇跡也好,都無所謂,既然回來了,他將要牢牢地把握住這一世。

  “爹……娘……”小夢在他的身邊,輕輕的喚著。對於她來說,從來不知道母親是長得什麼樣子,而父親去世的時候,她也不過才十歲。雖然寧家在高鎖是大戶,但這種與哥哥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感覺,卻陪伴著她度過了父親去世後的這三年。

  而現在,經歷了前些日子的驚嚇,哥哥平平安安,她也平平安安,這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

  此時,錢潮已起,在大江上游的遠處,發出轟鳴,那轟鳴越來越近,如同千軍萬馬滾滾而下。

  寧江說道:“小夢,你跟我來!”帶著小夢離開墓群,穿過一處灌木林,來到一座小丘前。

  他道:“小夢,你先在這裡等我!”

  小夢說道,“哥哥,你要做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8

第十一章 小隋侯宮

  寧江笑道:“你在這等著就是。”自己跑到了半裡外的荒林中,撥開野草,找到了一口井。

  他將隨身帶著的繩索綁在旁邊的樹木上,另一頭放入井中,自己爬了下去。井中乾枯一片,並沒有水。

  就是在這個時候,錢潮江的潮頭,怒沖而下,拍在了小鸚鵡洲的石岸上,潮頭分作兩股,往兩邊滾滾沖下,在下游形成十字潮。小鸚鵡洲的外頭,江岸上,遊人看著雙龍一般沖天而起、彼此交錯的水柱,齊齊的發出驚呼。

  只是,沒有人知道,當上游的潮頭怒拍小鸚鵡洲的時候,小鸚鵡洲內的某個枯井之中,一個少年忽的將手一推,一塊磚頭陷了進去,露出一個空洞,他將手伸入洞中,抓住一個鐵環使勁一拔,然後就快速的爬出了井中。

  一路跑到小夢身邊,小夢回過頭來,看到哥哥快速跑來,疑惑的問:“哥,你在做什麼?”

  寧江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她前方的石地、一塊與地面連成一體的大石塊,使勁往左一扭,在他們前方,土石驀地往下一陷,露出一個大洞。寧江道:“走,我們下去。”牽著妹妹的手,沿著洞內的階梯往下走去,在他們進入後不久,轟的一聲,那洞口便已自行閉合,遠處井裡內陷的石磚,也開始復原……

  ※※※

  外頭的江岸上,一個斜斜的山坡,坐落著一個小亭,此時此刻,高鎖知縣曹剴定,正與另外三人,坐在亭中,一同看著小鸚鵡洲下游,那因為互相激撞而在空中形成十字交叉的十字潮。

  那三人,一個是高大魁梧的漢子,一個是滿身肥肉的胖子,還有一個,是一個風騷的女人。

  看著兩股潮頭交匯在一起,滾滾的往下游湧去,曹剴定臉色陰沉。

  那滿是肥肉的胖子搖著扇子:“根據我們的推測,小隋侯的秘宮十有八九就在小鸚鵡洲上,而且似乎只有在錢潮沖下的時候,才能夠打開通往內頭的機關密道,看來,至少今年是徹底錯過了。”

  那魁梧的漢子冷冷地說道:“我們根本沒有完整的藏寶圖,就算上去也沒有用。哼,曹老弟,你不是說你這一次肯定能夠把小鸚鵡洲弄到手中的麼?”

  曹剴定眸現惱火,原本以為沒有任何的問題,卻沒有想到,那個寧江,居然會這般難纏。

  他的這三名同伴,魁梧的漢子叫做敖耀,肥胖的傢伙名為左良朋,那風騷的女子姓余,名華燦。他們四人本是知道小鸚鵡洲的內部藏有藏寶秘宮,但因為不知道具體的進入方式,所有想利用寧家內部的矛盾,就小鸚鵡洲弄到手中,再在島上大興土木,調查藏寶秘宮的架構,卻沒有想到,因為寧江出乎意料的反抗而功虧一簣。

  敖耀冷哼一聲:“要不要我去做掉那小子?”他本是一名武者,如果主動出手,殺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千萬不要,”曹剴定淡淡的道,“現在就算殺掉他,我們也拿不到小鸚鵡洲,反而會惹人懷疑。我花了大量本錢,才調到這裡當知縣,真要得罪了本地的幾個大族,被迫調離,以後更加難辦。”

  余華燦嬌笑道:“不錯,今年錯過了,明年還有機會,只要沒有人知道我們的真正目的,小隋侯宮早晚會落在我們手中,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又道:“至於那寧濟……”

  曹剴定冷哼一聲:“我已經判他流放,不過為防意外,還是讓他早點死在路上的好。”

  左良朋搖著扇子:“這個交給我來做。”又笑道:“只管放心,小隋侯宮的秘密除了我們,無人知曉,它早晚會落在我們手中。我先說好,其它東西怎麼分沒有關係,隋侯珠可是我的。”

  敖耀低聲道:“其它東西我全都可以不要,我只要那三顆靈丹。”

  余華燦眼睛發亮:“我要珠寶,我要很多很多的珠寶。”

  曹剴定嘴角溢著笑容:“有錢好辦事,隋侯珠也好,武者用的靈丹也好,我都不感興趣,我只要錢。”

  四人對望一眼,全都露出嘿然的笑容,雖然這一次計謀沒有得逞,但小隋侯宮早晚還是他們的,誰也搶不走。

  同一時間,小鸚鵡洲地底,一個女孩興奮的問:“哥哥,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身邊的少年隨口應道:“小隋侯宮!!!”

  “小隋侯宮?”小夢睜大眼睛。

  寧江說道:“四百多年前,這一帶為隋侯屬地,因為朝廷削藩,隋侯自知性命不保,暗中修建了這座地宮,藏了許多他收集來的珍寶書籍、靈丹密典,準備在必要時供他藏身之用,可惜後來一場大火,將他全家燒了個乾淨,這座秘宮,也就沒有派上用場。”

  小夢訝道:“那哥哥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寧江笑道:“那個時候,濟堂叔暗中對我交待,他和曹大人私下用密約,曹大人幫他成為寧氏族長後,他就設法遷走祖墳,把小鸚鵡洲讓給曹大人。我想要知道曹大人為什麼要奪著小鸚鵡洲,暗中調查,後來找到了當年隋宮留下來的一些書籍,裡面藏著這小隋侯宮的線索。”

  這個當然是假話了,寧濟根本不敢把曹剴定和他的密約說出來,就算他敢說,寧江也絕對不聽,那是逼著曹剴定來殺他,曹剴定身邊有三個幫手,一個叫敖耀、一個叫左良朋、一個叫余華燦,都是有些本事的,一個小隋侯宮罷了,沒必要為了這種東西,去跟他們弄得魚死網破。

  小隋侯宮是一個好餌,只要利用好這個餌,要除掉他們有的是辦法,要利用他們也有的是辦法。

  帶著妹妹,一路上經過小隋侯宮裡的機關暗道。

  這個地方,前世他早就來過多次,也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此刻自然是駕輕就熟。

  小隋侯宮以五行方位,分作東南西北四室和中央總控制室,整個秘宮設計的也還巧妙,一旦完全封死,那就只有在錢潮沖下的這一天,才能夠通過那巨大的水力,觸動入口的機關,將入口打開片刻,緊接著,入口就會封死,從入口進入的人,如果不能通過沿路的機關暗道進入中央的總控制室,就會活生生餓死在裡頭。

  但是只要進入了中央控制室,裡頭就有一張整個小隋侯宮的控制地圖,不過那控制地圖早就被寧江記在心中,哪條路有機關,哪個點有暗道,他已經是一清二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8

第十二章 三顆靈丹

  進入了總控制室,他先把秘宮裡的機關全都解除,然後再帶著妹妹在秘宮裡亂逛。

  首先進入了東方的東籬室,裡面放置了許多經典書籍,有一些還是外頭找不到的孤本,修建了這個秘宮的隋侯,本身更偏向於是個儒者,四百年前,朝廷削藩,南方一片混亂,雖然知道等朝廷滅了其它諸侯,自己也只能等死,他終究是沒有反叛的膽量,只是暗中修建了這一個秘宮,想著實在不行就舉家避難,作為一個儒者,這裡所收藏的書籍自然不少。

  在東籬室裡逛了一圈後,就到了西邊的西靈室,這裡卻是放置著許多丹藥。

  隋侯雖然是個儒者,但在這個儒術獨尊的世界,鑽研儒術卻不為帝王所用,才是真正的“反意”,畢竟,在文帝星宮出現之後,儒可安邦,儒可定國,旗下聚集了一堆武者,朝廷未必會放在心上,要是聚集了一堆儒生,朝廷就會想著“這歪的想要幹什麼”?

  為了表明自己沒有反叛朝廷的用心,隋侯自然不敢隨便招攬儒生,而是招攬了不少煉丹養生的道士。這個世界的道教,在煉丹術上還是有一手的,但跟能夠興國安邦的儒道一比,已經是純粹的淪為了小道。“吾善養吾浩然之氣”,這個世界的大儒,靠著文氣帶給他的氣運,無需借助任何的藥石和養生學,也能夠身康體泰,長命百歲,根本不需要依靠道家的煉丹術。

  當然,相比之下,道家至少還留下了道教這個似是而非的尾巴,諸子百家中的墨家、法家、縱橫家等等,就都湮沒在歷史的煙塵中了。畢竟,開闢了“文帝宮”後的儒家實在是大強大了,讓其它各家全都成了小道。

  寧江在這西靈室中亂翻,對其它丹石,基本上是看都不看。

  道教的煉丹術,有一些固然了得,但是更多的卻是濫竽充數,往“仙丹”裡隨便加入水銀和鉛,幾乎成了常態。很快,他就在隱秘處,翻出了一個盒子,他將盒子打開,這盒子裡,卻是放置著三顆靈丹。這三顆靈丹,一顆晶瑩如玉,一顆橙黃如日,一顆紫光剔透。

  寧江自然知道,這三顆靈丹,就是曹剴定那個叫敖耀的同夥想要的朱光玉腴丹、自然龍骨丹、紫華流精丹。煉出這三顆靈丹的人,喚作靈成子,原本是四百年前道教的一個非常有名的煉丹師,《九品仙方》本是道教的先人裝神弄鬼編造出來的東西,傳說中,這《九品仙方》代表著九顆丹藥,只要將它們逐一服食,就能夠成就地仙,千年不死。

  這當然是騙人的鬼話,但這靈成子竟然仗著他出神入化的煉丹術,完成了其中三方,煉出了這朱光玉腴丹、自然龍骨丹、紫華流精丹。只要服下這三顆靈丹,就能完成武者的練皮、鍛骨、築氣三個階段,哪怕是一個普通人,也能馬上在武道中進入“三流”……雖然只是“三流”,但對於尋常武者,也要花上十幾二十年才能達到,而有天分的少年再加上名師培養,也需要五六年,但對於靈成子來說,這不過就是三顆丹藥的事,可以說,對於煉丹術來說,這已經是極大的進步。

  只可惜,將九品仙方成功完成三方的靈成子,竟然想要把這三方獻給皇室,這種作死的行為,直接惱怒了當時掌控朝廷的某個大儒。

  如果《九品仙方》是存在的,這也就意味著道教胡謅出的“長生不老”也是可能的,以後會有多少帝王被這些煉丹妖道所蒙蔽?道教也勢必因此翻身,這讓儒教出生的他如何能夠容忍?

  於是,那大儒直接把靈成子打入大牢,他所進獻的藥丹,先拿給一名太監試服,結果那太監一吃就死,靈成子連辨別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以“弑君”的罪名,連同著他的弟子一起滿門抄斬,他辛辛苦苦完成的那三方,也就此失傳。

  朱光玉腴丹、自然龍骨丹、紫華流精丹這三方的煉製方法雖然失傳,但卻有三顆丹藥被留了下來,輾輾轉轉,被隋侯所收藏。

  這三顆靈丹,普通人服了,在功力上能夠馬上媲美武道中的三流高手,已經進入武道的人服了,也會有不小的進益,可惜的是它們的配方曇花一現,便因為那大儒的私心而失傳,否則,大量煉製,為大周打造出一支“特種兵”來,文帝星崩潰後,也不至於被蠻王猛查刺率領的“阿骨兵”如入無人之境。

  這西靈室中,真正有用的也就是這三顆靈丹,其他的,無非是些療傷聖藥、養生補藥,雖然也都算是上品,但也不過就是外頭有錢就能買得到的東西。

  當下,寧江先把這三顆靈丹收好,又帶著妹妹,進入了西方的肅殺室。

  在這肅殺室中,放置的則是一些上好的兵器,以及隋侯收集的武功秘本。

  隋侯根本沒有造反的膽量,這些兵器,更多的是收藏性質,數量自然不多,但也惟其如此,每一把都是上品。至於這些武功秘本,卻只是普普通通了,真正的上乘武學,也不會落在隋侯手中。雖然如此,在小夢好奇的把那些劍抽來看去的時候,寧江卻已悄悄的,將藏在他懷中的一本書放了進去,等妹妹過來的時候,裝作方才發現的樣子:“小夢,你看這個……”

  小夢將那本書取了下來,看到上面寫的是《璿璣劍舞》四字,翻開第一頁,只見這是一本劍譜。

  也不知怎的,當看到第一句的時候,她就深深的陷了進去,一頁一頁的翻著,竟是無法自拔。

  寧江聳了聳肩,把妹妹留在這裡翻看《璿璣劍舞》,自己先到北邊的珍寶室去轉了轉。

  珍寶室中,則都是隋侯留下的珍寶,不管怎麼說,也曾是一方諸侯,留下來的金銀財寶自然不少,只是寧江對這些財寶並沒有多少興趣,上一世,他一心想要重生救回妹妹,對富貴榮華全無興致,而這一世,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

  他直接進入寶庫深處,翻出了一顆幾乎有鵝卵般大的寶珠……隋侯珠。

  據說,隋侯的先人,曾經在山中救了一條蛇,一年之後,那條蛇叼了一顆寶珠前來報答,也就是這顆隋侯珠,這隋侯珠能辟百毒,也算是個好東西。不過寧江也就是拿出來隨便看了看,然後就放了回去,畢竟這個是見不得光的東西,一旦出現,不知道會引來多少少人的爭奪,而實際上的用處卻是寥寥無幾……能辟百毒固然神奇,但誰會有事沒事的中個毒來玩玩?

  實際上,寧江帶著妹妹進入這裡,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那三顆靈丹,以及替他親手編寫的《璿璣劍舞》找個來由,畢竟他也不能隨便拿出一本最上乘的劍譜,然後告訴妹妹這是他花了三兩銀子從路邊買的吧?

  出了珍寶室,小夢也跑了過來,手中拿著《璿璣劍舞》:“哥哥,我要練這個,我要練這個!!!”

  寧江自然不奇怪妹妹會被《璿璣劍舞》所吸引,畢竟這可是他親手為妹妹寫的,對妹妹的性情和愛好瞭若指掌的他,從第一句起,就在構思著怎麼吸引住妹妹,讓妹妹生出好奇心和興致。

  “不過好奇怪啊,”小夢翻著這本劍譜,劍譜上圖文並茂,狐疑的道,“這劍譜上的書頁感覺要比其他書要新得多,而且,哥哥……為什麼這筆跡這麼像你寫的?還有,這劍譜上的用劍女子,怎麼這麼像我?”

  她把劍譜對著哥哥張開,為了講解各種劍式,譜上用細筆劃著一個又一個少女,或是持劍而立,或是鬥著劍花,惟妙惟肖,的確是跟小夢有好幾分相像。

  寧江笑道:“你不會以為這是你哥哥我編的吧?我又不會劍法。”看向妹妹,只見妹妹想相信卻又不相信的樣子,知道自己徹底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寧江自然知道,不管是寫文還是練武,在大部分時候,都是一件比較枯燥的事,讀書人多了去,真正能夠讀出名堂的有幾個?武學也是一樣。要頂住這種枯燥,興趣和目標是非常重要的。他引發了妹妹的興趣,接下來,也該給妹妹找個目標了。

  他說道:“小夢,你放心,哥哥相信你,總有一天,你能夠成為天下第一高手。”身為他的妹妹,拿著他親手為她創出的劍譜,成為天下第一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天、天下第一?”小夢瞪大眼睛,緊接著哈哈的道,“這……這個不可能的啦,我只要能夠打敗三五個地痞流氓就好了啊!”

  三五個地痞流氓?開什麼玩笑?那把那三顆靈丹吃下去就有這效果了,還需要我專門為你寫劍譜嗎?寧江用雙手按著妹妹的香肩:“小夢,要有信心,你一定能夠成為天下第一的。”

  “這個……那個……”小夢想了想,又看著哥哥,好奇的問,“那哥哥你呢?我做天下第一高手,那你做什麼?”

  “我麼?”寧江縮回雙手,踱了兩步,看著遠處,“我要讀書……我要考秀才、中狀元……”

  緩緩轉身,負著雙手,目光堅毅而又悠遠:“我要做天下兵馬大元帥……我要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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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立志要遠大

  重生前的寧江,一心只想著救回妹妹。

  然而現在,隨著他的重生,許多事情已經開始改變,妹妹被救了回來,寧江自然要開始考慮自己接下來的道路。

  寧江很清楚,天下大亂、蠻族入侵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元魔皇藏在地底深處,至少謀劃了數百年,蠻族“虎尊”猛查刺與拜火教女尊蕭菩薩哥早已聯合在一起,以秘法培養“阿骨兵”,西嶺四分五裂的苗人即將在鶓哥的手中整合成功,串聯猛查刺,對大周虎視眈眈。

  然而承平已久的大周國依舊自以為天下太平,奢侈荒淫,重禮儀,喜古玩,大興土木,罔顧民生,沉浸在富裕繁華的表像之中,全然不知危機四伏。

  一旦文帝星宮被元魔皇聚無量惡氣擊潰,儒道崩壞,整個大周王朝幾乎是以崩盤的速度滅亡,在北方蠻族和西嶺苗人的侵略下,大周王朝的軍隊潰不成軍,可以說,完全沒有抵抗之力,不管是長河以北還是長河以南,全都無法形成抵抗異族的戰線。

  失去了文氣的文官與儒將無法再領導軍隊,卻不甘心失去手中的權力,大周的武者不肯再接受儒家的領導,想要取代儒道崩潰後的權力空白,各方勢力互相攻伐,自相殘殺到了血流成河的地步。

  三四十年的天下大亂,造成了十室九空甚至萬里無人煙、遍地殘骸的慘況,緊接著就是元魔皇出世,以強大的實力橫掃天下,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振興跡象的華夏,再一次淪為魔皇鐵騎的屠宰場。

  寧江在以“破乾坤”重生前,群俠在泰山腳下紛紛下拜,請他出山對付元魔皇,但他卻很清楚,就算他真的出手,多半也不是元魔皇的對手。

  元魔皇……根本不是人!

  這裡的“不是人”,並非是說他兇殘成性,冷血無情。

  元魔皇根本就不是人類!!!

  寧江甚至相信,元魔皇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稱霸天下,而是要毀滅天下。

  雖然沒有真正見到元魔皇,但那個時候的寧江仍然能夠感應到,從北方發散至整個天地的強大殺氣與陰冷戾氣。如果說,猛查刺和鶓哥的殺戮是為了更好的征服中原,那元魔皇的殺戮,簡直就像是為了將鮮血鋪滿萬里山河,純粹的是為殺而殺。

  在以“破乾坤”跳入時空黑洞的過程中,寧江曾在仙體崩裂的絕望中,回頭看了一眼,他看到,整個世界就像是被驚人的黑氣所覆蓋,正在分崩離析。而回想起那個時候,在泰山腳下苦苦哀求的群俠的絕望,只怕他們也已經知道了元魔皇的最終目的不是稱霸,而是毀滅。

  只是那個時候的他,完全漠視了他們的恐懼和苦求。

  而現在,寧江有一種感覺,元魔皇將比他的上一世更早出世,其原因,恐怕是因為他以“破乾坤”重生、撕裂時空所帶來的負面效果。

  他很清楚,元魔皇非常的強大,甚至比上一世裡,已經修成地仙的他還要強大。

  而即便他勉強擁有能夠與元魔皇交手的實力,他也無法闖過元魔皇座下的蒙兵鐵騎。

  在他的上一世裡,為了讓他能夠正面對上元魔皇,中原與西嶺的最後抵抗力量,已經集結在一起,抱著必死的決心,只等他一點頭,就拼死幫他突破蒙兵鐵騎。

  那是要麼成功,要麼成仁的最後一戰。而實際上,對於成功,沒有人抱有太多希望。

  而現在,寧江無法說清,為什麼他會覺得在這一世,元魔皇和他的蒙兵鐵騎會因為他的“重生”而提前出現,畢竟,即便是重生後的他,對元魔皇也是一無所知。

  但是不管怎樣,他都必須要從現在就開始籌畫。

  ——如果我能夠救回妹妹,那我就救天下!

  現在是他實現自己的諾言的時候了。

  要救天下,首先,必須要阻止以儒教為支撐的大周王朝直接滅亡。

  至少要給大周王朝留下半壁江山,給大周王朝治下的子民一個穩住陣腳的機會,而要做到這一點,關鍵之處,在於三年後的“泰山封禪”!

  八百年前,大儒董天舒率天下儒者于泰山之巔“鑄聖”成功,文聖孔丘以聖人之尊駐入紫薇星府,紫薇星改稱文帝星後,罷黜百家,獨尊儒道。

  此後,按照儒教重新解說的“周禮”,人間帝王每隔九年,都必須進行一次“泰山封禪”,據儒家解說,此為江山“萬世不易之法”,而在儒家的扶持下,大周王朝也的確是不曾再改朝換代。

  然而,就是在三年後的那次泰山封禪,深藏地底的元魔皇聚無量惡氣,趁著文帝星宮的開啟,一舉擊潰文帝星,文聖隕落,整個建立于“文聖”之上的儒道直接崩壞,緊接著就是蠻夷入侵,周朝滅國。

  重活一世的寧江,對儒道的“文氣”體系,要比這個時代的所謂大儒都更加瞭解,畢竟,他曾經寄希望於“儒道”來救回妹妹,而在上一世的最後,他也是在泰山之巔施展“破乾坤”,破碎虛空,不顧而去。

  在蓄謀了數百年的元魔皇的攻擊下,文帝星宮的崩盤是無法避免的,但是,寧江必須要讓文氣的流失,成為一個相對緩慢的過程。只要能夠誘出元魔皇的那一擊,卻在它即將擊穿與紫微星合成一體的“文聖”前,及時關閉文帝星宮,那麼,元魔皇的那一擊,雖然依舊能夠摧毀文帝星宮,但不足以直接擊潰文帝星。

  雖然沒有文帝星宮的保護,文帝星無法再聚集天下才氣,最終導致文氣流失,儒道依舊會崩壞,但是按著寧江計算,它至少能夠支持個三五年。那麼一方面,文氣流失,足以讓大周王朝君臣上下產生真正的危機感,如果能夠馬上進行軍制改革,挑選真正有能力的武將,加強佈防和訓練兵將,而不是把雞蛋全都放在“文氣”這一個籃子裡,大周王朝未嘗沒有機會。

  另一方面,有了這個緩衝,北方蠻族至少無法一下子奪去大片江山,在文氣徹底消失前,西嶺的鶓哥也會有些顧忌。

  而要在元魔皇那蓄勢數百年的強力一擊下,護住文帝星,首先,寧江必須要成為……狀元!!!

  封禪者,封為“祭天”,禪為“祭地”,而在儒術獨尊後,封禪的儀式中又加入了一個“祭聖”的儀式。

  這個“聖”,自然就是文聖孔丘。

  在泰山封禪的儀式中,皇帝祭天,當今世上最有名望的大儒祭地,此外,會在過去三屆的狀元中,選出一位,代表天下儒生“祭聖”。

  自從儒道獨尊之後,大周王朝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算是政教一體,封禪的儀式也從以前的“封”與“禪”改成了現在的帝王祭天、大儒祭地、狀元祭聖,代表著“帝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也代表著“天、地、聖三才合一”。

  也正因此,為了能夠保住文帝星,阻止大周王朝的直接滅亡,首先,寧江必須要參加科舉,成為下一科的狀元郎,然後在三屆狀元的競爭中勝出,代表天下儒生參加下一次的泰山封禪。而另一方面,他也需要從現在就開始煉魄,至少從“金魄”、“火魂”修煉到“靈神”,唯有如此,在泰山封禪中,他才有機會代表天下儒生,挾天下之文氣,在元魔皇的強大攻擊下保住文帝星。

  “我要讀書……我要考秀才……我要中狀元……我要做天下兵馬大元帥……我要救天下!!!”錢潮之下,小隋侯宮,寧江立在那裡,緩緩地說道。

  “中狀元……天下兵馬大元帥?”小夢吃驚的看著哥哥。如果說,哥哥幫她定下“天下第一高手”的目標,已經讓她覺得很誇張了,沒想到哥哥的目標竟然更誇張……天下兵馬大元帥?就算她書讀得不多,也知道,整個華夏的歷史上,能夠被稱作“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也沒有幾個人好不好?

  那可是在天下大亂、大廈將傾時,由帝王親自拜將、統率天下兵馬的“將軍之長”,至少在這三百多年裡就沒有出過,在四百年前,倒是出過一位,那是在削藩引起的諸侯之亂中,周宣成帝親自掛帥,自封“天下兵馬大元帥”……那也是由皇帝自已兼任的好不好?

  哥哥的目標竟然是要做天下兵馬大元帥?女孩整個人都嚇傻掉了。

  看著妹妹那嚇傻掉的樣子,寧江摸了摸她的頭,笑道:“立志必須遠大,這樣就算做不到,打個折,至少也能夠有相當的成就,知不知道?”

  原來是這個樣子?小夢使勁握著拳頭,興奮的道:“嗯,小夢知道了,小夢以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為目標,就算做不到,打個折,也能夠對付得了三五個地痞流氓。哥哥以天下兵馬大元帥為目標,哪怕不成功,打個折,至少也能夠做個十夫長百夫長什麼的。”

  我說你這折也打得太厲害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8

第十四章 讀書賞夢

  接下來的日子裡,寧江就基本上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己在家中日日用功讀書,同時教妹妹練習劍術。

  在另一個世界,許多網文裡,一些人穿越到古代後,通過“抄詩”名揚天下,對於寧江來說,抄詩同樣沒有問題,兩個世界雖然有些許相似之處,但不同之處更多,這個世界在獨尊儒術之後,歷史河流就已經往另一個方向流去,沒有曹植,沒有陶淵明,沒有李白,沒有杜甫。

  但寧江要做的不是詩人,而是“狀元”。

  抄詩可抄不出個狀元郎。

  不要說抄個狀元出來,單靠抄詩,連秀才都當不了。而在這個世界,抄詩抄出的名氣再大,也無法在眉心祖竅凝成文曲印府,唯有考中秀才才行。可以說,科舉決定了天下才子一生的命運,沒能通過科舉的人,哪怕再有才華也是無用。

  不客氣的說,不認真讀書,靠著抄詩抄出的才名,不要說考上秀才,哪怕是在外頭跟其他才子喝酒,行個酒令,是虎是蟲也就一下子暴露出來。

  酒令是讀書人風花雪月所不可避免的事,而這個時代,哪怕是行個酒令都要大量的引經據典。

  不過寧江對此並沒有怎麼擔心,一方面,前世他曾試圖從儒道中找到重生救妹妹的手段,對於儒學,也曾下過苦功,雖然最後大失所望,但因為當時是以救妹妹為目的,付出的心血絕對不少。

  更何況,已經修成“金魄”的他,對於各類知識,幾乎是過目不忘。

  如果自己不能考中狀元,整個神州都會覆滅,一旦元魔皇出世,自己和妹妹也難有容身之處……抱著這樣的覺悟,他自然也是下足了苦功。

  曾經為了救妹妹,明知道“重生”只是一個渺茫的希望,依舊餐風飲露,吃了不知多少苦,受了不知多少罪,卻從來不曾放棄過的他,此刻目標明確,自然是朝夕用功,即便是身體又困又乏,金魄也會離開身體,讓身體在床上休息,只以魂魄構思詩賦、策論,等身體休息好後,再金魄歸位,起身將心中的構思寫出。

  此外,他也時不時的,將自己做出來的詩賦,讓人拿出去,請當地的有名的儒士指點,當然指點費是少不了的,好在身為寧氏家主的他並不缺錢。而這樣做的目的,一方面是避免自己在象牙塔里鑽研,自我感覺良好其實一塌糊塗,另一方面,藉著他在學問上的漸入佳境,他送出去的詩賦、策論,也慢慢的為他,在高鎖縣掙得了一些才名。

  他甚至花上重金,讓人帶著他的詩賦請舉人出身的曹剴定指點、評定,同時暗暗透露出他將會參加明年二月、四月的童試的消息。

  他相信這個時候,曹剴定一定會在心裡得意:“歪的,你還是要落在我的手中。”

  只有考過童試的才能成為秀才,而第一場童試是由知縣主持的,考過了二月的第一場,喚作“童生”,緊接著考過了四月由朝廷派來的學政主持的、郡裡的第二場,才可成為“秀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科舉之路。

  如果是按著寧江父親生前的安排,高鎖縣的父老鄉親推選他成為孝廉,就可以不用參加第一場而直接參加第二場,只是,要成為孝廉,必須鄉親推薦、知縣上書,曹剴定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在鑽研學問的同時,他也在指點妹妹練劍。

  此時,他已經讓妹妹將朱光玉腴丹、自然龍骨丹、紫華流精丹分次服下。

  單是靠著這三顆靈丹,妹妹在武道上,可以說已經是直接入門,肌膚與骨骼都要比普通人強韌許多,經脈中內力自生。

  跟另一個世界武俠書裡的描寫不同,這個世界的內力並沒有那麼誇張。

  這個世界的武道,分作外功和內功兩種。

  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修煉外功的人,不但要練皮、煆骨,更要強筋,練出一身肌肉,純憑身體素質和蠻力橫掃敵人,喚作“橫練”。而內功,則是一向講究“仙風道骨”的道家最先創出的修煉方式,拋開了“強筋”這一過程,練皮、鍛骨之後,緊接著就是“築氣”,從體內練出內力,這樣,一方面,可以以內力對敵,另一方面,又可以不用擔心因“強筋”而引起的身體變形問題。

  道家的高手基本上修煉的全都是內功,其實內練有內練的優點,外練也有外練的優點,單是持久力這一點,內練就無法比得上外練,可以說,真正敢上戰場的全都是外功高手,但是內煉的一個絕對優點,是外練怎麼也比不上的,那就是……形象好啊!!!

  也正是因此,從一開始,寧江打算讓妹妹修煉的就是內功,而這也是當然的……誰會想要一個臉蛋秀氣,滿身肌肉的妹妹?

  只是,不管修煉的是內功還是外功,以寧江現在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的武道,都有一個極大的問題……練體不練魄。

  這就意味著,不管如何修煉,這個世界的武者,也僅僅只是“武者”,無法從武道上升到“仙道”。

  寧江為小夢創出的《璿璣劍舞》,卻是體、魄兼修,在提純內力、磨礪劍術的過程中,也通過性命圭旨的方式,視身體為爐鼎,以性命為火種,煉魂煉魄,走出一條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道路。當然,此刻的小夢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她在修煉上的與眾不同,只以為大家都是這麼做的。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十月獲稻,葭月潛龍……

  天氣越來越冷,終於下起了雪。

  潛龍者,冰川雪地,萬物在地底孕育生機。

  那一日,寧江坐在火爐邊,讀著聖賢書。抬頭看去,花園中,地面與枝頭已是白茫一片,雪花如鵝毛一般飄落。臘梅還沒有盛開,這個花園一片蕭瑟,唯有在覆了白雪的花枝間舞著寶劍的小夢,成為了天寒地凍的天地間,粉妝玉琢的美麗。

  雖然天氣變得寒冷,已經成功築氣的小夢,穿的卻依舊是夏季的襦裙,在飛雪間翩躚而舞。

  她的腳步輕靈而又輕快,劍光隨著她那嬌小的身姿,在白色的枝與枝之間如同光圈一般綻放。

  寧江寫出的這套《璿璣劍舞》,以璿璣為名。

  這“璿璣”二字,指的並不是天文學裡北斗七星中的前四星,而是《璿璣圖》。

  妹妹現在所練的正是《璿璣圖》中的“琴芳蘭凋茂熙陽”,寧江將這套劍法融入了《璿璣圖》,成為最適合女孩子學的劍術,此刻由妹妹在紛飛的白雪間舞動,美得就像是畫一般,單是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寧江穿著半舊的藍色大襖,靠著搖椅,頭上遮著屋簷,身邊放著火爐。左手握著聖賢書,右手拿起椅邊矮凳上的一顆松子,用力往前一扔,松子往妹妹飛去,還沒有擊中妹妹,啪的一聲輕響,劍光斜斜的飛過,松子已經分了兩半留在地上。

  寧江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搖著搖椅,翹著二郎腿,看著手中聖賢書,隨口吟道:“今有佳人寧小夢,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小夢將劍一收,劍光四散,白雪飄飄,她持劍俏立,朝著哥哥喜道:“哥哥,你的詩越做越好了。”

  寧江繼續搖搖椅:“一般般……一般般的好!”這幾句是抄襲杜甫的。

  搖椅在他的刻意搖晃下,前後擺動,吱啦啦的響。

  似這般,讀書賞妹,日子一天天的又過去了,終於到了“臘月嘉年”,臘梅花的花香溢滿了花園。最寒冷的時節已經過去,早春的花朵開始出現花苞,縣城裡,準備著新年的人們忙忙碌碌,園林外,時而有孩子的嬉笑聲,以及看園的老婆子的喝罵聲,想是翻牆摘花的頑童被人發現。

  新年將近,上門來提親的媒婆越來越多,幾乎踏破了門檻,不只是為寧江這個高鎖縣的“鑽石王老五”而來,也有為小夢而來的。

  寧江自然是全都拒絕了,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他妹妹,此刻的高鎖縣,已經是太小太小,小到根本不足以容納他們。而就算他有心要在這個小小縣城悠悠哉哉的混日子,無法避免的天下大亂,也終究會將他捲進去。

  那一日,眼看著新年將近,段家、華家、路家三家家主,派人請他前去商談正月初二“迎財神”的事宜。

  每年正月初二,由本縣的四個大家族花費重金“迎財神”,成為了必不可少的盛會。實際上,大周王朝到了這個時候,土地兼併已經非常的嚴重,高鎖縣可以耕種的土地,基本上已經被這四個家族瓜分,鄉下的農戶可以說,全都是這四個家族的佃民。好在臨川郡的各縣,也算是魚米之鄉,各種苛捐雜稅之下,百姓也都還過得下去。

  而每年的“迎財神”,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對他們這四家的存在感的強調,以及對地方的“回饋”。隨著門閥制度因科舉的發展和四百年前削藩的成功而消失,鄉紳制度取代了門閥,段、華、路、寧四家,就是這高鎖縣的“鄉紳”。

  “新年要到了啊!”寧江收起書卷,左手握著負在身後,輕輕敲著自己有些坐酸了的腰,“曹剴定那廝安分了幾個月,恐怕要再來找麻煩了,為了能夠成功考過童試,也為了讓自己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差不多該給他下點餌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9

第十五章 亢龍有悔

  寧江被人領進段家大宅院時,段家家主段高鴻、華家家主華天成、路家家主路泰都已經等在這裡。

  段高鴻年歲較高,在高鎖縣的四個家族中勢力也是最大,看著寧江,笑道:“這些日子,實在是難得見到賢侄。”

  寧江故意露出苦笑:“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又向華天成、路泰問禮。

  華天成客氣的答了禮,路泰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寧江自然知道,路泰跟他也沒有什麼過節,只不過自己前些日子拒絕了路泰的二姨太為他生下的那個女兒的親事,讓他很沒面子。聽說路泰的那個女兒,在高鎖縣也是一個能詩會畫的才女,長得也還漂亮,向她提親的才子可是不少,雖然是庶女,但她同母所生的兄長路知遠,在本縣卻是有名氣的秀才,功名在身,舉人有望,非常得路泰看重。

  秀才雖然無法直接當官,但在這個儒道獨尊的時代裡,已經足以讓原本是庶子的路知遠成為一個“有身份的人”,如果真的考中舉人,毫無疑問的,將成為路家的下任家主,若再高中進士,那這家主之位他還真看不上,路知遠的前途無量,連帶著他的妹妹在路家也跟著地位大漲,再掛著個“才女”的名頭,追求者自然不用多說。

  只是聽說那位路家姐兒的脾氣不是太好,心胸有些狹窄,掛著才女的名頭,結果提親被拒,想必在家中沒少發火,連帶著路泰對寧江也沒有好臉色。

  當然,寧江居然會拒絕路家的提親,也的確是出人意料的事。

  在高鎖縣,路家好歹跟寧家一樣,是個大家族,兩家聯姻,陪嫁的嫁妝絕對不會虧待了寧江,路家姐兒的哥哥又是功名在身,有望成為路家家主的。如果她人醜也還算了,人還漂亮,又是高鎖縣有名的才女。而以寧江的年紀,終究是要娶妻的,寧、路兩家聯姻,哪點不好?

  回想起提親被拒時,女兒的一張黑臉,路泰對寧江自然也是一張黑臉。

  如果不是看在這小子好歹也是寧氏主家的家主,女兒嫁給他,至少在高鎖縣也是一個富婆,而且他還死爹死媽,做他的妻子沒有公婆欺負的份上,他還未必看得上這小子。這世界,有錢不如有功名,等我兒考中舉人,連我路家在高鎖縣也跟著水漲船高,你這小子算什麼東西?

  “知縣曹大人到!”外頭傳來一聲唱諾。

  四大家主一同迎了出去,“迎財神”雖然是由四大家族舉辦,但這種盛會,自然也是要經過官府的同意,而且成功舉辦後,功勞還得歸功於官府,當然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曹剴定踏步而入,目光在四人身上掃過,看到寧江,心中閃過陰戾,那個時候,他被這小子當面頂撞,不好再對他下手,以避免惹上嫌疑,現在過了幾個月,大家也將那時候的事淡忘得差不多了,現在也該想個辦法,將這小子解決掉去。

  心中雖然生出殺意,表面上自然是和顏悅色,與四位家主微笑招呼,看到寧江,更是微笑問道:“這些日子,賢侄似乎很少出門,大家都難得一見,倒是賢侄的一些詩詞,本官看了一些,頗為不錯。”

  “大人勿怪,不是小民不願出門,”寧江歎道,“實在是七月時發生那種事情,小民心中驚懼,後來自己起了一卦,得了個‘巽上兌下,六三’,象曰:來之坎坎,坎險且枕。按這卦象,不管出去做什麼都會有危險,只有呆在家裡最安全,嚇得小民這幾個月來,連門都不敢出一步。”

  段高鴻等人這才知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他這幾個月連街都不上,只是躲在家中。對於寧江說的什麼“巽上兌下”,他們自然是一竅不通,但正因為不懂,所以反而“不明覺厲”,但是不管怎麼,人家是算了卦的,出門有難,那不出門也很正常。

  曹剴定卻是一個錯愕,心中想著,還以為這小子怕他找麻煩,所以藏得怎麼深,搞了半天……原來是讀書讀傻掉了?

  寧江說的“來之坎坎,坎險且枕”出自《周易》,周易最早的確是用來算卦所用,後來成了儒家六經之一,但是真的會以之卜卦然後深信不疑,被嚇得不敢出門的,恐怕也只有死讀書然後讀傻掉的書生。

  不過想一想,他心中倒也了然,確實,那個時候,這小子可是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差一點就身敗名裂,所謂驚弓之鳥,聞弦驚懼,自己蔔了個凶卦出來,嚇得不敢出門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到這裡,他心中微動:“小鸚鵡洲是寧家的祖墳,就算解決掉他,也難以把它弄到手,倒是這小子,既然這般的信卦怕命,不是不可以利用。”

  心中拿定主意後,更是放下架子,與四位家主一同商量完“迎財神”之事後,緊接著便與寧江說笑聊天,得知寧江有意科舉後,甚至考校起寧江的功課。而寧江也趁著這個機會,趕緊向曹剴定請教策論,畢竟,不管做人如何,曹剴定這個舉人可是貨真價實考上去的,而曹剴定自然是毫無保留,細心教導,對他來說,就算是真的要暗中對寧江下手,也不能讓人懷疑到他的頭上,表面上與寧江拉好關係,對他也有好處。

  其他人哪裡知道那麼多?原本以為那個時候,寧江當面頂撞縣太爺,兩人之間已生嫌隙,現在看到他們一個問,一個教,相處融洽,不由得感歎曹大人寬宏大量,寧江運氣不錯。

  散會之後,寧江繼續以請教學問為名,與曹剴定一同離開,到了外頭官轎旁,曹剴定見寧江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得奇怪問道:“賢侄還有何不懂之處?”

  “其實是與易理有關的事,”寧江趕緊躬身道,“小民最近又蔔了兩卦,一為‘坤上震下,九四’,一為‘乾下乾上,上九’,敢問大人,這兩卦該作何解?”

  曹剴定略一沉吟,道:“坤上震下,九四,象曰:由豫,大有得,勿疑!按此卦,心中若有志向,只管去做,必有大喜。而乾下乾上,上九:此卦乃是‘亢龍有悔’,亢龍有悔,盈不可久,龍飛過高,必入窮凶之境,主大喜之後必有大凶。”

  寧江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趕緊道:“敢問大人,可有解救的辦法?”

  曹剴定心中暗笑,表面卻是一端,凜然道:“你既學周易,焉不知周易開篇有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命數之事,以之警戒自己則可,豈有妄信之理?只要態度端正,吉凶之事,不可盡信,不可妄信。”他是舉人出身,子不語怪力亂神,說是肯定要這般說的,《周易》最早雖然是卜卦之用,但經過文聖孔夫子《易傳》的重新演繹,早已從卜卦所用變成了端正態度的學問,會因為一個卦象而嚇得幾個月不敢出門,只能說,這小子沒有請個好老師。

  寧江的臉一下子紅一下子白,趕緊再向曹剴定拜道:“大人所教甚是,小民愚昧了。”

  曹凱定又訓誡了幾句,然後方才上轎離去。官轎前行之際,他悄然揭簾,往後看去,見那少年依舊立在那裡,惴惴不安的樣子,不由得暗自冷笑……就怕你不信命,既然你信命,那就好辦了。

  等曹剴定走後,寧江往另一頭走去,一邊走一邊搓著自己的臉,這“一陣紅一陣白”的,還真是難演。話說,我都給他留下這麼大的弱點了,他要是不知道利用,那就真的是蠢貨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9

第十六章 有道高人

  新年已至,整個寧府,到處張燈結綵。寧江雖然是寧氏族長,但因為是晚輩,自然也免不了的要走親竄戚,而各個分家前來拜訪他的人就更多了。

  除夕日那天,寧江與妹妹一同吃了年夜飯,說說笑笑,雖然只有兩人,卻也熱鬧。

  初一無事,到了初二那日,與其它三個大家族一同主持了“迎財神”,四位家主一同到北山的財神廟裡,請財神下山,然後讓人抬著財神爺在街上遊行,浩浩蕩蕩的隊伍中,踩高蹺的,吹喇叭的,敲鑼打鼓的,放鞭炮的,一團熱鬧。

  財神下山,四位家主隨在財神後頭入城,就在這時,只見一個邋遢道士,手持搖幡,身上穿的雖然是破衣,但卻是施施然的樣子。這道士先是往寧江看了一眼,大笑道:“有福,有福。”緊接著再看一眼,又長歎一聲:“有難,有難。”

  他先是說福然後說難,換了其他人,大過年的說“有難”,怕是馬上就讓下人打過去。寧江卻是一下子就慌了手腳,慌忙上前道:“如何有福,怎的是難?”

  那道人道:“公子眉心發紅,上半年必有大福,然而頭上黑雲湧動,災星待機,大福之後必有大難。”

  寧江似是想起自己的“由豫,大有得”和“亢龍有悔”兩個卦,趕緊將這道人請到家中,請他指點。那道人心中暗笑:“由不得你不中計!”

  寧江將這道人請入家中,擺下宴席,請教姓名。那道人道:“貧道姓左,乃九嶷山得道之人,一向遊歷四方,雖然精通相術,一向從不為人看相。這次不過是剛巧路過城門,看你災星當頭,見你年紀輕輕,不忍見你蒙難,隨口說了兩句,你既然如此禮重將我請入家中,也算是你我有緣,少不得為你指點一二。”

  寧江趕緊取了銀兩,要請這位左道長指點迷津。

  左道長慍道:“貧道修仙之人,功名利祿皆如糞土,豈會要你的錢?”

  寧江怕他嫌錢少,取來更多銀兩。左道長怒道:“你這是看不起我。”起身要走。

  寧江急忙將他拉住,感歎道:“道長真高人也!”於是也不再談錢的事,只是一心請左道長為他看相。

  左道長道:“貧道看你五行火虛,去歲夏天必定有過一劫,只是勉強度過。”

  寧江一拍大腿:“道長說得太對了,確實如此。”

  左道長道:“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既然度過一難,今年必有福分。”

  寧江道:“我有意參加今年的童試,不知……”

  左道長拂須笑道:“只管去試,有福無禍。”

  寧江喜道,“其實我自己也用易理算了一卦,得了個‘由豫,大有得’,也是這個意思。”

  左道長笑道:“天下大道,殊途同歸,易理也好,面相也好,堪輿也好,本質上並無區別。”緊接著卻搖頭道:“只可惜你雖然為自己掙得一些福分,然而卻有更大災劫等在後頭。”

  寧江急忙起身拜道:“道長救我!!!”

  左道長把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道:“這災劫非你本身引來,只怕還是要從風水方面著手。”

  寧江忙領著他,在自己的府宅轉了一圈。左道長取出風水羅盤,左看右看,搖頭道:“你這宅院雖非寶地,卻也並非陰宅。”又道:“既然不是你宅院的問題,怕是與你的祖墳有關,你且帶我去看一看。”

  寧江忙讓人以大轎,將他抬到錢潮江岸,指向江中小洲:“那小鸚鵡洲,就是我寧氏歷代家主所葬之處。”

  左道長長歎道:“胡鬧,胡鬧,這小洲四處都是水,猶如困在‘井’中,子子孫孫無法跳出井外,一生難有大富貴。”再一看,道:“不用看了,地底有黑氣溢出,你頂上黑氣便來源於此。這黑氣冒出已非一時,我問你,你父母是否也早已去世?”

  寧江道:“道長神算!正如道長所言,家母在生下舍妹後就已去世,家父也在三年前病逝。”

  左道長搖頭道:“這島下鎮有惡鬼,如今惡鬼鎮不住了,陰氣冒出,污染了你家祖墳,你父母就是因此招災。你去年雖然逃過一劫,但陰氣纏身,早晚還是會有禍患。要想避開禍患,唯有選個良辰吉日,將你家祖墳遷走,這島也賤賣了吧。”

  寧江猶豫道:“這小鸚鵡洲既然鎮有惡鬼,我卻將它賣掉害人……”

  左道長拂須笑道:“你有這等念頭,也不枉我這番指點,你不願害人,卻也不可自己留著,何不就將它捐給官府處置?有官府的浩然之氣鎮壓,惡鬼自散。”

  又道:“貧道指點已完,如何做,那便是你的事了,貧道告辭。”說完,就這般飄然而去。

  寧江在他身後急道:“道長留步,道長請留步,請容我再設宴報答一二。”

  “見面是緣,分別亦是緣,緣來緣散,俱是浮雲,”左道長頭也不回,吟道,“八卦布列曜,運移不失中,元精眇難睹,推度效符證……”

  那些跟著寧江一起來的下人,原本都還在想著,這邋遢道人必定是裝神弄鬼騙錢的騙子,沒想到他指點往他們的爺後,就這般飄然而去,仙風道骨,閑雲野鶴,一時人人肅然,都道他們的爺遇到了真神仙。

  寧江卻是看著吟詩而去的“左道人”的背影,心中感歎:“……真能裝啊!!!”

  重生後的他,自然知道,這個“左道長”其實是曹剴定三個同夥中的左良朋,在知道他有相信卦象、命數這個巨大弱點後,曹剴定當然會從這個方向著手,左良朋來裝神弄鬼,先說他有大福,再說他有大禍,再結合他自己透露出來的“卦象”,當然足以將他“嚇個半死”。

  寧江聳了聳肩,這樣一來,曹剴定一夥不但不會再來害他,而且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他來,畢竟,遷移祖墳可是大事,他要是出了事,下一個寧氏族長可不一定這麼好騙。而且,為了讓他相信下半年會有大禍,上半年,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幫他弄出“大福”來。有縣太爺親自幫他,至少下個月的那場童試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他自己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二月份的童試是由知縣主持,就在本地考試,四月份的那場,卻是朝廷派下來的學政和郡裡的官員一同主持,在郡城裡開考,曹剴定想幫也幫不上,自己用功也是非常重要的。

  曹剴定一夥暫時是不用擔心了,不過,既然是以三年後的泰山封禪為目標,這個時候,也差不多要開始積累名氣了。畢竟,就算真的一路過關考中了狀元,有資格在九年一次的泰山封禪中主持“祭聖”的狀元也有三位,要在與前兩屆的狀元的競爭中勝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實際上,就算是重生者的他,也沒有太多的自信。

  而足夠的才名,在這樣的競爭中顯然是非常的重要。

  那麼,第一個目標……元宵詩會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9

第十七章 嶽湖煙火

  高鎖縣、錢晨縣、白茅縣三縣之間,有一大湖,名為嶽湖。

  嶽湖乃是臨川郡之著名景點,北有棲霞嶺,南有錢潮江,湖光春色,美景無窮,同時又是長河一帶的才子佳人遊山玩水、吟詩作畫的聚集之處。

  每年元宵,在嶽湖上都會舉辦一場盛大的詩會,不只是聚集了周圍三縣的眾多才子,也有許多騷人墨客結伴而來,湊湊熱鬧。

  天還沒有黑,嶽湖之上,許多畫舫、樓船就已經掛起了燈籠,岸邊的楊柳樹經過了冬天的霜雪,已經開始煥發生機。北邊的山嶺,翠色覆上了山頭,綠意盎然,南岸的酒樓,吆喝連連。

  許多漁船在江上遊蕩,因為是元宵節,實際上並沒有用於捕魚。或是漁民拖家帶口的遊玩,或是被某個才子租用,船夫一邊搖著擼,一邊為租船的書生講解著周圍的風景。當然,會租用漁船的,往往都不是什麼富裕的人。

  在這些漁船中,大大小小、裝飾漂亮的畫舫,要比這些漁船顯眼得多。

  不過更顯眼的,卻是一艘嶄新的小輕舟。

  這艘輕舟,在江上猶如扁葉,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漁船,而是有錢人在自家的湖中泛湖所用。然而就算如此,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讓人在意的,真正讓人注意的,卻是在輕舟上劃槳的少女。

  這少女,差不多十三四歲的年紀,穿的是碧玉紅精美襦裙,胸前對襟,襯著藕合色的繡金蘭抹胸,抹胸的頂端綴著金絲。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且模樣秀麗,嬌媚可人。

  此刻,她雙手拿槳,小槳在水面輕輕劃動,帶著小舟往湖心蕩去。

  她的前方,卻坐著一個大她一些的公子哥兒,穿的是白底雲紋的小科綾及羅長衫,戴著鹿皮製成的皮牟,坐在舟上,翻著書卷,意態悠閒。

  兩個人的模樣有些相似,看上去是一對兄妹,然而當哥哥的坐在那裡看書,卻讓妹妹在那划船,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

  一些書生甚至恨不得卷起袖子跳過去揍他,像這般不懂憐香惜妹的人,也有資格讀聖賢書,做讀書人?

  當然,其中好些書生,為他們蕩槳又或搖擼的也是漁家的女兒,但這性質還是不同的,漁家的女兒,為他們搖槳那是天經地義的事,而那個小姑娘,肌膚嬌嫩,柳媚花嬌,婀娜可人,秀色可餐,讓這樣秀美、且一看就知道有良好出生的女兒家去搖槳,實在是暴殄天物。

  湖面在夕陽下粼粼的波動,一圈圈白光隨著小船往兩側蕩開。

  “哥哥,”女孩感歎著,“讓妹妹幫你划船,你也真坐得住啊。”

  “你現在是練武之人,你哥哥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你讓我拿槳我也拿不了幾下啊,”少年笑道,“再說了,這也是對你的考驗,水勢無常,對水的流動的觀察和掌握,與對敵人的招數的觀察和掌握有異曲同工之妙,身為練武之人,連沒有自主意識的流水都無法征服,我以後怎麼敢讓你行走江湖?”

  女孩嘴兒一撇:“明明手無縛雞之力,講起武學來偏偏還一套一套的,跟真的一樣。”

  少年說道:“你別不信,難道不知道,有前輩高人浪翻雲在洞庭湖畔觀水性十年,悟出覆雨劍法,終成天下最頂尖的兩大高手之一?”

  “真的假的?”女孩不太相信地說道。她從來沒有行走過江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叫浪翻雲的前輩高人,看水都能看出個頂尖高手來,真是跟小說一樣。

  她好奇的問:“既然是兩大高手,那一個是看水看成高手的,另一個是看什麼看成高手的?”

  看姦夫淫婦……寧江想。

  《覆雨翻雲》裡,龐斑把他所愛的勒冰雲送給風行烈,然後躲起來看他們兩個天天做日日做,終於魔功大成,破碎虛空……不過這麼極端的辦法就不要告訴妹妹了,讓她看看山看看水就好。

  當然,他讓妹妹划船,跟看山看水沒有什麼關係,一方面,觀察水的流動的確是與觀察敵人有相似之處,另一方面,以妹妹自身的力氣,舉起槳來都有些困難,更不用說划船,因此,這一路也就需要用到內力。而內力怎樣調節和運用,才能更好的划船而又不至於浪費,這個是她自己需要掌握的事,他能夠指點,但是沒有辦法幫上太多的忙。

  在武道上,自身的經驗和身體的記憶才是最重要的。

  寧小夢撇嘴歸撇嘴,對哥哥卻是信服的。雖然哥哥根本就不會武功,但她但凡有不懂的地方,拿著《璿璣劍舞》去找哥哥,哥哥總能夠說出條條道道來,只要按照哥哥教的去做,事後總能證明哥哥是對的。久而久之,在武道的修行上,她也就不知不覺的開始依賴哥哥,哥哥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只是,在周圍的其他人看來,卻是一個嬌小柔弱的女孩在那裡辛苦的劃著船,比她更大的少年反而悠閒的坐在船上看書。尤其是,雖然已經開始掌握了一些水的流動,但因為一開始時用力過大,這個時候內力已經有些不支的小夢,氣喘吁吁,連槳都有些拿不穩,更是看得那些才子一邊同情小姑娘的不幸,一邊義憤填膺。

  以至於連寧江都開始感受到周圍的壓力,悄悄的汗了一下,趕緊讓小夢把船停到岸邊去,免得別人說他虐待妹妹。

  把小船系在河邊木樁上,他帶著妹妹一同在岸上遊蕩。天色慢慢的變暗,周圍的燈火反而變得輝煌,星辰一粒一粒的閃現,與湖上的燈光仿佛連成了一片。那一艘艘畫舫、樓船也變得喧鬧,歡聲笑語連續不斷。圓月移上了天空,散著美麗的光華。

  前方的堤岸上,幾座高樓通過各種梯架連在一起,一串串大紅燈籠高高掛著,堤前小船來去,堤上各種叫賣。雖然按照氣候,幾天後還會有最後一股寒流降臨,但此刻卻是暖春時節,一些青年才子裝模作樣的拿著摺扇搖來搖去。

  另一端的遠處,琴弦如珠玉落盤,時而輕快,時而舒緩,那是青樓女子的獻技。這個時代,就算是青樓女子往往也是多才多藝。他們的後方,有兒童奔跑,嬉笑吵鬧,一個婦女拉著其中一個孩子,警告他不要離河太近。

  因為這三年都是守制期間,即便是過年,也沒有湊過什麼熱鬧,此刻的小夢,看這個也新奇,看那個也新奇,不知不覺也像是孩子一般奔來跑去,寧江也只能好笑地搖了搖頭。雖然孝道確實重要,但三年的守制的確是太誇張了,不客氣的說,人的一生中,又能有幾個三年?就是因為守制的存在,在這三年裡,妹妹連新年也不曾好好過過,然而,如果是按著另一個世界,此刻的她,也不過就是剛剛上初中的年紀罷了。

  嘭!一朵煙花在他們頭頂綻開,綻出五顏六色的彩環,緊接著,更多的煙火沖上空中。

  寧江抬頭看著這姹紫嫣紅的美景,心中想著,如果他真的能夠在三年後的泰山封禪中,阻止元魔皇一舉擊潰文帝星,為大周王朝爭取到喘息的機會,那接下來,煉鋼造炮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畢竟,元魔皇的蒙兵鐵騎實在是太過恐怖,如果沒有超越這個時代的兵器出現,根本無法抗衡。

  “哥哥……”小夢跑到前方,回過頭來,向他招了招手。又是一道煙花綻放,映紅了湖面,耀紅了她的臉蛋,桃腮杏臉,分外可愛。

  寧江笑了一笑,在盛放的煙花下,往妹妹走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9

第十八章 元宵詩會:路惜芙!

  寧江帶著妹妹踏上木制的階台。

  周圍前方燈火通明,擺著一張張方桌,高臺之上,紅毯鋪地。

  雖然也有其它郡縣的才子佳人前來赴會,但更多的還是周圍三個縣城的年輕人,高鎖縣的自然也不少。

  沿路上,寧江也遇到不少認識的人,雖然也都談不上太熟,但因為他現在好歹是高鎖四大土地主之一,前來與他招呼的人當然也不少。

  對面,一個青年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寧江笑著抱拳道:“這不是介兄麼?好久不見。”

  這個青年喚作介正文,是高鎖縣本地的幾個秀才之一,寧江與他以往也見過幾次,此刻在這裡遇到,自然是要打聲招呼。

  介正文一抬頭,看到是他,冷冷的“嗯”了一聲,就這般拂袖,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仿佛與他多說一句都會髒了的樣子。

  “這個人怎麼這麼沒禮貌?”小夢氣道。哥哥好心向他打招呼,在這種節日裡,哪怕是不太熟稔的人也會答個禮,彼此問候一下,這個人卻像是哥哥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給哥哥擺出一張臭臉,這人怎麼這樣?

  寧江自己卻也是一個錯愕……他不記得自己有得罪介正文。

  實際上,守完這三年禮制後,他這幾個月裡,基本上就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就是過年這段時間四處走動了一下,想得罪絕介正文也沒處得罪。更何況,介正文雖然在高鎖不是什麼大家族出來的人,但他現在是有功名的,雖然還只是一個秀才,但就算是秀才,那也是有文氣的。

  在這個天下尊儒的世界裡,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看不起寧江這種土財主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或者說,哪怕是出身貧苦,只要考中秀才,土財主也會搶著接濟……萬一人家將來中舉,說不定也可以跟著沾下光,就算沾不上光,至少也不要得罪。

  然而,就算秀才看不上土財主很正常,也不至於就這般擺臉色,更何況,現在高鎖縣誰不知道寧江有意科舉,雖然現在連童生都還不是,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個讀書人。單是這“讀書人”三個字,就已經能夠把他跟尋常的土財主區分開來。

  路家就是因為出了幾個秀才,直接就從土財主上升到“書香門第”,雖然財富本身沒變,但門楣就要比其它三家風光得多……唔,路家?

  寧江開始隱隱猜到是怎麼回事……不過算了,他愛怎的怎的。

  寧江帶著妹妹,繼續往內頭走去。

  另一邊,介正文與幾名男女會合,低聲說了幾句。其中一個少女往寧江的背影看去,眸現惱火:“這混蛋就是寧江?”

  卻原來,這少女就是路泰的三姨太所生的女兒路惜芙。

  路惜芙在嶽湖周邊的幾個縣中,也是一個小有才名的才女,她的哥哥路知遠更是高鎖縣的名才子。因為已經到了差不多該出嫁的年紀,她的父親前些日子,讓人到寧府提親。

  其實路惜芙自己是看不上寧家的公子的,雖然靠著父母死得早,年紀輕輕就繼承了家業,但說到底那姓寧的也不過就是個鄉下土財主罷了。

  只不過兒女婚事,一向由父母做主,她娘自己只是一個丫鬟轉正的小妾,見識短淺,只想著女兒只要嫁給寧江,至少不用過苦日子,於是慫恿著路泰前去提親。路惜芙自己自視甚高,她路家好歹是個書香門第,她哥哥又是一個有功名的人,因為哥哥的關係,她所認識的也都是些才子、名士,一個不過就是有點臭錢的紈絝之徒,哪裡配得上她?

  她甚至覺得,如果說自己是天上的天鵝,那這寧江不過就是地上的癩蛤蟆,嫁給這樣一個沒有功名的紈絝之徒,連帶著自己也掉了身份,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高鎖縣裡數一數二的才女,而且她的哥哥早晚也是會中舉的,一個不過就是在鄉下有點臭錢的紈絝子弟,如果不是她娘心急著把她嫁出去,哪裡高攀得上她?

  在媒婆前去寧家提親的時候,她還憤憤的在幾個閨蜜面前抱怨,如果不是父母非要幫她做主,她哪裡看得上那個姓寧的傢伙?

  她甚至想著,就算婚事說成了,她以後也要大鬧一場,無論如何都要退婚……

  然後,媒婆回來了,回來後告訴他家人……寧家的爺拒絕了……拒絕了……他娘的他竟然拒絕了。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媒婆長長的歎氣聲:“寧家的那個爺啊……他把自己當天鵝了……”“不但把自己當天鵝,他簡直就覺得高鎖縣沒出嫁的姑娘全都是癩蛤蟆,全都想吃他這個天鵝肉。”“唉唉,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你們家姑娘也不是第一個被拒絕的癩蛤蟆……啊,呸呸,我是說,也不是第一個被拒絕的姑娘家……”“理由?沒什麼理由,人家直接就是擺著一張臉……配不上他!”……

  雖然路惜芙原本就不想嫁給寧江,甚至想著就算婚事說成了也無論如何都要退婚,但這並不妨礙她心中異常的惱火,她都還沒來得及嫌棄這傢伙,這傢伙竟然看不上她?尤其是她在閨蜜們面前說了那麼多的大話,結果對方先拒絕了她,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甚至可以說是傲慢的她,覺得分外的丟人,簡直是怒火中燒,連帶著對她的父母也時常擺著臭臉。

  讀書人實際上也是非常抱團的,周圍的幾個縣裡的讀書人,時常聚在一起,吟詩作對,行行酒令,只有在這個圈子裡的人,才會被他們承認。寧江覺得自己是“讀書人”,但在這些人看來,大抵上屬於“你也配姓趙”?

  路知遠與周邊的這些秀才、才子相互結交,連路惜芙也因為哥哥的秀才身份和自己才女的名號,在這個圈子裡混得很開,這件事一傳開,這些才子全都為她打抱不平,自然也都不會給寧江好臉色看。

  其中一人喚作盛嘉誼,他手搖摺扇,冷哼道:“不過是個家裡有點臭錢的紈絝之徒,也跑來參加嶽湖的元宵詩會?”

  其他人也紛紛應和,路惜芙是他們這一夥中的才女,竟然被一個紈絝之徒看不起,連帶著他們也覺得自己受辱一般。介正文笑道:“芙小妹只管放心,他不來也就算了,竟然來了,今日必要叫他受辱而歸。”

  其他人也跟著紛紛冷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29

第十九章 嶽湖詩會:春江月景!

  寧江帶著妹妹到處逛著,周圍燈紅酒綠,熱鬧非常。

  忽的,外頭有人唱諾道:“錢晨縣褒老、白茅縣宋大人、高鎖縣曹大人到!”

  眾人紛紛起身相迎,只見一個老者領頭而入,這老者正是錢晨縣的褒老。這褒老,如今雖已退休在家,但卻是中過進士,入過翰林的。如今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在大周王朝,功名高於一切,就連錢晨縣令看到他,也只能站著說話,不敢有絲毫怠慢。

  跟在褒老後頭的,是白茅縣的知縣宋松平,以及高鎖縣知縣曹剴定。

  這三人,一位是進士,兩位是舉人,雖然沒有刻意的放出文氣,但已經是不怒自威。在他們出現的這一刻,眾人已經是不敢說話,一個個束手而立。

  雖然是縣城的父母官,但宋松平與曹剴定都刻意的慢上一步,以示對功名比他們更高的褒老的尊重,而褒老亦是理所當然的走在前頭。這絕不只是此地風俗,就算是在京城,幾名高官聚會,往往也是按著功名排定上座、下座,若是功名低的,哪怕官職再高,也只能屈居下座。

  主持詩會的賓儀將三人迎到前方鋪了紅毯的高堂之上,然後,便由褒老當眾講話,無非是勉勵大家一番。緊接著,主持詩會的賓儀便宣佈,所有詩作都可以上交高臺,每個人只能交詩一首,請三位大人評定,分出甲乙丙丁,最後,三位大人會選出今晚詩會最優秀的佳作,由兩位大人代表官府賜予紅緞、筆墨等。

  基本上,這都是每年詩會的常態,就算不說其實大家也一清二楚。官府的賞賜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當然大家也不是沖著這個來的。

  這個世界有兩件事最為重要,一個是功名,一個是才名。

  功名自不用說,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而才名,同樣也是一條進階之路,不知多少無法掙到功名的才子,靠著詩賦帶給他的名氣,被高官顯貴所聘用,而那些地位顯赫的高官的門檻外,每天都會有想要進獻詩帖的才子守候,以期獲得青睞。

  而能夠在這樣的詩會中奪得頭名,無疑是增加才名的最好機會。

  褒老當眾定下了一個題目,不過題目本身比較控方,只要求前兩句要寫春寫景,然後以春和景延伸開來。

  原本就是圖一個熱鬧,又不是學堂又或科考,自然不會定下太過苛刻的題目。

  另一邊,牆角下,路惜芙、介正文、盛嘉誼等看著遠處的寧江,竊竊私語。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芙妹,你們在做什麼?”

  他們回頭一看,卻是路知遠到了。

  路惜芙喜道:“哥,寧江在那裡,你幫我想個辦法,羞辱一下他。”

  路知遠問起詳細,才知道拒絕妹妹親事的那個姓寧的小子,也來參加這次詩會,心中不由得亦是惱火。他一向將自己的妹妹看得極重,甚至覺得妹妹如果是個男子,如他一般考個功名在身,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原本也覺得那寧江根本配不上妹妹,不過看在寧氏在高鎖縣的確是個大地主的份上,勉強同意讓父母找媒婆提親,沒想到那姓寧的小子竟然給臉不要臉。他冷笑道:“要讓他當眾出醜,這有何難?你們只要幫我在旁邊吆喝就好。”就在旁邊桌上,取了筆墨,心中快速思量,緊接著就落筆而下。

  同一時間,遠處,寧江拿著一個本子,向妹妹解說的今晚的節目:“剛才的煙花只是餐前小點,一般來說,這場詩會會持續兩個時辰,首先半個時辰後,會有舞龍燈,緊接著就是斜月樓的秦紅韻小姐、花好樓的香絮小姐、鸝院的鸝兒小姐分別登臺獻藝,那個時候才算是真正的開始,然後就會越來越熱鬧……”他知道妹妹許久不曾出門遊玩,難得湊一場熱鬧,當然要盡一番興,於是把後頭的節目先行說出。

  與一般人的認知不同,在這個世界,正經人家的姑娘,都是被稱作“姑娘”,丫鬟奴僕對主子的女兒,也都是以“姑娘”相稱,如果姑娘年紀還小,下人有時也會將她稱作“姐兒”又或“小姐兒”,不過姑娘要是滿了十四歲,通常就不會再這般喚了。

  而“小姐”,其實是用來專指風塵女子……也就是青樓中的姑娘,這個詞本身倒是沒有什麼貶意,只是大家習慣上都是這麼喚的罷了。

  所謂花前月下,風流才子,像這樣的詩會,請幾位有名氣的青樓女子前來表演,也是很正常的事。而在那個時候,往往才是最熱鬧的時候。

  小夢興奮地說道:“哥哥,也就是說,後面會越來越熱鬧?”

  寧江笑道:“這個是當然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青年踏步上臺,朝臺上的褒老與兩位知縣拜了一拜:“知遠得詩一首,請三位大人指點。”

  正如寧江所說,現在才是剛剛開場,題目都才方自定下,一般來說,此時大家都在一邊遊玩一邊構思,至少要半個時辰之後,才會有人交上詩卷,畢竟這又不是酒席上的酒令需要急才,有的是時間慢慢想,縱然已經有了靈感,做出來後,也可以慢慢推敲,根本不需要這麼急。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那個青年,也很快有人認出,他就是高鎖縣的名才子路知遠。

  “原來是路賢侄,”褒老拂須微笑,“路賢侄果然是才思敏捷。”

  路知遠原本就是有功名的人,也被認為有望在今年秋天省城主持的解試裡中舉,對於這種舉人有望的才子,地方上的鄉紳都會提前結交,如果家境不好的話,也會慷慨資助,再加上“讀書人”原本就是自成圈子,褒老自然也是早就認得路知遠。

  曹剴定自然是不用說,原本就是高鎖知縣,宋松平對路知遠也是早有耳聞的,當下,兩人也一同額了額首。

  雖然他們也有些疑惑,不管怎麼說,路知遠跳出來的也太早了,以路知遠的才學,花些時間慢慢雕琢,在這場詩會中奪魁應該是有望的,沒必要這麼急切才對。

  路知遠將詩帖呈上前去:“請褒老與兩位大人指點。”

  褒老接過詩帖,緩緩吟道:“褭褭春風吹水波,蟾兔影落錢潮江。蒲抽小劍戲月影,柳拂長眉舞春色。白銅堤下煙蒼蒼,林端細蕊參差香。綠桑枝下見桃葉,回看青雲空斷腸。”不由得贊道:“好詩,好詩!”

  宋松平與曹剴定也紛紛點頭,此詩有景有情,的確是難得的佳作,列入甲等絕無問題,更難得的是,從確定題目到此刻,也不過就是短短的一會兒工夫,路知遠幾可說是七步成詩,這等才學,就算在整個臨江郡,也沒有幾人能夠比得。

  其他人彼此對望,路知遠一上來就是這樣的高標準,看來這場詩會,想要奪魁有點不太容易了,因為可想而知,接下來,每個人都會以路知遠的這首詩為標準,精雕細琢。當然,這也是過早交詩的缺點之一,詩作得不好,空自惹人嘲笑,作得太好,一下子就成了眾人針對的目標。

  褒老贊道:“甲等無異!”在詩帖的上角寫了個“甲”字,然後將之交給身邊兩位知縣。

  宋松平道:“有春有景,對仗工整!甲!”也在貼上寫了個甲字,又將之移給曹剴定。

  曹剴定道:“甲!”緊隨其後,落筆寫了個甲字。

  三位評官都評定為“甲”,路知遠的這首詩毫無疑問就直接進入了甲等,而其他人自然也無話可說。

  路知遠拱手道:“多謝褒老和兩位大人厚愛!”轉身下臺,忽的滿是笑容,朝台下一個少年走去:“這不是寧江寧賢弟麼?久聞寧賢弟才學過人,幾可稱得上我臨江郡第一才子,可惜賢弟總在家中難得出來,愚兄一直不曾請教,想不到賢弟竟也來參加這次的元宵詩會。”

  看著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滿臉笑容朝自己走來的路知遠,那少年先是一個錯愕,緊接著卻是暗道不妙……看來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是打定主意要讓他出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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