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躍馬大唐 作者:大蘋果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14:12: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0 15785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3

第119章 赴會

  初更更鼓敲響,端坐燈下閉目養神的王源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進了房來,李欣兒的聲音在耳邊輕聲響起:“二郎,要準備了,初更到了。”

  王源睜開眼來,見李欣兒捧著太子親衛的盔甲站在面前,她的身後是一身黑衣束髮懸劍的公孫蘭。王源喜道:“表姐這是要陪我一起去麼?”

  公孫蘭淡淡道:“路上的巡夜兵馬不好對付,應對不慎便會出紕漏,所以還是我護送你前去為好。”

  王源笑道:“那有勞了,表姐出馬一個頂倆,那十二娘還去麼?”

  李欣兒道:“師傅出面,我便無需跟著了,人多反倒不好。若非我無信心安全將你送到大明宮外的話,我是不會勞動師傅的。”

  王源道:“也好,那你便留在宅子裡,發正該說的細節你也都說了不止多少遍了惡,我知道你很緊張,但你這麼一弄我也挺緊張的。”

  李欣兒道:“我是怕你應對太子問話失策,被他套出了心中的意圖來。太子心思艱深,你的一句回答他都可能想到許多,所以應對之時最是要小心在意。”

  王源笑道:“放心吧,我會小心應付的,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不太放心。”李欣兒皺眉道。

  “欣兒,關心則亂,你如今變的謹慎了很多。不過我對王源很有信心,他做事還是會審時度勢的,不用太擔心。你現在這個心境確實不宜帶著王源去,緊張慌亂之下便會出紕漏,你好好呆在家裡吧。”

  “是,師傅。”

  王源穿上夜行衣服,將裝著盔甲的包裹背在背上,打扮妥當之後,李欣兒先去宅中四下看看眾人是否熟睡了,一切無礙之後,公孫蘭和王源進了後園,來到院牆下,公孫蘭伸手一搭王源的腰,微微用力,低喝一聲,兩人的身影便上了牆頭,轉瞬間下了牆頭而去。

  李欣兒躍上牆頭,看著兩人並肩隱沒的背影,若有所思的低下頭來,無聲的歎息了一聲。

  靖安坊至大明宮路途遙遠,直線距離也有十坊之地,且都在巡街兵馬更為稠密的東城。其中東市和興慶宮一帶,皇城及太極宮周邊的坊區基本上夜間是沒有辦法通過的。因為那裡不單有南衙兵馬,還有北衙的兵馬巡防,是交叉巡邏之地,想要在夜禁時通過,確實難如登天。

  公孫蘭顯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她選擇的是,從靖安坊出來後先往東行至永崇坊和升平坊,經由這兩坊再往北行,過平康坊和東市之間最危險的一段路途之後便可直達大明宮前的長樂坊。

  選擇這條路,平白多了三坊之地的距離,需要的時間便更多了,但危險性降低了不少。然即便如此,猶豫王源根本只能靠公孫蘭的幫助才能出入坊牆上下,又時時需要公孫蘭提醒巡街武侯的出沒途徑。故而行到一大半路途的時候,公孫蘭已經明顯的有些體力不支了。

  在翻越進入安興坊之後,兩人不得不停下來靠在坊牆根下歇息。黑暗中,聽著身邊公孫蘭的微微喘息之聲,王源不禁有些愧疚的很,低聲道:“你還好吧,累得夠嗆吧。”

  公孫蘭道:“你晚飯該少吃點,身子太重,帶著你上下坊牆實在是越來越吃力。”

  王源羞愧道:“都怪我身無武藝,若我稍有功夫,也不至於讓你如此勞累。還有這盔甲又太重,早知道讓十二娘跟著來背著了。”

  公孫蘭道:“不會可以學啊,將來我們不在你身邊,身有武藝也可自保。男子固然滿腹詩書才華是首要,但文武雙全豈非更加的完美?教了你幾天武藝,你除了偷懶學些招式之外,基本的東西卻不肯下苦功去練。”

  王源道:“不是我不肯啊,我現在練不是太遲了麼?骨頭都硬了。你若能想出一套速成的功夫,我不介意下點功夫學一學。起碼也能自保。”

  公孫蘭啐道:“倒像是我求你學一樣,你愛學不學。將來仇人找上你,一刀砍了你,你便後悔沒有片技傍身了。”

  王源無語,公孫蘭接著道:“不過你說的也是實情,你現在學武功是太遲了,筋骨都長硬了,要從頭學必然要吃更多的苦,且不會有太大的進境。要學也只能學些防身招式,練習些身體的力量,這樣倒也能有些效果。回頭我好好的想一想,看看能否想出來個法子。”

  王源伸手過去抓住公孫蘭的手道:“多謝表姐了,表姐多費心,我一定好好練。”

  公孫蘭手一甩斥道:“做什麼?我教你武藝,那便真是你師傅了。不許沒大沒小的。”

  王源嘿嘿笑道:“師傅便師傅,我不介意有這麼個人人羡慕的師傅。莫如我叫你表姐師傅如何?”

  公孫蘭赫然直起腰身,王源還以為自己的調戲過於露骨,正想著開口道歉,公孫蘭伸手捂住王源的嘴巴低聲道:“不要說話,有人來了。”

  王源一驚,順著公孫蘭的目光偷偷往上瞧,但見不遠處的坊牆上,兩條黑影帶著衣衫獵獵之聲破空而過,眨眼間便消失在牆頭的黑暗裡。

  王源驚問道:“什麼人?”

  公孫蘭低聲道:“和你我一樣都是長安夜行人,沒什麼好稀奇的。互不照面便無衝突。”

  王源訝然道:“長安城戒備森嚴,卻還是有這麼多人高來高去,這治安豈不是擺設?”

  公孫蘭白了王源一眼道:“朝廷都不操心,你倒是操心的很。朝中權臣那個人不豢養著一批高手在身邊,很多事明著不能做便暗中解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麼?”

  王源呆呆道:“看來是要好好的學武功了,不然哪一天被人摸到床頭一刀砍了,那可真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公孫蘭嗤笑道:“知道怕了?若非你時運好,正好有楊家想要捧你上位,李林甫和王鉷有所顧忌沒有對你動手。否則你以為咱們在哪宅子裡能住的安穩?怕是三天兩頭要接待這些人了。莫說了,你休息好了沒,快二更了,須得趕緊趕路。”

  王源站起身來,公孫蘭伸手挽住王源的胳膊,帶著王源飛身而起上了坊牆,快速往北邊奔去。

  二更之前,兩人抵達長樂坊北坊牆外,兩人縮在陰影之中,公孫蘭指著前方夜明燈照如白晝的宮前廣場,低聲道:“到了,我只能在這裡等你了,你自己小心。”

  王源點點頭,卸下包裹開始穿戴明光鎧,公孫蘭在旁邊望風。窸窸窣窣半天,王源也沒穿戴好,反而低聲求助。

  “表姐幫我一下,我穿不上這玩意。”

  公孫蘭氣的要罵人,無奈何只得過去幫忙,這鎧甲甚是榔槺,護肩,頸帶,腰帶,護膝,胸鏡等都是可拆卸的,為了攜帶方便,包在包裹裡的時候這些都是拆卸下來的,現在讓王源抹黑一個個穿戴起來,確實有點難為。

  公孫蘭輕手輕腳的一件件幫王源穿在身上,像個賢慧的小媳婦伺候丈夫穿衣一般,王源隨著公孫蘭的悄聲細語轉動著身子,鼻端嗅著近在咫尺的幽香很是享受,思緒也如脫韁野馬飛的不知所蹤,猛然間盔甲上被公孫蘭輕輕一擊,清醒過來。

  “穿好了,你在發什麼呆。”

  王源忙道:“多謝了,離開表姐我一事無成。那我去了。”

  公孫蘭眼眸在黑夜裡閃閃發亮,低聲道:“去吧,小心些,出來後去東邊坊牆下,聽到貓兒叫聲你再現身。”

  王源笑道:“好,表姐學貓叫,我這可第一次聽到。”

  公孫蘭揚手欲打,王源忙移動步子出了陰影處,在遠處燈光照耀下,低頭看著自己這身打扮,忽然擺了個姿勢道:“表姐我穿這個帥不帥?”

  身後黑暗裡傳來公孫蘭的低啐聲,王源一笑,手扶腰間刀柄,邁步朝宮門行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3

第120章 進宮

  長樂坊北所對大明宮東門名為望仙門,是大明宮南三大宮門之一,約定好王源要從此門進入,望仙門內有人接引。

  王源穿著厚厚的盔甲,挺著胸口學著平日見到的街頭士兵昂首闊步的走路樣子,一步步的往望仙門前行去。距離數十步遠,便已經被宮門守衛察覺。在此守衛的是北衙左神武軍和龍武軍的混合兵馬,這也是為了防止宮門重地被某一軍所控,雙軍共守可相互制約監督之意。

  “站在原地,宮門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城樓上刀劍出鞘的聲音響起,弓弦拉開的吱吱聲也響了起來。

  “我是太子親衛果敢校尉李剛,是自己人,各位兄弟煩請開個門,讓我進宮。”王源叫道。

  “太子的人?怎地這麼晚在街上閒逛。”城樓上有人叫道。

  王源仰著頭道:“奉太子之命出宮辦差,差事辦妥了天也晚了。開門,放我進去,太子等著回話呢。”

  側小門吱呀呀開了半邊,腳步雜遝聲中,十幾名神武軍和龍武軍士兵沖了出來,手中槍刀團團對著王源。兩名身材魁梧的頭目模樣的軍官緩步而出,看著王源上下打量。

  “宮中規矩,入夜之後任何人不得進出,你既是太子親衛,難道不懂麼?”左側一名鬍鬚濃密的軍官冷聲喝問道。

  “懂,自然懂。但殿下有令,當差的豈敢違背?兩位兄弟也是當差的,該明白其中的苦衷。”王源笑道。

  “腰牌拿來瞧瞧。”

  王源依言拿出腰牌遞上,右側長臉軍官拿過去仔細辨認了一番,交還給王源,轉頭對大鬍子軍官道:“張隊正,腰牌無誤,你做主吧。”

  那大鬍子軍官道:“什麼叫我做主,我龍武軍和你神武軍共守宮門,該共同做主便是。你錢隊正不發話,我豈敢擅專。”

  “你這話就不對了,讓你做主是給你們龍武軍的面子,怎麼扯這些雲裡霧裡的話。”

  “嘿嘿,這面子不要也罷。上月丹鳳門出的事老子可記得清清楚楚,我們龍武軍放進了閒雜人等出了事,結果你們神武軍推得一乾二淨,說是龍武軍做的主。你現在又來這一套,萬一這個人是個假冒的或是個刺客,到時候你錢隊正又要一推乾淨了是麼?要放咱們便一起放,否則便不放。可莫想坑老子。”

  “操你娘,你這趙大鬍子,心眼怎麼這麼小?愛放不放,不放拉倒,老子懶得跟你囉嗦。”

  “操你妹子,驢雞巴臉的東西,滾到一邊去,兄弟們走人走人,關門關門。”

  這兩名守門的隊正將王源晾在一邊,居然相互間吵鬧起來,王源被弄得滿頭霧水。原以為進出宮門的困難在於身份的驗證,可沒想到是來自不同衛軍之間的相互扯皮。聽二人爭吵的話語,怕是相互間有些摩擦,導致相互間的不信任和不願擔則,這可真是讓人想不到。

  這兩人吵鬧起來,居然各自帶著人便要回轉門裡,拋下王源不管了。

  王源急道:“兩位吵歸吵,總要讓我進宮啊,否則太子殿下怪罪下來,誰替我擔著?”

  大鬍子趙隊正回過頭來道:“兄弟,你回頭就稟報太子殿下說,是他娘的神武軍不讓你進宮,太子自然不會怪到你的頭上。”

  錢隊正罵道:“狗曰的,明明是你龍武軍不讓,關我們什麼事。老子看錯了你,昨日喝酒還和老子稱兄道弟,變臉比變天還快。”

  趙隊正道:“兄弟要緊還是腦袋要緊?咱們又不在一個鍋裡吃飯,老子犯的著替你擔干係麼?”

  錢隊正梗著脖子怒駡道:“去你娘的,龍武軍中都是你這樣的貨色,老子算是領教了。”

  趙隊正瞪眼回罵,王源見這麼不是了局,忙擺手道:“兩位兄弟到底有何恩怨?犯的著這樣麼?說起來也是有頭臉的,在手下兄弟們面前這麼做也有失身份。”

  兩人悻悻不做聲,相互對著對方噴著鼻子。

  王源笑道:“何必如此,大家都是替陛下當差的,也都是混一口飯吃,何必鬧的這麼僵?你們這麼一鬧,我進不去宮要倒楣,明日太子殿下怪罪下來你們二位必是跑不了,三個人都要倒楣,這是何苦?”

  兩名隊正也是一時意氣,兩軍共守幾處殿門,平日裡摩擦甚多,本就相互間憋著火。更何況上個月丹鳳門處的守備出了茬子,龍武軍誤放了一名閒雜人等進宮,事後同守丹鳳門的神武軍一推乾淨,導致守衛龍武軍的一名校尉被革職,更是讓兩軍之間的關係更加緊張。

  趙錢停下腳步,兩人相互看了幾眼,僵在原地誰也不肯先開口,王源舉步上前,周圍的士兵刀劍相向喝道:“幹什麼?站住。”

  王源舉手道:“別緊張,只是跟兩位隊正說幾句話罷了。你們這幫兔崽子們,你們頭兒之間慪氣拌嘴,也不勸一勸,看著你們的頭兒明日受罰不成?你們頭兒受罰,你們這幫兔崽子有什麼好處?”

  眾士兵大眼瞪小眼,被罵了小兔崽子,心頭居然卻不惱怒,反倒有了些愧疚之意。

  “二位隊正,兩位共事,這是緣分,為何鬧得傷了和氣。我也聽出來了,你們是怕被人賣了擔責任,但我的腰牌你們都驗明瞭,若是覺得可疑,大可派人去三衛府求證,又何必意氣用事惹禍上身?其實叫我說,神武龍武都是一家人,別人有矛盾是別人的事,兩位共守此門便要相互擔待,和氣才能生財不是?兩位當差難道不是圖個平平安安升官發財麼?這一鬧可什麼都沒了。”

  兩位隊正面色稍和,趙隊正道:“他個狗日的不這麼奸猾,我幹什麼要罵他?”

  錢隊正道:“你是白癡麼?腰牌是我驗的,出了事我能跑了?瞧你那德行。”

  王源忙攔住道:“二位打住,算兄弟我的不是好麼?我們太子三衛不當宿衛之職,倒是常常出入宮門,給兄弟們添麻煩。二位給個面子不要傷了自家和氣,若還是不開心,便罵我幾句得了。但該辦的事兒可不能拖遝,太子殿下可還等著我回話呢。”

  大鬍子趙隊正看看王源道:“你這兄弟說話倒是還在理,太子親衛中我熟人也不少,怎地之前沒見過你。”

  王源心頭一緊,暗叫糟糕,話說太多,這是要露陷了。

  “我是新近提拔的,跟在太子身邊辦事,你們當然不認識了。關於我的身份,兩位還是少問,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的多。免得招來無妄之災。一句話,我知道半夜進宮不合規矩,但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們二位若是執意不放我進宮我也沒話說,但明日太子問責起來,我可要實話實說。要麼兩位即刻放我進去,咱們也算交個朋友。要麼明日二位等待太子傳訊吧,我今夜要回稟的事情可是很重要的。”

  耳聽二更鼓聲敲過,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王源不能在耽擱了,所以決定來硬的。當然唯一能拉出來的便是太子這張虎皮了,這種辦法往往最是直接有效。

  趙隊正道:“還用說麼?自然是放你進去了,既然老錢都驗了腰牌無誤的話。老錢,腰牌是你驗的,無誤麼?大聲告訴兄弟們聽見。”

  “德行。”錢隊正怒駡一聲,高聲道:“腰牌驗明無誤,太子親衛校尉李剛,可以放行。”

  趙隊正道:“早這麼說不就成了麼?磨磨唧唧的。李校尉,你可以進去了。”

  王源鬆了口氣,拱手道謝,前方士兵讓開道路,王源進了小門過了長長的門洞甬道,暢通無阻的進入大明宮中。後方兀自傳來兩位隊正的相互指責之聲。

  宮內光線昏暗,黯淡的天光下,遠處幾座高大巍峨的宮殿的影子映襯在繁星閃閃的天幕之下,像是一頭頭巨大的蹲坐的怪物一般。王源掃視四周,一時找不著方向。但耳邊聽到前方有淙淙流水之聲,遠處有數點燈光閃爍,這才突然記起李欣兒所說的大明宮內的格局。

  進宮門不遠是一條人工河叫做龍首渠,過了渠上的下馬橋之後便是含元殿前的大廣場,接引之人便在廣場附近等著自己,而渠外這部分尚屬於宮門值守範圍。

  王源定了定神,舉步快速朝流水燈光出行去,不久後一座棧橋出現在面前,那就是下馬橋。橋頭燈柱上的風燈微微搖擺,十幾名士兵守在橋頭,只要求王源亮了腰牌便直接放行了。

  過了下馬橋後,前面是一座巨大的廣場,正北方一座高大的殿宇橫亙在前方,像是一座小山一般。王源正小心翼翼的在沿著廣場一側往前走,互見右手方的暗影裡哢哢哢數聲響,一柄宮燈在黑暗中亮了起來。與此同時,傳來一個黯啞的讓人極不舒服的聲音。

  “是李剛李校尉麼?”

  王源一愣,怔怔看著那提著燈籠的人影。

  “李剛李校尉麼?”

  “是,正是我。”王源反應過來,忙低聲答道。

  “你已經遲了,跟我來。”那人言簡意賅,轉身便走。

  王源忙跟上他的腳步,兩人沿著廣場一側的通道直往北走,穿門過巷,一路左彎右拐往大明宮深處走。一路上那人一句話也不說,跟在身後的王源也只能看到他消瘦的背影,看著他頭上戴著的頭冠的樣式,以及剛才說話的聲音,猜測是一位太監。

  終於,那太監停了腳步,轉身過來。燈籠照耀下,一張毫無褶皺的臉出現在王源面前,三角眼,高鼻闊口,一根鬍鬚也無,看年紀在四十上下。

  “前面便是西少陽院,太子寢居之處,你稍息一會,我帶你進去?”

  王源忙道:“多謝了。”

  “不必客氣,都是為太子盡忠之人,今後你我少不得打交道,某家姓李,名輔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3

第121章 多疑

  大明宮中少陽院有兩處,一處在含元殿之東,一處在太液池之西,緊鄰著翰林院。王源面前的便是太液池西的西少陽院。王源自是不懂這兩處太子東宮的不同之處,若他知道其中的不同,便該明白今夜太子李亨對這次見面的重視程度了。

  東少陽院說起來是太子正常辦理政務接見大臣見面的地方,但實際上對大唐太子而言,西少陽院才是他最後的領地。以陰陽而論,東少陽院是陽面,西少陽院便是陰面。這裡既是太子起居的地方,也是太子接見最心腹的黨羽的地方。

  懵懂無知的王源那裡懂這些明面下的暗喻,事實上他對這次會見很會不耐煩,若不是要敷衍太子免得被看穿自己其實並非對他效忠的意圖,若非想從太子這裡得到入宮之後的一些有用的忠告和幫助,王源寧願不要來認識這位元太子爺。

  西少陽院簡樸的就像尋常人家的大宅院,雖然建築的格局依舊宏大,但裡邊的擺設很普通,所有的廊柱牆壁用具,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灰濛濛的一片。當然不是無人灑掃蒙上了灰塵的緣故,而是故意漆成了這樣的讓人沮喪的顏色。

  這裡沒有張揚,沒有金碧輝煌,沒有張牙舞爪,甚至正廳廊柱上的盤龍也有些垂頭喪氣的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在詮釋兩個字:低調。

  王源對此很是無語,他不知道原來太子的居處竟然這麼讓人壓抑,這可是未來大唐天子的住處,怎會是這般的模樣。這些顏色上的壓抑倒也罷了,人有各種喜好,也許太子李亨就喜歡這種灰濛濛的顏色也未可知。但你偌大一個太子寢宮,卻捨不得多點些宮燈是什麼意思?到處黑漆漆的一片,隔幾十步才掛著一盞半死不活的燈籠,在跟著李輔國往後宅走的時候,王源被門檻絆的好幾次都要摔個嘴吭泥。

  太子李亨坐在燈下,手中握著一卷書,一手撐著臉頰,邊看書邊等待。他其實並未看進去一個字,但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身為太子的他是個勤奮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要養成一種習慣,一種不加掩飾的習慣,好在父皇面前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就像前幾日自己伺候父皇用膳的時候那樣,父皇命自己替他片烤羊腿的肉,他切的滿手都是羊腿上的肥油。但他並未擦去手上的羊油,而是拿了一張面餅仔仔細細的將手上的羊油抹下來,三口兩口將那餅兒吃個乾淨。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很是自然,因為他知道父皇在用餘光看著他,而他平生最厭惡吃的食物便是羊油,這一點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

  事後的回饋很好,自己退下之後,父皇對人說了一句:“福當如是愛惜。太子很惜福。”只這一句便夠了,即便回來之後噁心的羊油讓他吐的滿地都是,吐的肝腸寸斷,但他要的便是父皇的贊許。尤其是現在,四面楚歌之時,只有讓父皇覺得滿意,他才能在這太子的位置上繼續坐下去,一直等到將來的某一天,自己能夠坐上那個閃耀著炫目光芒的無上尊位。

  屏風外,李輔國熟悉的黯啞嗓音輕輕響起:“啟稟殿下,王源到了。”

  李亨猛然直起身子,將漫無邊際的思緒拉回來,輕咳一聲道:“叫他進來,關上門窗,守在門口,誰也不准進來。”

  “是。”

  李輔國的腳步聲離去,不久後傳來門窗輕輕關閉之聲,李亨看著屏風之側,一個身影緩緩從屏風後的黑暗中顯現出來。高高的個子,棱角分明的年輕面孔,略顯淩亂的髮髻,有些迷茫的眼神。

  “王源參見太子殿下。”就算不認識太子,王源也知道眼前這個面色憔悴,身上帶著一種無形的富貴氣質的中年男子便是李亨了,更別提他身上還著的黃色寬袍上忽隱忽現的幾條龍了。

  “快請起,快請起,你便是王源麼?聽你的名字很久了,今日本太子終於見到你的人了。呵呵呵,起來起來,坐下說話。”

  李亨像一陣風從案後來到王源身邊,袍袖帶起的空氣讓燭臺上的幾根蠟燭撲閃跳躍起來。

  “果然,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難怪十二娘要嫁給你,這副相貌,確實招人喜歡。”李亨看著王源的臉哈哈笑了起來。

  “殿下見笑了,屬下久聞殿下威儀,能蒙殿下召見,實乃榮幸之至之事。”王源道。

  “很好,很會說話,這很重要。本來我擔心你和那些文人一樣,醉心詩文會不懂得人情世故,你一開口,本太子的擔憂便全消了。來來來,坐下說話,你來之前我已替你沏了一杯茶了,現在正好一口喝。”李亨滿面笑容的招呼道。

  王源依言就座,李亨如此熱情讓他有些始料不及,這和他想像中的情形不太一樣,但王源告誡自己,眼前這個李亨絕非他表面上表現的這般陽光親和。此人很久以前便創立了羅衣門這個秘密的特務組織,費盡心機安插了各種耳目在各處,從安排李欣兒進李林甫府的手段上來看,心機艱深可見一斑。更何況,不久之前他還為了自保將太子妃踢走,任由親信黨羽韋堅和皇甫惟明遭人誅殺而不發一言。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是眼前這種陽光可親的模樣。

  李亨回座坐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道:“王源,你不用拘束。本太子聞你之名久矣,很久以前,十二娘失手的那一次,我便在十二娘送回的情報之中看到了你的名字。你的膽量當真不小,金吾衛追殺十二娘的時候,你居然敢挺身而出救了她,你是怎麼想的?”

  看似隨意的問話,王源卻聽出了拷問的味道來。這個問題也確實李亨很久的一個疑問,李亨心中一直擔心以來都對王源救李欣兒這件事有所懷疑。一個小小的坊丁,怎有如此膽量救下一個被金吾衛追殺的人?雖然理智告訴李亨自己不該懷疑王源,但他還是以這個問題作為談話的開端。

  一個喜歡窺探別人隱私的人,一定最害怕自己的隱私被人窺探。

  一個喜歡四處安插眼線的人,也必然最擔心自己的身邊被安插了眼線。這就叫做做賊心虛。

  面對這樣的問題,王源很有對付的辦法。對付精明過頭,謹慎過頭,神經過敏的人的最好辦法不是竭力的掩飾,而是另一個讓他更加相信的藉口。

  “太子殿下,你問我這個問題,屬下實在難以回答,因為當日救十二娘的時候,我其實是嚇蒙了的。十二娘滿身是血的出現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救了她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後來金吾衛纊騎和武侯兵馬在左近搜查的時候,我才知道闖下了大禍。不瞞您說,當時我有將她交出去的打算。”

  李亨呵呵笑道:“哦?那你為何沒將她交出去呢?”

  王源道:“殿下,我若說出真話來,您會不會治我的罪?”

  李亨皺眉道:“真言無罪,撒謊才罪不可恕。”

  王源點頭道:“好,那我便直說了。殿下不知知不知道屬下的經歷。屬下本是殷實之家的讀書人,後來屬下被人哄騙迷上了秋月館的一名紅妓,家財被騙了個精光,這才成了一貧如洗之人。坊裡的人都看不起我,說我是敗家子,我天天抬不起頭來,走在街上都感覺人人在戳我脊樑骨。殿下,我讀過書,知廉恥,焉能受到如此屈辱?再說我是為人設局所騙,又不是我自甘墮落,他們非但沒有同情之心,反而作踐我,豈有此理?”

  李亨臉上裝作詫異的樣子道:“原來你還有這麼一段遭遇,我卻不知了。”心中卻想:你之前的所有事羅衣門都查的清清楚楚,我當然知道你的這些事。

  李亨對王源將自己的醜事坦陳的態度很是滿意,這說明王源並沒有撒謊,這讓李亨對王源的信任多了許多。

  “屬下並不甘心淪落至此,雖當著坊丁的差事,但我卻一直在找機會能改變這一切。就在知道十二娘是官府追殺的對象後,我本打算報官領一筆賞錢的,就在我準備報官的時候,十二娘忽然求我幫她送一封信到東市。我起了疑心,心中想著,原來這女賊還有同黨,不如摸清了她的同黨來個一網打盡,豈不是富貴盡來麼?於是便答應了十二娘的請求。”

  李亨臉色鐵青,冷冷道:“原來你胃口還真不小。十二娘也是真糊塗,居然要你去送信,當真該死。”

  王源忙道:“殿下說過不生氣不治罪的,屬下只是在坦陳當時的真實想法,殿下若不高興的話,屬下不說了便是。”

  “說,幹什麼不說?說說你為何沒有將我們一網打盡,讓本太子聽聽。”李亨嘴角帶著裡冷笑道。

  王源見他動怒,心中反而高興,那其實便代表著李亨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話了。當下點頭道:“殿下息怒,屬下繼續說就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3

第122章 巧語

  “殿下,屬下不得不承認一點,十二娘托我送給羅衣門的那封信,我在半路上偷偷拆開了,然後我才知道,原來……原來十二娘是太子殿下的人……”

  李亨面色猙獰,冷笑連聲道:“好,好。你的膽子當真不小,那封信你也敢看,你知道窺伺本太子秘密的後果是什麼麼?”

  王源正色道:“殿下,當時我已打算去告密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再說了,我也不知道十二娘是殿下的人。”

  李亨冷笑不語。

  “當我知道十二娘是殿下的人的時候,我慌了神,我沒想到此事竟然牽扯到的是太子殿下的秘密,更沒想到追殺十二娘的人是李林甫。我只是一介草民,本來告密只是為了給自己撈些好處,誰會想到攤上這麼大的大事。一時之間我嚇的毫無主張。”王源面色沮喪的道。

  李亨冷聲道:“你也知道怕?那可真是難得了。”

  王源不理他話語中的譏諷之意,緩緩道:“我想了很多,最後我想明白了,我要將這封信按照十二娘的要求送去,因為這干係到太子的安危,我不能讓李林甫的奸計得逞。所以我不但沒有去告密,還積極為十二娘延醫問藥,幫她治好傷,讓她安全脫身。”

  李亨皺眉道:“哦?這麼說來,你倒是為了本太子放棄了一次升官發財的機會咯?這我可不太信了,本太子對你毫無恩惠,你為何會那麼做?”

  王源輕聲道:“殿下,我這麼做當然不是心血來潮,首先屬下並不願牽扯到太子和李林甫之間的朝廷爭鬥之中去,因為那樣的話,屬下這個草民若是陷入此中,怕是會立刻被碾為齏粉。若我將十二娘和羅衣門的事情告密于李林甫,殿下你會饒了我麼?”

  李亨嘿嘿笑道:“饒了你?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派人將你斬為肉醬,剁碎了喂狗。也許本太子會因此事失了太子之位,但要殺了你這樣的人卻還是不費吹灰之力。”

  王源歎道:“這就是了,這就是我不能告密的第一個原因,我可不想被太子殿下的人砍成肉醬喂狗。其次,我要向太子殿下鄭重說明的一點是:我王源雖然窮困潦倒,雖然有時候會為了生計生出些歹念,但我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最基本的綱常倫理是我心中的底線。之前我想告密,那是因為我認為十二娘是賊,告密也是為了朝廷效力。但此事既然涉及到太子殿下和李林甫之間的事情,我心中自然有我的立場了。”

  李亨蹙眉道:“此話怎講?”

  王源道:“很簡單,我大唐天下,陛下為天,臣民為地,如果有人欲逆天謀反,與陛下為敵,殿下說該如何應付呢?”

  “那還用說?自然是剷除逆賊,維護陛下了。”

  “這就是了,現如今李林甫身為臣子,卻和太子殿下爭鬥,若陛下為天的話,殿下便是天之子,未來我大唐社稷的繼承人,李林甫此舉形同謀逆,我身為大唐子民,又豈能幫他去對付太子殿下?這是絕對不能做的事情,是我王源的底線。”

  李亨轉了轉眼珠子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王源道:“太子殿下信也罷不信也罷,事實上我是否告了密?是否做了一絲一毫危害太子殿下之事?即便羅衣門為了保守秘密去殺我滅口,我也沒有去告密。而且殿下可以去問一問那潘成芳,當時我們本有機會殺了他的,但還是沒有殺他,便是不想讓殿下誤會我們的一片忠心。”

  李亨起身來緩緩踱步,手指抽筋般的互相揉捏著,忽然問道:“你和十二娘之間又是怎麼回事?怎地忽然就結為夫妻了?你對她做了什麼?”

  王源搖頭道:“殿下,我什麼都沒做。我送了信回去後,十二娘知道我一定會被羅衣門滅口,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卻害了我,所以她心中很是內疚。她終於忍不住告訴了我實情,勸我趕緊離開。但我知道,一旦我逃走,十二娘傷勢未愈便會被人發現捉拿,所以我決定還是留下來,抱著僥倖心理期望著羅衣門不會來找我的麻煩。十二娘或許是被我感動了,決定幫我向殿下求情饒我一命,為了能保護我不被殺了,她提出和我假成親的辦法,這樣既能讓她能抛頭露面,又能留在我身邊保護我。”

  “這麼說,你們成親是假的?”

  “是的,一直是假的。”

  “包括到如今?”

  王源想了想道:“是的,直到現在都是假的,只是掩飾我們的關係罷了。十二娘這般女子,怎會看上我這樣的人。”

  李亨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意來,緩緩道:“那可未必,你如今也是京城的名士了,名氣還不小,或許你看不上她也未可知。罷了,沒想到那一夜過後,你經歷了如此多的掙扎,倒是難為你了。不過你說的什麼君臣父子的綱常之倫,本太子是不信的。這世道人人將這些掛在嘴邊,又有幾個真心想這麼做?都是為了一己之利罷了。”

  王源忙道:“殿下洞悉人心,聖明無比。屬下也不敢說自己完全是發自忠心。因為屬下也想借此機會能為太子效力,將來能有好的前程。”

  “哈哈哈,被本太子說中了吧。你還算坦白,不像有些人遮遮掩掩的。”

  王源道:“殿下是大唐未來之主,任誰也無法阻攔和破壞,屬下只堅信此點,將來殿下即位之後,定會給屬下論功行賞。我當時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李亨收起笑容瞪視王源,陰測測的道:“你的心機真的很深,本太子都有些佩服你了,你很精明,不過太精明的人往往下場不好。”

  王源靜靜道:“殿下謬贊,若論精明,誰也比不上太子殿下。十二娘入李林甫府的經過,真是一出精心設計的好戲。太子幕後帷幄,算無遺策,屬下極為嘆服。屬下的思慮不及太子之萬一,屬下才不擔心下場如何呢。”

  李亨愣了愣,旋即大笑道:“好,好,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本太子的面駁斥的我啞口無言。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你能今日站到我的面前,是否是你一步步設計好的?”

  王源搖頭道:“殿下太抬舉我了,自我被羅衣門盯上之後,屬下心裡是很憤怒的,我沒想到回事這樣的結果。後來十二娘說,若想不被羅衣門無休止的追殺,唯一的辦法便是加入羅衣門。而一般人是無法加入羅衣門的,於是恰好遇到個機會,李適之要我去參加梨花詩會,十二娘告訴我,若我能留在李適之的身邊,或許羅衣門會認為我有些用,會同意我加入其中。後來的事情想必殿下都知道了。至於梨花詩會上奪魁,李適之的虛情假意,到現在楊釗的主動上門,都非我意料中事,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到現在我都像是在做夢一樣,我不敢想像我竟然能得到殿下的親自接見,也不敢想像未來會發生什麼。我想,我是個幸運的人,自打那夜救了十二娘開始,我的幸運便被開啟,說起來這也是殿下賜予的幸運。”

  李亨微微點頭道:“你果然是個幸運的人,不過卻不是我賜予你的,任何人也無法賜予,恰恰是你自己給了自己機會。若你沒有做出正確的決定救下十二娘,若你沒有在東市引起李適之的注意,若你沒在梨花詩會上奪魁,若你的詩作不是被陛下認為跟李太白的詩風契合,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不用感謝任何人的賜予。每個人都無需感謝他人的賜予,這一切取決於自己的選擇和奮鬥,沒有人能靠的住。”

  王源抬頭看著李亨,見李亨神色鄭重的樣子,不知李亨為何發出這等感慨。

  王源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敘述觸動了李亨壓抑的內心。身為太子,連親生父親都無法依靠,任憑他被李林甫等權臣逼迫卻袖手旁觀。逼著他連自己的愛妃都休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腹黨羽被誅殺卻無法做出任何表示,這是何等的屈辱。

  李亨的心中早已沒有感恩二字,即便是父皇給了他太子的位置,李亨也並不感恩,因為他知道,父皇並不是真心要將江山社稷交給他,或者說父皇沒有真心將江山交給他的任何一個兒子。他只是不得不這麼做而已,之後便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在這個位置上受罪,絲毫不施加援手。

  “今日你我均很坦陳,我說過,這是你進宮之前的最後一次見面,你進宮之後,我便再不會見你了,所以,很多事情我們都要在今天說個明白。唔,有件事我想問個清楚,你一定要老實的回答我,不要破壞了我對你的好印象。明白麼?”李亨緩緩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4

第123章 霧夜

  事前王源便知道,這一次被太子李亨召見會是一次難熬的會面,雖然自己現在是羅衣門的特別執事,貌似已經搭上了太子殿下的船,但之前的種種留下許許多多的隱患,以李亨的精細,定不會忘記那些事情。所以,在今晚自己必須要給這所有的一切一個解釋。

  所以,李亨說出這樣的話來,王源絲毫也不驚訝,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十二娘既然已經將她如何進入李林甫府中為本太子打探消息的事情,那麼想必你也知道她是什麼人了。本太子很想知道,住在梅園的公孫大娘去了何處,因為自從那晚梅園大火之後,她便不見了蹤跡。而本太子知道,那一晚你和十二娘就在梅園之中。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公孫大娘的去處吧。”李亨負手而立,眼睛看著屏風上畫著的一隻老虎。

  王源道:“公孫大娘麼?這個我真不知道。”

  “嗯?”李亨回過頭來,冷聲道:“笑話,你會不知道?昨夜十二娘來時她都跟我說了,公孫大娘就在你身邊,本太子不過是看看你是否說實話,沒想到你居然當面撒謊。”

  王源心中暗笑,李亨自以為聰明,耍出這種誘供的手段來,真是把別人當傻子了。來之前王源便和李欣兒對了口供,很多敏感的問題兩人都串好了說詞,怎會有說法不同之處。

  實際上李欣兒不止一次的告訴王源,太子對公孫大娘的下落追問不休,因為太子很想將公孫大娘招為己用。不僅是因為公孫蘭是大唐第一劍器舞者且武藝高深,更是因為她曾經是玄宗想要納為妃嬪的女子。此人若是為己所用,關鍵時候必能派上大用場。

  在李欣兒投靠太子之後,李欣兒便將公孫大娘住在梅園的消息透露給了太子,而李亨之所以一隻裝作不知道,第一是為了安李欣兒的心,其次也是沒想好如何能讓公孫大娘就範,害怕貿然行事會打草驚蛇將公孫蘭給嚇跑了。只要知道公孫蘭的住處,瞭解她的所在,倒也不忙著將她收羅入帳下。可那一晚之後,公孫蘭住處毀於一炬,事後李欣兒一口咬定公孫蘭當晚便離開了京城不知所蹤,李亨當然將信將疑,所以他要從王源身上問個明白。

  “殿下,屬下所言是真是假殿下一查便知,那晚我們慌不擇路確實在十二娘的建議下逃到了那座叫梅園的宅子。後來有人追了進來,那位公孫大娘殺了五六個人之後怒斥我們毀了她安靜的生活,於是放了一把火燒了宅子,之後便無影無蹤了。害的我和十二娘不得不拼死逃離晉昌坊。至於公孫大娘去了何處,屬下可對天發誓不知道她的行蹤。殿下若不信屬下,可派人隨屬下去我宅中搜查。”

  李亨緊盯著王源的眼睛,冷聲道:“當真?她是十二娘的師傅,臨走時竟不說她去向何處?”

  王源歎道:“我又不認識她,也沒什麼交情。那一晚也是第一次見面,她豈會跟我說什麼。她只是惱怒我們破壞了她的平靜生活,為此還和十二娘吵了幾句。我是個外人,連嘴都插不上,更別說知道她的去處了。”

  李亨緩緩移開雙眼,臉上肌肉微動,神情若有所思。

  “殿下,這事兒有些奇怪啊,屬下現在很是擔心了。”

  “你擔心什麼?”李亨皺眉道。

  “您剛才說十二娘承認公孫大娘在我身邊,顯然此事是她在撒謊。她為什麼要撒謊?她欺騙殿下的目的何在?會不會十二娘她故意混淆視聽,挑撥殿下您對我不信任。哎呀,十二娘她該不會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吧。這可完了惡,她是我和殿下之間唯一聯絡之人,若是她有問題,我的身份豈不是暴露了?壞了大事了。”

  李亨愣了愣道:“不會的,十二娘不是那樣的人。”

  “怎麼不會?她明顯是在撒謊,殿下您怎麼還能信她?不成,回去後我要找個機會對她動手,沒想到她居然是這樣的人。對了,我在她飯菜裡下毒,毒翻了她好生的拷問,此事必須要有個水落石出。”王源咬牙切齒道。

  李亨擺手道:“千萬不要亂來,我說過了,她沒有問題。”

  “可是……”

  “沒什麼可是……剛才的話是我試探於你的,十二娘沒說公孫大娘在你身邊,她也說不知公孫大娘的去向的。”李亨無奈坦白,他可不想王源回去後下毒毒殺了十二娘,搞得自己被動。

  王源肚子裡笑開了花,臉上卻是一臉的驚愕和沮喪,皺眉不語。

  “你莫怪我試探你,我只是想進一步確認你對我的忠誠罷了。現在我對你完全信任了,不要多想,本太子對你還有重用。”

  王源顯然情緒受了影響,無精打采的淡淡應了句道:“屬下明白了。”

  李亨回身坐下,臉上堆起笑容,溫聲道:“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以後再不試探你便是,你也不要意氣用事。你要理解本太子的苦衷,因為我接下來要對你說出心腹之言,不得不確認你的忠誠。”

  王源赫然站起,抱拳道:“屬下對太子忠心不二,此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

  李亨嚇了一跳,招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坐下坐下,咱們聊聊你進宮的事情吧。”

  王源一屁股坐下道:“請太子殿下指示。”

  李亨沉吟片刻道:“據我所知,你被舉薦入翰林的事情已經得到貴妃的首肯,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事實上楊釗決定推薦你入翰林院的時候,我便絲毫不懷疑此事能否成功。而我最擔心的倒是你進宮之後的立足之事。”

  王源道:“十二娘說這便是你今日召見我的目的,要給我一些建議和忠告是麼?”

  李亨道:“說是建議和忠告那也未必,實際上我自己也沒能做的很好,陛下身邊那幾個人我也沒能搞好關係,否則……嘿嘿,我又豈會這麼狼狽。”

  李亨自嘲的苦笑幾聲,心情有些低落。如果自己能和父皇身邊的人都能搞好關係的話,確實不會出現今日的局面。但那又談何容易。

  “今日與你一見,本太子覺得你是個聰明人,給我的印象同那些詩壇名士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你是我見過的最不像名士的名士。我對你在宮中立足很有信心,你絕不會像那個李白一樣,搞得人人厭煩他,要不是陛下對他恩寵,他能否活著離開京城都成問題。”

  “謝殿下誇獎,殿下這麼一說我很緊張,能否請殿下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不用緊張,我不敢說所言都是金玉良言,但對你必有幫助。你在宮中要和這幾個人搞好關係,得罪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你便無法在宮中立足了。”

  ……

  ……

  三更過半,召見終於結束,踏出這座壓抑陰沉的少陽院的大門,呼吸到深夜中的新鮮的空氣,終於讓王源幾乎已經僵硬麻木的身體恢復了活力,似乎感覺自己身體中的血液也奔流的更快了一些。

  若有選擇,王源寧願一輩子也不要再踏進這個地方,在灰濛濛憋悶的氣氛中,聽著李亨低沉難聽的嗓音在耳邊說話,那簡直是一種摧殘和折磨。

  門前臺階下,一燈如豆。臺階下的人並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但王源知道那是李輔國。兩人無任何交流,李輔國的腦後似乎長著眼睛,王源下了臺階後,他便提著燈籠往前走了。

  王源緊緊跟上,沿著原路返回,一直到龍首渠邊一道牆壁下,李輔國才停下了腳步。

  王源拱手道:“李內侍,多謝相送,就此告辭了。”

  “且慢!”李輔國獨特的黯啞嗓音響起。

  王源皺眉道:“內侍有何吩咐?”

  李輔國湊近王源身前,燈光下,王源看到了李輔國的那張臉,居然和來時所見絲毫不同,記得來時,那張臉飽滿無皺,像個出爐的白麵饅頭;而眼前這張臉卻滿是皺紋和褶皺,鼻歪嘴斜,眼睛一大一小,其醜無比。

  王源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皺眉道:“原來不是李內侍,我認錯人了。”

  “你沒有認錯,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的相貌不好看,故而伺候太子殿下須得戴上面具。但現在,我奉殿下之命,將真面目示你,那是因為以後你我之間會經常見面,不能引起誤會。”

  王源呆呆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李輔國微微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牙根來,越發顯得恐怖,低聲道:“剛才太子殿下跟你說了許多話,你可全部記在心中了?”

  王源點頭道:“銘記於心。”

  李輔國道:“那就好,咱家本不想多嘴,但思來想去,咱家還是要跟你多一句說道。你能被太子殿下抬舉,那是你的幸運。從今日起,你必須死心塌地心無雜念的為殿下辦事,若有三心二意,你將死無葬身之地之地。我會牢牢的盯著你,你可明白?”

  王源皺眉道:“李內侍這是什麼話,你是懷疑我嗎?”

  李輔國冷冷道:“我不是懷疑你,我是給你忠告。你要明白你是在為什麼人辦事,太子殿下是大唐儲君,你要多想想殿下即位之後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該明白你的前途是多麼的光明。以你的本事,將來當丞相也不無可能,重要的是看你在這之前出多少力,你可明白。”

  王源點頭道:“明白了,多謝李內侍提醒。”

  李輔國微微點頭道:“好,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幾句,你若能進宮,我會隨時找到你;無論何時,我只要找你,你必須見我,除非你正陪著陛下。否則後果很嚴重。”

  王源很想照著他那張醜臉扇一巴掌,但此刻他最想做的是立刻離開大明宮,而不是在這裡扯皮,當下欣然應諾。李輔國滿意的點頭,指著下馬橋的方向道:“去吧,宮門守軍我以命人打了招呼,你可暢通出宮,無需擔心。”

  王源拱拱手,轉身大踏步而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4

第124章 隔閡

  對於這次見李亨的效果,王源其實還是滿意的。一來之前遺留下來的一些問題得以解決,消除了李亨心中的眾多疑問。另一方面,此次見面便宣告了自己正式登上了李亨的船,起碼太子一方是不會再對自己產生什麼威脅了。而且在未來的日子裡,自己可以得到太子一方的暗中幫助,包括羅衣門探查到的關於自己的一切消息的共用,能夠做的未雨綢繆。

  唯一可慮的是,既然上了李亨的船,即便李亨承諾不會輕易的對自己下令要求自己做些什麼,但王源心裡明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放著自己這個在陛下和楊家身邊的絕佳位置的人不加以利用,而且是在李亨舉步維艱的情形下。

  不過李亨也確實是為了幫自己在宮中立足考慮了不少,除了告知自己陛下身邊的那幾位不能得罪的主兒之外,甚至連他父皇的一些喜好和忌諱都告訴了自己,用意不言自明,便是要自己投其所好,得到玄宗的寵信。這一點最讓王源滿意,因為在王源自己的想法裡,進到宮中,首要之務便是得到玄宗的認可,其次才是他身邊的那些人,若玄宗不喜歡自己,和其他人的關係再好也是白搭。

  長樂坊北坊牆下,王源剛剛落腳,便聽到了不遠處的貓叫聲,不覺心中大樂。公孫蘭也是夠拼的,居然真的學起了貓叫,看到站在黑暗中公孫蘭的窈窕身影時,王源幾乎有一種要衝上去抱著她的衝動了。

  “怎麼這麼晚?”公孫蘭道。

  “沒辦法,李亨拉著我問東問西,我也想早點結束,可是不成啊。”王源發現公孫蘭的背上多了個鼓鼓囊囊的包裹,詫異問道:“這是什麼?”

  公孫蘭道:“等你的時候我去辦了件事兒。去這長樂坊衛國公府借了點值錢的東西。”

  王源嚇了一跳道:“衛國公府?那不是魏小侯爺的家麼?”

  公孫蘭道:“是他,前日在遊春會之後我便盯上他了,打聽了他的一些底細,發現這魏小侯爺不是個好人,仗著有錢幹了不少壞事。今日我本就是來找他麻煩的,陪你來見李亨倒是其次了。”

  王源不知說什麼好,難怪公孫蘭主動要護送自己前來,原來只不過是順手捎帶,主要還是懲罰魏小侯爺去了。

  “你把他怎麼了?他可是左千牛衛的將軍,你不會殺了他吧。”

  “算他運氣,居然沒在家中留宿,我便收拾了些他的財物出來了。你不是老是抱怨家裡缺錢修繕宅子麼?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不過這筆賬也要算到你頭上,將來若是追查出來,這責任你來擔。”

  王源哭笑不得。公孫蘭道:“太子問了你些什麼。沒有對你不利吧。”

  王源道:“你現在才想起來問這個麼?說來話長,咱們總不能站在這裡說話吧,回家再說吧。”

  ……

  黎明之前,兩人終於回到了靖安坊東南的家中,李欣兒根本沒睡,一直在宅子邊上等候,看到王源和公孫蘭的身影,這才長舒一口氣舉手朝天道了聲:“阿彌陀佛。”

  三人回到後宅,燈下王源將會面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咕咚咚喝水讓乾涸的嗓子得到滋潤。

  “殿下的疑心病確實很重,沒想到問過我的事情他都問了你一遍,用意便是對我們的口供,想知道我們是不是騙他。”李欣兒道。

  “是的,幸虧之前我們做了準備,若不然還真有可能說岔了,那今晚可就要死在裡邊了,想想還真有些後怕。”王源笑道。

  公孫蘭皺眉不語,神色甚是嚴肅,王源不知其故,正要發問,忽見李欣兒噗通一聲跪倒在公孫蘭面前道:“師傅息怒,欣兒沒跟你說那件事,是怕你生欣兒的氣,請師傅責罰。”

  王源正納悶間,就聽公孫蘭冷聲道:“你好大膽,自己投靠李亨倒也罷了,居然將我隱居梅園之事告知李亨,著實該死。我真是瞎了眼,收了你這樣的好徒弟。”

  王源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敘述的過程中無意間洩露了李欣兒的秘密,當初李欣兒為了取信于李亨曾經將公孫蘭的住處告知太子,此事公孫蘭一直並不知道,因為太子給了李欣兒承諾不去滋擾公孫蘭,事實上他也確實沒有那麼做。

  “師傅息怒,欣兒該死,請師傅責罰。欣兒當時是鬼迷了心竅,一心為父母報仇。事後我也無法彌補,又不敢告訴師傅。不過徒兒絕不允許他們對師傅不利,太子殿下也一直遵守承諾沒有騷擾師傅。”

  “你以為他不想麼?若他真的不想,為何今日會問王源我的行蹤?你簡直蠢的不可救藥,居然會信他的鬼話。若我還在梅園之中,遲早有一日會被他用手段逼迫為他效力。”公孫蘭怒斥道。

  李欣兒後悔不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請罪,哦公孫蘭鐵青著臉看也不看她一眼。

  王源不得不打圓場道:“表姐饒了她吧,她是一時糊塗,當初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怪她鬼迷心竅,既然沒有帶來惡果,她又誠心知錯,你便給她個機會。說起來若說隱瞞的話,我也隱瞞了你,因為梅園已毀,我認為無需將此事告訴你,畢竟我們相互依靠,不想生出嫌隙來。”

  公孫蘭冷哼道:“其實我在梅園之中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就算李亨想與我不利,他也沒那個本事。我只是最恨被人背叛,而且是自己的徒弟。”

  王源安慰道:“消消氣消消氣,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你的感受我能理解,當初我不也被她騙了麼?但當初她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現在的十二娘早已不是以前的十二娘,就不要揪住她的小辮子不放了。”

  公孫蘭斥道:“你倒是會做好人。”

  王源道:“不然怎樣?你一刀砍了十二娘麼?”

  李欣兒叫道:“不用師傅動手,欣兒自裁謝罪便是。”

  王源喝道:“十二娘,不要添亂了好麼?我這裡心裡可煩的很。”

  李欣兒不說話了,公孫蘭呆坐半晌,起身道:“罷了,我去睡了。”

  王源舉手愕然道:“進宮之後該如何立足尚無丁點頭緒,還等著表姐給建議呢,怎麼就走了?”

  “我現在沒心情,等我心情好了再說吧。”公孫蘭頭也不回一陣風般的消失在門口,留下呆呆站立的王源。

  李欣兒尚自跪在地上墜泣,王源歎了口氣扶起她道:“別哭啦,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師父也是咋聽到此事心中不快。早就告訴你將此事同她坦白,你總是擔心會惹惱她不敢開口,現在可好,還是抖出來了。哎,都怪我,我該省了這一節不說的,說的興起就給忘了。”

  李欣兒抖著身子哭泣道:“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我在你們心裡怕是已經很不堪了吧。師傅怪我,你肯定也在心裡看不起我。”

  王源捧著她的臉道:“你又多心了,我們怎麼這麼想,不要妄自菲薄。若你師父不肯原諒你,她現在怕是已經收拾行李離開了。”

  李欣兒一愣起身道:“哎呀,師傅要是真的生氣離開,那可怎麼辦?”

  王源笑道:“不會的,我敢和你打賭,她一定睡了,不信你去看。”

  李欣兒果真出門去,半晌歸來,臉上帶著笑意。王源道:“如何?”

  “真的睡了。”李欣兒臉上還掛著淚,但已經笑容滿臉了。

  “瞧瞧,我說什麼來著?你還沒有我瞭解你師傅。”

  李欣兒緩步上前來看著王源道:“那你呢。你告訴我真心話,你內心中是不是對我很不滿?因為我是個愚蠢又自私的女子,也欺騙過你。”

  王源伸手捧著她的臉道:“我沒想到你現在如此自卑,你的心裡是不是時時在擔心著什麼?”

  李欣兒猛地撲倒王源懷裡,嗚咽道:“我當然擔心,我犯了錯,傷害過你和師傅,雖然你們不計較,但我的心裡如何能放下?我不開心,真的很不開心。你對我也是有隔閡的,這一點我難道看不出來麼?但能彌補我過去的過錯,我什麼都願意做。”

  王源歎息道:“看來是我關心的你不夠,讓你有了這種感覺。告訴我,你為何覺得我們之間是有隔閡的。”

  李欣兒道:“我不知道,但我就是這種感覺。”

  王源想了想,忽然笑了。低聲道:“我知道如何消除這種隔閡了,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李欣兒仰頭道:“配合,我一定配合。”

  王源一把抄起李欣兒的腿彎,將她抱起身來低聲道:“你我之間的窗戶紙也該捅破了。”

  李欣兒呆呆道:“什麼?”

  王源更不答話,抱著她舉步進了房中,將她橫在床頭,伸手便替她解衣服。李欣兒驚道:“二郎你……要做什麼?”

  王源道:“我要和你成為真正的夫妻,夫妻一體,隔閡便沒了。”

  李欣兒驚羞交加,張口說不出話來。

  王源歎道:“原來你並不願意,那就算了吧。”說罷收回放在衣扣上的手,歎息轉頭。

  李欣兒滿臉通紅一躍而起,緊緊抱住王源的脖子,膩聲道:“你個壞傢伙,你想逃麼?奴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啦。你若再不和我同房,我都快以為你是個太監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4

第125章 沉香

  春陽高照入窗,王源擁被高臥;昨夜本就睡的晚,又開墾了李欣兒的處女地,早上自然很難爬起身來。不過王源早起已經成了習慣,倒也不至於真的要睡到日上三竿。

  一陣撲鼻的香味襲來,讓王源本已緩緩醒來的感官變得更為敏感,肚子裡也咕咕的叫了起來,因為王源知道,那香味定是大妹黃英在煮紅豆稀飯,那是王源最愛吃的早飯。

  黃英在廊下扇著爐子,爐子上的瓦罐咕嘟咕嘟的響,但黃英的耳朵一直注意著房內的動靜;當聽到王源房中有動靜的時候,黃英忙起身來進了屋子將堂屋的長幾上用熱水熨燙著的衣服拿起來搭在胳膊上走進房內。

  “王家阿兄,醒了啊,這是新熨好的衣服,我去幫你打洗漱的水去。”

  黃英自顧自的說話,忽然看到王源赤裸著的上身,不覺啊的一聲住了口,將衣服往床邊的櫃子上一放,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王源苦笑搖頭,自己忘了提醒她遲些進來,這小丫頭進自己的房也進的順腳了,一點也不避諱,焉知道昨夜自己和李欣兒大戰了數合,自然是光溜溜一絲不掛了。好在自己沒掀被子,否則那可要嚇壞了這個小姑娘了。

  想起昨夜的情形來,王源尚自回味無窮,本以為李欣兒會扭捏的很,沒想到大唐兒女多奇志,面對巨杵毫不慌;開始時有些羞澀,一兩個回合下來便盡顯女俠本色,對王源還以顏色了。李欣兒雖是處子,但這麼多年來身為舞姬,在窮奢極欲的李林甫府中自然是見多識廣,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所以她根本不慌。

  穿好了衣服下了床,房門外黃英叫道:“王家阿兄穿好衣服了麼?水打好了。”

  王源笑道:“擺在廊下吧,我出來洗漱便是。”

  黃英答應一聲,將銅盆擺在廊下的凳子上,王源披散著頭髮走了出來,湊到瓦罐邊皺鼻子聞了聞贊道:“大妹煮的粥就是香。”

  黃英羞澀一笑道:“你先洗漱,我幫你梳頭發。”

  王源微笑答應,埋首銅盆中洗漱,猛然間聽到天井處人聲鼎沸,像是炸了鍋一般,愕然道:“那邊怎麼了?都在幹什麼?”

  黃英疑惑道:“沒怎麼啊,一大早我阿兄帶著人在天井那邊安大木桶往下接竹管子。杏兒和欣兒嫂子蘭姐姐她們都在那邊瞧熱鬧呢,也不知道為何這麼吵。”

  王源擦乾臉上的水珠子道:“走,咱們也瞧瞧去,怎麼跟炸了窩似得,像是出了什麼事兒。”

  黃英忙道:“阿兄你編了髮髻去唄。”

  王源正要答應,猛聽得又是一陣炸了窩般的喧鬧聲,夾雜著男女聲的驚叫聲,王源叫道:“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說罷拔腳便往院門外的天井處跑,黃英也下了一跳,緊跟在王源身後跑了出來,兩人來到院外,往前邊的天井裡一瞧,頓時傻了眼。

  只見院子裡一片狼藉,或者說是一片發了大洪水的模樣,地上全是水,李欣兒蘭心蕙黃杏等幾人渾身濕透的站在天井裡,像三隻落湯雞。黃三也是滿身的水呆呆站在尚在流水的青石板上,呆呆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幾根破碎的粗毛竹。

  王源愕然道:“這是怎麼了?”

  眾人見王源到來,都尷尬的不行,黃三囁嚅道:“爆了,哎,怎麼就爆了呢。”

  “什麼爆了?”王源納悶道。

  黃三咂嘴道:“水管子爆了,哎呀,二郎,你的辦法怕是不成啊。”

  王源緩了半天勁,看著眼前的情景和自己的腦補,這才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著天井上方新搭的木架子上的巨大木桶下方插著的半截毛竹筒,再看看滿地的水跡和落湯雞一般的李欣兒她們,在瞅瞅地上亂七八糟的斷竹筒,王源知道,定是當做自來水管的竹管子爆裂了,站在下邊圍觀的眾人全部被噴了一身。

  王源彎腰撿起一根被水壓爆裂開來的竹管子,皺眉道:“我讓你在竹筒外邊纏上枯草,用油布氈條緊緊纏上,你沒按照我說的做?”

  黃三撓頭道:“二郎,你說了,可是我不懂為何要這麼做。所以便沒有照做。”

  王源苦笑道:“那你還說我的辦法不管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裹上油布氈條麼?便是防止這竹管爆裂,你不按照我的話去做,反倒來怪我。”

  黃三再撓頭道:“原來是這樣,我沒想到這一管子竹筒的水居然能將竹筒撐爆了。這可真是離奇的很。”

  王源無語,無從跟他解釋大氣壓和水壓的原理,只道:“按我說的做,保證不會爆了,瞧瞧,一上午白忙活了吧。”

  黃三賠笑道:“二郎放心,發正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只是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何要包上枯草啊。”

  王源道:“很簡單,到了冬天,水全部結冰了,竹管子一樣要爆了的,加上枯草可以給管子裡的水保暖,讓水不結冰。”

  黃三愕然道:“原來是這樣。”

  王源苦笑道:“不然你以為怎樣?都去換了濕衣服,要是受了涼傷了風可全是你的罪過。”

  小妹黃杏恰到好處的打了個噴嚏,黃英嬌聲斥道:“還不回去換衣服麼?等著受凍?”

  黃杏吐吐舌頭一溜煙的跑了,這邊李欣兒和蘭心蕙一趕緊抱著肩膀逃了,王源搖頭歎息,甩著頭髮往回走。聞訊而來的公孫蘭站在廊下,見王源走來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王源道:“一幫人不怕冷,洗涼水澡呢,把個三月當七月過了。”

  公孫蘭笑道:“著宅子裡沒一個是正常人。”

  王源翻著白眼道:“表姐這可連自己都罵進去了。”

  公孫蘭扭頭就走,拋下一句道:“我本就不是個正常人。”

  ……

  就在王家宅子裡的自來水工程爆了水管的時候,南內興慶宮龍池之畔的沉香亭中卻是一片絲竹悅耳。沉香亭上的二層暖閣中,玄宗皇帝簡單的挽著髮髻,穿著寬大的便袍坐在軟榻上。一旁坐著一名身材豐滿,面容清麗的絕色女子。但見玄宗的一雙眼睛笑眯眯的總是落在這女子的臉上和身上,這女子卻似乎根本不願看玄宗一眼,只焦急的朝亭下張望。

  “大姐,三姐,八姐怎麼還沒來?一大早便邀了她們來賞花的,這可是今春芙蓉花和海棠花第一次開,怎麼如此怠慢?”女子嬌聲道。

  玄宗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儘管他的眼神依舊熱切,但他蒼老的臉頰,斑白的鬍鬚和髮髻以及皸裂的皮膚已經暴露了他的年紀。不過在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的時候,他的眼中依舊閃爍著生命之火。

  “愛妃,這麼急作甚?這還是一大早呢。露水養著,花兒也不會就謝了。大姨三姨八姨她們就算進宮來,也要行個一個半個時辰的,哪有你說她們到便到了的。”

  玄宗伸出手來,搭在女子渾圓的肩膀上,女子明顯的皺了皺眉頭,裝作焦躁的一抬手,將玄宗的手從肩頭滑落,起身款款走向亭口,朝著亭下的一名內侍嬌聲道:“你們誰再去我三位姐姐府上催一催,一會兒花都蔫了。”

  亭下一名紫衣老者,身材魁梧,腰身筆挺,手握一柄精緻的拂塵,聞言朝上拱手道:“娘娘勿急,老奴已派人去催了。還去北內請了李龜年和樂師們來助興,娘娘稍安勿躁,今日新春花開固然好,但好事多磨,也要耐著些性子。”

  亭上女子點頭道:“力士說的是,是我性子急了。再等等吧,反正也要等李龜年他們到才成,不知李龜年今日可有新曲兒聽。”

  紫袍老者正是內侍省的內侍監,大名鼎鼎的高力士,玄宗身邊的第一近侍。他很少說話,但一旦開口,便是玄宗皇帝也要聽他三分,除了他之外,大唐之中,無人能讓玄宗如此看重。

  “娘娘還是陪陛下說說話的好,一大早陛下便聽說娘娘要賞花,所以起了身,昨夜又沒睡的踏實。老奴吩咐熬了些羹湯,一會娘娘勸陛下進一些不然一會兒鬧了起來,空肚子又飲酒,于龍體不和。”

  高力士說話不急不躁不緊不慢,聲音中正和順,聽著甚是悅耳,但話語中自有一種威嚴在其中,即便是身為貴妃的楊玉環,也不能無視他的話。

  “有勞力士了,我這便讓陛下用些。”

  “老奴道謝了。”高力士微微頷首。

  那女子轉過身來,正要在玄宗的目光下歸座,猛聽得下邊內侍高呼道:“韓國夫人、虢國夫人、秦國夫人到,稟請聖上是否召見。”

  女子一喜道:“三郎,姐姐們到了。”

  斜倚在軟榻上的玄宗也坐起身來笑道:“宣她們覲見,一家人還拘什麼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4

第126章 賞曲

  絲樂聲中,楊家姐妹像是約好了一般連袂現身,三姐妹身著彩衫,頭上和身上的金銀飾品金光閃閃,走起路來身上的環佩叮噹作響,引得眾人側目。待她們踏上沉香亭暖閣之中後,本來極為寬敞冷清的暖閣內不知為何立刻顯得熱鬧而擁擠了起來。

  “臣妾等見過陛下和貴妃娘娘。”三人跪地磕頭。

  玄宗滿臉笑意,擺手道:“免禮了,免禮了。”

  楊玉環也笑著道:“三郎都說不拘禮了,姐姐們都起來吧,等你們等的都著急了,龍池邊的花壇上,海棠和芙蓉樹都開花了,等著你們一起去看呢。”

  眾人恭請玄宗和貴妃起駕,一行人浩浩蕩蕩便走邊說笑,來到龍池之旁,一聲令下後,十幾名內侍迅速飛奔起來,穿梭在花壇之間,將罩在花壇之上的巨大黑色紗籠盡數拿開來,當紗籠移去之後,頓時眾人眼前一亮,驚呼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只見數十步見方的幾十座花壇上,春芙蓉和春海棠開的姹紫嫣紅,嬌嫩的花瓣,含苞的花蕊,粉紅,金黃,豔紅,深紫,各種顏色都有,每一株都爭奇鬥豔開的熱熱鬧鬧,像是生恐明日便不能再開放了一般,拼命的擺動著枝條花朵,露出自己最美好的一瞬間。

  “哇,好美啊。簡直人間仙境。”三位國夫人雖見多識廣,但也發出了由衷的讚歎之聲。要知道長安天氣寒冷,要讓這些嬌弱的花朵能按時開放,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楊玉環呆呆站在原地,笑著看眼前的美景,但眼中竟然有些濕潤了。

  “瞧瞧我們的癡小妹,被美景感動的哭了呢。”韓國夫人愛憐的挽住楊玉環的手臂,輕輕拍著楊玉環的手笑道。

  走在中間的玄宗聞言忙轉頭道:“愛妃,你怎麼哭起來了。沒事吧。”

  楊玉環忙擦了擦眼淚道:“三郎莫擔心,妾非故意要哭泣,只是剛才見到揭開那些黑紗,現出驕豔花朵的時候,妾一時突然有感,忍不住便哭了起來。”

  玄宗笑道:“你莫癡,這些黑紗罩是花匠們為了給花兒按時開放而特意用上的物事,據說罩上之後,裡邊的氣溫會高很多,而且還能擋風擋雨。沒有這些黑紗罩,便起碼要等到四月裡呢。”

  楊玉環點頭道:“臣妾明白這些黑紗罩的用處,臣妾只是忽然想到,在沒有揭開這紗罩之前,這些花兒在罩子裡也開的姹紫嫣紅,卻無人知曉,豈不是有些可悲麼?還好今日我們來賞它們,否則它們開到荼蘼也是無人知曉的。”

  玄宗歎道:“愛妃真是癡兒,片刻時間便能想到這些,還能把自己給弄哭了,朕也是服了你了。如此的多愁善感,怎不叫朕憐惜。”

  一行人行至花壇中間的空地上,在此等候的高力士迎上前來,楊家三姐妹均向他行禮,高力士微笑還禮,口中道:“陛下,酒宴準備好了,請陛下和貴妃娘娘幾位國夫人入席,邊飲邊賞花。”

  玄宗笑道:“還是力士想的周到。”

  楊玉環道:“在這花間飲酒怕是不好吧,醃臢了這些新開的花兒了。”

  玄宗擺手笑道:“愛妃,你這便不懂了,當年李太白的詩怎麼說的?花間一壺酒,那是最風雅之事,豈會是醃臢。”

  楊玉環笑道:“還是三郎懂的多,臣妾什麼都不懂,看著花兒可愛便胡言亂語了。”

  玄宗笑道:“無妨,入座。”

  眾人次第落座,但聽韓國夫人道:“剛才陛下說的這個李白,便是曾經在這沉香亭中替小妹寫《清平調》的那個李白吧。”

  玄宗點頭道:“是啊,就是他,可惜朕留不住他,他離開長安後不知所蹤了。”

  一旁侍立的高力士臉上略有些尷尬,說起這個李白,說起這首清平調,不得不讓他想起那個狂傲之極的矮胖酒糟鼻的李白是如何喝醉酒之後羞辱自己的,偏偏陛下喜愛他,自己也不得不裝作湊趣幫他脫臭靴子。想到此事,高力士的氣便不打一處來。

  “陛下,這個李白桀驁不遜,目無尊上,陛下那麼寵愛他,他說走就走,走時也不來跟陛下道別,不提他也罷,提了壞心情。”高力士笑著道。

  玄宗擺手道:“好吧,不提此人了,提此人朕的心裡便堵得慌,來來,今日海棠芙蓉花期,咱們舉杯共賀一杯,若不是愛妃天天記著此事,花期過了朕怕是都不知呢。”

  眾人齊齊舉杯喝了一杯,玄宗放下酒杯忽道:“度支郎怎麼沒來?你們姐妹今日齊聚,怎麼他不來湊趣?”

  楊玉環笑道:“阿兄是要當差的,三郎以為他和我們幾個一樣,天天閑的沒事做麼?不過今日的場合,還是該叫他來聚一聚的。”

  玄宗點頭道:“對,力士,命人送信給楊釗,叫他來陪駕。”

  高力士點頭應諾,吩咐身邊的內侍去送信;玄宗和眾人喝了幾杯酒後,楊玉環皺眉道:“不是說讓李龜年帶著樂師們來獻唱麼?雖無李白清平調助興,唱些時令的曲子總是可以的吧,怎地沒來?”

  高力士道:“娘娘莫急,老奴去瞧瞧。”說罷朝旁邊的一名內侍叫道:“王承恩,去瞧瞧樂師為何沒到?”

  那名叫王承恩的內侍高聲答道:“回高爺,李龜年已經到了,正等著聽宣呢。”

  高力士罵道:“還等什麼?猴崽子不會辦事,來了還不快帶來。”

  王承恩答應不迭,一溜煙去叫人,片刻後李龜年大袖飄飄,身後跟著十幾個抱著樂器的男女樂師快步而來。

  參見之後,玄宗微笑道:“李龜年,最近可有新曲?朕很久沒聽你的歌聲了,今兒難得貴妃高興,你打算唱什麼?”

  李龜年拱手道:“微臣聽候陛下和貴妃娘娘吩咐便是。”

  玄宗看著楊玉環,意思是讓她做主,楊玉環沉吟不語,坐在一側的秦國夫人輕輕朝著虢國夫人使眼色,虢國夫人愣了愣旋即會意,笑道:“李先生何不將那日在我東園之中唱的那一首《清平調》在此地唱一遍?正好也是賞花,豈不合貴妃心意?”

  玄宗愕然道:“清平調?李龜年不是立誓不唱了麼?怎地又唱了起來。”

  秦國夫人笑道:“李龜年不唱,是因為知音李太白離京遠去,如今他遇到了新的知音,自然會再唱此曲了。”

  玄宗訝異道:“到底怎麼回事?誰來替朕分說分說。”

  虢國夫人嫵媚一笑,嬌聲道:“陛下,事情是這樣額,三月初三日,臣妾在東園辦了個遊春會,阿兄帶了個客人來參加。本來我也沒在意這個人,但那天機緣湊巧,妾身請了李龜年李先生去唱曲助興,沒想到這個客人通曉音律,和李龜年一見如故。兩人談的投機,竟然合奏了一首曲子清平調,像我這等不懂音律之人都覺得美的很,後來都一直回味無窮,所以今日才要請李先生再唱一遍。”

  玄宗起身道:“李龜年,真的有此事麼?”

  李龜年道:“回稟陛下,確有其事,那日臣一時興起確實和一位知音之人合奏了此調。”

  玄宗笑道:“那好,今日你便再唱這清平調,朕和貴妃也好幾年沒聽到你親自唱這首了,那些歌姬唱的不及你之萬一,朕和貴妃聽了幾次就都膩了。”

  李龜年搖頭道:“陛下,我唱不了。”

  玄宗愕然道:“為何?”

  李龜年道:“因為那日我和那位公子合奏之後,方知此曲妙處;除非能請那位公子來與我合奏,否則我一個人再難唱出當日水準。陛下您也該知道,臣是絕不會隨意湊合的!”

  玄宗皺眉道:“那該怎樣才成?非得要這麼麻煩麼?”

  李龜年道:“陛下絕不會願意聽粗製濫造之曲,臣無能為力。”

  秦國夫人不失時機的插了句道:“這還不簡單,召他進宮來和李先生再次合作為陛下和貴妃獻藝便是。陛下,這個人也不是什麼隱居大宿,脾氣古怪之人,那日臣妾也在場,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名字叫什麼王源的。”

  玄宗訝然道:“王源?哪個王源。”

  “就是人送小李白稱號的,梨花詩會上奪了魁的那一個王源啊。陛下知道此人?”秦國夫人微笑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4

第127章 玲瓏

  大批千牛衛兵馬和宮中內侍的突然出現著實嚇壞了王家上下,沒什麼見識的黃家兄妹嚇得夠嗆。李欣兒恰好在前院,於是一邊上前招呼,一邊讓黃英趕緊去後園將王源叫來見人。

  王源也嚇了一跳,居然是宮中來人,心裡倒也有些底。宮中來人,十之八九和自己的舉薦之事有關了,於是立刻和公孫蘭一起來到前院。

  來的這幫人正是內侍省給事王承恩和南衙千牛衛一群兵馬,王承恩在宮中只是內侍省的一個小官兒,但出了宮頓時身價倍增,整個人也是挺胸疊肚,叉腿站在院子裡,高聲喝道:“哪一位是王源,還不出來接旨。”

  王源忙拱手道:“在下便是。”

  王承恩喝道:“奉陛下口諭,著王源即刻進南內見駕,不得耽擱。”

  王源道:“遵命。”

  王承恩宣完玄宗口諭,語氣稍微柔和了些,對王源道:“王源,隨我們走吧。”

  王源忙道:“王內侍辛苦了,稍坐飲茶,我換件衣裳便來。”

  王承恩也確實有些口渴,擺手道:“快著些,陛下和貴妃娘娘可等著呢。”

  王源笑道:“未知宣我何事?”

  王承恩瞪眼道:“你這人問東問西的,到了不就知道了麼?”

  王源忙吩咐了人給王承恩上茶上座,匆匆回到後宅換衣服,公孫蘭和李欣兒趕到房裡來,三人低聲商議此事。

  “怕是事情要成了,好快,沒想到只兩天時間便有了眉目,楊家確實厲害。”王源道。

  “我想也是,陛下不會無緣無故的召見你,像是楊家提及了你。也許你這一去,回頭便是另一個身份了。”李欣兒欣喜道。

  公孫蘭微微搖頭道:“沒那麼快,就算推薦你進宮,陛下那裡認可了,也還需要李林甫的政事堂許可,吏部要走程式的。但總而言之,事情離成功不遠了。你此去不要出差錯,想必楊家人也在座,你只需按照他們的吩咐行事便是,好話自有他們說,你自己謹言慎行便可。”

  王源點頭道:“明白了,那我去了。”

  兩女點頭,王源換了件新袍子,收拾了一番出來前廳,王承恩一盞茶正好喝了乾淨,見王源出來立刻命人牽了馬來,催促王源上馬,片刻後走得乾乾淨淨。

  沉香亭畔,等待王源進宮的這段時間,李龜年唱起了那首《袖底風》給玄宗和貴妃助興。此曲經過李龜年的改編,輔以琴簫等樂器,再加上李龜年的天籟之嗓,開口數句,便讓玄宗和楊玉環等人讚歎不已。

  待李龜年全曲唱完之後,玄宗拍著大腿道:“龜年作新調的本事越發的爐火純青了。這是什麼調兒?唱的又是詩經中的那一首兒?怎地朕既沒聽過這新調,也記不清這詞出自何處呢?”

  李龜年恭敬道:“聖上英明,此詞並非詩經中的任何一首,故而聖上覺得陌生。此曲此詞都是那王源所譜寫。那日東園他清唱過,微臣經他同意錄下了譜子,今日在此獻唱給陛下和貴妃聽。此調名叫《袖底風》”

  玄宗和楊玉環均驚訝不已,玄宗要去歌詞同楊玉環看了幾遍,贊道:“這王源果非等閒,那日朕讀到他的幾首詩的時候,便覺得此人才情高曠之極,那首《登樓詩》直追李太白之韻,讓朕讚歎不已。沒想到他不僅能詩,還能寫曲,這袖底風一首,宮中諸多樂師也難及也。更難得的是,王源詩風百變,能寫出李白之詩句的瀟灑不羈之態,又能寫出《袖底風》這樣的古風纏綿之詞,還有《離離原上草》這樣的雋永句子來。朕本就對他很有興趣,現在,朕更是想快些見到他了。”

  楊玉環微笑道:“瞧把三郎激動的,三郎還是個愛詩的少年郎模樣,提到這些便興趣盎然。”

  玄宗笑道:“那是朕的興趣所在,話說回來,朕若不如此風雅,愛妃又豈會對朕情有獨鍾呢?”

  楊玉環尷尬的看了一眼座上的眾人,楊家姐妹一個個顧左右而言他,似乎壓根沒聽到這句話。一旁的高力士更是眼睛看著別處,樣壓根沒把這句話當回事了。

  玄宗自己有些無趣,愛妃經常這樣對自己愛理不理的,自己也已經習慣了她的冷淡,正是因為這樣,玄宗才更加的覺得楊玉環的可愛。有的時候,玄宗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可悲,堂堂一國之君,居然喜怒哀樂被這個女子所控制。但另一方面,玄宗又很享受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實在是很矛盾。

  交泰殿那邊有了動靜,殿后的廣場上出現了不少人影,玄宗問道:“是王源到了麼?”

  高力士眯眼看了幾眼,搖頭道:“啟奏陛下,是楊度支郎,不是王源。”

  玄宗哦了一聲道:“叫他來入席吧。”

  楊釗奉命邁著小碎步而來,魁梧的身子邁著小碎步的樣子甚是可笑,彎著腰逐一給玄宗貴妃和眾國夫人見禮,禮節倒是周到的很,行止動作也很是讓人舒服。

  玄宗自始至終笑眯眯的看著楊釗,和他說著話,只有高力士嘴角帶著不屑,即便楊釗恭敬的朝他行禮的時候,高力士也沒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楊釗並不在意高力士的冷淡,見完禮後在末位落座,玄宗笑問道:“忙些什麼事呢?楊大郎?成天看你忙忙碌碌的,也不來陪朕說話兒。”

  楊釗忙道:“陛下恕罪,臣瞎忙一氣,也不知忙碌些什麼,這不,剛剛辦了事回來,有件好消息要稟報陛下呢。”

  “哦?什麼好事啊。”玄宗笑道。

  “陛下要修繕勤政務本樓和花萼相輝兩座樓的錢物,微臣給陛下湊齊了。”楊釗裝作不經意的道。

  “啊?真的?有些本事啊,好幾百萬的錢都湊齊了?”玄宗大喜道。

  “是啊,預估要五百萬錢,臣湊了七百萬錢,綽綽有餘了。陛下什麼時候想動工,便可直接動工了。”楊釗笑道。

  玄宗看著楊玉環道:“愛妃,你這阿兄了不得啊,幾個月前朕只是說了個話頭,他便記在心上了。這事兒要是向政事堂要錢來辦,不知拖到那一年才成。楊大郎出馬,幾個月便成了。”

  楊玉環笑道:“陛下莫太抬舉了他,辦事是應該的,本就是他的事兒。阿兄,你這錢來路清白吧,咱們修樓固然重要,但千萬不可為了修樓的錢去壞了朝廷的事情。”

  楊釗拱手道:“貴妃娘娘放一萬個心,這些錢跟朝廷財稅毫無乾洗,都是我為陛下籌辦的。這些事娘娘不用操心,我心裡有數呢。”

  玄宗哈哈笑道:“楊大郎的本事著實大,自他來京,朕便沒愁過宮中用度。這興慶宮是我即位之前的藩邸,朕住在這裡最是舒心。幾次三番要李林甫他們撥錢給朕修幾座殿宇,他們就是推三阻四。現在好了,朕壓根不用他們,楊大郎一個人便辦成了。”

  楊釗笑道:“陛下別太誇獎臣,臣一個人也辦不了大事,這一次籌款也有人幫了忙的,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給了臣很大的便利,讓臣能從蜀地弄了些稀缺的東西出來賣,否則臣也為難。”

  玄宗道:“章仇兼瓊麼?哪天叫他來見見朕,朕好好誇獎他幾句。”

  楊釗沉聲道:“遵旨。”

  一旁的高力士眉頭微皺,但卻一言不發。

  玄宗呵呵笑道:“且不談這些了,今日愛妃請你們自家兄妹來賞花,咱們盡說些其他事,愛妃會不高興的。楊釗,你看這些花兒如何?”

  楊釗道:“陛下這一說花兒,臣想起一事來了,臣命人在洛陽尋到了幾種上品牡丹品種,這幾日便要運到京城。正要請陛下和貴妃示下,這幾本上品栽在何處宮殿?”

  楊玉環喜道:“阿兄尋到了哪幾本品種?”

  楊釗道:“我也不太懂,但回稟說叫什麼‘黃金絲’‘眼兒媚’‘綠香球’‘鸚鵡紫’什麼的,具體的送來後娘娘便知。”

  楊玉環驚呼道:“鸚鵡紫,眼兒媚,這可都是絕品了啊,長安一本也沒有了,沉香亭北牡丹園裡就缺這幾本了,我太高興了,阿兄,這可太謝謝你了。”

  楊釗笑道:“娘娘不用這樣,娘娘喜歡就成。”

  玄宗哈哈笑道:“你們自家姐妹,謝來謝去的好沒意思。楊釗是個有心的,這回愛妃要高興的睡不著覺了,半夜裡怕是都要起來照顧花了。”

  楊玉環梨渦淺笑,嬌聲道:“那裡會,陛下莫取笑。”

  玄宗笑道:“好了,不說了,楊釗,你很不錯,朕對你很滿意。”

  楊釗起身謝恩,之後心滿意足的坐下來吃東西,一旁的三位國夫人笑語盈盈,難掩臉上的喜悅之色。不出意外的話,自己這位堂兄又要升官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24

第128章 計畫

  三大內宮之一的興慶宮本是玄宗即位之前的府邸所在,開元十四年開始擴建殿宇,開元十六年,宮殿尚未完工,玄宗便搬了進來。自此之後,玄宗大部分時間便住在這人稱“南內”的興慶宮中。

  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理,玄宗對於興慶宮的擴建和修繕從不克制,總是想讓它變的更為精美,更外龐大。或許玄宗雖然富有四海,但對這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才有著真正的歸屬感,這才會毫無節制的建設此處。

  這幾年,西內太極宮玄宗幾乎去也不去,北內大明宮倒是偶爾會駕臨,因為大部分的衙署和朝廷機構都在大明宮中,而且多年來上朝也在大明宮的含元殿中。雖然南內地位水漲船高,但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取代大明宮的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幾乎所有的後宮的嬪妃門都全部住在大明宮後宮之中,而興慶宮中,除了楊玉環之外,便只有十幾名低級的婕妤、美人和才人在此隨駕伺候。實際上,所有人都明白,興慶宮實際上是貴妃專用的宮殿,陛下長期居於此處,其中一個原因乃是專寵貴妃之故。

  朝臣中有人對玄宗擴建興慶宮的作法頗有微詞,他們認為玄宗這是在浪費財稅,因為既有太極宮和大明宮兩處殿宇,興慶宮無需再擴建的規模巨大。在如此背景下,部分朝臣死命上奏,喋喋不休,最終逼得玄宗同意,不再讓戶部撥款興建興慶宮中的殿宇。若陛下要擴建,便只能從宮中的用度之中擠出錢來。

  如此一來,正在開工的一些殿宇立刻面臨著下馬的危險。一座自己命名的勤政務本樓和貴妃命名的花萼相輝樓才剛剛開工,便不得不面臨著停工的命運,對此玄宗甚是惱火,但卻無可奈何。

  而此時,楊釗的本事扭轉了這個局面,先是提出的應對販奴之策讓朝廷一年時間進賬千萬,楊釗也得以理直氣壯的要了數百萬錢延續兩座樓宇的工程。現在又不知用什麼手段弄到了剩餘的數百萬錢,這樣一來,這兩座樓便肯定能按照原計劃完工了。

  玄宗對楊釗很滿意,這個人賺錢的本事著實不小,而且難得的是,他賺錢還不會鬧得滿城風雨,不做聲不出氣的便賺了大筆的錢財進來,並沒有弄得怨聲裁道,這才是最重要的。

  玄宗當然知道,楊釗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肯定是使用了朝廷的權力,甚至某些地方打了自己的旗號。但玄宗心裡對此一點也不感興趣。若是時間退後二十年,年富力強的玄宗還在勵精圖治之時,或許不會允許一些事發生。但現在,花甲已過的玄宗更在意的是享受和隨性,特別是能讓自己身邊的那個怎麼愛都愛不夠的女人高興。所以他需要楊釗,甚至有些感謝他。

  “對了楊釗,聽聞太府卿孫謙臥病在床,他的差事沒人辦,你若有空,便將太府卿的事兒擔起來。”玄宗看似淡淡地說道。

  楊釗心裡樂開了花,陛下就是這樣,明明將太府卿的官職封賞給自己,卻又喜歡說的這麼風輕雲淡。太府卿是專管金帛財幣的官員,權力說大不大,說小卻絕不小。而楊釗目前的主職也不過是個戶部的度支員外郎,身上兼領著的其他職務已經有十幾個了,大部分的職務便都是在這種情形下,玄宗隨口賞賜之後,成為楊釗身上閃爍的光輝中的一環。

  “臣知道,明日臣親自去探望孫謙,帶去陛下的慰問。”楊釗道。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中,楊釗便得了太府卿的官職,虢國夫人嬌聲道:“陛下不是說了不談政務麼?怎地阿兄一來,你們便聊起了這些事了,說話不算數。”

  玄宗呵呵笑道:“好好好,三姨惱了,這可了不得。不說了,再不說政務了。對了,楊釗啊,朕聽說你和那位新近的名士王源是好友麼?”

  楊釗道:“稟陛下,說好友也談不上,臣跟他結交時間不長,但卻相處的不錯。”

  玄宗笑道:“你是怕朕怪你和這些喜歡諷刺挖苦朕的名士們交往才不說實話是麼?你都能帶著他去參加三姨的游春會,顯然關係很好了。馬上你就能見到他了,力士派人去召他進宮來了,在他來之前,你給朕說說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楊釗當然知道今日要推薦王源,事實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楊釗安排好的程式。他知道今日沉香亭畔要賞花,所以特意讓幾位國夫人做好進宮的準備。

  本來是要貴妃娘娘提出請李龜年從北內來南內唱曲助興的,而高力士提前安排了,倒也省的費番心思。至於李龜年那裡,他也早就打了招呼,讓李龜年唱王源作的曲兒,借必須要王源配合演奏清平調的藉口,讓秦國夫人或者虢國夫人提議召見王源。這一切都在楊釗的安排之中,也正進行的很順利。

  “陛下,王源這個人,臣覺得有些怪。”

  “哦?怎麼個怪法?”玄宗道。

  “臣從沒見過像他那樣的人,臣的意思是說,一個在永安坊當坊丁的人,其實是個絕世大才子,而在此之前,長安城中居然未聞其名。陛下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誇張很奇怪?”

  玄宗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連我都知,隱士高手有很多埋沒莽之中不為人所識。這王源如果真的是個有本事的,也算是露出了鋒芒,朕既然發現,是不會讓他蒙塵淪落的。”

  楊釗道:“陛下明鑒,不過據我所知,這個王源說過他絕不參加科舉,寧願在草莽之中混跡,也不參與科考。”

  玄宗詫異道:“那是為何?他不願為朕效力?”

  楊釗道:“不是,記得他跟臣說過,李太白都考不中科舉,這科舉不參加也罷。陛下您說此人可不是個愣頭青麼?而且有些鄙視科舉的嫌疑。”

  玄宗哈哈笑道:“這等脾氣,倒是和李白有些像。朕也不知道何故,為何李白當年科舉都落第,倒也讓人詫異。”

  在一旁的高力士忽然插話道:“李白這種狂生,落第未必不是社稷之福。陛下待他恩重,召他入宮,他也沒什麼作為。可見科舉選賢可不僅是詩寫的好便可以的。而要有治事之能才成。”

  玄宗點頭道:“力士一言中的,這才是關鍵。朝廷選賢自有側重,這王源不懂瞎說,楊釗你可別跟著胡說。”

  楊釗忙道:“臣那裡敢瞎說,不過是陛下問及,臣說出實話罷了。據臣看,這王源和太白卻又不同,這人很知輕重,也懂進退,這一點虢國夫人和秦國夫人那日游春會見過此人,均知我此言不虛。”

  玄宗長眉一挑剛要說話,便聽高力士在一旁呵呵笑道:“陛下,這王源老奴也聽說過他,也許詩寫的不錯,才學也是可以的,但可不是度支郎口中的安分人。據老奴所知,這人前日在虢國夫人的園子裡遊春的時候,還和魏小侯爺大打出手,動了刀子呢。這事兒可稱不上知輕重懂進退。”

  玄宗訝異道:“竟有此事?”

  高力士道:“老奴還能說瞎話不成,我一個宮外的侄女兒有幸受邀,回來後對我說了這件事。本來老奴可不是要嚼舌根,只是見陛下對此人甚有興趣,所以說出來教陛下的得知罷了。”

  玄宗皺眉看著楊釗道:“有這事麼?”

  楊釗笑道:“高爺不說,我倒是真的忘了提此事了,確實是有。”

  玄宗歎道:“看來到底是草莽出身,總歸上不得檯面。居然在三姨的聚會上跟魏家後人打架,這不是笑話麼?”

  秦國夫人開口道:“陛下,臣妾覺得您說的不對,高爺不在當場,不知事情原委。實際上此事不怪那王源,而是魏小侯爺先對他不尊敬先動手,結果那王公子出手反擊的。事後二人也相互消除了芥蒂,承認是誤會一場了。高爺,您的那位侄女兒是怎麼跟您說的?”

  高力士哈哈笑道:“也是這麼說的。某確實不在場,這件事某多嘴了。”

  玄宗哈哈大笑道:“這倒是更有趣了,明明是個文人,卻敢跟人打架動武,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朕都等不及要見他了。來人,去瞧瞧王承恩他們到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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