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躍馬大唐 作者:大蘋果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14:12: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0 15788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0

第159章 越獄

  一個多月以來,胡五郎和五護衛的其他五名後人都過著膽戰心驚的囚禁生涯。自從那夜落于王源之手之後,除了當晚被殺的幾人外,其餘人都被王源帶上了鐐銬當做苦力圈養在宅子裡。

  每天,這夥人都被黃三驅趕著幹活,砌牆搬磚抬土挖泥,但凡稍微重一些的活計都由他們包辦,雖然這些人也不是什麼嬌貴出身,但也累得一個個精疲力竭叫苦不迭。

  很少有人真正去懺悔他們今日為何落到如此下場,他們忘了曾經扮鬼殺害意圖進入此宅的七八名無辜百姓,也忘了他們的祖先背信棄義之後才這座宅子裡犯下的罪行。即便在被驅趕清楚宅邊大片荒草之時面對數十具累累白骨時,他們的心裡依舊倔強的認為,這些人死有餘辜,因為他們打攪了自己挖掘寶藏,闖入了本該屬於他們的地盤。

  所以,當被囚為苦力之後,這夥人一直沒有放棄逃生的念頭。所以被囚禁五六天的時候,鐵老大稍微一鼓動,他們便開始鴰噪起來,想著能一舉逃出生天。只可惜鐵老大“出師未捷身先死”,自尊心還挺強的,陰謀敗露之後被綁樹示眾打了幾十鞭子後,半夜裡居然自掛屋門一了百了,讓這件事從此畫上了句號。

  很長一段時間裡,黃三對他們很是警惕,半夜裡還起來偷偷巡視他們的囚禁之處,這讓這夥人雖存逃脫之念,卻不得不絲毫不敢有任何的異動。

  這件事之後,胡五郎們表現的像綿羊一般的順從,幹活任勞任怨咬牙賣力積極主動,一有機會便會向負責驅使他們的黃三獻獻殷勤,向跟著黃三一起管束他們的黃家小妹黃杏不吝溢美之詞的奉承。黃家兄妹二人畢竟沒什麼閱歷,被他們這種順從的假像所迷惑,漸漸的對他們戒心稍減,讓鐵老大被殺這件事的餘波慢慢的消散而去。

  隨著雙方關係的改善,在他們幹活的時候,黃三已經同意他們取下手上的鐐銬。因為他們抱怨鐐銬實在太重,磨得手腕出血也就罷了,幹活也不利索。急於將王家大宅破舊之處修葺一新的黃三也沒多想,加上他們一貫溫順賣力的態度讓黃三也沒理由不對他們這點小小的要求加以滿足。

  一個多月後,這夥人成功的獲得了睡覺時也無需帶上手上鐐銬的特權。黃三畢竟還是純良百姓,內心裡對這夥人的處境竟然有了同情之意,這麼做的時候居然瞞著王源等人,無視了王源多次的“這幫人一定要看緊了”的警告。

  胡五郎們自然是大喜過望,手鐐被除去便等於獲得了一半的自由,一雙可以靈活行動的手可以無聲無息的幹出許多事情來;他們都覺得逃生的機會已經到來。在被關到東柴房之後,他們便開始無聲的進行著逃生的計畫。某天半夜,胡五郎將其餘人叫醒,每人塞給他們一塊尖利的瓦片,這是白天幹活的時候精心挑選的尖利之物。於是乎每天半夜子時之後的兩三個時辰,這夥人便開始用瓦片開始了挖掘之路。

  原本胡五郎們的如意算盤是挖通牆壁之下的泥土,打個地道相機逃脫,但當連續挖了幾天之後,他們挖到了牆壁下的青石地基,這讓他們所有的功夫盡皆化為烏有。失望之餘,他們只能將希望寄託在挖穿牆壁上。

  本來這座囚牢般的柴房最薄弱之處是木質的大門,但可惜他們不能在門上動手,因為不大可能在一晚上時間便將這木門給破壞,而如果不能當晚便能弄壞木門逃走的話,第二日一早他們的企圖便會被發現,因為木門上的破損最容易被發現,而黃三每天都會檢查木門好幾回。

  牆壁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每天半夜裡,他們輪班在角落裡用瓦片輕輕刮擦著堅硬的牆面,像是啃食著鋼鐵的老鼠一般,痛苦而緩慢。到了白天,他們便用鋪草和被褥堵住挖掘之處,防止被發現了秘密。

  事實上除了屋門之外,屋子的其他地方只要不太顯眼之處基本上不太可能被黃三發現,因為他們的屋子裡臭氣熏天,黃三一共也沒進來過幾回。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而且似乎幸運女神也在照顧著他們,胡五郎在某天白天幹活的時候撿到了一支生銹斷裂了的破柴刀,這更是加快了挖掘的進度。

  數日之前,逃生通道終於被挖通了,只剩下外邊薄薄的一層土,只要一個手指頭便能捅破。但他們沒有敢立刻行動,因為這宅子裡還有他們忌憚的對象,那便是扮鬼殺人的那兩個女子。白天幹活的時候他們見過好幾回,有一天早上他們親眼看到那個白衣女子在屋頂練劍,在高低不平的屋頂上飛奔,連趔趄都不打一下,瓦片都沒踩碎半片。當他們仰頭偷窺的時候還被那女子用瓦片打破了其中一人的頭。

  相隔數十步遠,瓦片丟過來的準頭力道都能打破皮肉,這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功夫。而如果要逃走的話,腳上的鐐銬是個累贅,翻越那麼高的院牆時難免不會發出聲響,一旦被那兩個女子發覺,根本就沒有逃脫的機會。

  胡五郎們密密的商議,定下了稍安勿躁等待時機之策。一定要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才能打破牆壁逃出生天,否則這一輩子怕是都要被囚禁在宅子裡,當一輩子暗無天日的苦力了。

  胡五郎們像惡狼一般的蟄伏著,他們甚至都已經擬定了出去之後的報復計畫,首先一旦逃脫,必暗中窺伺,找機會宰了監工黃三,因為挨了他的不少拳腳和打罵。還有,宅子裡有幾個漂亮的妞兒,兩個會武功的便算了,其餘幾個經常上街買東西,抓了她們來個先奸後殺,之後將她們的屍體丟進王家宅子裡,當王家人看到她們的下場之後,那情景定然美得不忍看。

  最後,折磨夠了他們的心神之後,他們要將這宅子的秘密曝光,散佈于長安城中。讓長安城中所有想發財的亡命之徒知道,這宅子裡有大寶藏。還要給官府丟匿名舉報狀,告訴官府這宅子裡的人都是殺人魔王,不信的話去東門小山包上看看新墳便知。

  從此之後,這座宅院怕是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了,任那兩個女子如何的功夫好,又怎能抵擋一波波為了寶藏而來的亡命之徒?而且東邊山包上的新墳也夠他們解釋的了。這樣的場景,也一定是美得不忍看。

  耐心的蟄伏終於有了回報,月圓之夜,他們從門縫裡看到了王源咋咋呼呼的帶著家中的所有人舉著火把扛著繩索出門的情形。他們特別注意了人數和面孔,確定了他們幾乎傾巢而出了,立刻意識到這是逃走的最佳時機。

  於是在忍耐了半個時辰,確定他們沒有回頭之後,胡五郎朝著最後的一片薄牆踢出了決定命運的一腳。將他的一隻腳從屋裡伸到了屋外的月光之中。眾人像是土撥鼠一般的一起動手,片刻將牆洞拓寬到容人進出。身材最瘦小的一人率先像貞子一樣爬進了月光灑滿的前院之中。

  其餘人魚貫而出,第一次在沒有黃三催促的情況下,六名囚徒主動來到了院子裡。無暇多想,拖著當朗作響的腳鐐,他們迅速沖向院門門樓處。因為他們知道,看門人是個行動不便的老頭兒,好像是黃三的親爹,這樣便不用費力翻越丈許高的圍牆了,因為那圍牆高也就罷了,頂上有他們親手放上去的荊棘和瓷片,弄不好會死的很難看。而且既然有現在就殺人報復的機會,為何不現在就動手呢?

  胡五郎雙眼冒著光,帶著眾人拖著鐐銬迅速本向院門口,他們也看到了看門人推開門房朝這邊看的樣子,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想像他臉上的驚慌。目前來看,這次逃走的計畫已經成功了大半。

  “站住!你們……不能……走。”前方的一棵黑魆魆的一人高的木樁忽然說話了,而且口音還很怪異。

  胡五郎等人嚇了一跳,那木樁移動了,走到了月光之下,依舊看不清面目,但一排白牙一張一合倒是看得真切。

  “你們……會屋子裡去……你們是囚徒。”黑影道。

  胡五郎等人終於明白了過來,居然忘了這屋子裡的一個新客,那名前幾日進來的昆侖奴王大黑,他的屋子就在柴房附近,怕是他聽到了動靜被驚醒,所以出來攔阻。

  “滾開,黑鬼。爺們不想殺你,你若多事,要你的命。”胡五郎叫道。

  王大黑搖頭道:“不行,你們不能走,你們瞞著主人偷跑,這不好。”

  “去你娘的。”眾人齊聲喝罵,有人已經摸到了地下的幾塊石頭和棍棒,朝攔住去路的王大黑沖了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0

第160章 降服

  忠誠能幹吃苦耐勞的昆侖奴果然不是浪得虛名,面對氣勢洶洶上來的六人,王大黑的選擇不是逃走,而是奮力迎戰。但即便皮糙肉厚,面對胡五郎等六名窮凶極惡之徒,勝算沒有。

  片刻之後,王大黑的頭上身上已經落上了雨點般石頭木棒拳頭,他大聲的用聽不懂的話嚎叫著,抱頭躲避著眾人的攻擊。胡五郎朝他的肚子上猛踹幾腳,看著王大黑像木樁一般的倒在地上,制止住其餘幾名正拳打腳踢的人,啐了口吐沫道:“算了,別耽誤功夫,趕緊逃出去要緊。出去後往南門邊上的鐵匠鋪去,先弄斷了腳鐐再說。”

  眾人住了手往院門處走,猛然間王大黑從地上爬起身來,伸手抱住胡五郎的大腿,連聲吼道:“不能走,你們不能走。”

  胡五郎怒從心中起,從旁邊一人手中奪過石塊來回身拍在大黑的頭上,模糊的月光下可見數條黑線從王大黑的額頭留下,顯然是流出的鮮血。

  王大黑兀自抱著不鬆手,腦袋搖搖晃晃的發暈,手上卻一點沒松。兩隻大手掐進了胡五郎的腿肚子肉裡。

  胡五郎怒駡道:“不想要你性命,你這黑驢自己找死,再不放手可休怪爺們心狠手辣。”

  王大黑不知是沒聽懂還是根本就不想放手,依舊緊緊抱住胡五郎的腿,胡五郎咬著牙齒舉起手中的半截柴刀來,月光下的面孔開始扭曲,猛然間一刀砍下,柴刀鏽跡斑斑的殘刃砍入王大黑的肩頭,王大黑大叫一聲,肩頭血如泉湧。

  “叫你找死。”胡五郎怒駡著想抽出柴刀來繼續砍,卻發現柴刀卡在了王大黑的骨頭裡,於是用力的搖晃著往外拔。柴刀的刀刃和骨頭之間發出哢哢的摩擦之聲,硬是攪動著將柴刀拔了出來,二次舉起朝著王大黑的頭頂猛劈下去。

  雖然柴刀只剩半截,而且刀刃鏽跡斑斑,但這一刀砍下去必要了性命無疑。周圍五人像是嗜血的野獸,鼻息咻咻的看著這場面,回想起當初扮鬼殺人的情景,心中的惡魔徹底復活。有人甚至帶著殘忍的笑容看著柴刀劈下,期盼著腦漿迸裂的情景。

  “啪”的一聲異響過後,眾人期待的刀落骨碎腦漿迸裂的場景沒有出現,反而聽見當朗一聲,柴刀從空中落下,差點砸到了一人的腳踝。

  “啊!”胡五郎一聲慘嚎,夜空中顯得淒慘無比。

  眾人大駭叫道:“五郎,怎麼了?”

  胡五郎左手抱著右手的手腕,手腕插著亮晶晶的一物,周圍淋淋漓漓鮮血橫流。

  “啊。怎麼了?怎麼了?”眾人兀自搞不清狀況。

  胡五郎怒駡道:“我中暗器了,他娘的,快救我。”

  眾人驚愕四下張望,驚慌叫道:“誰……誰發的暗器?誰啊,誰啊。”

  斜上方屋頂上,一個女子聲音淡淡傳來:“早該取了你們性命,有人以為你們會改過自新,要饒你們一命讓你們做苦力恕罪,但終究是狗免不了吃糞,辜負了某些人的好意了。”

  眾人驚愕循聲看去,屋脊上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在西沉的月亮映襯之下靜靜而立,手中短劍寒光閃閃,衣袂在夜風中緩緩飄動。

  “啊。”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最不願看到的一幕還是出現了,這下子上天入地也無門路了,逃生計畫徹底失敗。

  “哎,表姐,你不好背後嚼舌頭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當初不願殺他們也是想給他們一個機會,每個人都需要一個機會,不是麼?”院門處一盞燈籠亮起,一個身影提著燈籠,一手攥著一根樹棍緩緩而來。

  屋頂上的女子愣了愣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要你們呆在後面嗎?”

  王源將燈籠掛在前方的一棵新栽的棗樹的樹杈上,笑道:“我愛瞧熱鬧,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我家裡搗亂,所以便忍不住跑來了。”

  屋頂上的女子啐道:“哪有瞧這種熱鬧的,當心他們狗急跳牆。”

  王源道:“正好拿他們試試招,也好看看你教的這些武藝管不管用。”

  屋頂上的公孫蘭啐道:“當然有用,就怕你學藝不精,可不是我功夫不好。”

  王源大笑,將木棍輪了輪道:“有道理。”

  兩人一上一下自顧自的對答,完全沒將一眾囚徒放在眼裡,眾囚徒既驚慌又痛恨,不知如何是好。

  “拼了,反正是個死,拿了那小子可以當人質,沒准可以脫身。”胡五郎低聲喝道,同時咬牙忍痛用左手將柴刀拾起來。

  眾人知道出自之外再無其他機會,唯有拼命一途,於是相互對視紛紛點頭,猛然間爆發出大喝之聲,舉著石塊木棍一窩蜂朝王源沖來。王源在他們的眼裡還不是什麼威脅,六個對一個,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論體格,王源和王大黑簡直不能比,王大黑還不是上手便被打翻在地。

  王源笑道:“吃柿子撿軟的捏嗎?屋頂上那個你們為什麼不去找?這可不是英雄好漢。”

  胡五郎怒駡道:“去你娘的,老子們被你囚禁這麼多天,今日要扒了你的皮。”

  王源歎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看來你們是不想活了。”

  “去你祖宗的烏龜王八蛋。”眾人七嘴八舌的大罵,頃刻間沖到王源身前,石塊木棒柴刀朝王源身上招呼過去。

  王源第一次面對群毆,雖然不懼,但也有些慌亂,躲避之間,身上居然挨了一石頭,疼的直齜牙。

  偷眼看去,見公孫蘭站在屋頂上毫無相助之意,於是手忙腳亂的大叫道:“表姐救命,袖手旁觀可不好。”

  “打不過這些人,你還學什麼武藝?這些都是三腳貓。”公孫蘭不為所動。

  王源無奈,耐下性子專注於眼前的戰鬥,手中木棍橫掃擋住柴刀的劈砍,身形飛轉,長腿橫掃過去,將一人踹的趴在地上。

  “這一招‘燕擺尾’還算用的不錯,只是力道和角度太欠火候,這一腳若是能抬高三寸,便踢中檀中穴了,那樣那人便喪失打鬥之力了。瞧瞧,他又爬起身來了。”公孫蘭站在屋頂上指指點點。

  王源本想反唇相譏,可惜被密不透風的攻擊逼得無法分神,眼前兩根木棒當頭砸到,側後一拳朝著腰眼而來,忙撤步移身來到側後那人身側,手中木棒朝著他後背猛擊,那人踉蹌前僕,正好迎上前面揮來的兩棍子,頓時梆梆兩記悶響,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不錯。”公孫蘭緩緩點頭道:“這一招‘流雲式’還算中規中矩。那人挨了兩棒子怕是爬不起來了。但是你身後那拿柴刀的你可就要賣給他整個後背了,要小心。”

  話音未落,繞到王源身後的胡五郎的柴刀已經朝王源後背砍去,王源身子往前猛撲,感覺後背一陣涼風掠過,差點便中了這一刀,驚出一身冷汗。

  “嘖嘖。”公孫蘭咂嘴搖頭,甚是不滿。教給王源的招式來源於劍器舞的劍招,本來婀娜多姿美輪美奐,經過改造之後王源本該用的儀態瀟灑才是,剛才這一下卻狼狽不堪,疲於奔命,甚是讓人失望。

  三招狼狽之後,王源開始靜下心來認真對待了,就算這幾人是三腳貓,但畢竟人多手雜,自己本來就武藝生澀,難免左支右拙。靜下心認真對待,剛才倒下一人,壓力少了不少。頓時身形靈活起來,越大越是有心得,不久之後便可以完全的對付他們了。

  “砰”一棒子將面前一人敲昏之後,飛腳而出又踹中另一人小腹,踹的他無法起身來,王源終於能開口道:“怎樣,沒有辱沒師門吧。”

  公孫蘭躍下地來,皺眉道:“你打算打到天亮麼?磨蹭什麼?”

  王源愣了愣神,公孫蘭身形一晃,白衣掠過,尚餘三人應聲而倒。

  “怎麼處置他們?”王源喘著氣杵著棒子道。

  “你別管,我來處置。”

  王源想了想點頭答應,提著燈籠來到大黑身邊,只見大黑癱坐在地上身上全是血,但眼睛卻睜著,見到王源忙要起身來,王源擺手,查看了他的傷口,取了水和藥幫他清洗包紮,扶著他回屋躺下。

  “天亮之後我命人請郎中來給你瞧瞧,你今晚表現不錯。”王源微笑道。

  大黑厚嘴唇一咧笑道:“大黑應該做的,為了主人家丟了命也不怕。”

  王源點頭微笑,帶上門出來院子裡,地上的六個人已經不見了蹤跡,公孫蘭也不見了人影。院門外燈光閃動,那是李欣兒帶著黃三等人回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0

第161章 橫財

  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發生的事情,得知情形之後均大為驚愕,黃三自責欲死,連連歎息,懊悔自己被這幫人所迷惑,竟然相信他們已經有改過之意而放鬆了警惕。

  王源拍肩安慰道:“三郎不用自責,我們都相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這本就不是錯。這幫人執迷不悟,何必將他們的錯背負在自己的身上。再說我一直煩惱該如何處置他們,放了是絕對不成,實指望他們能真心悔過,我也能讓他們在宅子裡當奴僕安身,可現在他們如此,反倒讓我下定了決心解決此事。”

  “二郎之意是,要殺了他們麼?”黃三驚聲道。

  王源緩緩點頭道:“勢在必行,他們已經不能饒恕。”

  眾人悚然對視,心中驚恐不已,雖然六人作惡,但殺人這種事在場除了李欣兒經歷過之外,其餘人可從未經歷過。

  王源看出來她們的心思,歎息一聲鄭重道:“俗話說‘養虎為患,反為虎傷’,今夜便是這種情形。我只想保護家裡所有人的平安,這是我的底線,若誰越過這底線,我便毫不手軟。我知道你們會覺得不忍,我曾經也是如此,但現在我想的明明白白,有時候不得不殺人自保。假若今晚黃老爹遇害,你們還會對這夥人有惻隱之心麼?這件事當初我便錯了,這六人手中個個有人命,當初我便不該留他們在宅子裡。”

  蘭心蕙低聲道:“公子,你說的對,要在這世間立足,便不可婦人之仁。”

  黃三也明白過來道:“二郎說的沒錯,這幫人都該死,別的不說,今晚若是害了我爹的話,我怕是會親手宰了他們。”

  王源微笑道:“這便是了,不過這件事到此為止,與你們也沒干係,如果要是因此而引來什麼報應之事的話,我王源一人承擔便是。”

  李欣兒早就不耐煩了,皺眉道:“殺了他們也算是事麼?要是殺人會有報應,我豈非早就被報應纏身了,我殺的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都別說了,黃三哥幫忙將這些罎子搬到內宅去,然後大家洗澡換衣,等會後宅堂屋見,我還想見識一下這些罎子裡的寶物呢。”

  眾人紛紛點頭,於是一窩蜂的幫忙將五隻罐子搬到內宅裡,大妹小妹燒了熱水,眾人各自清洗換衣。王源最先洗好,換上乾淨的衣服披散著長髮來到天井裡負手緩行,遠處街鼓隆隆聲響起,天色已經微明,漫長的一夜已經過去了。

  公孫蘭的身影出現在天井入口的回廊下,王源忙走過去,公孫蘭的白衣上有不少泥汙和血跡,神態卻是輕鬆。

  “都……解決了?”王源低聲問道。

  “還留著這些禍害麼?一了百了。”公孫蘭淡淡道。

  “屍體要處理好,不能被人發覺,否則會招來麻煩。”王源道。

  “那還用你交代?全丟到你挖的那井裡去了,我還將周圍的土全部填埋了,不過可能還有痕跡。”

  王源愣了愣道:“丟到那井裡了?哎,有點可惜了。”

  “你還替他們可惜?”公孫蘭蹙眉道。

  “不是,我是說那水下好像還有東西,我打算想個辦法全部弄上來的,這麼一來,卻是沒法再撈了。”

  公孫蘭嗔怪道:“你可別太貪心了,人一旦貪心了,遲早會受其害。”

  王源微微一歎道:“說的是,表姐辛苦了,去沐浴更衣吧,那井口的痕跡我會讓三郎去處理好的,回填之後栽棵樹鎮住。說起來那裡倒確實是他們最好的去處,或許今晚我們挖開那井口,他們便開始作死,這一切都是天意。”

  “這是何意?”公孫蘭詫異道。

  王源微笑道:“你想啊,他們不是一直要挖寶藏麼?幾代人前仆後繼,不惜殺了數十人,便是為了能找到這處寶藏。今夜寶藏出世,他們便自尋死路,此刻他們被埋在寶藏身邊,豈非是如他們所願?若冥冥中有知,他們也該滿足了心願了。”

  公孫蘭一笑道:“你這麼一說倒是有些道理,這麼說我們是幫了他們一把,替他們解脫了是麼?”

  王源撓頭道:“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厚道,但好像正是如此。”

  公孫蘭湊上前來看著王源的眼睛低聲道:“你現在變得很無恥很無恥。”

  王源瞠目結舌之中,公孫蘭已經飄然擦身而過,回自己的東院去了。

  ……

  第一縷朝陽落在後宅堂屋的石階上,炫目的反光讓堂屋中變得甚是亮堂,也照亮了在屋子裡團團而坐的眾人的臉。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地上擺著的五隻中號的陶罐,眼睛裡充滿了期待。

  “你們說這裡邊會不會是寶藏呢?別忙活了一夜,倒是候是滿罐子的泥巴,那可真是瞎了眼了。”王源捏著下巴道。

  “是啊,可千萬別白忙活一場,我還指望著趕緊將宅子翻新,添置些騾馬大車婢女僕役呢。弟媳婦和表姐,蘭姑娘身邊連個伺候的婢女都沒有。二郎出門還坐著那輛破車,咱們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實在是看不過眼。”黃三眼睛盯著罐子咂嘴道。

  “是啊,王家阿兄說了,還要拿這錢給我阿兄娶媳婦呢,若是一攤污泥,阿嫂也泡湯了。”黃杏嘟嘴道。

  黃三臉紅斥道:“小丫頭胡說什麼呢?”

  李欣兒皺眉道:“都別猜了,打開不就知道了?”

  王源無語,李欣兒就是這麼簡單直接,這就像辦事前的前戲一般,前戲足了辦事也就順暢舒服的多了。李欣兒就是不喜歡前戲,晚上同房時決不讓王源拿手摸,害的王源只能乾巴巴的刺入,樂趣實在是不足,她倒是很快進入狀態,比王源的高潮來的還快,可惜練武的身子,居然這麼不耐操。

  “說的是,打開吧,這麼重,該不會是泥巴,也不會是滿罎子的癩蛤蟆。”王源道。

  黃杏一聽癩蛤蟆三個字趕緊退後數步。黃三朝手心吐了口吐沫走上前去,在一隻陶罐邊上轉了幾圈,彎腰伸手攥住那罐口的木塞,手上用力往上拔,半晌後木塞絲毫未動。

  黃三尷尬撓頭道:“打不開。”

  王源起身上前動手,逐個木塞試了一遍,臉色漲得通紅也沒打開一個木塞,心知是木塞浸水發漲,所以很難打開。正欲想其他辦法時,就聽李欣兒叫道:“都讓開,我來。”

  眾人詫異間,只見李欣兒不知從何處摸出一隻鐵錘攥在手裡,不由分說上前來動作快如風,梆梆梆梆一頓碎裂之聲響過,幾隻瓦罐碎裂一地,滿地污水橫流,一大堆黑乎乎的物事攤了一地,污泥的臭味中人欲嘔。

  眾人盡皆傻眼,罎子裡竟然全是泥巴團,臭氣熏天。

  “怎麼會這樣?”眾人愕然道。

  王源擼起袖子伸手抓了一隻泥巴團在手中,輕輕一搓泥巴,露出了金黃色的一角,頓時大喜過望道:“不是泥巴團,是金子。”

  黃三聞言也抓了一團泥巴搓開泥巴,一根四方的金塊露了出來。登時激動的大叫:“金磚,這是金磚。”

  王源哈哈大笑道:“不過是進了污泥進去,導致滿是泥巴,原來全是黃貨,快拿木盆打滿清水來。”

  黃英和黃杏跑的打跌,火速打滿一大盆清水來,王源和黃三挽著袖子清洗泥團,將洗的乾淨的金磚擦乾一塊塊摞在鋪開的絨布上。片刻之後,桌上的絨布上碼起了一座黃金的小山。

  眾人喜笑顏開讚歎不已,黃家三兄妹連金子長什麼樣都是第一次見,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的金磚,歡喜的幾乎暈過去,只知道咧嘴笑,話都說不出來了。

  “真金無疑,真金無疑。”王源喃喃自語,拿起一塊金磚端詳,雖然金子的成色好像不太好,表面上還有些黑色的斑駁之物,而且融金的模子也非周正,金磚有些歪斜扭曲,但這是真金無疑。

  在大唐朝,金子基本不流通,因為太少。偌大的大唐王朝,疆域如此遼闊,一年的產金量居然不足兩萬兩,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所以黃金大多都是打造成首飾和器皿當奢侈品,或是饋贈賞賜之物,價值也高的離譜。

  一般而言,大唐金銀比價一換六七左右,但實際上黑市比價一換十尚且不止,一兩黃金黑市可換一萬三千枚銅錢,那便是十三貫錢了。而此刻桌上擺著的這些金磚長三寸寬度厚度都是兩寸,稍加掂量便知到每一枚均在十兩上下,總共一百五十枚金磚,那便是一千五百兩了。再折算成通用的通寶,大致在兩萬貫左右的價值。

  “發了,二郎,咱們真的發了,這不是做夢吧,二郎給我一巴掌,看看這是不是夢。”黃三咽著吐沫啞著嗓子道。

  “不用給你一巴掌,這是真的,三郎。我們發財了,這下子真的發了,咱們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王源也啞著嗓子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0

第162章 意外

  眾人一致決定,先拿五百貫充入帳房之中充當宅子修繕購買奴僕騾馬等物的費用,其餘的錢暫且收起來想想別的用途。為了安全起見,這些金子盡數被搬到了公孫蘭的房裡保管。在王源看來,整個長安城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公孫蘭對此嗤之以鼻,嘲笑王源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這麼點錢便覺得了不得了,王源不理不睬執意如此,公孫蘭倒也沒法子,只得犧牲自己的床下空間,讓王源將金子藏在那裡。

  王源確實有些小家子氣,因為坐在翰林院的公房裡的一上午時間他都心神不寧,書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一下子發了一筆橫財,讓王源忽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兩萬貫絕不是小數目,據說興慶宮中的花萼相輝樓和勤政務本樓兩座樓閣的總預算也不過九百萬錢,自己發的這筆橫財足可買下四個這樣的樓閣了,這對王源來說前世今生都是第一回忽然腰包這麼鼓。

  連續喝了好幾杯熱茶之後,如廁數趟之後,心中的激情也隨尿液慢慢排去,心情逐漸慢慢的平靜,王源也終於承認自己真的有些小家子氣。兩萬貫錢確實不少,但也沒想像的那麼多。長安城中萬貫家私的人比比皆是,也沒見這些人天天心神不寧的過日子。

  別的不說,就拿身邊的楊家兄妹來說,哪一個不比自己的錢多?那楊釗數月買賣外域奴婢之得便有數千萬錢,上繳的錢財不到一半,家中日進鬥金,比自己錢多的多,也沒見楊釗有半分的得意忘形。說起來楊釗也不過時蜀地的一名破落戶,自己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居然會被這麼點錢鬧的心神不靈。

  再說那虢國夫人,城裡城外兩處豪華宅邸,光是灞河岸邊自己見識的那座東園,怕便要值數百萬錢。還有當日見識過的醉仙樓,幾十名新羅婢女的身價便是數百萬錢,光別說園子產業的價格了。

  想到這些,王源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很窮,窮的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有錢,長安城比自己有錢的原來那麼多,而且更重要的是,人家不但有錢還有權,和他們相比,自己也只能勉強算個小小的暴發戶而已。

  午後時分,王源出了宮前往秦國夫人府中給柳鈞授課,正講到酣處,一名僕役急匆匆前來通報,說是夫人請王學士去見。

  柳鈞甚為不滿,淝水大戰只講了半截,正說到北府軍面對數倍于己的大軍處境艱難的情形,正是欲罷不能之時,卻被人打攪,自然絲毫不開心。

  “娘親這是作甚?明知我們在上課卻來打攪。我不讀書時她逼著我讀,我現在認真讀了,她又來搗亂。”柳鈞怒道。

  王源安慰道:“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來日方長,今日先下了學,我去瞧瞧。你娘不會無緣無故的打斷我們。”

  柳鈞萬般不願,也只得作罷。王源出了講堂跟著奴僕來到後宅門口,見婢女紫兒正匆匆而來,見了王源沒好氣的道:“夫人請你你都這麼慢,你這教書先生架子還真大。”

  王源笑道:“我只生了兩條腿,又沒生翅膀,難道飛過來不成?姑娘這是生哪門子氣呢?”

  紫兒沉臉道:“要你管,還不趕緊隨我來。”

  王源覺得納悶的很,無緣無故受這女子一頓言語,看來必是在何處受了氣了。不過倒也不跟她一般見識,跟著她進了秦國夫人府的內堂,剛進秦國夫人居住的院子裡,便聽到了楊釗熟悉的聲音。

  通報後王源進屋,秦國夫人和楊釗都站起身來,楊釗哈哈笑道:“沒想到王學士當老師還有模有樣,柳鈞這麼難纏居然也乖乖的讀書,剛才八妹將你誇成一朵花了。”

  王源看向秦國夫人,秦國夫人微笑道:“事實如此,鈞兒是我的心頭頑疾,現在總算是落下心來,跟著王學士學,將來必是有出息了。”

  王源笑道:“柳鈞其實非常的聰明好學,你們別以為他頑劣,只是沒找到他的興趣所在罷了。”

  楊釗點頭道:“說的是,我可沒你這麼細的心思,我自入長安以來便忙的焦頭爛額,我這個侄兒確實沒關心的周全,這都是我的過錯。”

  王源一笑道:“夫人叫我前來有何事麼?”

  秦國夫人笑道:“是堂兄要找你,奴不過是傳話罷了。柳鈞這孩兒跟堂兄有些合不來,所以不能讓他知道是堂兄來找你,故而叫你來了內堂。”

  王源微笑不語,他早知道柳鈞和楊釗的關係,這舅侄二人完全不對眼,見了他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幾回王源聽柳鈞嘲笑他這個遠房的舅舅當兵的時候打敗仗,最後靠自己的母親和幾位姨母的幫忙才在長安安身,在柳鈞看來,這個舅舅沒什麼真本事。楊釗也不願招惹柳鈞,或者說不願鬧得難堪得罪秦國夫人,所以處處忍讓,能避開便避開,免得尷尬。

  “楊度支要見我大可去翰林學士院找我啊,上午我都閑的不行。”

  “老弟,我也不能去的太勤了,免得讓人誤會啊,特別是這特殊時期,我還是少公開去找你為好,萬一一個不小心被人在身後說壞話,那便不好了。”楊釗笑道。

  王源道:“這麼說,朝中有大事發生了?”

  楊釗道:“當然,正是來找你說這件事,你腦子靈,幫著分析分析。”

  王源笑道:“度支郎折煞我了,大夥兒一起參謀參謀便是,讓我猜猜朝中出了什麼大事?是不是安祿山鬧的厲害,李適之要倒臺了?”

  楊釗哈哈一笑道:“說起來似乎不可思議,本來我們以為李適之這一次定難躲過此劫,特別是在席建侯死無對證之後,安祿山定然會不肯甘休。而且王鉷和楊慎矜等人也上書彈劾,在兩大勢力的夾擊之下,今日早朝之上你猜發生了什麼?”

  王源道:“什麼?”

  “陛下居然只是申斥了李適之一頓,罰了一年俸祿,告誡他以後行事要拿證據,不得捕風捉影,就此了事。”

  王源愕然道:“就這麼就了結了?”

  “啊,可不就了結了麼?”

  王源沉吟半晌道:“李林甫什麼態度?”

  楊釗道:“還能有什麼態度?下朝之後怒氣衝衝很不高興,別說他了,我也很不高興。李適之不倒,我舉薦章仇兼瓊入戶部之事豈非遙遙無期?那裴寬和李適之堅決不允此事,我也沒什麼辦法。”

  王源默然無語,靠著別人倒臺讓自己人上位,雖然不太地道,但這便是朝堂之中的通行法則;你不下我便不能上,僧多粥少,要職就這麼幾個,情況就是這麼簡單。

  “我就弄不明白陛下的心思,為何在這樣的情形下還會報李適之,這豈非難以說通?”楊釗道。

  王源想了想道:“陛下的心思當然猜不透,不過此事要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分析,倒是不難理解。夫人該記得,前幾日我曾跟你說過,我說李適之這次未必便會倒臺,當時夫人還不太相信,現在果然如我所料了。”

  秦國夫人點頭道:“正因如此,我才建議堂兄來找你分析分析,我也很意外居然被你說中。”

  楊釗不滿道:“王小兄,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既早有這般判斷,為何不跟我說說?”

  王源笑道:“你當時認定李適之會倒臺,我跟你說你會信麼?再說了我也沒十分的把握,也不宜多言。”

  楊釗道:“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王源點頭道:“我便試著分析一番,若是有謬誤之處,還望指出來,咱們共同參詳。”

  楊釗點頭答應,秦國夫人吩咐上熱茶點心擺上,摒退眾人後靜聽王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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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坐論

  斟酌了片刻措辭之後,王源緩緩開口道:“楊度支,夫人,在分析此事之前,我可否問一問對於之前發生的一件事情的兩位是如何看待的。”

  楊釗道:“但問無妨,哪一件事。”

  王源點頭道:“兩位當還記得年初鬧得紛紛揚揚的韋堅和皇甫惟明的大案吧?那應該是我大唐近年來最為轟動的一件事了,對於韋堅和皇甫惟明最終被殺,不知你們是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楊釗皺眉點頭道:“那件事確實讓人吃驚,本以為不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可偏偏就發生了。韋氏乃大唐望族,皇甫惟明也是邊鎮名將,不料竟然落得如此下場,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王源道:“度支郎在陛下身邊常伴,當對此事有所瞭解,未知陛下當時是何想法。據我個人推度,若無陛下默許,李林甫絕不敢這麼做。”

  楊釗仰頭回想片刻道:“韋堅和皇甫惟明的案子發生之後,陛下有一段時間是怒駡兩人不忠的,不過後來貶斥了兩人之後便在沒罵過。直到李林甫王鉷等人再次發起重審此案的奏議,那也是因為韋堅的兩位兄弟太過愚蠢,居然在韋堅被貶之後力圖翻案,這才給兩人帶來殺身之禍。若說默許的話,陛下肯定是默許了的,否則李林甫怎會有如此膽量絕殺二人。”

  王源道:“但不知得知兩人死訊之後,陛下有何表示?”

  楊釗想了想道:“陛下那幾日似乎有些沉默,但似乎也好想鬆了口氣一般,總之情緒有些複雜,我也弄不清陛下心中到底如何想的。”

  王源緩緩點頭,想了想再問道:“度支郎,以你之見,韋堅和皇甫惟明之死是他們真的有謀廢立之舉,還是根本就是冤枉的?”

  楊釗慎重的想了想道:“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韋堅和皇甫惟明是太子私人,很難說他們那一次密會沒有目的。但似乎又稍顯勉強。只是無論如何,這件事被李林甫抓到把柄,豈非正好給了他機會。李林甫與太子不睦早已不是秘密,這正是他打擊太子的一個機會。”

  王源籲了口氣道:“多謝度支郎,度支郎這麼一說,那件事便明明白白了。李林甫對付韋堅和皇甫惟明,其目的卻是打擊太子。而陛下的態度卻耐人尋味,並未因此便輕易牽扯太子,但為了照顧李林甫的顏面,便將韋堅和皇甫惟明貶斥了事。此事本可平息,但因韋氏兄弟意圖翻案,李林甫本就對這樣的處置不滿,於是借機重審,讓百官給陛下施加壓力,並竭力再次拉出太子來。在此情形下太子不得已黜太子妃韋氏,與韋氏家族斷絕關係以自保,而陛下也不得不默許李林甫殺了韋堅和皇甫惟明二人,藉以將此事平息。這樣理解不知有無謬誤。”

  楊釗和秦國夫人面色緊張,相互對視之後均微微點頭。

  楊釗道:“好像正是如此,大致無謬。”

  王源道:“那麼通過這件事我們大致可以得出如下結論,其一,陛下其實是維護太子的,即便李林甫抓到了太子和韋堅皇甫惟明等人親近的證據,陛下還是竭力的將太子排除在漩渦之外加以保護,可見陛下並沒有想按照李林甫的想法重新考慮太子的人選。”

  楊釗點頭道:“正是,我見過太子覲見陛下數次,陛下表面上對太子不假辭色,但卻並非如此。有一日陛下喝了些酒,太子覲見離去之後,我聽到陛下對高力士說:我兒敦厚,雖無進取之才,但守成有餘,當不誤我大唐社稷。當時我被摒退在帳外,太子離開時我正好進去,便聽到了這一句。”

  王源微笑道:“這就是了,陛下心裡定是認為李林甫指控的韋堅等人欲謀廢立之事即便有,太子也不可能參與。再加上太子快刀斬亂麻出韋氏以表清白,更是讓陛下堅定了維護他的信心,所以才沒有被牽扯太多。”

  楊釗忽道:“王兄弟對太子怎麼看?太子當真是敦厚之人麼?”

  王源呵呵笑道:“楊度支問我這個問題,我卻是難以回答了,我可沒和太子見過面打過交道。”

  楊釗微笑道:“這可是托詞了,未見面便無法回答麼?剛才你分析的這件案子你又何曾親歷?不是照樣分析的絲絲入扣?”

  王源哈哈笑道:“度支郎對太子自有判斷,又為何非要逼著我說呢?太子的行為不是說明了一切麼?大家心照不宣便是。”

  楊釗撫須呵呵而笑,連連點頭。

  秦國夫人站起身來伸出纖手為王源加了半杯熱水,笑道:“王學士說的結論只是其一,那麼其二其三呢?我今日還是第一次聽王學士分析這些事情,聽的頗為入神呢。”

  王源半起身致謝,繼續道:“此事得出的第二個結論便是,在陛下心中對李林甫的看法想必是極為複雜。李林甫一直是陛下倚重之人,他也確實對陛下忠心耿耿。但是陛下不得不默許他殺了韋堅和皇甫惟明之後,我想陛下心裡必然會有所警醒。陛下善於平衡之術,但李林甫顯然打破了這種平衡。恕我妄度陛下心理,陛下背地裡定然對李林甫多了一番考量。”

  楊釗微微點頭道:“很多人也覺得那件事李林甫做的太過決絕,誅殺韋堅和皇甫惟明太過突然,讓所有人都心生懼怕。說句老實話,本來我對李林甫還算倚重,也想借他之力有所發展,但這件事之後,我覺得我該敬而遠之了。”

  秦國夫人忽道:“如果陛下真的對李林甫心懷不滿的話,難道李林甫不知道他的行為會招致陛下厭惡麼?但他為何還要這麼做?豈非是愚蠢透頂?”

  王源道:“夫人這話問到點子上了,李林甫老謀深算,這麼蠢的事情自然是不肯做的。只可惜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覺得不能在等下去了。陛下春秋六十有一,雖然身體康健,但誰能保證萬全?若是陛下一旦撒手歸天,大唐社稷將交于太子之手,然則李林甫該怎麼辦?他自始至終主張立壽王為太子,一旦太子即位,第一個死的便是他李林甫。所以他不能在等下去了,即便激進了些,他也要儘快的解決太子替換的事情,這是他的頭等大事。”

  秦國夫人恍然道:“原來如此,而且太子羽翼越來越豐滿,韋堅裴寬皇甫惟明這些重臣都是太子的人,李適之也遲早會投入太子麾下,這也許也是他不得不激進而為的原因。因為越是等待,扳倒太子的機會便越小。”

  王源點頭贊道:“夫人乃女中諸葛,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個緣由。”

  秦國夫人抿嘴一笑道:“不敢當。”

  楊釗皺眉道:“可是說了這麼多,和這一次李適之的事情有何關聯呢?”

  王源笑道:“當然有關聯,否則度支郎以為我在浪費口舌麼?這一次李適之揭發安祿山冒領軍功,表面上是針對安祿山,但細細一想便不難發現,其實涉及到的是李林甫。那日殿上,李適之被逼急了說出了李林甫王鉷楊慎矜等人通過席建侯收受安祿山賄賂之事。可惜的是李適之操之過急,沒有確切的證據,反倒打草驚蛇。李林甫雖當殿否認了這些指控,但心中的惱怒是可想而知的。”

  楊釗道:“那還用說,事後我請王鉷喝酒,他酒後大罵李適之,罵的極為難聽。王洪如此,可想李林甫和楊慎矜的態度了。”

  王源點頭道:“人之常情,若李適之指控的是你楊度支,你怕是也要罵娘了。”

  楊釗道:“我會連他祖宗八代都操翻過來。”

  秦國夫人不滿的嬌嗔道:“堂兄!”

  楊釗忙賠笑道:“對不住八妹,我又在你面前說粗話了,該死該死。”

  王源微笑瞧著楊釗在秦國夫人面前的卑躬模樣,心中好笑。一個靠裙帶關係上位的人,顯然在楊氏姐妹面前要小心翼翼不敢稍越雷池。雖然可悲,但一想到今後楊釗將權傾天下,倒也佩服他的隱忍功夫。

  “李適之此人在朝中的名聲如何我不知道,但以我和他的接觸來看,我對他沒什麼好感,覺得此人心胸狹隘虛假偽善,這也是我為何毅然離開他的原因。楊度支知不知道陛下心目中對李適之是個什麼樣的看法?”

  楊釗笑道:“李適之麼?他能在左相位置上呆這麼久簡直出人意料,這人何止你說的虛偽狹隘,而且很是愚蠢。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便知道他有多蠢了。去年秋天,李林甫故意讓人將一份地方上報來的卷宗放在李適之的案頭,那是華山縣報來的金礦勘探卷宗,卷宗上說華山之下發現大量黃金金礦。我大唐黃金產量少,發現金礦乃是大事,於是李適之便立刻將這份卷宗隱藏起來,自己偷偷進宮覲見陛下,以此恭賀陛下邀功。”

  王源道:“想必其中必有陰謀。這種機會李林甫為何自己不去上奏?”

  楊釗一拍大腿道:“瞧瞧,王學士都看的比他清楚,李適之也不想想,左右相爭權數年,這樣的機會又怎會落到他的頭上,要知道地方上的奏報可是要先經政事堂下局房分類才會交到兩位相國的案頭批示的,而負責分類的官員是李林甫的心腹之人,李適之能處理的也不過是些李林甫不屑於處理的事情罷了。”

  王源歎了口氣道:“想想也怪可憐的。”

  “可憐的還在後面呢。”楊釗笑道:“李適之拿著這奏報去見陛下,陛下很是高興,誇獎了他幾句,他高興的不得了。轉頭來陛下便問李林甫金礦的事情,李林甫說:‘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沒敢上報。’。陛下奇怪地問道:‘這是大好事,為何不敢上報?’李林甫說:‘華山是陛下的本命、王氣的宅舍,不可以開掘。陛下難道忘了,陛下乙酉生人,地支酉位居西方,五行屬金。華山為西嶽,又富金礦,正是本命王氣宅舍所在之地,即便有再多的黃金也不能挖掘,否則那便是斷陛下龍脈之舉。臣已經下令將華山縣令革職查辦,所有有關聯的人都要拷問,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王源愕然道:“這樣也可以?”

  “是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龍脈本命陛下很看重的東西。陛下聽了李林甫所言怒火中燒,叫來李適之大罵一頓,罵他不學無術什麼都不懂,差點害的斷了陛下龍脈。李適之懊悔不跌,若非陛下知道李適之不是故意的,怕是當時便問罪了。你說這李適之蠢不蠢?李林甫完全把他當猴耍,他卻不自知,還自視甚高,真是可笑。”

  王源咂嘴道:“確實夠蠢的,我服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1

第164章 醜聞

  “适才你問李適之在陛下心中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無需我多費口舌了吧。正因如此,我才覺得奇怪,李適之為何還能屹立不倒。”楊釗搖頭曬笑,滿臉不屑。

  王源笑道:“這便是陛下的平衡之術。正因為李適之不能擔當大任,所以陛下才對李林甫倚重。而李林甫在上元夜大案中的表現又讓陛下覺得他咄咄逼人。當權力的天平傾斜,會導致一家獨大難以約束的後果。”

  “你是說陛下故意為之,藉以敲打李林甫麼?”

  “必有此意。當陛下發現李林甫太過強勢,豈會坐視不管。但李林甫畢竟在政務上頗有建樹,為相十幾年來雖不能說有多大的功勞,但能維持我大唐太平繁盛之局也是頗為不易。陛下對自己的眼光是有自信的。開元以來,姚崇宋璟張說張九齡,陛下手中賢相輩出,奠定開元盛世。在陛下心中,必然認定李林甫也是賢相,所以既要遏制他的權力膨脹,又要用其治理天下,只能用懷柔制約之法。”

  楊釗蹙眉道:“這樣說來倒是有幾分道理。”

  王源道:“我不敢說這分析一定是對的,但我敢保證不會錯的離譜,另外一點,韋堅和皇甫惟明一案當中,李適之是竭力維護二人的。陛下保住李適之也是向李林甫表達對於那件案子的態度,雖然稱了李林甫的意殺了二人,但若是鬧的過火陛下也必不會坐視。”

  楊釗喜道:“那豈非是說,如果李林甫悟不到這一點,陛下便會拿他開刀?”

  王源道:“李林甫老謀深算,怎麼會悟不到這一點,我敢擔保,李林甫惱怒歸惱怒,但必不會在此事上過多糾纏。除非李林甫再有手段抓到李適之的痛處,逼得陛下不得不處置李適之,否則李適之暫時肯定無礙。至於安祿山那邊,更是不足一提了。安祿山自己是絕不會在這時候死咬住李適之不放的,這次他已經撈了大便宜,再鬧對他不利。”

  楊釗緩緩點頭道:“王兄弟分析的在理,教人茅塞頓開。但這樣一來維持原樣,對我們可沒有半分好處了。李林甫暫時是搬不動他,唯有指望李適之倒臺,可現在陛下又留著李適之,我們從中可無毫利可獲。”

  王源想了想道:“李適之遲早要倒,李林甫若是能咽下這口氣他也不是李林甫了。一計不成必然又來一計,因為李林甫即便明白陛下的意思,但他也無法收手,時間可是不等人的。只是我們尚且不知他會如何下手,但可以想見,如果他選擇再一次將矛頭對準李適之的話,那必是雷霆手段,不會再有妥協的可能。知其必行而不知其計,其實這才是最可怕的。度支郎若有心,大可多探聽探聽這方面的消息。李林甫雖然對你有戒心,但目前而言他還是需要你的幫忙的,因為陛下面前有你度支郎的一席之地的。”

  楊釗默默點頭道:“說的是,李林甫咬誰,誰都逃不脫。本來他以為李適之不過是他的玩物,什麼時候要李適之滾蛋都可以,但今番受挫讓他顏面盡失,這個面子他無論如何都會找回來。否則身邊的人便鎮不住了。本來因為御史大夫一職為安祿山攫取一事,王鉷和楊慎矜便已經怪話連篇,再搞不定這李適之,他如何立足?”

  王源道:“想想也夠他受的,要對付太子,對付李適之,還要安撫王鉷楊慎矜這樣的桀驁之人,李林甫若無雷霆手段,他也將逐漸失去權威之力。手段是必然有的,但不知是如何發動,我們恐怕也只能靜待事情的發展了。”

  楊釗籲了口氣站起身來道:“王兄弟果然是智囊,我現在才發現舉薦了你對我楊家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從今而後,事無大小我都要來同你探究一番,這會大有益處。”

  王源拱手笑道:“折煞我了,但對楊家有絲毫益處,我便很高興了。楊家是我的恩人呢。”

  楊釗笑道:“我們可沒以恩人自居,咱們楊家有前途,你王學士也有好前程,這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王源笑道:“確實如此。”

  楊釗道:“我晚間約了王鉷逛醉仙樓,否則必請你去喝酒,改日再請吧,我要告辭了。”

  王源拱手道:“度支郎自便。”

  楊釗朝秦國夫人行禮告辭,轉身大步離去。王源不好留在秦國夫人內宅之中,於是也起身告辭,秦國夫人卻道:“不忙,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王源重新坐下,秦國夫人沉吟半晌道:“這件事我不知如何啟齒,說出來怕你不高興。”

  王源笑道:“夫人但說便是。”

  秦國夫人躊躇半晌,終於還是說出了口道:“是關於我三姐的事情。”

  王源一愣道:“虢國夫人麼?她怎麼了?”

  秦國夫人咬了咬牙道:“罷了,直說便是。你還記得那日陛下設宴招待安祿山那天麼?”

  王源道:“記得啊,怎麼了?”

  “那日晚上,安祿山去了我三姐府上了……”秦國夫人低聲道。

  王源愣了愣不好介面,這賤女人難道跟安祿山真的搞上了不成?那天在宴席上便當眾打情罵俏,安祿山吵著要吃什麼梨花蜜酒,虢國夫人也應允了請他喝酒,沒想到當晚果然真的是攪到一起了。不過這事情跟自己有毛的關係,卻不知秦國夫人說起此事作甚。

  “王學士,還記得那天宴席之後,奴跟你說的三姐對你的態度麼?你對她不理不睬讓她很不高興,所以才處處對你為難,但後來我才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這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奴還是想挑明此事,希望王學士不要見怪。”

  “夫人到底要說什麼?但說便是。”王源開始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妙了。

  “嗯……你也知道,我這個三姐……行為有些……有些不受拘束。相信你也聽到長安市上的一些流言蜚語了。作為我們楊家人,我們其實也不願意她變成這樣,但她畢竟是我楊家姐妹,雖然行為任性,但卻又不能放任不管。那天晚上,我約了大姐去她府上,那安祿山已經喝酒喝得失了儀態,我們若沒趕到的話,怕是他便要留宿在三姐府中了。”

  王源眉頭擰成一個疙瘩,這等醜事拿出來說作甚?自己總歸是外人,卻不知秦國夫人是何意。

  “我和大姐將安祿山斥走後,三姐竟然跟我們大吵起來,好說歹說她才平靜下來。你要知道,我楊家決不能和安祿山這樣的人來往,不僅因為安祿山醜陋粗鄙,與之有染于我楊家名聲大損。更因為安祿山是邊鎮大將,一旦與之有染,必有人以此為由中傷我楊家。你也知道,邊鎮將領和朝中官員一旦私會的後果如何,韋堅和皇甫惟明便是例子。我楊家的三個堂兄弟如今均在朝中為官,正在穩打根基之時,決不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們才不能任三姐胡鬧。”

  王源點頭道:“那確實是個問題,夫人並非多慮。”

  秦國夫人道:“可惜三姐不識大體,鬧過之後提出來個條件來,嗯……我不知如何開口。”

  王源皺眉道:“什麼條件?”

  秦國夫人看了王源一眼,低頭道:“她……她要我說服王學士你……去她府上……做客。”

  王源的臉刷的拉了下來,他聽出了秦國夫人的話意,所謂做客云云便是要自己去虢國夫人府上當她的裙下之臣了。這個虢國夫人當真淫賤不堪,居然提出來這樣的條件來,早已心中無廉恥之心了。

  秦國夫人見王源臉色驟變,忙道:“王學士息怒,我當時也斥責她胡鬧,可三姐說他對你是真心喜愛,只要你能對她假以辭色,她今後必守婦道,痛改前非。王學士,你若能答應她,或將挽救我三姐一次,否則她便只能四處尋找刺激,無所顧忌,既毀了她自己,也會毀了我們楊家。”

  王源冷笑道:“夫人這話說的,虢國夫人的行為倒要我來負責了,我卻不知夫人為何要跟我說這樣的話。我王源雖受你楊家舉薦之恩,但我可不會作踐自己。虢國夫人愛怎樣怎樣,于我有何干係?休想我去她府上,我可是個有家有室潔身自好之人,絕不想跟虢國夫人扯上什麼干係。”

  秦國夫人面色煞白,低語道:“學士息怒,是我不該替她傳這話。我只是不想見到三姐亂來。再說三姐酒後吐真言,她其實真的喜歡了你,她也並無要破壞你家室之想,只是想……哎,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王源站起身來,冷聲道:“那便什麼都不要說,此事再也休提;夫人我很敬重你,沒想到你竟如此,真是叫人失望。你楊家自己人都搞不定這破事,倒要我去幫忙,簡直是笑話。”

  秦國夫人不知所措,靜坐無語。

  王源拱手道:“這便告辭了。”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去。

  秦國夫人赫然站起,又頹然坐下,滿臉沮喪之色,忽然間伏在案上聳肩哭泣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1

第165章 大戶

  王源怒氣衝衝的離開秦國夫人府回家,一路上心中忿忿不平,難以釋懷。

  雖然長安少年以能成為虢國夫人的裙下之臣為榮,雖然大唐王朝對女子並無什麼三從四德三貞九烈的要求,雖然這是個女人都能當皇帝的時代,但這不代表虢國夫人的淫蕩之行是件光榮的事情。實際上,楊家的事情是被當做醜聞來傳播的。

  到此時王源也想明白了,原來在楊家人眼中,自己的地位其實並不高,否則秦國夫人怎敢提出這樣的要求來,這簡直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雖然原本就知道地位不可能對等,但起碼楊家兄妹表面的恭敬還是給了王源一點虛榮心,當這一切赤裸裸的被剝開之後,王源當然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傍晚的夕陽照滿長安大街,街上的紅男綠女悠閒而行,三月將末,仲春時節,正是長安城最美好的季節。香車寶馬,綠袖紅裳,大唐長安繁華鼎盛,富足安樂。

  由於王大黑受了傷,王源今日是步行出門,快步疾走也是一種發洩方式,很快身上見汗,心情也平靜了下來。而且走在春天的長安街頭,滿目生機勃勃繁華富庶的街景,也讓王源明白身處之地,明白自己的境況。

  這件事上其實不需要鑽牛角尖,不能讓這件事影響自己的心情和行為,因為自己本就是大唐王朝的一個小人物,自視清高是沒有用的。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唯一的途徑便是不斷的讓自己變得強大,才不會有今日之辱。而且自己也不該反應那麼激烈,有些事還是圓滑處置,保持隱忍為上策。

  傍晚時分,王源回到王家大宅,還沒進前院,便聽到院子裡一片人叫馬嘶之聲,鬧哄哄的像個集市一般。待進了院子,頓時傻了眼。

  院子裡人頭攢攢高高低低站著二三十號人,十幾匹騾馬正刨蹄噴鼻鬧騰不休,黃家三兄妹正忙著給馬兒上繩轡,給騾子套籠頭,李欣兒叉手在一旁指手畫腳的指揮,黃家老爹在一旁呵斥黃三不懂伺候,弄疼了騾馬云云。

  見王源進屋,眾人住了手迎了上來,王源詫異道:“這是怎麼回事?”

  黃三指著牲口道:“剛剛買回來的騾馬,今兒撿了大便宜,騾馬市上正好遇到販子急著賣,價錢公道的離奇。瞧那六匹馬兒,全部是回鶻良馬,毛滑腿長,頭高身寬,上等的良馬。這不,正上繩轡呢。我都給二郎挑好了坐騎,瞧這一匹如何?全身通黑,精神頭最足,等會上了鞍便能騎。”

  王源忙走過去查看,果然都是高頭大馬,一個個精神十足,揚踢擺頭,顯然是換了地方有些緊張不太安分。在大唐,回鶻馬是最好的一種馬,據傳太宗李世民征戰四方前後騎過的六匹駿馬就都是回鶻馬。這種馬在大唐原本只做軍用,民間所用的馬匹大多為西域馬,雖然也不錯,但和回鶻馬相比便差了許多了。

  而黃三給自己的準備的這匹馬看上去便比其他的馬要高大一頭,身形修長,大腿上肌肉發達,就算不懂馬的王源,也知道這是一匹好馬。

  “不錯,不錯。”王源笑著上前伸手欲摸馬頭。

  “二郎小心。”身後黃三忙叫道。

  王源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馬兒雙目鈴鐺般的瞪視王源,張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偏頭便咬,王源忙收手後退,這才躲過這一口。

  “呵,好大的脾氣。”王源哈哈笑道,那黑馬倔強的看著王源,眼中居然有冷漠之色。

  “可不是麼?一路上我可沒少吃他苦頭,出馬市時一不小心被它踢了一腳,差點踢碎了我的迎面骨。”黃三邊說邊褪起褲腳露出小腿來,小腿上一片烏青紫漲之色。

  王源咂舌道:“怎地性子這麼烈?這還能騎麼?不會是抓來的野馬吧。”

  黃三湊近來低聲道:“不是野馬,這是軍馬。賣馬的那馬販子說了,這匹馬兒都是從軍營流出的,這匹馬原來是一名將軍的馬兒,可惜這將軍戰死在沙場了。這匹馬便配給了一名副將,誰知那副將也戰死了,當兵的覺得這馬兒不吉利,便拿來拉車運貨。馬販子眼光獨到,看中了這馬兒是匹駿馬,所以拿了一匹性情溫順的換了來。瞧見沒,馬臀馬脖子上還有傷痕,這便是拉車拉貨時磨得,還有皮鞭抽打的傷痕。”

  王源看去,果見馬脖子和臀部傷痕累累,顯然吃了不少苦頭。若是戰馬的話,咬人踢人便很正常了,適合當戰馬的馬兒一般都性子兇猛,有些特別好的戰馬與主人心意相通,主人在馬背上砍殺,它再下邊也咬人踢人兇悍的很,有人曾見過馬兒咬死踢死敵人的情形。

  看著這匹馬冷漠倔強的眼神,王源心中升起了征服的欲望。

  “二郎喜歡這馬麼?就是有點不太吉利,兩任主人都戰死疆場了。剛才大妹還埋怨我買了這不吉利的馬兒呢。”黃三道。

  王源哈哈笑道:“馬兒有什麼吉利不吉利的,咱們住的這宅子吉利麼?還不是照樣住著,這匹馬不錯,我要了。”

  黃三大喜,指著其他幾匹馬道:“那匹棗紅馬是弟妹要的,那一匹白馬給表小姐,我騎這匹棕馬,還有那兩匹誰跟著你出門便騎著。這可好了,從今往後,咱們出門便有馬騎了,多少像個大戶人家的樣子。”

  王源笑著點頭道:“安排的不錯,那幾匹騾子便是拉車幹活的牲口是麼?”

  “是,拉車的青騾子可少不了。家裡活兒多,女眷出門也是要坐車的。對了,價錢跟二郎說一下,這六匹馬花了一百二十貫,五頭騾子五十貫,一共花了一百七十貫。”黃三扳著手指頭道。

  王源訝異道:“才這麼點錢?怎地這麼便宜?”

  黃三得意道:“可不是麼,我說撿了大便宜吧,那馬販子的老婆家中產子,他急著脫手回去照顧。本來回鶻馬一般都在二十五到三十貫的價錢,更好的要到四十貫,他一起打包算我二十貫一匹,賺大了。”

  王源哈哈笑道:“三郎現在也會佔便宜了。”

  黃三道:“那可不,咱們雖然有錢了,但該省還是要省的。再說了他急著脫手,這匹黑馬性子暴烈又沒人要,我兜底給他全要了,他該感謝我才是。”

  王源呵呵笑道:“倒是人家要謝謝你了。那邊那十幾個人是幹什麼的?替你牽牲口回來的人?怎地還有女子。”

  王源指著站在院子一角的兩撥人有些疑惑,這十幾個人站在那邊一動不動,一副恭敬的樣子。

  “哦,那是新買的奴僕和婢女。這幫人都是從關內道逃難來京城的,關內道突厥人打過了豐州,這些人便只能往南逃難,西城門那邊滿大街都是,蝗蟲一般的多。京兆府不讓他們進城,這些人都堵在城門口。他們都願意賣身為奴換口吃喝活命,我在市上聽到這個消息便去挑了些模樣周正身子還健碩的幾個來,錢都給了他們家人,契約也簽了,都交給夫人管著呢。”

  王源驚愕道:“太平盛世還有這麼多難民?”

  黃三笑道:“二郎讀書讀傻了麼?邊關年年打仗,哪一年沒有逃往長安的難民?這有什麼稀奇?天下太平也不是處處太平。”

  王源微微點頭,走到那十幾人旁邊,這些人個個衣衫襤褸面露憔悴困頓之色,顯然一路逃難饑寒交迫之極。

  “你們都是逃難來的?”王源問道。

  一名青年漢子忙道:“回稟老爺,家鄉全毀了,只能往南邊逃,一家老小都在城門外窩著呢,餓了幾天幾夜。要不是碰到你們這樣的好人家肯買了我們為奴,怕是要餓死了。”

  王源皺眉道:“賣身為奴你們是自願的麼?若不願的話,現在還有反悔的餘地,我們絕不強迫於你。”

  一群男女呼啦啦跪倒在地哀求道:“老爺,挨打挨駡都可以,可千萬別不要我們啊,求求您了。”

  王源無語,原來在這些人的眼中,賣身為奴倒是個好出路,自由在這些人的眼裡一文不值。不過想想也不難理解,不走這條路,或許便要餓死了,這件事朝廷居然不聞不問,也是奇怪的很。

  “好吧,都起來吧,大妹小妹,帶他們去洗澡換衣服,明兒記著每人做幾套新衣服。具體分配到何處,讓十二娘決定吧。”

  黃英和黃杏上前來道:“男女分開,男的在前院天井水管下洗澡,女的去後宅天井,都守規矩,不要亂跑亂動亂說話。”

  眾人千恩萬謝起身,跟著兩姐妹乖乖的去了。

  王源沉吟不語,對黃三道:“約束歸約束,好好的待他們,都是好人家的子女。”

  黃三道:“這我知道,二郎還不知道我麼?”

  王源想了想道:“明日一早你什麼也不用幹,帶著這些人跟我出去半點事兒。”

  黃三道:“什麼事兒?”

  王源道:“到時你便知道了。趁著太陽還沒落山,把馬兒拉出去我溜一圈去。”

  黃三拍手道:“正該如此,十二娘都拉了馬出門去騎了,我剛才正想提醒你呢。”

  王源愕然回頭,果然不見了李欣兒的身影,那匹棗紅馬也已經不見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1

第166章 馴馬

  王家大宅旁邊的荒地上,一個多月前砍掉了荒草,有修整了地面,除了大小妹開闢的幾塊菜畦之外,其餘的地方都已經冒出了綠油油的小草,形成了圍繞宅邸的青草草坪,此處騎馬是絕佳之地。

  王源拽著黑馬來到門前的時候,李欣兒已經騎著棗紅馬繞著宅子在草地上飛奔了。唐裝女子身上的佩飾甚多,光是衣襟上和披肩上的流蘇便有五六條,馬兒奔跑之際流蘇飛揚甚是有臨風飄然之感。

  王源看的眼饞不已開始摩拳擦掌起來,黃三將不情不願的黑馬硬生生拉到門前的青石旁,王源站上青石躍躍欲試。

  “二郎,可小心些,這馬兒性子烈,可別摔下來。”黃三叮囑道。

  王源口中應了,甩鐙一個翻身,身子便穩穩的跨坐在馬背上,黃三大聲喝彩,正欲誇獎一番,猛見那黑馬揚天一個唏蹓,前蹄揚起直立而起。

  王源一個不留神身子往後便倒,情急之下伸手抓住馬鞍前突處用力穩住身子,這才沒有摔下馬來。剛來的及罵一句:“這畜生。”就見那黑馬猛竄而出,一道疾風般的沖了出去,瞬間便在數丈之外。

  “小心啊。”黃三驚駭大叫,伏在馬上的王源只覺耳邊風聲呼呼,身子被顛的忽上忽下,那裡還能聽到黃三的話。

  那黑馬猛竄數百步,王源無法操控,只任由它直愣愣往南邊沖,忽然間前面的池塘塘梗橫亙在面前,王源偷目瞧見心中大駭,忙不顧死活緊拉韁繩,那馬兒竟不受約束,頭被拉的偏向一側,四蹄卻兀自沖著塘埂沖了上去,猛然間在塘埂上赫然立定,馬背上的王源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張牙舞爪的飛起,噗通一聲落入水中,登時全身盡濕,狼狽不堪。

  王源一邊咒駡一邊從水中往岸邊遊,就聽到岸上有人哈哈大笑,仰頭看去,之間李欣兒騎在馬上悠然自得,正對著王源指指點點,發出大聲的嘲笑。

  王源氣的吐血,不聲不響的爬上岸,轉目去找那黑馬,只見那黑馬若無其事在不遠處吃草,齜牙掀唇一副吊兒郎當模樣。

  “你這畜生,今日必馴服了你。”王源怒駡著,不顧全身濕淋淋朝黑馬奔去。

  李欣兒幸災樂禍道:“夫君,這種烈馬你是馴服不了的,還不如換匹馬兒,我這一匹便不錯,性子很溫順,要不咱們換換吧,強行要馴服,摔斷了胳膊腿可不是鬧著玩的。”

  王源不理不睬,慢慢接近黑馬,黑馬用眼睛瞟著王源,王源進三步馬兒便退三步,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王源恨的直咬牙,馬兒是有智商的,這一匹馬兒顯然是在戲弄自己,眼珠一轉裝作往旁邊走開,猛然間身子竄出彈射到黑馬身邊,黑馬驚覺上當跳起來便跑卻已經被王源抓住了韁繩。

  黑馬飛奔而出,拽著王源在後面疾跑,這樣下去數息之內王源便要放手,否則便會被拖到在地。猛聽得公孫蘭清脆的聲音響起:“借力上馬。”

  王源聞言醒悟,手上猛拉韁繩,趁著黑馬用力擺脫的力道腳尖點地身子飛起猛撲而上,像只八爪魚一般趴在馬背上,手腳連撐,爬到馬鞍的位置。

  黑馬怒不可遏又跳又叫,想將王源摔下馬來。公孫蘭又道:“拉緊韁繩,夾緊馬腹,上身放鬆,它如何跳,你便隨著它的力道擺動,不要拗著來。”

  王源依言而為,只覺的胯下的黑馬像是安了發條一般跳動旋轉不休,自己的身子像是在驚濤駭浪之上的一葉扁舟一般上下顛簸,胃裡的食物都快要吐了出來,難受之極。

  但王源咬緊牙關支撐下去,他聽說馴馬的時候一定不能讓馬兒摔下去多次,否則會越來越難,這是馬兒是爆烈脾氣,王源的倔強脾氣也被撩撥了起來,口中大罵道:“畜生,今天跟你耗上了,非要叫你服了。”

  不知過了多久,黑馬的跳躍旋轉的力度明顯緩慢下來,馬身濕漉漉的全是汗,一人一馬都氣喘吁吁。終於黑馬似乎蹦躂不動了,慢慢停了下來,立在原地不動。王源吐著舌頭罵道:“畜生,沒力氣了吧。”

  說話間手上的韁繩也鬆了,兩條酸麻的大腿也放鬆了,就在此刻,你那黑馬騰地竄出,竟然趁著王源鬆懈之時狂奔起來。王源怒喝連聲,趕緊夾緊馬腹,剛才一番折騰雖然累得要死,但也掌握了一些馬上防摔的技巧,索性放鬆了韁繩,腿上也放鬆了力道,身子在馬鞍上晃晃悠悠上下顛簸,但卻像是長在上面一樣。

  那黑馬脾氣甚是倔強,沿著王家大宅周圍的草地一直奔跑不休,從太陽還有數尺高一直跑到天色擦黑,王家眾人都有些無奈的拿著燈籠站在宅邊看著一人一馬一圈又一圈的相互耗著,相互瞪眼無語。

  終於,天色全黑了下來的時候,黑馬終於跑不動了,噴著響鼻子停了下來,王源屁股大腿火燒火燎,疼的齜牙咧嘴,跳下馬來歎息道:“你這傢伙何苦如此?你不舒服我也受罪,這下該沒轍了吧。”

  黑馬伸過頭來在王源的身上蹭了蹭,王源大喜道:“這是服氣了是麼?”

  黑馬甩甩頭,站立不動,王源哈哈大笑,伸手在它的脖子上撫摸道:“不錯,有本事的都有些脾氣,瞧你這樣子必是一匹良馬,從今往後便跟著我了。我給你起個名字吧,你脾氣暴躁,就叫你‘火藥桶’如何?”

  馬兒也沒辦法反對這個不倫不類的名字,只能默默接受,王源翻身上馬,沿著圍牆緩緩來到門前,門前眾人見王源馴服了黑馬都很高興,聽到王源給馬兒起的名字又是莫名其妙,不知這火藥桶是為何物。

  次日清晨,王源早早起來,兩隻覺得兩條腿又酸又疼極為難受,知道這是昨天馴馬的後遺症,罵了幾句也沒招,洗漱吃了早飯之後牽出“火藥桶”騎上來去翰林學士院“上班”去。

  騎在馬上走在大街上的感覺爽的不行,聽著馬蹄在青石板街道上的噠噠聲,王源一路上嘴巴便沒有合過。進了大明宮到了翰林學士院,待眾夫子紛紛到來之後,王源找到了翰林學士首席承旨陸元機老夫子,偷偷向他告假。

  陸元機捋著白鬍子道:“告假麼?上午還打算找你談談詩文呢,彭夫子昨日作了一首詩,本想上午大夥兒聚聚論一論此詩呢。再說你進翰林院也不少日子了,我等還沒見你有新作問世,都想見識見識呢。”

  王源笑道:“確實有些急事,需要出宮一趟。要不明日再論詩如何?”

  陸元機道:“明日的話你也要拿出新作來給我們鑒賞鑒賞,我翰林學士院三日無詩示人,別人要說我們閒話的。”

  王源暗自好笑,為了告假也無暇多想,滿口答應下來。當下急匆匆出了宮,騎著馬疾奔回家,到了門口,黃三已經帶著昨天買的僕役中的七八人翹首以待。

  見王源回來,黃三忙道:“二郎,叫我們隨你辦事去,辦什麼事啊?這麼大陣仗?”

  王源道:“套上大車,將倉裡的稻米搬上幾十袋上來,還有,你可知何處賣鍋?要大鍋。”

  黃三道:“要鍋作甚?”

  王源道:“問那麼多作甚?到了地方你不就知道了,鍋灶柴禾稻米,最好能買到些肉。”

  黃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撓頭道:“南門張鐵匠家中肯定有鍋,柴禾在坊間倒也能買到,肉卻是難買了,東西市還沒開張,要在坊間尋一尋方知。”

  王源道:“你去找這些玩意兒,要十口大鍋,柴禾起碼要幾車,肉蛋也買個幾十斤,然後去西城門口找我。”

  黃三楞道:“二郎你這是要去施粥麼?”

  王源笑道:“算你還聰明,別磨蹭了,趕緊準備,我先帶著幾個人去找合適的地方。”

  黃三忙答應了,帶著四名僕役趕著大車出門,王源則帶著餘下一名男僕和兩名女僕急匆匆出了門,直奔西城門處而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1

第167章 難民

  長安西城延平門外,數千百姓扶老攜幼拖兒帶女僵臥在城外大道兩旁。入春以來,突厥騎兵在長安正北的關內道發動十餘次劫掠行動,融雪之後的大地給了突厥人最佳的機動能力,邊關形勢緊迫,邊境城鎮豐州一度失守,損失慘重。

  雖然朔方、河東兩大節度使個擁有五萬餘重兵,但這十萬兵馬所防禦的面積也頗大,且治所雲州和太原府距離邊境豐州也頗為遙遠。在豐州一帶,主要抗擊突厥的兵力不足萬餘,分屬安北、單于兩大都護府轄下。

  突厥人春季襲擾開始後,安北單于都護府雖然應對尚算迅速,但當突厥人的進攻迅雷不及掩耳,豐州一日便失,雖第三日便被唐軍奪回,但在這被佔領的兩天時間裡,百姓們遭受了巨大的創傷。突厥士兵從來都是拿大唐百姓的首級當做軍功的,牛羊或可活命,百姓卻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故而豐州一破,百姓大舉往南逃往。

  當唐軍收復豐州之後,朔方河東兩節度曾派兵攔阻數萬百姓南逃,但仍有數千百姓家園被毀不願再受塗炭之苦,寧願背井離鄉往南逃,也不願再回到噩夢般的邊鎮安居了。

  數日前數千難民抵達長安城,朝廷並非不知道難民抵達的消息,只是朝廷之中對於難民的態度分為兩派,一派以王鉷楊慎矜等人為首,主張將難民遞解回鄉,不准他們在京城立足,以免擾亂京城治安。另一派則認為應該調查清楚,若這批難民確實家園被毀,何妨在京畿給他們安家落戶,否則趕他們回去也會鬧出事端,甚或是逼著他們投敵云云。

  兩派人各自爭執不休,這幫難民便被阻擋在延平門外,卻無人想到去關心難民的生計。他們在這件事上爭勝,卻忘了難民們一路南來饑寒交迫已經快要餓死了。

  王源在延平門內廣場下了馬,見眼前守城兵馬如臨大敵嚴陣以待,城門雖開著,但城門左近重兵防守,刀劍森森對著城外的難民,防止他們沖進來。

  王源帶著幾名僕人往城門口走去,拒馬攔截的城門洞口,一名守城軍官擺手攔住道:“站住,幾位是要出城麼?”

  王源拱手道:“是。”

  那軍官上下打量王源皺眉道:“城外全是難民,可不太平,閣下可要當心些。”

  王源道:“多謝提醒,我正是要去瞧瞧這些人的。”

  那軍官皺眉道:“又是去撿便宜買奴僕的,上邊已經下了命令,為防止難民之中藏有突厥細作,今日起一律不准以買賣奴僕說的理由放他們進城。勸你趕緊回去吧,別自找麻煩。”

  王源笑了笑道:“將軍放心,我不是來買奴僕的,只是去瞧瞧罷了。”

  軍官瞪眼道:“有什麼好瞧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走開走開。”

  王源想了想掏出翰林學士的進宮腰牌來遞上道:“通融一番如何?”

  那軍官狐疑的拿了腰牌瞅了瞅,嚇了一跳道:“你是翰林院的學士?可翰林院的來此作甚?這應該是政事堂管的事兒才是,莫非……你是陛下派來暗查的?”

  王源愣了愣,心想:這軍官腦洞不小,居然能替自己想到這個理由來,也是出人意料。

  王源可不敢承認這件事,因為那是矯詔之罪,只高深莫測的笑笑道:“將軍莫聲張,還請給予方便。”

  那軍官連忙道:“好說好說,王學士,我們可沒對百姓動手腳,沒打沒罵也沒騷擾,昨夜看他們可憐,我還命人給他們點了幾堆篝火取暖呢。”

  王源點頭道:“將軍放心,我不是來尋諸位的麻煩的,只是請將軍給予方便,一會兒我在城外搭幾座粥棚施粥,將軍若是有人手的話,能帶人幫我維持維持最好。”

  那軍官點頭道:“好說,我說朝廷怎麼會忘了這事兒,百姓們也是可憐,好多人都幾天沒吃東西了,原來陛下聖人沒忘了他們,派了王學士來賑濟來了。沒說的,這也是公務,待會本人親自帶兄弟們幫著維持。”

  王源笑道:“萬分感謝,將軍心腸慈悲,關心百姓疾苦,是個好將軍。這事兒我記下了。”

  那軍官竊喜不已,這學士說記下了此事,豈不是說回稟差事的時候會提及自己幫忙之事?哪怕在陛下面前提到自己的名字,那也是飛黃騰達有望了。

  當下放了王源出了城門,過了護城河來到大道上,但見道路兩旁密密麻麻坐著臥著的全是衣衫襤褸的難民,一個個眼神黯淡呆呆的看著王源等人,人群中孩童啼哭之聲,老者咳嗽之聲,女子的嚶嚶哭泣之聲不絕。不少人已經餓得皮包骨頭,全身上下只剩下兩隻眼珠子還有氣力轉動,情景悲慘之極。

  王源穿越來此,落戶于永安坊困頓之中,本已經以為自己已經嘗過最悲慘的生活,但現在看眼前的百姓,王源才明白,真正悲慘的生活自己還遠遠沒有觸碰到。此時還是天寶五年,距離大亂還有不少年,大唐天下還是太平富庶,本以為百姓們個個能吃飽穿暖生活無憂,哪裡想到還有無家可歸之人。

  眼前這數千人只是個縮影,邊境上凡有戰事之處,東到范陽,西到隴右,怕是有數十萬百姓身處這樣的境地之中,想想都讓人覺得害怕。

  沿著道路走了裡許,粗略的估算了一下難民的數目,估計在四千人左右,王源發現自己的準備的物資不太充足,不過應付半日當無問題。回到城門內時,但見數輛大車從街口奔來,正是黃三帶著幾名僕役趕著大車到了。那軍官命人移開城門口的障礙之物,親自領著五十名士兵幫著開道,護著幾輛大車出了城門來到官道上。

  王源一聲令下,黃三帶著眾僕役開始卸車。這些新買的奴僕們都是這些難民之中挑出來的,知道主人家要來給父老鄉親們賑濟粥飯,幹起活來格外的賣力。一口口大鍋抗下馬車來,一袋袋稻米卸下車來堆在路邊,十來隻豬羊幾麻袋的青菜也堆在路邊,瞬間便堆成了小山一般。

  僵臥于地的百姓們開始還有些漠然,待見到這些東西被卸下來堆在路邊的時候,才突然覺得好像這件事跟他們有關,大家紛紛爬起身來圍攏過來。

  那軍官手扶劍柄高聲喝道:“都不許靠近,誰敢靠近亂動,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百姓們呆呆圍在十余步之外,眼巴巴的看著王家奴僕們忙著搬上搬下,一名老者忽然認出了其中一名奴僕正是昨日被買家看中的自家孫子,大聲叫道:“小六兒,小六兒。”

  那青年奴僕放下手中的麻袋起身看去,驚喜叫道:“爺爺,你們怎麼還沒走?不是說好了得了錢夠了盤纏便回家去麼?”

  老者抹著淚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走個什麼?沒得死在半路上。你爹娘帶著你幾個兄弟姐妹回去了,留下你小妹在這裡照顧我。”

  旁邊攙扶著老者的一名少女臉上髒兮兮的,頭髮亂蓬蓬的,對著青年叫道:“六哥。”

  那青年奴僕的眼淚立刻便落了下來,叉著手不知所措。黃三在遠處見到他站立不動,高聲叫道:“秦小六你作甚?還不趕緊做事?”

  老者聽到忙道:“小六兒快幹活,莫叫主人家生氣。”

  秦小六忙點頭道:“爺爺,阿妹,我幹完活再來找你們說話。”

  那老者點頭,忍不住問了一句道:“小六兒,你主人家這是作甚?”

  秦小六道:“主人家是好心腸人,給大家煮飯燒肉吃呢。”

  “啊?”老者張著沒牙的嘴巴,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往下直咽吐沫。

  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所有人,難民們歡聲雷動,一個個欣喜若狂,很多人已經數餐未食,聽到有肉吃有飯吃,簡直比天上掉下金娃娃還開心。

  不少人合十作揖,喃喃叫道道:“活菩薩啊,遇到了大善人了,保佑大善人長命百歲。”

  場面一時變得騷動熱烈,軍官和五十名士兵見百姓們激動的模樣甚是惶恐,趕緊增調了另外五十人來幫忙,並重新在城門口堆上障礙物,免得這些激動的饑民鬧出什麼事情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31

第168章 懲惡

  十二口大鍋一字排開架在大路上,黃三連張鐵匠家的陳年存貨都買了來,好幾隻大鍋已經鏽跡斑斑了。王源命人將鐵鍋在護城河裡洗刷乾淨,架上柴火後用豬肉肥膘潤了潤,登時鐵銹盡去煥然一新。

  簡易的石頭鍋灶很快支好,也無暇去城中汲取井水,便就用護城河的水燒的滾開,將浮上的雜質撈去之後便將一袋袋的米下了鍋。八口大鍋下邊火燒的旺旺的,很快便有米飯的香味飄了出來。周圍百姓們伸著脖子嗅著香味,眼神中滿是渴望,有人已經提前將飯碗在河裡洗乾淨攥在手裡,就等著開鍋吃飯了。

  正在此時,王源卻發現自己犯了個小兒科的錯誤——柴薪嚴重不足。兩大車的柴薪根本不夠八口飯鍋燒飯所用,而且還有四口鍋還沒點火,那是要燒豬羊肉的,更加的耗費柴薪。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難民中有人立刻行動起來,招呼著能幹活的四處收集柴草樹枝,甚至有人用隨身帶著的柴刀將左近的大樹砍斷,幾個人嘿呦嘿呦的抬了過來。王源大喜,求助於守門的軍官,請求他們幫著樹幹砍成柴禾。那軍官倒也並不推辭,命了十名士兵用佩刀幫著砍柴,一時間刀光霍霍,用來殺敵的長刀變成了柴刀,倒也效率頗高,不久後便堆了大堆的柴禾。

  柴薪問題得到解決之後,另外四口炒菜的大鍋也開始燒火,青菜和大塊的肉一起下鍋,加鹽巴放水開始煮燉,半個時辰後,撲鼻的香味飄向四方,更加引發了一輪咽口水的聲音。

  終於,所有的柴火都熄滅,十二口大鍋中的飯菜均已經熟透,王源緩步走到難民身前數步,拱手道:“諸位父老鄉親,你們家在邊鎮之地,受突厥賊寇襲擾逃難來到京城,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今日諸位可以飽食一頓,敞開大吃,不用顧忌。你們別怕飯菜不夠,吃完了我們再煮便是,總之管飽管夠。”

  眾百姓喜笑顏開,紛紛叫道:“多謝大善人,大善人你積德行善必有好報。”

  也有人叫道:“恩公姓甚名誰,我等也好急著恩公的民字,他日替恩公宣揚宣揚。”

  王源呵呵笑道:“不用謝我,你們該謝聖天子在位,沒忘了諸位的疾苦,要謝便謝陛下之恩。”

  有人恍然叫道:“原來是奉陛下的旨意前來賑濟的,我還當這長安城裡真有這麼好心的人呢。”

  王源微笑不語,並不辯解。昨日決定來施粥之時是出於兩種考慮,一來覺得這些人可憐,賑濟他們是善舉,義當所為。二來此舉可博善名,對自己有利。

  但就在不久之前,王源改了主意,那軍官的話提醒了自己,這件事如果自己能歸功於玄宗頭上,為玄宗博愛民之名,或許會更好。朝中正在扯皮之時,玄宗恐怕也正在等待他們的最終決定,在這時候自己出來做一些實事,控制事態的發展,定不會是錯。

  而將這一切歸於玄宗之名,這或許是更好的一種投資,也可避免有人說自己多管閒事。

  “諸位,咱們排好隊伍,老幼婦孺為先,男子青壯在後,一個個依次上來分發飯菜,不要亂了。”王源叫道。

  眾百姓自發的開始排隊,王源請士兵們幫著維持,將隊伍排成四條長龍,一個個上前來由黃三帶人盛飯盛菜。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到了碗裡,眾百姓尋了野地裡蹲下狼吞虎嚥起來。很多人數日未食,此刻這一頓飯菜便是救命之物,別說還有乾飯肉食了,就算是一碗稀粥一是能活命的。

  長龍緩緩的移動,一口口的大鍋中的飯被盛空了,豬肉羊肉燉青菜也越來越少,不少排在後面的百姓開始騷動,一隻隊伍後方發出了嘈雜驚叫之聲,有人好像倒在地上,亂紛紛鬧作一團。

  王源皺眉走過查看,只見幾名老弱婦孺倒在地上呻吟,周圍眾人幫著拉起身來,一名老者的額頭撞到地上的尖石頭,撞到頭破血流。

  “怎麼回事?”王源問道。

  眾百姓沉默不語,王源連問數遍居然無人回答,不禁有些惱怒。忽然身邊一名孩童脆聲道:“恩公,是韓三他們幾個撞倒了我爺爺他們,他們急著去吃飯菜,說我爺爺他們擋了他們的路。”

  王源順著孩童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面的隊伍裡兩個短衣漢子正畏畏縮縮的朝後偷偷看,見王源目光掃到,忙轉頭過去裝作不知。

  王源舉步過去,頭上流血的老者忙拉住王源道:“恩公,算了。韓三他們惹不起,便讓他們先吃便是。恩公切勿去尋他們,否則回頭我們便都要遭難了。”

  王源有些詫異,看來難民之中也有惡霸,這幾個怕便是難民之中的害群之馬了,居然為了搶食胡亂衝撞他人,更重要的是連自己定下的規矩都不遵守。

  王源安撫老者幾句,轉身朝那兩名漢子走去,走到他們面前站住。兩名漢子見王源站在身邊看著自己,兩人賠笑拱手道:“恩公,多謝恩公給我們飯吃。”

  王源冷聲道:“你們撞到了人傷了人知道不知道?”

  “怎麼可能?恩公莫聽那些人胡說。”兩人均道。

  王源道:“可敢跟我去對質?”

  兩名漢子對視一眼揚手道:“當然敢,為何不敢。”

  王源帶著兩人來到幾名摔倒的婦孺面前問道:“剛才是不是他們兩個撞倒了你們?”

  “你們可莫要胡亂說話,我韓三會撞到你們?你們可想好了說話。這位恩公不過來施捨一頓,咱們可是常見常往,還要在一起逃難的。”那韓三尖嘴猴腮,小眼睛裡閃著凶光咬牙道。

  眾百姓不敢與之對視,紛紛低頭不說話了。

  王源意識到百姓們定是害怕這兩人,這麼問不會有效果,於是轉頭道:“兩位,這件事我且不追究,但你們可否解釋一下,剛才你們為何排在數十婦孺老幼之前?我之前的話你沒聽到麼?先老弱婦孺,再青壯之人,依次領食。”

  韓三叫道:“哎呀恩公,我們可沒違背您的話,我們也是老弱病殘啊,我們身上都有病啊。”

  “是啊是啊,我兩個身上還有病呢。”另一人也道。

  王源皺眉“什麼病?說來聽聽?”

  “我們……拉肚子,頭疼,發燒。”兩人睜眼瞎編。

  王源冷笑“這個麼多毛病,看來真的是病弱。既然如此,有病就要治,我今日先替你們兩個治好了病再說。跟我來吧。”

  兩名漢子面面相覷,不知道王源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終歸心虛道:“那也不必了,多謝恩公了,但有一口飯吃,我們便能撐住。”

  王源搖頭道:“那可不成,有病豈能不治?必須治,沒得商量。”

  兩人苦笑不得,還有人逼著給自己看病的,想了想韓三點頭道:“既然恩公堅持,我們便叨擾了,不過我們兄弟餓得慌,要是耽誤時間太久,我們可撐不住。”

  王源笑道:“不用太久,這種小病一會就好,治好之後便立刻請你們吃牛羊大肉補一補。”

  韓三和另外一名漢子面露驚喜,拱手道:“憑恩公安排便是。”

  王源微笑負手前行,兩名漢子跟在他身後來到鍋灶旁。王源站定招手叫來幾名僕役道:“這兩位身上有些毛病,咱們給他們治一治,先治拉肚子,給他們點靈藥吃,草木灰治拉肚子奇效,你們給我喂他們一碗。”

  眾人嚇了一跳,韓三等兩人嚇了一跳驚道:“開什麼玩笑,這……這如何能治病?”

  “我說能治便能治。”王源冷聲道,回頭對著目瞪口呆的幾名僕役道:“還愣著作甚?要我親自動手麼?”

  黃三一擺手,親自帶頭上來抓住一名漢子的胳膊,僕役們一哄而上上前來控制住兩名漢子,抓了草木灰便往他們的口中塞。兩名漢子一邊咳嗽一邊大叫救命,被草木灰嗆了嗓子之後呼吸都很困難,幾乎要窒息。

  “弄些肉湯灌下去,他們不是急著吃肉麼?遂了他們的意。”王源喝道。

  一人舀了肉湯就著草木灰往裡灌,兩名漢子大口吞咽著,一人吃了一碗草木灰,滿臉灰黑之色,鼻涕眼淚滿面,狼狽不堪。

  “治好了拉肚子,該治發熱之病了,春水清涼下火,最宜退燒,來人,將他們丟到護城河裡去。”王源淡淡道。

  黃三等人架起兩人便走,拉到護城河邊直接推到水裡,兩人掙扎往上爬,爬上來又被踹下去,折騰的欲仙欲死。

  那軍官一直密切關注事態發展,見此情景湊上來道:“王學士,這般折騰百姓怕是不太好吧,我不知兩人如何得罪你了,懲罰一番也就是了,可莫鬧出人命來。”

  王源笑道:“這位將軍,送你一份人情如何?”

  那軍官詫異道:“此話怎講?”

  王源道:“上面不是懷疑難民之中有奸細麼?若有的話這兩個便最有可能能。就算不是奸細,這兩人難民之中定然做了不少壞事,你去查出來什麼欺男霸女橫行霸道的行徑來,報上去的話,上面一定誇獎你眼光敏銳,難民之中的害群之馬都被你揪出來了,這樣一來延平門便不會有大亂子了,你們也不必如臨大敵了。”

  那軍官愕然道:“竟有此事?你如何知道這兩人行止不端?”

  王源笑道:“我自問看人還不會走眼,再說就算他們兩個沒什麼事,我就折騰他們一頓那又如何?難道還有人會替他們出頭不成?”

  那軍官錯愕良久,伸出大拇指贊道:“霸氣,沒想到翰林學士院的學士也這般霸氣,我們這些當兵的反倒不如讀書人兇猛。這兩人我定幫你查一查,查出他們幹的壞事來,你放心便是,保證沒人有話說。”

  輪到王源錯愕了,這軍官的話意倒像是幫了自己一個忙,替自己收拾善後的意思,王源不禁苦笑搖頭。不過也不點破,只要他肯查,必是能查出這兩個傢伙的劣行的。王源最恨得便是這種人,明明已經身處底層,還要欺壓他人,這是最無恥的一類人,所以才會出手懲戒他們。

  眾百姓親眼目睹韓三等兩人的遭遇,膽戰心驚之餘,很多人更是暗中禱祝菩薩有眼,這韓三糾結了七八個人在數千難民之中作威作福,一路上搶奪打人,還欺負了好幾名女子,早就是人神共憤之人了,此刻被懲處一番,正是大快人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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