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613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1

第三十章 舊引……

  以自己的金魄,在屋簷上看了一會星辰後,寧江讓自己的金魄慢慢下沉,重新回到體內。

  站起來活動了一會,做了一趟另一個世界的“體操”,只覺得整個人都變得分外的精神。

  然後,他便點起蠟燭,另外拿了一張宣紙,手持毛筆沾上墨汁,開始答第一題。

  此時,他的整個精、氣、神都調節到了頂點,注意力異常的集中,各種解題思路在他的腦海中瘋狂的轉動。

  他將另一個世界裡“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這首有名詩句進行化用,寫入詩中,然後以這一句進行擴展,作了一篇華麗的長賦。

  詩與賦分別寫完後,已經到了下半夜,他也沒有拼桌而睡,就這般繼續盤膝而坐,通過吐納放鬆自己在作詩賦詩崩緊的身心,並慢慢的進入似睡非睡的忘我之境。

  不管是道家的吐納還是佛家的禪坐,有一點都是相似的,那就是,眼睛要眯成一條細縫,在閉與不閉之間,腦袋要放空,在睡與不睡之中。只因,眼睛睜開,人是醒著,便會受到外界事物的各種干擾,眼睛緊閉,陷入完全的黑暗,思緒反會變得混亂和無法控制,各種發散,各種胡思亂想,這也是許多人覺得自己明明睡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是頭昏腦袋的原因。

  唯有在這種似閉微閉之間,似睡非睡之中,才最容易調節自己的身心,進入“忘我”的狀態。

  似這般,他一直坐到了第二天,到了上午時,再次起來活動筋骨,弄了些吃的,然後再拿起最後的那張卷子,細細思量。而通過身心的調節,這個時候,其它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從腦海中遮罩,唯有這個題目,和與此相關的各種學問,在他的心中猶如垂手可拾的貝殼,一點一點的放出光芒……

  ※※※

  第三天,一大清早,寧小夢就來到了會場外頭。

  只因為這個時候,天色越來越亮,考場裡的考生,也開始一個個的出來。

  出來後的考生,三三兩兩的聚集著,討論著這次府試的題目。

  寧小夢在廣場上走來走去,始終沒有等到哥哥出來。

  日頭移上了中天,還未到中午,天色已經開始變得炎熱,陽光鋪上了廣場。另一頭的馬車上,一個老婆子下了馬車,來到她的身邊,道:“姑娘,看來爺沒有這麼快出來,那裡有座酒樓,您還是先到那裡吃些東西,就在那裡一邊乘涼一邊等吧?我和我老伴在這裡看著,一看到爺出來,馬上就通知姑娘。”

  馬車上,另一名老僕也下車來勸說。

  這老婆子,喚做何媽,去年家中出事,其他人都以為姑娘會被趕出去,一個個的避開他們,唯有這何媽看小夢可憐,依舊在她身邊服侍,後來寧江奪回家主的位置,其他人雖然趕緊又回來巴結姑娘,小夢卻已不再信任他們,只將何媽留在自己身邊。

  小夢往何媽所指的那座酒樓看去,見其中有兩個窗子能夠看到考場正門,於是也就沒有讓何媽和她老伴兩個老人在這裡守著,而是帶著他們一同往那裡去了。讓兩個老人在一樓自己吃些東西,自己上了二樓,要了靠窗的位置,點了些菜。

  過了一會,出來的考生越來越多,酒樓裡也聚集了不少剛出考場的人。雖然也有人往她這個方向看來,不過猜想她必定是那位童生的親人,有沒有怎麼在意。

  在她的右手邊,有四名青年顯然是從同一個學堂出來的,一同探討著最後一張試卷的策問,有人說殺人犯法,按律當斬,有人說法律不外乎人情,在各種斷案中情大於理也是常態,那人為父報仇,又有鄉里為他求情,考慮到孝道和民意,自然應該無罪釋放。

  沒過多久,一個老者登上階梯,那四人趕緊將他迎了過來,其中一人到:“老師,您如何也來了?”

  老者拂須道:“不放心你們,過來看看,你們幾個這次考得如何?”

  那人道:“其它都好,詩賦、明經全看各自本事和發揮,就只這策問實在是有些刁鑽。”

  老者道:“如何刁鑽?說來聽聽?”

  另一人把策問的題目說出。老者沉吟一陣,道:“你們是如何答的?”

  那四人各自把自己所做的策論說出,其中三位認為應該無罪釋放,只不過兩人從民意著手,一人從孝道著手,另一位則是從維護律法角度出發,認為按律當斬。

  老者聽完了四個學生的答案,拍桌道:“胡鬧,胡鬧!”

  那四人兀自不服,其中一人道:“老師,這題目並無固定答案,想來,只要能夠說出道理來便可,如何胡鬧?”在科考中,沒有固定答案的策問並不少見,這種情況下,全看考生各自的發揮,重要的不是問題的答案,而是推出答案的過程,像這個題目,情大於理又或理重於情,全都是說得過去的,而孰優孰劣,全看各自“講道理”的能力。

  老者卻是大罵:“平常叫你們多看書,不只是四書五經,其它書也要多看看,這篇策問並不刁鑽,這個案子不是出卷者自己編出,它在《大周律法承民舊引》中是有真實案例的。”

  此言一出,四人盡皆色變,其他人也彼此對望,趕緊讓各自的僕人、書童去買老者所說的《承民舊引》,那些僕人、書童跑遍了全城,好不容易才有人買回來了一本,眾人圍在一起翻書,緊接著紛紛長歎……這案子原本就是怎麼斷都說得過去,但如果在律法中有明確的案例記載卻沒有去引用,那就是極大的失分項。

  也就是說,這篇策問所考的其實並不只是“講道理”的能力,更是知識面。

  與律法相關的東西,實際上考到的幾率並不太多,絕大多數的考題還是出自四書五經。雖然如此,為防意外,大多數人還是將大周律法背的滾瓜爛熟,但是與之相關的各種案例,除非是一些有名的,否則大多數人真的是不瞭解,至於沒有被記入與律法相關的書籍裡的案例,即便是在現實中發生再多次,也不足以被引用。

  而《承民舊引》裡的這個案例,卻是發生在七百多年前,原本就是非常冷門的書籍,又是非常孤偏的案子,自然沒有人注意到。

  大家一同唉聲歎氣,緊接著卻也有人叫道:“不怕不怕,七百年前的案子有幾人知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援引,那其實還是一樣的。”

  眾人一想“也對”,於是一邊哀歎著自己沒有好好的把《承民舊引》看一遍,一邊慶倖,這麼冷僻的書籍,這麼冷僻的案例,其它人自然也都不知道,這樣一來,大家也還是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

  就在這時,靠窗的位置上,坐在窗邊的漂亮少女興奮的往外頭招著手:“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1

第三十一章 鶴立雞群

  寧小夢看到哥哥從考場正門走出的那一刻,馬上便向他招手。

  哥哥往她的這個方向看來,也笑著向她揮了揮手,然後便往她這個方向走來。

  不一會兒,寧江就拾級而上,來到妹妹桌邊。寧小夢幫哥哥點了酒菜,又想起好像都在說這次考試的策問非常的難,似乎所有人都犯了錯的樣子,不由得也擔心起來,輕聲問道:“哥,這次的策問,好像非常的難……”

  寧江笑道:“你是說那個為父報仇、百姓求情的案子?很簡單啊!”

  因為酒樓裡,只有小夢這一個少女,在加上原本也就漂亮,自然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此刻,聽到寧江的這句“很簡單”,其他人也紛紛看了過來,有的搖頭,有的竊笑。這些人中,有許多也是考了很多次的,然而這麼冷門的案例,連他們也都不曾讀過,這少年明顯是所有考生中最年輕的,能看過多少書,做過多少學問?顯然也是跟大家一樣,犯了同樣的錯誤卻還自以為是。

  去年才行完冠禮的寧江,毫無疑問是所有考生中最年輕的,一句“很簡單”,自然是惹來了大家的暗笑。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搖搖晃晃的移了過來,拱了拱手:“敢問這位小兄弟是如何答的,既已考完,不妨說說,讓我等學習學習。”其他人也在心中偷笑,只等這少年回答後,就用這本好不容易買到的《承民舊引》打他臉……不是他們心理陰暗,實在是他們自己方自懊惱完,現在恨不得把每一個考生都抓過來,跟著他們一起懊惱。

  寧江卻是抬頭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如何答的?很簡單啊,這個在律書上是有案例的啊……《承民舊引》第一百零三頁,事情發生在武帝初年四月……有案例的啊!律書上明確記載了案例的,當然要按著案例來!”

  那中年男子呆了一呆,其他人也面面相覷,趕緊去翻《承民舊引》……果然是一百零三頁……果然是武帝初年四月!

  一時間,每個人都驚訝的往這少年看來,要知,大周立朝已經近千年,律書不知多少,單是要通讀所有律法,已經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是輔助的各種律書,再加上真正考到這些的幾率並不大,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去看這些書,就算看了,如此多的書籍,也難以將每個案例都記住。

  見所有人都在往自己看過來,寧江撓了撓頭,看著他們:“《承民舊引》啊……大家都看過的吧?這個根本就是送分題,是我大周朝武帝親自斷過的案子,作為案例明確寫在律書上的,既然是武帝親斷,當然要援引此案……大家都做對了吧?很簡單的啊,送分題,很簡單的……對吧?不可能有人做錯的!”

  眾人乾笑兩聲:“沒錯……沒錯!”紛紛回頭,各自吃菜,那中年男子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樣低頭吃菜。

  這時,小夢替哥哥點的酒菜也送了上來,寧江喝了兩杯小酒,環視一圈,湊向小夢,小聲道:“為什麼他們都不說話?”

  其他人也覺得實在是太安靜了,趕緊紛紛舉杯:“來來,喝!”“陳兄,來,我們喝一杯!”“吃菜,吃菜!”……

  小夢掩著口兒,笑個不停。看著差點笑得鑽到桌底下的妹妹,寧江聳了聳肩:“《承民舊引》啊……送分題,很簡單的……”

  ※※※

  “雖然是一道送分題,只可惜,通讀所有律書的人實在不多,而《承民舊引》所記載的又都至少是兩百年以前的案例,看過的人真是不多啊。”臨江郡知府拿起一份卷子,搖了搖頭,“看來,這篇策問恐怕沒有人能夠答得完美,不過也是,即便是本官,驟然遇到這道題,恐怕也會被它難倒。”

  學政桑樂志道:“如果大家都未援引書中舊案,那反過來,所有人的起點也都一樣,終究還是各憑本事了。”

  此時,典宏、桑樂志、歐永昌三人正在府邸審閱著眾考生的卷子。

  所有的卷子都在糊名後,由人重新抄過,再交到他們手中,糊名的是一批人,抄卷的是另一批人,再由專人送到他們手中,似這般,也就沒有人知曉哪份卷子是哪位考生所答。

  而在審閱完所有的試卷之前,他們同樣不能離開一步,不能回家,不能與外頭的任何人接觸。可以說,每一次的科考,對於他們這些考官來說,也與坐牢無異。

  典宏與桑樂志各自看卷,而歐永昌則是在他們看完手中試卷,作出評斷後,接過他們手中的卷子再看一遍,兩人不曾碰過的卷子他也絕不去碰,起的更多的是一個監督的作用。

  典宏與桑樂志一份份的看過去,時而搖頭,時而點頭,偶爾也會低聲交談一會。

  有些卷子,自然是不堪入目的,看得他們大搖其頭,而有不少雖然在經義這一塊上,因為有幾乎固定的答案而做得不錯,但是在詩賦、策論上卻是一塌糊塗,純粹是“死讀書、讀死書”的典型。

  兩人一份份卷子看了過去,忽的,桑樂志一拍桌子:“妙!妙!”又將那份卷子翻了一頁,仔細看去,略一點頭,再翻到策論的那一頁,緊接著卻是一個錯愕,然後笑道:“案首出來了。”

  典宏道:“學政大人差矣,還有這麼多份卷子不曾看過,如何就知道你手中這份必是案首?”

  桑樂志笑道:“鶴立雞群,一看便知!”將手中卷子遞給典宏。

  典宏接過,因桑樂志已經翻到策論那一部分,他自然也是從這一部分看起,方自看了幾句,馬上便訝道:“此生不但知道《承民舊引》中所記的那個案例,竟然連年月都寫了出來?好記性!”

  又往回翻了一張,見經義部分,先是對“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進行解說,然後以“晉侯夢與楚子搏”作為例子進一步分析,基本上無錯可挑,於是也點了點頭,又翻到了第一頁,看完之後,忽的大笑道:“好詩,好詩!好賦,好賦!如桑兄所說,鶴立雞群,案首必此子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2

第三十二章 開榜

  三日之後,放榜之時。

  與寧江所知的另一個世界的歷史上,官府只是將榜貼出讓人自己看不同,在大周王朝,放榜之日,所有考生必須再次聚集,由學政將名字一個個念出。

  此刻兩百多名考生聚于一處,排著佇列。

  廣場之外,聚滿了人,有的是這些考生的親人,更多的純粹是為了看熱鬧。

  寧小夢站在高處,看著人群中的哥哥,因為在所有的考生中年紀最小,此刻的寧江,混在考生的隊伍中,並不如何顯眼,如果不是一直看著哥哥入場,一下子甚至難以找到。

  “小夢!”另一邊,有人向她招著手。

  寧小夢扭頭看去,只見一夥女人往她這個方向走來,其中一個穿著大紅衣裳,正是華家的辣姑娘,內中又有一個老婦,乃是段家的清四姥姥,其他幾人,也都是高鎖縣的婦女又或姑娘,其中一個,卻是路家的路惜芙。

  向她招手的正是華家的辣姑娘。

  寧小夢向那姑娘打了招呼,又看向清四姥姥:“姥姥,你怎麼也來了?”

  清四姥姥拄著拐杖:“唉,還不是為了我那個外孫。”

  寧小夢這才想起,清四姥姥的外孫也參加了這次的科考,不過因為清四姥姥的女兒是嫁到臨江郡裡的另一個縣城去的,她一時也沒有想起這回事。

  在清四姥姥身後,路惜芙惡狠狠的看那寧小夢一眼。路、寧兩家雖然都是高鎖縣的大家族,但去年寧江拒絕了路家的提親,今年的元宵詩會上,寧江又害得她的哥哥當眾丟臉,此刻,對於寧江與寧小夢兄妹兩人,她心中分外的厭惡。

  廣場上,桑樂志站在眾位考生之前,先是說了一番勉勵的話,然後便取來了一份名單,將名字一個個的念了出來,每念到一個,外頭的親友團便響起一聲歡呼,就這般,一共念了二十個名字,方才收起卷子。

  寧小夢細細聽去,這二十個名額裡,並沒有哥哥在內。當然,從某種程度上,這也並非一件壞事,只因為,第一批念到的只是附生。

  所謂附生,乃是“諸生之末”,在所有秀才中是最下等的,又稱“附學生員”,雖然也是秀才,擁有參加省試的資格,但許多秀才能夠享受到的待遇都沒有,就算入學,也只能免費入縣學,享受不到朝廷每年發下的廩銀。

  而那些成為附生的人,有的興奮,只要沒有落榜,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高興的事,雖然只能入縣學,但不管怎麼說,也已經是正式的“學子”,也有一些頗為沮喪,雖然沒有落榜,但這名次與他們的目標多少有些差距。

  人群中,清四姥姥不斷的拜著,念著玉帝王母、雷公電母等等,請他們一定要保佑她的外孫。

  辣姑娘笑道:“這個不歸雷公電母管!”

  緊接著,學政繼續開始念名單,這一次,念到第四位時,清四姥姥一下子喜笑顏開……這是她外孫的名字。

  不知不覺,又念完了二十個人,寧小夢細細聽去……還是沒有哥哥的名字,心裡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辣姑娘在旁邊安慰她:“你放心,這只是增生,後面還有廩生呢。”

  路惜芙冷笑道:“廩生可是只有十位。”說到這裡,心中頗有一些自豪,只因為,她的哥哥就是廩生,在上一次的府試中,在所有生員中排在第五。她往寧小夢看去,心中冷笑,她才不相信那寧江能夠在這兩百多名考生中考進前十,成為廩生。

  學政剛念完的這一批,喚作增生,又稱“增廣生員”,享受到的待遇要比附生高上許多,擁有免費進入府學的資格,能夠享受到郡裡發給的廩銀。

  而還沒有念出的最後一批,喚作廩生,也就是府試的前十名。

  廩生的廩銀是由朝廷發放,其實廩生與增生每年能夠拿到手中的廩銀是一樣的,但是一個是郡府發放,一個是朝廷發放,榮耀完全不同。

  更重要的事,成為了廩生,理論上,當官位出現大量空缺時,是可以直接“增補”成官員的,雖然這個只是理論上,畢竟就算真的要增補那也是從舉人開始,但只要成為了廩生,就算日後沒能中舉,被各地的知府、縣令聘為文書等等,也能夠輕輕鬆松的混口飯吃。

  當然,對於好歹也是高鎖縣土地主的路、寧兩家,並不存在混飯吃的問題,更重要的,還是“門面”的問題,路家就是因為連著出了幾個秀才,而能夠成為“書香世家”,這對於省城、京城那種大城市來說,當然算不了什麼,但在這種小縣城,卻是非常有面子的。

  終於,學政開始拿出最後一份名單,從第十名開始往前,一一念出廩生的名字:“郁成益、澹星河、褒凱一、樹光亮……”

  小夢心中黯然,念了這麼多,還是沒有念到哥哥的名字。路惜芙的嘲弄更加的深了,果然,高鎖縣第一才子的名號還是我哥的,上一次的元宵詩會,不過是被那寧江走了狗屎運罷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酒樓裡,有四人同樣在聽著名單,這四人,正是曹剴定與他的同夥左良朋、余華燦、敖耀。聽著名字一個個的念下去,左良朋搖頭道:“看來那小子落榜了。”

  臨江郡下一共管轄這八個縣,來自這八個縣的近三百個考生中,不乏用功多年,真正是十年寒窗的刻苦之人,左良朋無論如何不相信在所有考生中年級最輕的寧江,能夠考入前十,而現在縱連廩生的名單也快念完,看來寧江的確是落榜了。

  曹剴定緊緊皺眉:“沒有能夠考上功名,單是一個孝廉和一個元宵詩會的詩魁,說成‘大福’還是薄弱了點。”

  四個人對望一眼,都有些不太好辦。如果“大福”沒能應驗,寧江那小子就未必會相信他下半年的“大災”,那哄他遷移祖墳的計畫就會有些麻煩,畢竟涉及到祖墳,不管是誰都會顧忌重重,沒有足夠的動力,換做是誰都不會輕易搬遷。

  眼看著,學政桑樂志已經念完了九名廩生,只剩下了最後一名案首。曹剴定搖了搖頭,起身道:“罷了,我們再去想想辦法。”

  另外三人也一同起身,準備離去。

  廣場上,桑樂志讓了開來,臨江知府典宏踏前一步,文氣化作官威鋪展開來,席捲全城。所有才子也都抬起頭來看著他,等待著他念出最後的名字。

  人群中,辣姑娘扭過頭來,見小夢一臉憂色,於是拉著她的手笑道:“你別擔心,弄不好你哥哥就是案首呢?”

  路惜芙冷笑道:“他要是案首我就把眼睛挖掉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2

第三十三章 文曲灌頂

  所謂“廩生”,意思是由國家供養的生員。

  所謂“增生”,則是在國家供養的生員之外的“增廣生員”。

  而“附生”,又是增生之外的諸生之末,屬於“額外錄取”。

  之所以會有“增廣”和“額外”的區別,是因為,最早的科舉,並沒有州試和殿試,府試過關的秀才便可以直接入京去考進士,而為了卡住入京的秀才的數量,府試中的秀才名額是定死的,而且數量較少,比如這一整個臨江郡,周邊一共有八個縣城,定下的秀才卻也不過就是十個名額。

  但是後來,為了進一步選拔人才,加設了州試,由州試來進一步選拔人才,而府試這一關也增加了秀才的名額,謂之“增廣”。

  再後來,皇室為了防止科舉出生的官員以師生的名義抱團,在會試之後又增加了殿試,由天子親自主持閱稿。以前,會試出來的就是進士,現在會試出來的只是“貢生”,所有的進士都必須由天子選定,喚作“天子門生”,而在府試這關,又額外增加了生員的名額,也就是“附生”。

  也正因此,同樣是秀才,又有廩生、增生、附生之區別,毫無疑問,其中廩生為上,附生為下。

  而案首,又是所有生員裡的重中之重。

  此時此刻,知府典宏官威發散,全城肅然,縱連遠隔數裡之外、熱鬧無比的菜市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知道,知府大人要宣佈這次府試的“案首”了。

  廣場中,每個考生俱是低頭,還沒被點到名字的心中忐忑,縱然自知沒有希望,也還是不免抱著一絲僥倖,希望有奇跡出現。而已經被點過名的附生、增生、廩生,也想知道到底誰是他們之中的翹楚。

  知府典宏官威發散,在所有人眼中,變得高大無比,他攤開名單,環視一圈:“本次案首——寧江!!!”

  立時間,所有考生都不約而同,同時看向站在眾人中央、年紀最小的少年。

  場外則是一片轟然,沒有想到寧江竟然真的考中案首的路惜芙目瞪口呆,全然說不出話來,而興奮到極點的小夢已經完全不在乎路惜芙剛才說了什麼,抱著路惜芙高興得亂跳。

  縱連清四姥姥、辣姑娘等也沒有想到寧府的爺竟然考中了案首,又驚又訝。而另一邊的酒樓裡,已經準備離開的曹剴定等四人錯愕停步,彼此對望……那小子竟然考中了案首?

  附生只能進入縣學,增生能夠進入郡學,廩生能夠進入州學。而廩生之首的案首,只要經過知府考察,品行沒有問題的話,那是能夠直接上京,進入國子學的。

  寧江的品行有沒有問題?人家是孝廉好不好?

  孝廉的品行都有問題的話,那不是打知府自己的臉嗎?

  曹剴定一下子後悔起來……早知道就不應該推薦這小子做孝廉。這小子一入京,他們就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成為本場府試案首的,竟然是去年才行完冠禮、在所有考生中年紀最小的寧江,一時間讓不少人感到訝異。而寧江自己對此,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畢竟,他可是以狀元為目標,如果連府試的案首都拿不到的話,那還是趁早死了拿狀元的心好了。

  當下,典宏對那些沒有考中秀才的考生勉勵了一番,在他勉勵完後,落選者也只能自行散去。

  接下來,典宏、桑樂志、歐永昌便領著眾位秀才進入府中,對著文聖孔子之像一同下拜。

  拜完之後,學政桑樂志大聲道:“請《天人三策》!”

  三對童男童女捧著三卷竹簡,來到三位大人面前。典宏、桑樂志、歐永昌各持一份竹簡,將它攤開,眉心祖竅文曲印府文氣射出,一同將文氣注入竹簡之中。

  這竹簡由翰林院發下,簡中所書便是八百年前大儒董天舒所作之《天人三策》。

  也就是這《天人三策》,開啟了八百年的儒家盛世。

  隨著三位進士出身的大人共同念完《天人三策》,三道光芒從三份竹簡中射出,同時照向孔聖人之像,神聖之氣上沖鬥府,與文帝星宮彼此交感,孔聖人之像大放光芒。光芒之中,三位大人同時轉身,齊聲道:“守文之君,當塗之士!受天之晁,德施方外!學子寧江,上前拜聖!”

  案首寧江踏步上前,對著文帝像拱手一拜,一股浩然之氣,從孔聖人雙目中直射而出,轟入他的眉心,仿佛有神秘宮府,在他的眉心之內豁然大開,那一瞬間,寧江遙遙的感應到天上的文帝與他之間的神秘聯繫。

  天人交感,文曲灌頂!!!

  ……

  身為案首的寧江第一個走出大門,在他的前方,鞭炮轟然,劈劈啪啪的亂響,火光如同蛇一般遊走,帶著陣陣硝煙。不知有多少人前來恭賀,有氏族裡各個分家前來巴結的家主,有街坊鄰里,有討取賞錢的賀喜之人。

  寧江微笑著,一個個應付了過去,至於發給眾人的賞錢,都不用他動手,分家的這些人就已經在搶著幫他分發。

  族長有了功名,對於全族都是一件好事,要知道,秀才名下的所有土地都是可以不用交田稅的,這對於原本就無田無地的窮秀才來說,自然沒有什麼用處,但寧氏原本就是高鎖縣的土財主,寧江又是族長,掛在他名下的田產全都免交田稅,單是這一點就可以讓整個高鎖寧氏撈到不少好處。

  更重要的是,以前高鎖寧氏雖然以鄉紳自居,但在許多人看來,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土財主,但是現在,族長有了功名,誰敢再說他們不是“鄉紳”?

  我們的族長可是有功名的讀書人。

  自從科舉盛行以及四百年前的大規模削藩之後,鄉紳制度基本上完全取代了門閥,而“鄉紳”二字又是與科舉緊緊的聯繫在一起的。這並不僅僅只是門面的問題,因為有了功名就可以免田稅的關係,一旦遇到收成不好的年頭,普通老百姓交不起田稅,便只能依附鄉紳,成為佃民,多少鄉紳就是靠著這一點獲得大量的好處?

  此外,秀才有著上書官府,協助官府決斷獄案等各項權利,這對於無錢無財的窮秀才來說,同樣也只是個虛名,但對於原本就是有田有地有錢又財的土財主來說,“錢”和“權”掛在了一起,那性質顯然就不一樣了。

  當然,朝廷上的一些有識之士也認識到,“鄉紳”往往都是造成土地兼併、貧民流離失所的罪魁禍首,於是,像官紳一體納糧等各種制度也曾試著出臺,但毫無疑問的,全都夭折,甚至,敢於提出這種政策的官員,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而更多的官員,原本就是這種鄉紳制度的收益者,哪裡會自己拆自己的台?

  族長有了功名,而且還是案首,這讓寧氏各分家的人紛紛慶倖……幸好去年沒有讓寧濟那蠢貨得逞。

  要不然真是虧大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2

第三十四章 知縣的煩惱

  好不容易,寧江才擺脫眾人,跟妹妹匯合在一起。

  此刻的小夢,開心得連眼睛都笑眯了。

  而另一邊的路惜芙,卻是有些失魂落魄,只因為,隨著寧江考中案首,這高鎖縣第一才子的名頭,算是徹底的落在寧江頭上。

  畢竟,雖然在元宵詩會的時候,寧江就把她的哥哥壓了下去,但是那畢竟只是一場詩會,而她哥哥路知遠,可是實打實的廩生,此時一個嶽湖詩會的詩魁可比?

  然而現在,寧江不只是廩生,更是府試中的案首。就連路惜芙也曾聽說,在京城裡,那些大官在私底下的聚會,都是按照科舉中的名次來排定座位的。

  她恨恨的跺了跺腳,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裡,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寧江先是與其他的新晉秀才,一同登門拜會知府,以謝“培育之恩”,至於秀才之間的互訪,寧江卻是能推的就推,即便是有人登門拜訪他,他也只是隨便的應付一下。

  學子抱團,可以說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寧江的這種做法,自然是讓他在這些學子間,不可避免的被排斥,有的人覺得他太傲,有的人覺得他不近人情,而他自己卻對此毫不在意。只因為,從現在開始,他必須全力準備今年秋天的州試。

  一旦跟這些學子混得太近,就不可避免的會被邀去參加各種酒宴、詩會,把時間浪費在行酒令、逛青樓等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而他沒有這個時間。

  算一算,重生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年,泰山封禪不過就是後年的事。今年秋天必須通過州試,明年三月就是會試,會試三年一次,如果他失敗了,就再也沒有機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元魔皇徹底擊潰文帝星,緊接著就是天下大亂、大周滅亡。

  如果不能幫大周王朝保住半壁江山,直接就是蠻夷入侵,那就算是他,在那徹底的太亂中也難有作為,就算最後能夠出頭,也必須要經歷十幾二十年的亂世,根本無法建立起能夠有效對付元魔皇和蒙兵鐵騎的有效力量,那最後的結果,仍然是蒙兵鐵騎摧枯拉朽的席捲天下,元魔皇所向披靡,無人可擋。

  也正因此,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一寸光陰一寸金,沒有時間浪費在各種不必要的應酬上。

  當然,在此之前,有一件事,卻是必須要先做掉去的……

  ※※※

  曹剴定最近有些煩惱,而他煩惱的原因,在於寧江的這個“大福”實在是太大了。

  按照大周的慣例,府試中的案首,在有知府擔保和推薦的情況下,是可以入京上國子學的。

  國子學是整個國家的最高學府,一般來說,唯有五品以上的高官,又或郡王以上的皇親或同等級的儒將的子孫才能夠進入國子學,此外,就是州試中的佼佼者也有進入國子學的資格,府試中的案首,唯有在經過知府特別推薦的情況下,才能夠進入國子學,但一般來說,如果不是品行特別優良的學子,知府也不會去特別推薦。

  但問題是,寧江這小子還掛著一個“孝廉”的名頭。

  孝廉的品行不優良?這是打知府和曹剴定這個知縣自己的臉。

  且不要說,典宏對寧江頗為看重,原本就已有意推薦寧江進入國子學,就算只是從政績的角度來說,本郡的孝廉在府試中考到案首,這種“佳話”,對典宏的官聲也大有助益,畢竟能夠集“案首”與“孝廉”於一身,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種品學兼優的學子,知府要是不向國子學推薦,那是怎麼都說不過去。

  但要是寧江真的入了國子學,曹剴定就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誰都知道,作為“最高學府”,在國子學裡,學問本身已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裡面的學生不是皇親就是將子,裡面的講師除了朝廷特聘的博士,還有許多高官兼任。

  對於科舉無望的高官之子、將門之後,那是鍍金的地方,在國子學入學三年,出來後就擁有當官的資格,對於靠著自己的本事進入國子學的學子,那是一個提前拉好關係網,結交各類權貴的登龍台。

  可以說,一旦寧江進了國子學,曹剴定就真是不敢動他!

  早知道他能夠考中案首的話,實在是不應該讓他成為孝廉的……曹剴定心中懊惱。

  單單是一個府試案首,又或單單是一個孝廉,都還好辦,這兩個加在一起,那殺傷力就實在是太大了,在任何一個郡縣都可以作為榜樣進行宣傳,再考慮到寧江的那首《長歌行》,年初可是隨著典宏的推薦呈上朝廷的,聽說那些高官顯貴一個個的,將它抄回家中,讓他們的頑童劣子背誦,只要寧江自己願意,進入國子學可以說是全無阻礙。

  想到這些,曹剴定的頭痛得簡直都要炸了。

  好在,那天夜裡,一個人偷偷的找到了他,暗中向他報告了高鎖寧氏族會中的一些事情,他的頭痛才緩解了許多。

  寧江終於向族中的父老提出遷移祖墳的事,當然,涉及到祖墳,一開始,肯定是遇到了強大的阻力。

  但是對於曹剴定來說,這顯然是一個好跡象,這意味著寧江這小子真正的怕了,“大福”已經應驗,擔心下半年會出現“大禍”的寧江,開始動手了。

  這讓曹剴定鬆了一口氣,現在只要等著寧江那小子自己將小鸚鵡洲送到他的手上,然後他就可以找藉口在小鸚鵡洲大型土木,挖出小隋侯宮。到時候,富貴在手,這一個小小縣官,當不當都無所謂。

  然而過了幾天,情況似乎又有了一些變化。

  寧江與族中的幾個父老到小鸚鵡洲上去了一趟,回來後,便不再談遷移祖墳的事,反而在暗中悄悄商議著什麼。

  曹剴定將左良朋、余華燦、敖耀召集過來,與他們商議。為了弄清寧江和那幾個分家的家主在搞什麼名堂,敖耀仗著他的一身武藝,悄悄潛入寧江與那幾個分家家主議事之處,偷偷他們說話。

  這幾人的說話聲實在太小,敖耀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商議什麼,只是隱隱的聽到“寶光”兩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2

第三十五章 鳥為食亡

  寶光?

  敖耀帶回來的消息,讓曹剴定、左良朋、余華燦具是一驚。

  “莫非,小隋侯宮出現了?”余華燦眼睛一亮。

  幾人對望一眼,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小鸚鵡洲如果真有寶光出現,那除了小隋侯宮還能是什麼?

  “今晚去看看,如果跟小鸚鵡洲無關,那就再等等,等那小子自己把小鸚鵡洲送上來,”左良朋惡狠狠地說道,“如果真的是小隋侯宮暴露了,那就只能先下手為強。”

  曹剴定猶豫了一下:“寧江那小子現在在高鎖縣風頭正勁,殺了他,怕是會馬上引起朝廷的注意。”

  左良朋冷笑道:“如果真的是小隋侯宮被找到,那裡面的財寶,已經足夠我們隱姓埋名到處逍遙,過了幾年換個身份,誰還知道我們是誰?”

  余華燦笑道:“不管是不是小隋侯宮,總之得有人去看看,要不,你們先留在這裡,我到那島上查查……”

  曹剴定陰陰的道:“如果真的是小隋侯宮,你還會回來麼?”

  余華燦怒道:“你難道怕我獨吞不成?”

  曹剴定哈哈兩聲:“不怕,不怕!”說是這麼說,卻是皮笑肉不笑。

  左良朋、敖耀卻也是心中暗自警惕,如果真的是小隋侯宮暴露,讓余華燦進了小隋侯宮,誰知道會不會卷寶而逃?

  左良朋哈哈了兩聲,道:“還是大家一起去看看,人多好辦事!!!”

  於是,到了夜裡,四人弄了一條船,悄無聲息的等上了小鸚鵡洲。

  此時,已經進入了夏季,不過還談不上有多炎熱,夜裡的風稍稍有些清涼。小鸚鵡洲中央的山丘上,建著座座豪華石墓,在夜裡顯得有些陰森,然而四人俱是膽大之人,自然都不把這些墳墓當一回事。

  只是,因為生怕別人發現了小隋侯宮的線索卻不說出,此刻,四人並沒有散開尋找,而是一同在島上一片片搜尋過去。就這般,一直在島上搜尋了那個時辰,余華燦忽的蹲了下來,訝道:“這條地縫是新的。”

  其實就算他不說,其他三人借著月色也已看到。為了找到小隋侯宮,他們以前也早已暗中登上這小鸚鵡洲不知多少次,但是此刻,在他們面前,有一條地縫卻是他們以前所從來沒有發現的。

  他們對望一眼,一同順著地縫往前奔去,穿過了一片林子,來到了東南方的岸邊。在這條地縫的盡頭,他們往下看去,這地縫雖然細窄,但在地縫深處,竟真的隱隱有珠寶的光芒若隱若現。

  余華燦喜道:“看來這底下,就是小隋侯宮。”

  左良朋拂須笑道:“小隋侯宮從修建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四百年,想必是年久失修,再加上地形變化,終於讓它暴露了出來。”

  他們為了這小隋侯宮,暗中謀劃了不知多久,現在終於找到了線索,自然興奮莫名。

  曹剴定緊緊的皺著眉:“雖然找到了它的具體位置,但它在這底下深處,要往下挖,還是要把這小鸚鵡洲弄到手中。”

  左良朋道:“再看看,既然它的位置已經暴露,說不定能夠在這附近找到小隋侯宮的入口,要是這樣的話,自然省下來動土的麻煩。”

  四人就以這地縫為中心,繼續展開搜索。過了一會兒,曹剴定立在江邊,看著下方,沉吟一陣。敖耀道:“你發現了什麼?”

  曹剴定搖了搖頭:“什麼也未曾發現……”轉身便要離去。

  左良朋與余華燦卻也走了過來,一同往下看去,緊接著卻是各自冷笑。左良朋道:“我記得,這底下本來有一個土坡。”余華燦道:“但是現在,這土坡不見了。”左良朋繼續冷笑:“既然連我們兩個都能發現這裡的異常,我們舉人出身的曹大人,怎的會看不出?”

  曹剴定臉色微變,開始知道,左良朋要好,余華燦也好,都如他一般,曾在暗中多次進入這小鸚鵡洲,將整個島上的地形記得清清楚楚,也就只有敖耀這個純粹的武夫,真正抱著大家合作的念頭。想到這裡,他哈哈一笑:“原來這裡原本有一大塊土坡的麼?我還真是不知!”

  敖耀跳了下去,落在下方一塊石頭上,轉過身來,忽的:“這裡有一個洞。”

  曹剴定、左良朋、余華燦對望一眼,也沒有心思再勾心鬥角,紛紛跳到石上,往下看去,只見水面下果然有一個石洞。很顯然,這洞口原本是被土石封閉,只是,大約是地理發生了一些變化,外頭的土石被江水沖走,洞口露了出來。

  這洞口位於水面之下,如果不是他們早已至少這小鸚鵡洲下有秘密,怕是根本發現不了。想起剛才在地縫中看到的寶光,四人立刻意識到,這十有八九就是小隋侯宮的入口。

  當下,四人先後跳入水中,往那石洞遊去。過了一會,他們從水中鑽出,已是到了洞內。四人衣裳濕透,卻已顧不得自己,一條長長的地道往盡頭延伸,盡頭的深處,珠光綻放。

  隋侯珠?他們心中俱是一動,能夠在黑暗之中,放出如此驚豔的珠光,除了隋侯珠還能是什麼?

  寶藏就在眼前,四個人反而謹慎起來,只是到了這一步,他們卻是無論如何都要繼續前行,只因,哪怕說好暫時退卻,誰又知道其他人會不會悄悄返回?我想要相信其他人,問題是其他人值得我相信嗎?價值連城的隋侯珠,就算是普通人服下後也能馬上成為三流高手的三顆靈丹,以及眾多的珍寶……

  四個人彼此戒備,謹慎前行,敖耀肌肉繃緊,余華燦暗中提聚內力,左良朋悄悄摸上了口袋中的一顆神秘藥丸,縱連曹剴定也手藏袖中,握著他暗中收藏的梨花針筒,針筒中裝著隨時可以利用彈簧射出的三十支毒針。

  與此同時,小隋侯宮最中央的機關密室裡,某個少年搖了搖頭:“這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2

第三十六章 大夢誰先覺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寧江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翻身而起,穿衣下床。此時,日光已經從窗臺鋪下,紫檀木的桌面,發射著一縷流光,放在窗臺上的蘭花的幽香溢入了屋中,泌人心脾。

  窗外傳來簌簌的、微弱的空氣震動聲。寧江往窗戶走去,隨手拿起桌上的摺扇,左手負後,站在窗前,看著外頭。

  此刻,妹妹正在外頭的花叢中練劍,她那嬌小玲瓏、但前靚麗的身姿隨著劍光在招展的花枝間飛竄,劍光在陽光下,綻出一圈圈雪白的劍花,腳步在移動中輕快的飛旋,襦裙一圈圈的轉動,劍光隨著她的倩影,猶如一段華麗的織錦回文,一朵落花飛起,劍身在花下嗡嗡嗡的顫動,宛若弦音,正在璿璣劍舞中的“琴清流楚激弦商”。

  啪的一聲,他打開摺扇,輕輕的搖動著。

  一個上午,都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哥哥讀著書,妹妹練著劍,各得其樂,不亦悅乎。

  到了下午,縣城出現了一些騷動,鋪頭趙宏帶著衙役們,到處尋找他們的知縣大人。而在天黑之後,這份騷動越來越大,擴展至全城,高鎖縣的四個大家族都被驚動,紛紛派出底下的奴僕、佃民,不只是城中,連城外也搜了個遍。

  到了第二日,知府典宏親自帶人駐入高鎖縣城,似這般,又過了兩天,他不得不上報朝廷……高鎖知縣曹剴定不知去向。

  沒有被人綁架的痕跡,沒有兇殺的跡象,沒有掛印留書,什麼都沒有……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寧江自然不擔心這些人能夠查到什麼,只因,曹剴定一夥原本就是偷偷摸摸的登上小鸚鵡洲,生怕被人發現他們的行蹤,這四個人都是老江湖,他們有心隱瞞行蹤,誰查得到?

  沒有綁架,沒有謀殺,什麼線索都沒有,這要是還有人能夠找到他們,那就真的是奇跡了。

  最終,典宏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只能一邊當做失蹤案繼續調查,一邊請朝廷派遣新的縣令下來。而此事,雖然引起了整個縣城的轟動,最終,也隨著一天一天的過去,而慢慢的淡化下來。畢竟,所有的知縣都是由其他州調派過來的外地人擔任,雖然是本縣的父母官,但曹剴定在高鎖並沒有親人又或族人,在連官府都無法查到他的行蹤的情況下,其他人自然也就慢慢的放在了一邊。

  那天晚上,寧江盤膝坐在床上,感應著眉心祖竅的文曲印府。

  秀才雖然已經擁有文曲印府,能夠與文帝星宮天人交感,擁有文氣,但這份文氣並不強,基本上也就僅僅只是有和沒有的區別,與舉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雖然如此,在儒道上,他畢竟已經成功的踏出了第一步,雖然他自己對此其實沒有太多的興趣。

  說到這裡,他倒是想起,在他重生前的那一世裡,曾聽說過,有那麼一個進士,將文氣“玩出花來”,被視作離經叛道,遭遇了朝野上下的大肆批判,然而也就是這位將文氣“玩出花”的叛逆分子,在文帝星宮崩潰後的亂世之中,以傳承自先秦的縱橫之術,連接各路英雄共抗蠻族,雖然最後還是一敗塗地,但幾乎可以說是蠻族席捲中原的頭幾年裡,唯一組織起的抵抗力量。

  記得那個進士,應該是叫做……甘玉書???

  可惜秀才的文氣還是太弱,否則寧江也很想嘗試一下將文氣“玩出花來”,當然,真要這樣做的話,千萬不要被人發現,文氣可是“聖人之氣”、“浩然正氣”,將文氣用於這種奇巧淫技,一旦被告上朝廷,那可是足以被剝奪功名的。

  先將文氣眉心祖竅文曲印府的文氣放著不管,寧江繼續修煉著他的魂魄。

  過了幾天,知府典宏派人來,請他到郡府裡去一趟。

  寧江隨著郡府裡派來的人,離開縣城,入了郡城,心裡倒是多少有些擔心,想著難道知府大人發現曹剴定的失蹤與他有關?不過再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前來找他的,就是大隊人馬了。

  入了郡城,穿過了康莊大道,入了郡府,很快,就被帶到了典宏面前。

  “學生拜見知府大人!”寧江對著紫色大椅上的典宏拱手鞠躬。

  典宏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寧江,本官這次找你來,是有一件要事要告訴你,本官打算薦你入國子學,你意如何?”

  “多謝大人好意,學生不敢當,”寧江道,“學生欲入銅州唐虞學院,望大人成全。”

  唐虞學院乃是省城的州學,寧江竟然推辭了典宏國子學的推薦,不肯上京,反要入本州的州學,典宏不但不以為意,反而哈哈大笑:“寧江,你可是有意於今年秋闈?”

  寧江微笑道:“正是!”

  典宏笑道:“有志氣,有志氣!!!”

  竟然推掉了國子學的推薦,要入州學,聽起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但如果寧江想要參加今年秋天的州試,那就變得可以理解了。畢竟,現在離秋闈不過就是五個月的時間,寧江去上國子學的話,上京在路上要花時間,在秋闈時前往銅州參加州試的路上又要花時間,倒不如直接入州學,就近參加秋闈。

  但是因為,寧江去年才行完冠禮,年紀正輕,誰都以為他在考中秀才後,會磨礪三年,再參加州試,縱連典宏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打算一鼓作氣,直接沖著舉人而去。

  要知道,州試可不比府試,府試只是一個郡裡的才子,州試又稱省試、道試,那可是整個省裡的人才彙聚一堂,難度直接提升了一大級別,而以往考中府試的案首,卻在州試中落馬的學子比比皆是。

  雖然贊許寧江的志氣,典宏卻不得不好心的提醒他:“寧江,你可要想清楚,你現在既是案首,又是孝廉,有本官的推薦,入國子學當無問題。國子學是何所在,你應當知曉。但如果你參加州試卻未能上榜,到那時,你將平白放棄了進入國子學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2

第三十七章 絕塵而去

  寧江當然知道國子學是什麼地方。

  那是鍍金的地方!!!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哪怕是廢銅爛鐵,到裡面混上三年,都能鍍一層金出來,如果是真金那更不用說,一出來就是閃閃發光。

  這般說吧,國子學,可以說是寧江所知道的另一個世界裡的清華北大,甚至清華北大也遠遠不及。國子學的老師裡,連助教都是六品官員,各種經學博士那都是正五品。國子學的學生中,皇親國戚、高官子弟、將門虎子、科場尖子……既是孝廉又是案首,還有知府重點推薦的寧江,也才堪堪達到入學的標準,不客氣的說,在近幾十年裡,寧江是歷屆府試的案首中,唯一肯被知府舉薦的一個。

  要知道,考慮到國子學裡的那些學生的金貴,知府的保薦,等於是用自己的官帽來擔保,被舉薦進國子學的學生要是犯了事,舉薦他的官員是要受到牽連的,在這種條件下,有幾人願意用自己的烏紗帽,去為一個學子作擔保?

  而典宏之所以願意舉薦寧江,一方面,是因為,寧江年初成為孝廉,馬上就在府試裡考中案首,可以說是本郡的美談,作為官府自然是想要樹立這樣的榜樣,朝廷樂於見到地方上出現這種“佳話”,對於典宏來說,將身兼府試案首和本地孝廉的寧江舉薦進國子學,同樣也是一種政績。

  另一方面,典宏的確是對寧江極為看重,典宏本身為人便是公正不阿、態度端正,而寧江在考中廩生後,沒有像其他新晉秀才一樣,忙於互訪又或是呼朋喚友出入于風月場所花天酒地,而是繼續在家中用功讀書,讓典宏很是滿意,考慮到寧江在臨江郡好歹也是富貴人家,有這種自覺就更不容易了。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府視中的案首,若是查得品行優良,可以舉薦進入國子學,這原本就是朝廷的規定,只是一般來說,這個規定執行的次數不多,主因也還是因為各地知府不願為了一個學子擔責任,而一名學子的品行夠不夠“優良”,全由官府說了算。

  但是到了寧江,因為他原本就是在年初才成為孝廉的,既然是孝廉,那品行就算不優良也得變成優良。於是,在這種情況下,典巨集要是不舉薦寧江,以後難免會被官場上的對手逮著說事。

  然而現在,寧江自己要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直接參加今年的州試,那性質就不同了。

  如果寧江在秋闈中能夠中舉,那還好說,如果落榜,那他的身份馬上就從府試案首變成了“落第秀才”,再想進入國子學,可以說,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也正因此,典宏才會勸寧江考慮清楚,畢竟寧江現在還年輕,不過是十六歲的年紀,按照過往的經驗,這個年紀能夠通過州試的幾率實在是不大,倒不如一邊在國子學裡鍍金,一邊繼續用功,三年之後再參加府試,而那個時候,寧江也不過才十九歲,在府試的所有學子中,可以說仍然是相當年輕的。

  寧江認真的道:“學生已經想清楚了!”

  寧江既然有這樣的決心,典宏自然也不好再說,於是笑道:“你既這般上進,那本官也放下話來,即便是你今年秋闈落榜,本官也必定會試著向朝廷推薦,保舉你入國子學。”

  寧江拱手彎腰,道:“多謝大人!”心中卻是知道,如果他秋闈落榜,那就只能馬上放棄儒道。只因,如果他無法在今年秋季成為舉人,那也就無法參加明年的會試和殿試,參加不了泰山封禪。

  如此一來,文帝星在後年的崩潰,也就成了必然的事,而整個建立於儒道之上的大周王朝,將不可避免的在極短的時間裡滅亡。那麼,在這種幾乎是跳崖式的崩盤中,該如何才能拯救華夏,這一點他還沒有開始想……

  寧江要參加今年的秋闈,拒絕了知府大人國子學的推薦的事,很快傳了開來。

  自然的,有人驚訝於他的志氣,更多的人則是嘲笑他的糊塗,如果秋闈落榜,平白浪費了大好機會,簡直是腦袋進水。

  寧江對其他人的看法,自然是毫不在意,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如果那些人能夠知道他在想什麼,那他們也是穿越者了。

  沒有理會其他人的想法,他開始作前往銅州的準備,而妹妹小夢,他也準備帶著身邊。立志于要將妹妹培養成天下第一高手的他,自然要帶著妹妹看看世界,看看江湖,宅在家裡是成不了天下第一高手的。

  一方面,不把妹妹帶在身邊,他也不放心,另一方面,此刻專注於儒道和煉魄的他,身邊也的確需要一個保鏢。

  而除了妹妹,他不打算帶任何的奴僕又或小廝,這讓族中的其他人有些吃驚,幾個老一輩來勸了一下他。其實獨自前往省城和上京的秀才也有不少,但以寧江的條件,帶上幾個為他打下手的老僕、小廝,按理說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對於寧氏的那些老人來說,此刻的寧江,可以說是整個家族的寶,如果真的能夠考中舉人,那連帶著寧氏在高鎖縣也成了“書香門第”,要是還能夠中進士,那出來以後,至少也是一個知府級別的“大官”。

  但是寧江主意已定,他不斷不打算帶奴僕,反而買了兩匹駿馬,開始教妹妹騎馬。

  此時的小夢,已經擁有了內功與武學的根底,哥哥又教了她一整套的馭馬之術,花了幾天,就掌握了騎馬的技巧。

  小夢並沒有懷疑,為什麼以往總是宅在家中的哥哥,竟然連怎麼騎馬都知道,只因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哥哥是讀書人,讀書人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在家中坐,便知天下事,懂得怎麼騎馬也是很正常的。

  那一日的早晨,天氣晴朗,已經把家族中的各種事物都安排妥當的寧江,向眾人告辭後,便與妹妹一同騎著馬,出城而去。

  在他們的身後,城牆倒下的陰影間,一雙陰鬱的眼睛,注視著他們騎在馬背上,絕塵而去的背影。

  那是已經離職的高鎖捕頭趙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2

第三十八章 遇“狂刀”

  平蕪盡處,春山柳細,草薰風暖搖征轡。

  山連山的草地間,綠意盎然,夏日的和風在山野間刮過,將萬里連綿的原野卷出一波波的弧線,猶如巨大的綠湖蕩起波瀾。

  鳥群在蔚藍的天空飛翔,片片白雲悠閒,金烏灑下的陽光,在青山碧水間流移,讓大地反射著片片熾白。

  塔塔塔塔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兩匹駿馬在草地上飛馳而過。兩匹馬上,分別騎著一個少年,與一個略小一些的少女。

  那少年,頭戴遠遊巾,身穿青衫,英俊瀟灑,眉宇間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朝氣。與他並馳的少女,身穿碧綠色的箭袖對襟褙裙,內裡襯著秋香色的精美抹胸,下穿淺灰襖褲,登著小靴。她的腰間系著一條薄而細的玉帶,一口寶劍斜斜的插在玉帶上,模樣嬌媚可人,秀髮飛舞,斜插在髮髻上的玉簪,簪頭掛著的兩顆小珠子隨著小白馬的奔跑而晃動。

  兩匹白馬爭先恐後,綠草在馬蹄的後方拋飛,前方一條小溪漸漸出現在他們眼中,兩人猛抖韁繩,那少年驀地低頭,眉間一股文氣照向胯下駿馬,那駿馬氣勢一振,加快了速度。然而,那少女亦是一掌拍在馬背上,內力滲入,白馬猛然衝刺,竟越過少年,猛然躍起,瞬間跳過了小溪。

  小白馬前蹄踏在草地上,又往前沖了一段,馬背上的少女興奮的高舉粉拳:“我贏了!我贏了!”

  少年跟在她的身後,無奈的笑了一笑,秀才的文氣實在是太弱,可以說,根本沒有什麼大的用處,而妹妹以內力在短時間內激發馬的潛力的辦法,卻是他前世在北方驪山牧場學來的。兩匹馬的速度差不多,但是在最後的衝刺關頭,文氣和內力的作用起到了關鍵,會輸給妹妹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此時,在趕了兩天的路後,寧江與小夢兄妹兩人已經出了臨江郡,進入了宜遠郡,不過離銅州還有些距離。對於初次離家這麼遠的寧小夢來說,只覺外頭海闊天空,自是興奮莫名。

  兄妹兩人下了馬,讓疾馳過後的馬歇息一會。寧江攤開地圖,看了一看,說道:“前面就是成山,成山過去就是鹿縣,我們今晚就在鹿縣休息好了。”

  小夢第一次外出,當然是哥哥說什麼就是什麼,也沒有意見。

  牽著馬走了一會,然後又一同上了馬,慢慢的往前而去。天氣變得悶熱,雖然太陽已經掛在高空,卻有一朵朵灰色的雲絲,在他們的上空集結。寧江抬頭看去,見這些灰雲彼此堆積,於是道:“糟了,看來會有一場小雨。”

  這樣的天氣,就算下雨,雨勢也絕對不會太大,左右不過是場太陽雨,問題是他們現在在荒郊野外,無處避雨,被淋到總是不好。

  “哥,你看那裡!”小妹往山腰上一指,“那裡有個廟。”

  寧江看去,見這山要比周圍的其它山高上許多,顯然就是成山,於是笑道:“反正已經到中午了,我們乾脆就到那廟中休息一會,吃點東西,萬一下雨,也可以避一會。”山野間的雲氣難以判斷,他也不敢肯定這雨是不是真的會下下來,如果下不下來,過了一會雲氣消散,自然也就不用擔心。

  當下,兄妹兩人兩人將各自的馬綁在山腳,小夢幫哥哥背起裝著書本的箱子,兩人一同上山,還沒有接近那廟,雨就下了下來。他們趕緊往廟中沖去,好在不過是場太陽雨,雖然被淋了一些,進入廟中後,衣衫卻也談不上有多濕。

  只是,方一進入廟中,一股血腥撲鼻而來,緊接著,一道目光,仿佛電光般落在他們身上。寧江雖非武者,魂魄卻要比尋常人強韌,生出感應,眼睛驀地往廟中陰暗處看去,只見一個高大魁梧、卻是披頭散髮的男子,靜靜地坐在山神神像下,身旁放著一柄厚重的大刀,他上身近裸,腹部纏著布條,布條上血水透出,旁邊扔著破碎的血衣。

  陰沉的目光,從他骯髒而又披散的頭髮中透出,射在兄妹兩人身上,這一瞬間,兄妹兩人的身影仿佛倒影進了他犀利的眼睛,他們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監視之中。

  雖然已經開始練武,但小夢對自己並沒有多少自信,而這人身邊的血衣、大刀,以及那仿佛要殺人一般的眼神,讓她下意識的縮了一縮。

  寧江卻是心中一動……竟然是他?!

  “霸刀”戴霸……在上一世裡,距這個時間點二十年後,被他親手殺掉的絕頂高手,可以說,那是寧江上一世中,最為兇險的一戰,刀霸劍猛,漫天飛雪,冰川崩裂,血流如柱,即便是那個時候,在武道上由邪入正,已經開始進入大成的寧江,也只是險之又險,僅以毫釐之差勝出。

  不過……

  寧江往他身邊的那柄厚重大刀看去……現在的他,應該還不是“霸刀”,而是“狂刀”吧?

  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上一世裡僅有一面之緣,一面決生死的“狂刀”戴霸。不過,按照推算,雖然一生都在行走江湖,但現在的戴霸,得到“天狂七式”的前六式,應該也只有幾年的時間,而在此之前的戴霸,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二流高手,正是那六式天狂,讓戴霸脫胎換骨,從一個普通的江湖客,一躍而成龍圖追殺榜上有名的“狂刀”!

  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狂刀”戴霸的寧江心中驚訝。

  明明已經開始學武,卻下意識的躲在哥哥身後的小夢,也在打量著這個受傷的大漢。

  就算是第一次離開家門的小夢,也知道這是一個江湖中人,甚至有可能是黑道中人。

  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所謂的江湖,幾乎就等同於另外一個世界,江湖中的一切,跟普通老百姓無關,如果一不小心扯上關係,那往往就是災難的開始。雖然如此,對於已經開始練武的她,“江湖”兩個字,充滿了未知而又令人嚮往的神秘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32

第三十九章 狂刀喋血山神廟

  在寧江與寧小夢一同打量著“狂刀”戴霸的時候,戴霸也在看著這對方自進入山神廟的兄妹兩人。

  銳利到猶如刀鋒的目光,刹那間將兩人掃了一遍,並馬上做出判斷。

  戴著遠遊巾的少年看起來並不會武功,身上有微弱的氣勢湧出,看來是一位秀才。

  在普通老百姓看來,秀才已經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很了不起,但在講究實力為王的江湖中人來說,基本上就是弱雞般的角色,肩不能挑,手不能扛,有文氣,但與舉人相比都還差得遠,在戰場上這點文氣全無作用,有功名,但也僅僅只是功名,又不是官。

  只不過,讀書人跟他們這種江湖中人,可以說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當然,也有許多武者脫離江湖,或是成為捕快,或是成為侍衛,這些人將他們自己喚作“白道”,但在江湖中人口中,則是“朝廷鷹犬”,這一類武者,不管原本出身如何,都已經不能再算作江湖中人。

  對一個秀才,戴霸並沒有太多的興趣,目光快速掃到那個少女身上。這少女身穿精美褙裙,胸口斜插寶劍,看起來也是習過武的,雖不知實力如何,但以她這般年紀,想來連“三流”都算不上,劍鞘華麗,鞘內的劍鋒有沒有開刃都很成問題。

  看這兄妹兩人,穿的都是綾羅綢緞,恐怕是來自某個家中藏有劍譜的富貴人家,又或是將門,哥哥習文,妹妹練武,只因為在這個時代,習文原本就比練武更有出息,武道練得再好,不是喋血江湖,就是在戰場上做個衝鋒陷陣的先鋒將,大周王朝,終究還是儒家的天下,再厲害的高手,落在一名進士率領的戰陣之中,也只能坐以待斃。

  快速的掃了這兩人一眼,意識到他們不是自己的敵人,戴霸便懶得再多看他們一眼,只是坐在石台下,閉目養神。

  石臺上,山神石像面目猙獰,高舉鐧鞭。

  寧江幫妹妹,將她背上的書箱放下,取出乾糧,與妹妹一同分著吃了。

  廟外,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不過很快就停了,陽光鋪在了廟門前,將那潮濕的、鵝卵石鋪成的石道,照得猶如洗過的白練。

  忽的,“狂刀”戴霸猛一睜眼,冷冷的道:“兩位……雨停了!”

  小夢往他看去,想著雨停了就停了,還要你來說?

  寧江卻是笑了一笑,牽起妹妹的手:“嗯,雨停了,我們走吧!”

  小夢不解的看了哥哥一眼,但還是聽話的,跟著哥哥一同站了起來,背上書箱,與哥哥一同走了出去。在他們身後,那披頭散髮,上身近裸的大漢,閉上了眼睛,仿佛只是在靜養一般,那厚重的大刀放在他的手邊,刀鋒散發著濃重的血氣。

  寧江帶著妹妹,往山下走去,雖然下了一場太陽雨,讓空氣清新了許多,然而周圍卻是一片安靜,靜得就像是整個天地都被停滯了一般。沒有初夏的蟲鳴,沒有山林間的鳥叫。

  縱連小夢,也還是意識到這裡的不同尋常,低聲道:“哥哥……”

  “走吧!”寧江淡淡的道。

  到了山腳,小夢一聲驚呼。

  他們留在山腳下的兩匹馬,竟已倒在地上。

  他們來到馬的屍體邊,只見它們身上泛黑,竟已出現腐爛的跡象,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只是上山躲了一場雨,他們甚至懷疑,這兩匹馬已經在這裡死了大半個月。

  “這是你們的馬?”一聲怪笑,忽的在他們身邊響起。

  兄妹兩人猛一轉身,立時便看到一個侏儒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邊,對著馬的屍體嘿笑:“好馬!好馬!”

  說完後,這侏儒仿佛只是路過一般,負手踏步而去。

  小夢小聲道:“哥哥?”

  寧江道:“走吧!”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般帶著妹妹離去。

  走了大約數裡,他回過頭來,看著此刻已是透著說不出的詭異的成山,笑了一笑:“狂刀喋血山神廟啊!”

  小夢道:“啥?”

  寧江繼續笑道:“沒啥!走吧!”

  如果不是看到那個侏儒,他還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撞上了戴霸最重要的成名之戰。

  剛才那個侏儒,就是邙山七凶的“毒童”,他與他的五個兄長、一個姐姐,此刻恐怕已經包圍了“狂刀”戴霸。

  黑道中赫赫有名的邙山七凶,在江湖上殺人無算的邙山七凶,對上受傷的“狂刀”,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有想到,他們全部成了狂刀的踏腳石,也就是這一戰,讓戴霸在江湖中人的心目中,真正的踏上了“宗師”的階台,從此聲勢如虹,一發不可收拾,直到二十年後,寧江以同樣的天狂之劍將他斬殺,讓他生於江湖,死於江湖!

  不過現在……

  寧江聳了聳肩!前世的他,與戴霸是不得不戰,但是今生的他,已經沒有必要再跟這位曾經讓他敬重、最後卻死在他劍下的豪傑一較高下。對於現在的寧江來說,他的目光,早就已經超越了“武”的境界。

  雖然兩人的馬都已經被邙山七凶中的“毒童”所害,但好在這裡離鹿縣的縣城也已不算太遠。

  至於毒童將他們的馬毒殺,不過是為了防止戴霸借馬逃亡,倒不是為了要為難他們。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不會隨隨便便將不相干的人捲入,即便是邙山七凶這種惡名在外的凶徒也是一樣。畢竟,江湖人鬧得太過,引來朝廷大力整治的話,對誰都不是一件好事。

  進入了縣城,他們找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下。寧江便在縣城裡,又挑了兩匹馬買下,不過因為這鹿縣不大,離郡城又比較遠,也買不到什麼太好的馬。

  到了傍晚的時候,寧江在市集上逛了一圈,買了幾壇好酒,一些小菜,掛在馬背上,然後便與妹妹一同騎著馬,出城而去。

  小夢疑惑的道:“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寧江笑道:“找人喝酒去!”

  江湖路,路漫漫,九萬里風鵬正舉,且把浮雲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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