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躍馬大唐 作者:大蘋果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14:12: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0 15795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49

第259章 道長

  楊家姐妹的辦事效率很高,次日午後,王源便得知了玄宗攜貴妃去驪山遊玩的消息,楊釗也陪駕隨行了。本來楊釗希望王源也能跟著一起去,也好一起探一探玄宗心中左相人選的底牌,但王源拒絕了楊釗的提議。如果是玄宗點名要自己隨行,固然不得不去。而自己硬是要隨著楊釗前往,反倒太著痕跡。

  自北海歸來之後,王源自知行動需謹慎,楊釗隨駕是常事,而自己隨駕則顯突兀,反會適得其反。況且,王源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辦,就在今天下午,約好的人恐怕就要到了。

  未時末,王家大宅門前出現了兩頂青色小轎,轎夫停轎之後,從前面的轎子裡下來了一名神色略顯緊張的老者,臉上微有些青腫,正是永安坊的趙坊正。

  趙坊正來到後方的轎子旁,拱手朝轎子裡道:“明道長,到了地方了。這裡便是王學士的府邸。”

  黑色轎簾被撩開,一張長而蒼白的臉露了出來,小眼塌鼻薄唇黃須,眼珠顧盼之際,黑少白多,看著教人很不舒服。

  “這便是王學士的府邸?氣派不小嘛。”那道人探頭看著面前的高屋大宇,頗有些豔羨之色。

  “是啊,屋子挺不錯的,不過這王學士嘛,不過是當初永安坊中的小小坊丁一名罷了。這半年發了跡當了官,也不知哪來這麼多錢買下這屋舍。這也不管了,總之王學士說了,若道長能授以仙術,必重重酬謝。”趙坊正低聲笑道。

  “無量天尊,既然是你趙坊正的朋友,貧道豈會藏私?不過趙坊正,你當真不怪上次的事情麼?你府中那爐鼎……”

  趙坊正忙道:“道長說哪裡話來,上回的事情是我的原因,沒有提前告訴我那妾室出身青樓,早已汙了爐鼎,以至於受不住道長仙術,適得其反。那是老朽的過錯,怎會怪到您仙長的頭上。道長,那事兒便不要提了,都過去了。”

  明道長撫須呵呵而笑道:“難得你明白這個道理,污穢之鼎如何經受仙法洗禮,那便是失敗的緣故。不過你放心,貧道會免費再替你修煉爐鼎,必會讓你趙坊正有機會合修仙術便是。”

  “那可多謝了,多謝道長了。道長請下車吧,約好了王學士今日在家等候我們的,咱們也別遲了。”

  “好。”明道長開了車廂門下了車,趙坊正上前去叫門,剛欲拍打朱紅漆門上的獸環,呼啦一聲,大門自己開了。門內一個鐵塔般的漢子門神般的站在門內,正對面前。一雙大環眼惡狠狠的看著自己,趙坊正哎呀一聲,差點叫有鬼,腳下趔趄著逃也似的退後數步。

  門前站著的是大黑奴王大黑,本就全身黝黑身形高大,再加上穿著無袖白布褂,裸露在外邊的左邊的胳膊光禿禿的,只剩下半截的胳膊像個斷了的枯樹樁一般,斷臂傷口處黑色的疤痕和新長出的嫩肉糾結在一起,看著格外的嚇人。

  “幹什麼,找誰啊,你們。”王大黑的嗓音像是雲層裡滾過的悶雷。

  趙坊正趕忙賠笑,拱手道:“敢問,這是王學士的府邸麼?我等是應了王學士的邀請前來拜訪的。”

  王大黑上下打量著趙坊正和那明道長,皺眉再問:“你是姓趙麼?”

  “是是是,是我。”趙坊正忙道。

  “那就是了,我家主人在後園等你們呢,進來吧。”王大黑身子一側,閃開一條道路。

  趙坊正連聲感謝,和明道長一起進了院子,身後的院門哐當一聲被重重的關上,嚇得兩人打了個哆嗦。

  “趙坊正、明道長是麼?我家公子有請。”一名俏麗小婢迎上前來。

  趙坊正連連拱手,那明道長一雙小眼在這婢女身上轉了數轉,直到那婢女轉身帶路,雙眼也沒離開她的臀背。

  穿過前廳二進回廊院落,從夾道到了後宅,沿著小徑入垂門之內,但聽到叮叮咚咚琴音傳來,前方綠樹掩映的一方紅色小亭中,似乎有幾個人在撥弄樂器。

  婢女在前面駐足,回身嫣然一笑道:“兩位稍候,小婢去稟報我家公子。”

  趙坊正微笑點頭,明道長單掌合十稽首,目送那婢女離開。兩人站在原地等候,環視四周,綠樹紅亭假山流水,花香盈鼻,鳥語充耳,這園子的景色美不勝收。

  明道長贊道:“這位王學士好會享受啊,這麼別致的園子,倒也不輸京中大戶人家。”

  趙坊正賠笑道:“是啊,王學士是走了大運的人,原先在永安坊的時候窮困潦倒,還靠人接濟,瞧瞧現在,可了不得了。”

  明道長嘿嘿一笑道:“這便叫做否極泰來,我道家易經之中便有此卦。若無意外,這位王學士必是中了此卦了。”

  “原來如此。”趙坊正笑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卻不見主人家前來通報,明道長正覺得有些焦躁的時候,猛然間聽的有人輕輕的說話聲,聲音輕柔悅耳,就在前方花樹之後。

  明道長像是聞到魚腥的貓兒一般,尚不顧趙坊正正在和自己說話,便不由自主的移步循聲走去,穿過幾從花樹,輕輕分開面前垂下的密密的綠柳枝條,只見前方一方綠意婆娑的荷池塘邊,兩名身材婀娜的白衣女子正站在那裡輕輕的交談。

  明道長不看這兩名女子的相貌便罷,一看兩女面容,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他雖閱女無數,但這般品貌的女子還真的沒見過,就像一對仙子下凡一般。一雙眼睛上下打量間,竟然渾不知身在何處,入了神一般。

  “道長,道長?”身後有人輕拍明道長的肩膀。

  明道長不賴煩的揮手,口中輕聲道:“不要打攪我,絕佳爐鼎,絕佳爐鼎啊。”

  “道長,你在說什麼?”身後那人聲音有些威嚴,清亮而悅耳,但卻絕不是趙坊正的聲音,明道長反應過來,忙回頭來,但見眼前站著一個長身玉立面貌俊美的青年,正嘴角帶著冷笑看著自己。

  “您是?”明道長忙道。

  “道長可是明珠子道長麼?本人便是此間主人王源。”面前青年人微笑道。

  “無量天尊,原來居士便是此間主人。”明珠子弄明白了王源的身份,立刻便鎮定下來,單掌稽首行禮。

  “道長多禮了。道長剛才在做什麼?”王源笑道。

  明珠子很尷尬,但集中生智道:“哦,貧道在面柳靜思,這是貧道日常自修之法。但有空暇,面物自修,久而久之,便有大成。”

  王源呵呵而笑道:“佩服,佩服,難怪剛才叫了道長數聲,道長都充耳不聞,原來對著柳樹也能入定了,果然道法高深。”

  “無量天尊。”明珠子口宣道號,面相莊嚴,果然是仙風道骨模樣。

  “趙坊正有事先回了,著我告知道長一聲。”王源微笑道。

  明珠子這才發現趙坊正消失不見了,也不以為意,拂塵輕搖道:“那也罷了,反正貧道是來和王居士說話的,他只是引見之人,倒也不用陪著了。”

  王源呵呵一笑,伸手道:“請亭上說話,備了些香茗素點招待仙長。請。”

  “居士請。”

  “請。”

  兩人客客氣氣的相互禮讓一番,終於王源當先舉步,明珠子緩步跟上,一前一後上了後園的小亭中。

  落座之後,沏茶招呼,忙碌了一番後,王源拱手呵呵笑道:“久聞道長大名,今日終於能相見談說,王某甚是高興。鄙人請趙坊正邀請仙長前來時,不知趙坊正可曾明言請仙長到此所為何事了麼?”

  明珠子微微一笑,手扶拂塵道:“無量壽佛。世人心不足,富貴且延年。趙坊正自然是說了王居士請貧道來的用意。貧道本是不願來的,畢竟仙修之法要示人也是講究緣分的。來之前貧道占了一卦,確定王居士乃與仙法有緣之人,貧道這才答應了趙居士的請求。須知長安城中豪奢富戶想要此法者多如牛毛,只可惜大多數人于仙修之法無緣,那也毫無辦法。貧道只能說,恭喜王居士了。”

  王源心中冷笑不已,這妖道倒是有些口才,這幾句話倒是挺容易讓不知底細的人感恩戴德立刻上鉤的。只可惜,今日在自己面前,妖道再能言善辯也是無用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49

第260章 底細

  王源裝作欣喜殷勤的模樣,和這明珠子道長聊了個熱火朝天。這明珠子倒也並非完全的胡扯八道,道家法門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舉手投足倒也是仙家風範。

  “王居士,你我交談頗有些投緣,貧道倒也不妨多說些我道家秘技。貧道不知你對我道家法門瞭解幾何?但貧道知道,一般人都以為我道門雙修之法便是那所謂‘采陰補陽’‘采抽鉛精’之術。但其實,這些法門均為下成之法,不足一曬。真正的上乘法門,豈是這些玩意兒能比的。”

  王源裝作好奇急迫的樣子道:“原聞道長指點詳細。”

  “王居士,貧道師從一派,所修乃‘乘交元真’之法,此法乃上乘雙修法門,不僅要求修習先天根基適合,更是需要有絕佳爐鼎相配。這便是貧道之前跟你所言的,一般人貧道不屑于教授他這個法門,便是因為即便教了他,他的先天根基不足,也是無法修成的。而王居士則不然,來之前貧道占卜一卦,一卦乃‘雷火豐’,乃為天雷地火,一觸即發,豐澤旺手,必以成事之意。貧道推斷,王居士身邊必有極佳爐鼎,只是未經道門潤澤,尚未成器。一旦成器,便是王居士修習上乘雙修法門的機會到了。”

  王源聽他滿嘴跑火車,就像瞎子算命一般含含糊糊煞有介事有些想笑,但聽他的話意之中,顯然是想要切入正題,把話往所謂爐鼎上引。

  “道長所言我不太懂,我怎麼沒覺得身邊有什麼絕佳爐鼎呢?我還正想就此事請教道長呢。”

  “你若能看得出,還要我們道門之人作甚?貧道說了,雙修鼎器需經道家潤澤調理方可成器,王居士要修習上乘秘法,這是第一步了。貧道既來之,自然要替居士解決這第一道難題。”

  王源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便要多多拜託道長了,但能辦成此事,王某必有重謝。”

  明珠子扶著山羊鬍子微微而笑道:“都是機緣,謝字免提。咱們也說了半天了,王居士先天根基是絕無問題,再教授修習法門之前,先要解決爐鼎之事,那麼貧道便直言了。”

  王源道:“但不知道長所言的絕佳爐鼎何在,又如何能潤澤調理成器。您看著亭上亭下我的奴婢之中,誰才是絕佳爐鼎呢?”

  明珠子掃了一眼站在亭子周圍的四五名婢女,搖頭道:“王居士,這些女子雖然也可為修煉之用,但可都不是佳器,修習下乘之法是可以勉強用一用的,但上乘之法是絕對不成的。”

  王源想了想道:“那如何是好?”

  明珠子微笑道:“适才貧道已經看到了絕佳爐鼎,王居士還收著作甚?”

  王源愣了愣道:“道長看到誰了?”

  明珠子道:“那邊荷花池邊的兩名女子是居士何人?”

  王源忙擺手道:“不成不成,那兩位一位是我的表姐,一位是我的夫人,豈能拿來修煉?”

  明珠子沉下臉來道:“說了半天,王居士還是不懂我這上乘仙修之法,你當是采陰補陽之術麼?此乃雙修之法,雙方均獲莫大裨益。男子延年益壽,女子也可韶華永駐,有何不可?”

  王源恍然道:“哦,原來如此。”

  明珠子嘿然道:“王居士真是好機緣,貧道看了,那兩女均為絕佳爐鼎,常人有一個便已經是仙緣了,居士身邊居然有兩位,當真是極為難得,足見居士福澤深厚。有此二爐鼎,便可有雙倍功效,一旦修習,進益飛速,羨煞旁人,恭喜恭喜了。”

  王源心中已經罵翻了天,臉上卻是驚喜模樣道:“既如此,道長快些施法調理,我去叫她們來便是。”

  “此處豈可調理,此為秘法之門,調理時兇險萬分,不僅耗費貧道真元,還需佐以金丹仙水。那趙居士沒和你說麼?調理爐鼎需在我道觀八卦房中進行,三天三夜方可。這樣吧,王居士準備車馬,送此二女去我道觀之後,貧道即刻為之調理,爭取早日讓王居士進入仙法修煉之道。”

  明珠子有些喘息,邊說邊看著王源的臉色,生恐被王源看出什麼端倪來,但又要裝出一種若無其事道貌岸然的樣子來,很是辛苦的很。

  王源頭搖的像撥浪鼓道:“不成不成,這可不成。”

  明珠子道:“怎麼?王居士不願學仙修之法了麼?”

  王源道:“當然要學,可我覺得明道長似乎有些草率,剛才你還說絕佳爐鼎難得,我身邊這兩個若是被你調理壞了,那可怎麼辦?”

  明珠子怫然道:“這是什麼話,不相信貧道的手段麼?”

  王源微笑道:“我聽那趙坊正說,你也有失手的時候,所以我心裡有些打鼓。絕佳爐鼎乃無價之寶,若是被你調理壞了,我找誰去?”

  明珠子怒道:“你這居士好沒道理,貧道道法高深,豈是你能知曉的?你不願修習便罷,貧道也不和無緣之人多言,貧道告辭了。”

  明珠子作勢起身要走,王源在身後笑道:“道長說你道法高深,我卻也沒有親見。道長如何證明自己道法高深?”

  明珠子怒道:“貧道師從史天師,你去打聽打聽,京城中的史天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貧道乃是他的得意弟子,隨天師修道十載。你便是不信我,也該信我師史天師之名才是。”

  王源皺眉道:“抱歉,道長所言的這位史天師是誰?我也還是沒聽說過。”

  明珠子氣的拂塵亂抖,斥道:“天師你都不知?未免孤陋寡聞了些。吾師上敬下忠,道號長生子。京中大戶豪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吾師乃是他們的座上之賓,那是請也請不到的人物。多少人欲聽吾師教誨而不得。各大公候伯爵府中我師都是常客,來去自如。當今刑部尚書楊慎矜和我師是至交,你這等小門小戶之人那是想見也見不到他一面的。”

  王源聽到楊慎矜的名字,本來微笑的面孔忽的一僵,皺眉道:“你說,尊師和楊慎矜是至交?”

  “是啊。這回知道天師的本事了吧。楊慎矜和我師一見如故,還特意命人在京城替我師造了道觀,以我師道號為名,便是西城長生觀。”明珠子得意的道。

  王源微微點頭道:“原來尊師如此大大的有名,看來我倒是小看你的本事了。但不知楊尚書和尊師結交所為何事,是否也是習修仙法益壽延年呢?”

  明珠子張口欲答,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搖頭道:“吾師之事貧道不敢多言,王居士,你不信我的本事,也該明白吾師的神通。有吾師坐鎮,還能毀了你的爐鼎不成?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王源道:“你是說,尊師也會幫忙麼?”

  “那還用說?如此絕佳爐鼎,吾師豈會不出手?”

  王源臉上露出笑意來道:“你早說啊,早說史天師會幫忙,我不就放心了麼?罷了罷了,我立刻準備馬車送她們去長生觀。事成之後謝禮三百貫如何?”

  明珠子忍住心中的激動,口喧道號:“無量天尊。”

  當下王源命人叫公孫蘭和李欣兒過來見禮,明珠子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他看出來了,其中一名女子雖然年紀稍大,但還是處子之身,這更是讓他興奮不已。拿這個女子獻給師傅品嘗,師傅定然大為高興,自己在眾多師兄弟之中便可出頭了,也省的天天出來找機會招搖撞騙的擔風險,讓那些傢伙們坐享其成。

  公孫蘭和李欣兒始終面帶冷笑,她們越是冷面便越是讓明珠子興奮。

  準備妥當了馬車之後,公孫蘭和李欣兒上了馬車,王源鑽進車內說了幾句話。明珠子裝作若無其事的上了馬車,當先馳去。回頭見公孫蘭和李欣兒的馬車緊跟而來,明珠子快活的手舞足蹈。

  夕陽中暮鼓轟鳴,兩架馬車一前一後往永平坊長生觀疾馳而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49

第261章 道觀

  永平坊在永安坊之西,兩坊之間隔著一百多米寬的永安渠。雖只一渠相隔,繁華程度卻相差甚遠。長安城就是這麼個怪地方,越是偏東偏北靠近三大內宮,便越是繁華。

  永平坊中住的也大多是平民百姓,房舍街道也都大多為低矮的土坯房舍,甚少有高門大戶落戶於此,所以也沒多少高屋大宇,灰濛濛的一片房舍,看上去平平無奇。

  但就是在這灰濛濛的一片低矮房舍之間,卻突兀的建了一座嶄新的道觀。三進院落,錯落有致,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靈宮、三清、三皇三座殿宇俱有。清晨黃昏,香煙彌漫,倒也有些仙家洞府的味道。

  這座道觀便是長生觀,是當今刑部尚書禦史中丞楊慎矜暗中資助建成。正如明珠子所言,楊慎矜和京城史天師交往深厚,那史天師史敬忠本是游方道人,來到京城後不知因何機緣結識了楊慎矜。信奉道教的楊慎矜也不知為何與之一見投緣。

  起初史敬忠名聲不響,但有了楊慎矜這個靠山,出入之際跟著楊慎矜也在京城貴圈中混了個眼熟。久而久之,史敬忠憑著些手段也得到了上流貴族們的認可,在京城中也弄出了些名聲來,竟然被尊為史天師。

  有了這長生觀之後,史敬忠才算是正式子啊京城有了根基,更是開枝散葉授徒傳道,將個長生觀倒也弄得有些熱鬧紅火。但誰也不知道,這位史天師的看家本事其實是秘制一些藥物,滿足京城貴胄大戶們的要求。史敬忠又弄出一套會陰陽和合之術,雙修延年之法的秘術來,從此後便開始暗中做些勾當,逐漸將這長生觀變成了一座淫窩。

  有什麼樣的師傅,便教出什麼樣的弟子。史敬忠手下收了十九名弟子,個個都成了神棍,不但騙了許多人家送來妻女奴婢供他們發洩,還從中斂取巨額的錢財。很多女子直到被送進道觀之中,方知道進了虎狼之窩,但已經悔之晚矣。絕大多數人選擇了沉默,女子們在道觀中遭受非人的折磨之後被送回家中,也從不敢提及那些不堪的遭遇。

  史敬忠和他手下的弟子們更是準備了一套完善的說辭,譬如女子們身上的傷痕,被說成是祛除爐鼎身上的陰邪做的法事。若有女子敢於揭露道觀中的秘密,也被史敬忠冠以爐鼎不純,邪魔上身等等半通不通的說辭。因為有著楊慎矜為靠山,再加上這種事也不能張揚,不少人家即便知道吃了虧,也只能三緘其口。

  史敬忠倒也明白什麼人可以欺騙招惹,什麼人不可以招惹的道理。高官厚祿之家他是絕不會去招惹的,在這些人眼中,史敬忠便是一位清修得道的天師,深受這些人的尊崇。暗中的這些邪惡勾當,甚至連楊慎矜也不知道。

  史敬忠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手下的徒弟們倒也辛勤,隔三岔五便有新鮮貨色上供,弄得史敬忠的胃口都高了不少。現如今,若非絕色女子史敬忠都不愛沾手了。

  ……

  天色漸黑,坊門關閉之前,兩輛馬車疾馳入永平坊,沿著街道直奔西北角長生觀而去。街上的坊丁似乎對趕著飛馳的道士並不覺得詫異,反而招手打招呼,熟絡之極。

  光線暗淡,樹木森森掩映下的山門就像一隻張開的黑乎乎的嘴巴,石柱上方的橫木上,一塊巨大的匾額橫亙其上,上寫著長生觀三個字。門前一道石屏風橫亙在側,刻著太極圖案,旁邊刻著幾個大字: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馬車抵達山門之外,明珠子從第一輛馬車中探出頭來,朝著山門叫道:“打開側門。”

  片刻後,石柱之側的一道側門吱呀呀被打開,兩名小道士匆匆跑出來,隨著馬往側門裡走,不時探頭探腦的朝後面的馬車內張望。

  “瞧什麼瞧?混帳東西。”明珠子喝道。

  “師兄,這回什麼貨色?可有師弟們的份兒?”一名尖嘴猴腮的小道士嬉皮笑臉的低聲道。

  明珠子手中拂塵打在那小道士的道冠上罵道:“多嘴。想死麼?師尊在觀裡麼?”

  小道士揉著頭頂道:“那還用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得了那婢子,師尊視為掌上明珠,自己在房裡享受呢。大師兄探頭去瞧一瞧都被師尊罵的狗血淋頭攆出來了。大師兄氣的要命呢。”

  明珠子啐了一口道:“師尊的人也敢覬覦,大師兄膽子太肥了。莫說了,快關了山門,看住馬車不要聲張,我去請師尊出來。”

  說話間,兩輛馬車都已經進了側門,兩名小道士一邊緊緊關上側門,一邊賊眉鼠眼的往第二輛馬車中低垂的車簾內瞅,但馬車內毫無聲息,也看不到什麼名堂。

  明珠子下了車,吩咐小道士守著馬車不准亂動,自己小跑著往正殿後方史天師的精舍。香煙繚繞的後殿精舍之中,史敬忠的屋子裡傳來嬉笑之聲,明珠子透著門簾往內房中瞧,但見師尊史敬忠正敞著道袍躺在軟榻上,旁邊依偎著一名女子,在史敬忠的大腿邊水蛇般的扭動。史敬忠一邊嘿嘿的笑,一隻手隱沒在女子的衣服裡不斷的動作,惹得那女子一邊扭動一邊咯咯咯的笑。

  明珠子咽了口吐沫,終於伸手輕輕叩打房門。

  “誰?不是叫你們不要來打攪為師麼?滾開。”史敬忠皺眉怒道。

  “師尊,明珠子有要事稟報。”

  “屁的要事,明日再說。”史敬忠叫道。

  “師尊,徒兒新得了兩個爐鼎,品相俱佳,想要孝敬師尊呢。”

  “啊?”史敬忠一骨碌站起身來,身邊的女子扯著他的道袍不放,史敬忠俯身安慰幾句,那女子才不情願的鬆了手。

  房門打開,史敬忠扣著道袍的紐扣出現在門口,明珠子忙向他見禮。

  “當真是佳品?”史敬忠問。

  “豈止是佳品,簡直是絕色。其中一人還是處子呢。”明珠子輕聲道。

  “當真?”史敬忠驚訝問道:“人在何處?”

  “在殿前馬車中呢,徒弟沒敢讓她們露面,讓十八和十九看著呢。徒兒擔心一旦露面,大師兄二師兄定然要發了瘋,所以先來稟報師尊。”

  “不錯,明珠子,你很不錯。為師這麼多徒兒之中,你最有孝心。帶為師去瞧瞧,若真是絕品,被那幫不成器的東西瞧見,豈非糟蹋了。”史敬忠迅速穿好衣服,戴上道冠踏出門來,回身將精舍門上了鎖。明珠子驚鴻一瞥,看到了屋子裡那女子的半幅渾圓的胸口,不覺舔了舔舌頭。

  “走吧。”史敬忠看到明珠子的鬼祟模樣,皺眉喝道。

  明珠子忙躬身道:“師尊請。”

  兩人一前一後往前殿處行來,行到前殿不遠處,便聽到殿前人聲鴰噪,有人嘻嘻哈哈的亂叫。明珠子跺腳道:“了不得,大師兄他們已經發現了。”

  史敬忠怒喝道:“這幾個混帳東西。”

  史敬忠加快腳步,明珠子跟在後面小跑,師徒二人風風火火的沖到殿前,站在階下往下一看,但見那馬車旁邊已經圍了十幾個道士。其中兩人正撩著馬車簾子往裡瞧。周圍的小道士們醜態百出的在旁邊探頭探腦。

  “住手。你們眼裡還有為師麼?”史敬忠喝道。

  眾道士嚇了一跳,忙退到一旁,馬車邊的兩名道士也住了手,不過一臉的不情願。高個子的那個嘟囔道:“瞧瞧罷了,這也不成?師尊越發的小氣了,又不是你房裡的那一個。”

  “就是,房裡那個師尊一人獨佔,三師弟弄進來的我們還不能快活快活麼?”旁邊的矮個子嘟囔道。

  “馬全,張成,你兩個嘀咕什麼?還不閃一邊去,這是我孝敬師尊的兩個絕佳爐鼎,你們一上手,還不汙了麼?”明珠子揮著袖子道。

  “三師弟,拍了師尊馬屁,連長幼都不分了麼?都敢直呼我和大師兄的名字了,好厲害。”瘦道士叉腰揶揄道。

  明珠子正欲反唇相譏,史敬忠皺眉大喝道:“都給我住口,否則為師一人打你們五十藤條,關後院柴房一個月思過。越發的不成體統了,還有沒有將為師放在眼裡?”

  眾人趕忙垂頭不語,這樣的懲罰可不想領教,五十藤條皮開肉綻倒也罷了,一個月關在後院粗茶淡飯倒也罷了,但這一個月要錯過多少好事,少了多少歡樂,誰能受得了。

  見眾弟子噤若寒蟬,史敬忠心中稍稍滿意,緩步下了臺階,來到馬車旁邊,用兩根指頭夾起車簾的一角往裡瞧。天色黑暗,車廂裡邊黑咕隆咚的什麼也看不見。

  “拿燈籠來。”史敬忠道。

  一名小道士趕忙提了一隻燈籠過來,史敬忠接過燈籠,再一次挑起簾子一角,往裡邊看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49

第262章 殺戮

  眾道士屏息凝神看著他們的師尊驗貨,大家都知道,每個人都有機會分一杯羹的,雖非一人獨佔,但還是希望馬車裡是個好貨色,玩的也能舒心些。

  近來有些消息在城裡流傳,城裡不少人家對他們這幫道士都敬而遠之,導致弄進來的貨色品質都很一般。就像前幾天八師兄弄進來的那個婦人,年紀一大把了,而且肥膩的讓人噁心,讓眾兄弟都有些倒胃口。三師兄珍而重之的弄進來的人,還請了師尊前來,擺明瞭是極品,眾人自然極為期待。

  但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師尊舉著火把,撩著車簾呆呆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表情驚愕,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明珠子撫須微笑,心中暗自得意。顯然師尊是被震驚了,自己弄來的可是人間絕色,就算師尊見多識廣,怕是也沒享受過如此美貌的女子。這一眼見了,怕是錯不開眼珠子了。

  明珠子打算上前提醒師尊一聲,剛欲開口,忽然發現史敬忠的身子開始機械的後退。燈籠的火光照耀下,眾人都清楚的看到史敬忠額頭前方有一物閃閃發光。

  那是一柄劍!一柄抵在史敬忠額頭上的劍!劍尖已經刺破史敬忠的額頭數分,一行鮮血正緩緩的從史敬忠的額頭往下流淌。

  眾人看清了這一切,頓時炸了鍋一般,發出驚駭的喊叫聲。幾名道士反應快速,已經摸出了兵刃來。

  車簾掀開,一隻纖纖玉手握著劍柄緩緩出現在眾人的目光裡,那手纖美白皙,像一朵白蘭,單憑這只手,便知道這手的主人定是絕色。只是眼下眾道士沒心思去想那些,一個個緊張的看著車廂門口。

  身著白衣的公孫蘭慢慢的出現在眾人眼中,手中的劍隨著她緩緩的走下馬車而將史敬忠一步步的逼迫後退,直到她完全出現在眾人視野裡,史敬忠才感覺到額頭上的劍尖沒有了壓迫力,但他任就不敢擅動,只呆呆站在原地。

  眾道士鴉雀無聲的看著眼前這個仙子一般的人物,表情呆滯,口涎流出,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嘴臉醜惡之極。他們完全忘了,這女子手中拿著劍,正抵在自己的師傅的額頭上。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女居士千萬莫衝動。明珠子,這是怎麼回事,還不來和這位女居士解釋解釋?告訴她我們沒有惡意?”史敬忠叫道。

  明珠子醒悟過來,忙上前數步叫道:“女居士,你家王公子沒跟你說清楚這事兒麼?快放下兵刃,不要傷了我家師尊。”

  公孫蘭修眉輕挑,淡淡問道:“你便是史敬忠?”

  史敬忠忙道:“正是貧道,居士你……”

  話猶未了,只見公孫蘭手中的短劍猛地發出龍吟之聲,整個劍身彎曲抖動,也沒見公孫蘭有什麼大的動作,那劍身便啪的一聲打在史敬忠的側臉上。史敬忠只覺得頭腦中嗡然炸響,下一刻便身子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眾道士轟然炸鍋,有人叫道:“了不得了,這婦人害了師尊性命。”

  眾人一陣騷亂,有幾個膽小的扭身便要跑。

  “都給我站住,這女子害了師尊,咱們要拿了她給師尊報仇。”有人高聲喝道。眾人聞言止步,說話的正是大師兄馬全。

  馬全的話起了穩定人心的作用,畢竟面對的是一個女子,院子裡全是自己的師兄弟,那還怕什麼?

  “大師兄說的對,都去拿兵刃,拿了這婦人。”二師兄張成附和道。

  “對,拿了她,大夥兒讓她嘗嘗毒龍鑽的滋味。”有人陰陽怪氣地叫道。

  眾人心領神會的轟然大笑,毒龍鑽正是這幫邪道折磨女子的一種手段,一想到能拿下這絕色女子,在她身上用上毒龍鑽這一招,眾人頓時熱血上湧幹勁十足。

  一名小道士仗著站在馬車的另一側,也在那女子的背後的地利,悄悄咪咪的摸近馬車,手中攥著一根棍棒,打算摸到馬車一側驟然暴起給那女子兜頭一棒。眾道士看在眼裡,忙有人在前方打掩護,故意做出進攻的架勢吸引那女子的注意力,給後方偷襲的小道士創造機會。

  明珠子本也加入吸引注意力的行列之中,但忽然間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正要提醒那摸近的小道士車廂裡還有一個人。但話還沒出口,便聽“啊呀”一聲慘叫,眾人循聲看去,但見摸到馬車另一側的小道士正騰空飛起,直愣愣的飛出丈許之地,頭朝下栽在青石地板上。

  每個人的耳朵裡都清晰的聽到了“喀拉”一聲脆響,那是頭頸折斷的聲音。

  直到這時,明珠子的喊叫聲才出口:“車廂內還有一人。”

  “操你大娘的,怎麼不早說。”馬全大罵連聲。

  馬車四壁轟然爆裂,手持長劍的李欣兒出現在眾人面前,手持長劍,威風凜凜。

  “欣兒,你出來就出來,幹嘛弄塌了馬車?這馬車可是咱家的,二郎知道了要心疼了。”公孫蘭皺眉道。

  “這不顯得很有氣勢麼?震懾一下這些賊道也好,二郎不會怪我的。”李欣兒道。

  兩人若無其事的對答惹怒了馬全等人。馬全怒道:“兩個正好,還怕大夥兒不夠分,搶的打架呢。都給我上,拿下她們。”

  眾道士取來兵刃在手,一個個奮起神威沖了上去,瞬間將兩女圍在當中。

  “十二娘,二郎說了,除了史敬忠,其餘的人一律不留。”公孫蘭靜靜道。

  李欣兒道:“甚好,今日可大開殺戒了,好久沒殺人了。”

  公孫蘭無語白了李欣兒一眼,但見李欣兒已經不管不顧斜刺裡沖出去。兩名道士迎面揮刀砍到,李欣兒身子扭動避過砍來的兵刃,身子掠過他們的身邊。就聽擦擦兩聲輕響,人掠過,頭落地。兩顆圓球咕嚕嚕滾落於地,兩具無頭屍體的頸項中鮮血狂噴,直立半晌,方撲倒在地。

  左近的三名道士嚇得發出驚駭的大喊,須知被梟首的兩人可是武功最好的二師兄和六師兄,只見面一招便被梟首,這還打個毛啊。三名小道第一反應便是趕緊逃命,於是掉頭便往山門處逃去。

  幸運的是,那女子竟然沒追過來,反倒朝別人殺了過去。三名小道士忙卸下鐵栓,拿掉鎖門的鐵鍊,用吃奶的氣力將山門推開了一條縫。但猛然間只覺火光耀眼,是山門外透進來的火把的光。

  “外邊有人,好像是官兵,有馬叫聲。”一名小道驚駭叫道。

  “躲開,我瞧瞧。”另一名小道擠開門縫邊的那人,伸著脖子望外瞧。

  “轟隆!”一聲巨響,山門轟然而開,三名小道士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面前火把的映照下,眼前高高低低的站著的十余人人影。當先一人只有一隻胳膊,唯一的一隻手握著一柄大砍刀懸在空中,全身黑漆漆的,只有牙齒和眼珠子是白的,兇神惡煞一般。

  “公子,這幾個怎麼弄?”黑鐵塔問道。

  “殺了。”一人低低的回答。

  三名道士肝膽欲裂,回身便跑。王大黑手中砍刀呼呼砍下,刺啦一聲,將一名小道整個背部砍成兩截,上身落地後,下身還跑了幾步才倒地。

  旁邊兩名小道也沒逃了性命,兩個大漢幾步趕上去,揪著他們的道髻往後一拉,露出白生生的脖子,擦擦兩刀割斷喉嚨丟在地上。兩人痛苦的捂著喉嚨掙扎,在最後的餘光裡,他們看見山門轟隆被重新關閉,七八雙大腳踩著他們喉嚨裡流出的鮮血,在眼前留下大大的血色腳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50

第263章 一炬

  道觀中的屠殺已經開始,公孫蘭和李欣兒身如鬼魅,追殺著四散奔逃的道士們。王源帶著王大黑張五郎等人進入道觀中,也立刻加入屠殺的行列之中。

  明珠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巧舌如簧弄進道觀的不是兩個供自己淫樂的女子,而是兩個地獄殺神。他第一時間往後殿奔逃,耳聽得四面八方師兄弟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三魂嚇掉了兩魂半,只一個勁的往後院跑,希望能從後門逃得性命。

  在踏入後園的垂門之後,在森森樹影之中發足狂奔,眼看後園的小門已經可以看到輪廓了,而身後又無人追來。明珠子長舒了一口氣,慶倖自己終於能逃出生天。然而一團黑影從天而降,落在他和近在咫尺的後門之間,一柄長劍在眼前閃著微微的寒光。

  “老子跟你拼了。”肝膽欲裂的明珠子低吼著撲上。

  “噗”的一聲輕響,明珠子的喉頭一片冰涼,緊接著劇痛襲來,雙手扼住喉嚨,從指縫中激湧出鮮血來。

  “奸邪之徒,還想逃命。”

  明珠子依舊能聽到那黑影發出的聲音,下一刻他的身子“噗通”倒地,魂飛魄散,命喪黃泉。

  不過盞茶時間,道觀中的數十名道士被屠戮乾淨,四下裡鮮血滿地,屍體橫七豎八散落於各處。王源命人即刻在道觀之中展開搜查,不久後,七八名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女子在後殿被發現。更在殿后精舍和幾間庫房之中查出大量煉丹藥物以及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器具。接著又有人在史敬忠房中的床底下抓到一名擦脂抹粉的女子。

  院子裡,王源舉著火把查看著地上堆放的一些奇形怪狀的物事,皺眉問道:“這些是什麼鬼玩意?”

  眾人盡皆不識,均搖頭表示不知道。王源一屁股坐在一張怪模怪樣的椅子上,手無意在扶手上的凸起處一搭,猛然間屁股下方的椅墊劇烈震動起來,連帶的王源整個身子也起伏不定,頗有規律。

  王源嚇得一躍而起,呆呆的看著那椅子道:“邪門。”眾人也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王大黑舉起砍刀如臨大敵,欲將這椅子一刀砍斷,王源連忙制止。

  正殺人歸來的公孫蘭和李欣兒並肩趕到,公孫蘭一眼看到那震動不休的椅子,眉頭頓時皺起別過頭去。

  王源兀自和身邊的人探討這椅子是何物,李欣兒見公孫蘭面色不善,忙上前湊在王源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王源聽後先是愕然,繼而大笑不已。

  原來這椅子便是傳說中的合歡椅,自己剛才觸動了扶手上的機簧,所以椅子開始震動起來。這正是淫道們用來尋歡作樂的道具。

  王源興趣大增,又要查勘其他的物事,公孫蘭冷聲道:“還不趕緊辦正事,殺了這許多人命,一會兒便驚動了坊丁和武侯,你卻在這里弄這些玩意兒。”

  王源忙住了手,命張五郎帶人將一些財物和這些奇怪玩意兒搬上馬車,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自己要帶回家好好研究一番。公孫蘭和李欣兒狠狠瞪著他,王源一概裝作不知。

  幾名衣不蔽體的女子在一旁瑟瑟發抖,王源逐一詢問之下,方知道她們正是自家主人送進道觀之中煉器的,都被折磨了兩三天了。當下囑咐她們一會出門後趕緊回家,這道觀是個邪觀,道士們都是騙人的邪道,那些女子迷迷糊糊的也不懂,但見滿地的屍首鮮血早已嚇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會點頭答應了。

  待問到那史敬忠房中找到的妖豔女子的時候,那女子說話支支吾吾的甚是奇怪,王源長了個心眼,決定將她帶回去細細的詢問,弄清楚她的身份。顯然她並非和其他女子一樣是送進來被淩辱的,看起來倒像是史敬忠的私寵。一名道士養著個私寵在房裡,倒是件奇怪的事情。

  “將所有的屍首堆起來,一把火燒了這邪觀。”王源下令道。

  張五郎帶著人將迅速將所有的屍首拖進前殿內,將座椅板凳等物堆積起來,撒上道觀內找到的香油,前院後院側院點起七八處火頭來。將昏迷不醒的史敬忠和他的房子裡搜到的那妖豔女子一併捆綁結實塞進馬車裡。

  眼看著道觀內火光四起,周圍已經有人聲躁動,必是驚動了街道上的武侯和周圍的百姓了。當下眾人收了兵刃,脫了沾血的外衣丟入火中燒掉,出了道觀後,分為數隊分散從巷陌中避開趕來的坊丁們趕往南坊門處。

  大半夜的坊中出事,百姓們最多在窗戶裡邊聽聽動靜,誰願意出來湊熱鬧,誰也不願惹上麻煩,這也正是王源他們最希望看到的。幾波人有驚無險的到了南坊門處聚集,因為西北角道觀大火,坊丁們大多趕去協助救火維持,南坊門處只有一人留守。王源不費吹灰之力,將這名坊丁打暈過去,開了坊門,帶著眾人悄無聲息的出了永平坊。

  雖然夜禁,但王源侍御史翰林院學士的身份可不受夜禁所拘泥,在回家的途中倒也遭受了兩波盤查,但無傷大雅,也無人去懷疑王源一行和遙遠西城的一場大火有關。

  王家後宅中,王源即刻著手審問,先審的是那名妖豔女子,因為王源對她的身份很感興趣,難道道士也能娶妻不成?

  那女子被帶到堂屋內,王源命人給她鬆了綁,那女子立刻磕頭如搗蒜,在見識了道觀中的血流成河之後,女子顯然怕的要死。

  “适才在道觀中問你的話,你支支吾吾的掩飾不說,我本可以一刀直接砍了你,但卻不希望錯殺了無辜。現在你需老老實實的交代你是什麼人,和長生觀中的妖道們是什麼關係。你也知道那些妖道幹的勾當,我懷疑你是他們的同夥,現在給你機會交代,若有一句隱瞞的話,便和那些邪道一樣的下場。”王源沉聲喝道。

  “饒命啊,奴跟那些道士可不是一夥的,奴只是伺候史天師的苦命人,他們那些道士幹了些什麼事情,奴可一概不知啊。”女子驚慌叫道。

  王源皺眉道:“你既非他們一夥的,怎地甘心伺候史敬忠?瞧你的樣子便知不是被邪道們騙進來的,還不老實交代。”

  女子支支吾吾了幾聲,一旁的李欣兒伸手抓住桌上的長劍抽出半截來不賴煩道:“問她作甚,一劍砍了算了。”

  女子嚇得尖聲叫道:“莫殺我,我說,我說便是。奴本是……本是楊老爺府中的婢子,可不認識這夥道人。只是史敬忠這……賊道出入府中,早早便看上了奴。幾日前賊道替楊老爺辦了件事情,楊老爺一高興便順了賊道的意思,將奴送給了賊道人,讓奴好生伺候於他。奴心裡卻是不願伺候這老牛鼻子的,這老東西變態的緊,奴便是伺候豬狗也不願伺候他,奴可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你說的楊老爺是誰?”

  “還能是誰?當今刑部尚書楊慎矜楊老爺啊,奴原來就是楊老爺身邊的婢子,被送給了史敬忠這老雜毛……”

  王源微微點頭,這是自己第二次聽到楊慎矜的名字和史敬忠連在一起了。今日午後,那明珠子便為了說服自己拿出了楊慎矜和史敬忠交往深厚的話來說。現在這女子的話,更是進一步證明了楊慎矜和史敬忠之間確實交往密切。竟然還送了婢女給史敬忠,這關係怕是已經到了一定的地步了。而自己之所以大費周章,正是要挖掘這其中的關係。

  王源內心總隱隱覺得,史敬忠和楊慎矜的關係之中大有文章可做。

  “瞧你也有幾分姿色,必是楊慎矜寵愛的婢子了,楊慎矜怎捨得送你給史敬忠?史敬忠替楊慎矜做了什麼?或者說,楊慎矜因何對史敬忠這麼照顧?聽說那道觀也是楊慎矜出錢造的是麼?”

  王源一股腦的發問,那女子張著嘴巴半晌道:“這位郎君,你問的這些話我可一句答不出來,可不是奴要隱瞞不說,奴只是個婢子,怎知他們之間的事情?楊老爺要送我給那牛鼻子,我有什麼辦法?只聽說是做了什麼事情,楊老爺要感謝牛鼻子,具體什麼事情我可不知道。在楊老爺府裡,隨便打聽內宅的事情是要被活活打死的,奴可是懂規矩的婢子,可不敢胡亂打聽。”

  王源微微點頭,這倒也確實是實情,這些奴婢們的所知肯定是有限的,自己也是心急了才問了這些話出來,但其實這些根本就問錯了人。

  “你下去吧,自己好生的想想,可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沒說,若是想到什麼要說的話,隨時告訴我們。”

  “放了奴吧,奴什麼都說了,奴是可憐人。”女子哀求道。

  李欣兒斥道:“該放你自然放你,再囉嗦可不客氣。”

  女子嚇得趕忙閉嘴,王源命人將她帶下去找地方關押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50

第264章 審問

  五花大綁的史敬忠被押了進來,他倒是沒受什麼驚嚇,道觀中的小道士們被殺的血流成河的時候,他正處於昏迷之中。甚至連道觀被燒的那一幕也沒有見到,只是在回程的馬車上被顛簸醒來。

  塞口的布條剛剛被取出,史敬忠便怒聲大罵道:“你們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敢犯我仙家道觀。你們對本天師不敬,便是對我道家神明不敬,還不速速放了本天師,可恕你們無知之過。”

  王源呵呵而笑道:“史天師,失敬失敬了。”

  史敬忠冷聲道:“你是何人?”

  王源道:“抱歉,忘了自我介紹了。我進你那長生觀的時候,天師正爬在地上昏迷著,定然是不認識在下了。敝人姓王名源。”

  “王源?”史天師皺了眉頭道:“恕本天師沒聽過你的名字,想必你也不是京中的什麼人物。京城權貴豪強之家,本天師都知道名姓,卻不知道你是那一路人物。”

  王源微笑道:“王某當然不能和天師結交的權貴相比,王某只是籍籍無名之輩罷了。”

  史天師喝道:“閒話休扯,你綁了我來此作甚?我長生觀的徒兒們怎樣了?快放了本天師,否則你必受天劫。”

  王源笑道:“天師啊,聽說你精通占撲算卦,你何不占一卦,算一算你的那些寶貝徒弟是凶是吉呢?也可算一算你自己的凶吉,豈不省的問我。”

  史敬忠聽出王源話語中的調侃之意,怒道:“王源,你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連本天師也敢得罪,你的苦頭可要大了。”

  王源哈哈笑道:“看來天師是沒本事算出自己和你那些愛徒的吉凶了,這方面你還不如我,我掐指一算便知道你愛徒們都已經登西天極樂去了。不對,你們是道士,應該說都駕鶴西去了。”

  史敬忠一驚,呆呆道:“你的意思是?”

  王源冷笑道:“我的卦一向很靈,我還算出了你的長生觀遭受了烈火之災,而且我還知道史天師你也即將有血光之災。史天師,我的卦算的很准的,你可以等著應驗。”

  史敬忠怒道:“你是說,你殺了我的徒兒們,燒了我的長生觀?”

  王源冷笑道:“算你還不傻,接下來我還要割了你的狗頭。你不是天師麼?你算不出今晚你將有血光之災麼?”

  史敬忠嚇得臉色發白,顫聲道:“王居士,貧道和你並不認識,似乎也無瓜葛,不知何處得罪了居士,惹得居士對我等方外人如此痛下毒手。”

  王源歎了口氣搖頭道:“史天師,到現在你還要偽裝,那便沒意思了。你當然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過不去,妖魔邪道禍亂人間,我當然要除之而後快。你和你的那些愛徒幹的那些勾當,瞞得住別人卻瞞不住我。我的一個朋友便是被你的那些愛徒活活折磨死的,所以今晚我便殺光你道觀中的所有人,火燒了你的賊窟為她報仇。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史敬忠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半晌道:“原來你都知道了,那貧道也沒什麼好說了,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貧道確實縱容手下的徒兒幹了些壞事,貧道也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貧道認命了。”

  王源倒沒料到這史敬忠如此的爽快,本來還打算用些刑罰逼其承認,卻料到如此的容易。

  “史天師,你想一死了之,那是做春秋大夢了。我當然不會饒了你的性命,但卻不是一刀砍了你讓你痛快。鑒於你們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會讓你死的很慘,慢慢的折磨你,看著你百般痛苦的死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也才能替那些被你們折磨死去的女子們報仇。”

  史敬忠嚇了一跳道:“既然都是死,怎麼死也是死,貧道倒也不計較了。”

  王源冷笑道:“你怕是不知道我說的意思,我說一個你可能的死法讓你聽聽,嗯,我在你肚子上割開一個口子,替你止住血讓你活著,然後拖到牲口棚邊,你知道哪兒的蚊蠅很多,它們最喜歡吮吸傷口處的血了,想必必會爬上一大堆的蚊蠅在傷口裡。然後,它們會在你的傷口裡吸血下籽兒,然後就在你的傷口上孵化。你一定見過肉裡生的蛆蟲吧,現在天氣這麼熱,我擔保不出十天,你的傷口裡便爬滿了蛆蟲。然後這些蛆蟲會慢慢的吞噬你的皮肉,它們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你人還活著,但是你滿肚子裡全是蛆蟲,它們在你的臉上身上嘴巴裡眼睛裡爬來爬去,直到……你被它們活活的生吃致死。”

  史敬忠臉色慘白,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喉嚨裡有些東西往外要噴出來,忍不住幹嘔起來。

  “二郎,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噁心死了。”李欣兒捂著嘴巴飛也似的逃出門外。

  公孫蘭也從王源的身邊走過,瞪了他一眼道:“你真是變態。”

  王源苦笑道:“你們這是何必?明知道……”

  “你自己一個人審吧,我休息了,不想聽你說這些。”公孫蘭打斷王源的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源無語,這師徒二人殺起人來開腸破肚眼睛都不眨一下,自己不過是說說而已,倒怪自己變態了。回頭見史敬忠兀自幹嘔不止,王源氣不打一處來,湊在他耳朵邊說話。

  “你不喜歡這種死法我也可以換一種讓你消受。有一種死法你肯定喜歡。那就是,燒上一壺滾燙的開水,我命人往你身上倒。一人倒水,一人澆水一人用鐵刷子替你洗澡。刷啊刷,刷啊刷,一壺開水澆下去,鐵刷子會把澆水的那片燙熟的皮肉全部給刮擦下來,這樣你便可看到你的骨頭長得什麼樣了。一天只澆你一壺開水,先是雙腿,然後是雙手,在慢慢的往上,臀腰胸背,最後才是你的臉。這樣你可以撐十幾天都不會死,等到你終於撐不住的時候,你可以看到自己手腳的骨頭,胸口的肋骨,總而言之,你最後會變成一個骷髏人。好不好玩,人剛死就成骷髏了,你說是不是很好玩?”

  “啊!”史敬忠幾乎要發瘋了,抱頭大叫,身子蜷縮在地上,離王源遠遠的,如避鬼魅。

  “不要說了,求你不要說了。”

  王源自己也噁心的要命,啐了他一口道:“天師也怕這些?你不是驅鬼降魔,占撲算卦無一不能麼?要不你變個小蟲兒飛走,或者召些鬼神來救你。”

  史敬忠抱頭叫道:“殺人不過頭點地,為何要這般折磨人?”

  王源道:“因為你的態度不端正,你倒像是個義士一般慷慨赴死,我殺了你也不解氣,所以我便要折磨你。”

  “……你可真是變態。”史敬忠道。

  “掌嘴。”王源怒了,被公孫蘭罵倒也罷了,眼前這個狗道士也這麼罵自己,簡直不能忍。

  “你不想受折磨也好辦,我有幾句話要問你,你需如實回答,我只要滿意了,不但不折磨你,搞不好你還有一線生機。”

  史敬忠抬起頭來道:“此言當真?”

  王源道:“當然是真的,只要你如實的回答我,不能有一句假話。”

  史敬忠恢復平靜道:“你問吧,但我知曉,必如實告知。”

  王源點頭道:“好,這個態度我喜歡,我的問題很簡單,你和楊慎矜之間到底是怎麼認識的,聽說你們兩人關係深厚,他還替你建了道觀,他看上你哪一點了?對了,你道觀裡有個女子說,最近你替楊慎矜辦了一件事兒,楊慎矜為了感謝將她送給了你,你最近替楊慎矜做了什麼事兒?我想要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

  史敬忠臉上變色,呆呆看著王源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關心這些事?你打探楊尚書的事情是何用意?”

  王源冷聲喝道:“史敬忠,是我在問你話,而不是你在問我。你心裡清楚我問這些話的意思,不要裝糊塗蒙混過關。答是不答,你自己決定,我可懶得跟你費口舌了。”

  史敬忠皺眉半晌,終於道:“罷了,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就怕你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你敢惹楊尚書,怕是你死的比我還要慘。”

  王源冷笑道:“那是我的事,卻和你無干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50

第265章 往昔

  “貧道少時貧困,父母雙亡。流落至臨汝郡安身,十六歲那年上郡中臨汝山砍柴時,機緣巧合遇到隱居於山中的先師。先師同我有緣,遂收我為弟子,隨他修仙學道。”

  史敬忠眼望燭火,靜靜的回憶著少時的情形,想起自己少時的苦楚,所受的苦難,心中甚是忿忿。

  “十年後,先師病逝山中,我一人獨居寂寞,遂生出世游方之心,於是守孝一年之後,便下了臨汝山四方遊歷。十年時間,跟著師傅采藥煉丹也學會了些醫術,也學了些道家法門,遊歷之時倒也可以治病醫人,替人消災除難,聊以糊口。”

  史敬忠的神色很是不自然,雖然這段經歷他已經說過無數次,但每次說起這一段話,他的心總是砰砰的跳,他的臉總是發燙髮熱。因為,當今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這都是謊言,都是自己編造的謊言。

  十六歲上山砍樵被隱居道人趙長風收留不假,但十六歲之前的史敬忠已經早已不是純真少年,市井流浪教會了他許多壞毛病,嫖妓喝酒,偷竊搶劫幾乎無所不為。之所以上山砍樵,那是最近一件案子發了,被官府緝捕,這才進山搭了個窩棚躲藏一陣避避風頭。

  史敬忠少年時生的倒也清秀,長腳長手,骨骼清奇,看上去也頗為俊朗。趙長風在山崖采藥時失足落崖,史敬忠恰好經過,順手之勞救了他。送趙長風回居處之後,史敬忠死皮賴臉的磕頭求收留,趙長風也感他救了自己的恩情,同時見這少年身世悲苦人也聰明,便同意收下了他。

  然而趙長風能勘破人之吉凶,能降妖除魔,但卻沒有看透眼前這個少年的底細。史敬忠初時尚算乖巧,跟著趙長風采藥煉丹,砍柴擔水。早起聞朝露,晚間觀彩霞,日子過得還算平靜。

  但史敬忠的本性逐漸的暴露,也慢慢的厭倦了這樣的日子,心情躁動不安。某一日,居於山南的道友彩雲子來訪,那是一位隱居的中年女道士。那彩雲子雖然年長相貌也尋常,但久居山中的史敬忠幾年未見女人,看她如天仙一般。在彩雲子逗留期間,史敬忠大獻殷勤,言語動作頗為不雅。女道士甚是惱怒,告知趙長風此事,趙長風怒斥史敬忠,罰他長跪三日自省。

  史敬忠醜事敗露,心中的暴戾之氣一發不可收拾,長期壓制在心中的欲望和惡意便開始萌發。趁著彩雲子和趙長風松下對弈的時候,在兩人的茶碗之中下了藥物。彩雲子和趙長風雙雙倍藥物迷倒,史敬忠當著趙長風的面肆意淩辱女道士,趙長風本就年高,急怒攻心,死於當場。

  史敬忠扣留那女道士在身邊,每日百般淩辱,那女道士性子剛烈,反抗很激烈,惹得史敬忠用各種慘無人道的手段對付她,在折磨女道士的時候,史敬忠產生了別樣的快感。這也是史敬忠後來在女子身上發洩時喜歡用種種變態行為的原因。他的那些小道士徒弟們也都精於此道。

  一個月後,史敬忠發覺不妙,他發現山南道觀中有人來找尋女道士的行跡,女道士離開太久不歸引起了懷疑。於是史敬忠一不做二不休,當晚殺了彩雲子,一把火燒了師傅的茅屋,摸黑下了臨汝山。

  有了道士這個偽裝,山下的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跟著趙長風也學了些煉丹占撲之術,也學了道家的法門,在民間倒也混個飽飯。十幾年的江湖遊蕩,史敬忠其實什麼也沒得到,隨著年紀的增長,他的心中很是不忿。面對花花世界,史敬忠想破了腦袋想得到些什麼,但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幾年前,史敬忠帶著幾名徒弟來到長安,面對繁華的長安城,史敬忠下定決心要成就一番事業,他的腦子倒也夠用,很快他就發現,長安豪門大戶人家的需求點在何處。於是憑藉著他的聰明和才智,史敬忠秘制出了屬於他自己的壯陽起春的藥物,而這一點倒也拜了被他殺害二十多年的授業恩師所賜。趙長風著有藥物秘笈,其中便有關於壯陽春藥的藥物記載,只是趙長風從未鑽研這些,卻被史敬忠鑽研出來了。從這一點來說,史敬忠倒是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完成了一部分的授業傳承。

  但他真正的站穩腳跟,卻還是在遇到了楊慎矜之後。

  燭火下的史敬忠有些恍惚,神情有些呆滯。回憶起以往的歲月,史敬忠多多少少會感到害怕和不自然。秘密越是隱藏的越久,對保守這個秘密的人便會帶來越大的壓力,史敬忠顯然正在這樣的壓力之下。

  王源看著史敬忠迷茫恍惚的臉,雖然覺得奇怪,但卻並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只是催促道:“後來怎樣?你下山之後便來了長安?遇到了楊慎矜麼?你們便一見如故?”

  史敬忠愣了愣回過神來,搖頭道:“貧道在長安待了一年,也只是糊口而已,至於和楊尚書結識,那卻是機緣了。天寶二年的冬天,天降大雪。那日貧道帶著徒兒們從楊尚書府前經過,恰好楊尚書在府門外監督家中奴僕剷除積雪。貧道便上前說了幾句話,就此和楊尚書結識了。”

  王源微笑道:“就這麼簡單?楊慎矜這麼輕易便同你結交了?雖然我知道,楊慎矜醉心道門,但恐怕你這等游方道士他還是不屑結交的。”

  史敬忠緩緩搖頭道:“你自然不知道,貧道若不顯出本事,楊尚書豈會搭理我。事實上我只說了一句話,我告訴楊尚書‘積雪不用清除,後面還將連降五日大雪,雪清了也是無用,何不等雪停之後再清理。’”

  王源皺眉道:“便是憑著這句話麼?”

  史敬忠不屑的看了王源一眼道:“貧道說這句話的時候長安城已經下了三天的大雪,正是天晴雪化之時。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在胡說,但到了晚間,大雪開始落下,一連下了五天五夜,積雪深及膝上。雪停後的那天上午,楊尚書命人找到了貧道。”

  王源驚訝道:“你竟然預測的如此準確?楊慎矜定是因為此事才去找你的吧。”

  史敬忠面露得色道:“當然,占撲天時也是我道家法門,貧道小試牛刀,楊尚書是個識貨的人,焉能不來尋我?”

  王源皺眉看著史敬忠道:“你當真能預測天時麼?我卻不信。”

  史敬忠不說話。

  王源冷聲道:“我知道你沒那本事,告訴我你如何辦到的,否則我要請你預測一下我是要割你的手指還是腳趾。”

  史敬忠怒駡道:“你會遭天譴的。”

  王源微笑道:“但你會在我之前收到我的懲罰,說是不說?”

  史敬忠歎了口氣道:“那是我師傅教的法子,臨汝山北之土,融於濁酒之瓶,晴日早間生霧而起霧,生冰而結冰,生雪而落雪。至於為何如此,我確實不知了。”

  王源驚訝道:“果真如此?”

  史敬忠怒道:“貧道騙你作甚?臨汝山土很有用場,每年我都會回去一趟取些泥土,此乃小用,大用是用來煉我的丹藥,非此土不可。”

  王源不置可否,但也覺得天下之奇無所不有,也許是一種奇怪的反應,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楊慎矜信奉道教,遇到一個預測天氣如此準確的道士,自然覺得很是神奇,派人去找他也不奇怪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50

第266章 預言

  “光憑此道,怕是也難讓楊慎矜對你如此看重吧,聽說他不僅出入宴席之間帶著你,還出資替你建了那座長生觀,你的天師之名怕也是有他的一份功勞吧。據我所知,楊慎矜這個人可不會輕易的對一個人好,難道你竟有特別的過人之處麼?亦或是楊慎矜真的信了你那一套延年雙修之術?你和你的那些邪道弟子在京城的所為是楊慎矜首肯的麼?”王源冷聲問道。

  史敬忠冷笑道:“貧道現在落在你手中,固然是任你奚落挖苦。你說我們是邪道,我卻不認為是邪道。不錯,本天師是禍害了不少女子,但我可沒去這些人家去搶奪他們的妻妾女兒。這都是他們主動送上門來的。這些人尊享富貴、衣食無憂妻妾成群尚且不足,還想要益壽延年長生不老,明明已經行將就木,還希望能雄風猶在,享樂久長,天下間焉有這樣的好事?活該他們上當,送了錢財給我還罷了,還將妻妾女兒送來與道爺們享用,道爺豈會拒接這樣的好事。”

  王源揮掌照著史敬忠的臉上便是一巴掌,史敬忠冷笑不動,任憑口角流出血來。

  “無恥之徒,竟還振振有詞。”王源喝道。

  “道爺說的不對麼?憑什麼這些人便獨享富貴?道爺我從小便沒爹沒娘流浪世間?道爺從他們身上取用女子財物,那是替天行道。”

  王源甚是無語,也不在這個問題上跟他多嘴了,再問下去怕是要問出“王侯將相甯有種乎”之類的話來了。但從史敬忠死不悔改的態度上,倒也覺察出史敬忠這種人的心理已經非常人所能揣度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楊慎矜因何待你這麼好?我相信你的這些所謂延年雙修的把戲是不敢用在他的身上的。”

  “楊尚書對我甚好,我豈會作弄於他?楊尚書欣賞有真本事的人,所以我便拿出真本事來給他瞧。本天師也是有真本事的,多年的道門修煉也不是吃素的。”

  王源冷笑道:“倒想聽聽你有哪些本事。”

  史敬忠道:“本天師無所不能,倒也不必跟你多言,說了你也是不信的。但你該聽說過京西火球當空爆裂之事吧,本天師便預測了此事的發生,只是當時楊尚書不太信我,以至於造成人畜死傷之事,但從那之後,楊尚書便對貧道深信不疑了。”

  王源可不知道什麼火球爆炸之事,那可能是自己穿越來此之前的事情了,聽史敬忠的描述,倒像是隕石現象。這等事被史敬忠預測中了,難道這史敬忠是個天文學家不成?

  “貧道天師之名便是從那時起開始揚名。數年間,京中王公貴族府邸哪一家我沒去過?左右相府,虢國夫人府邸,我都是座上嘉賓。倒是你,我從沒聽說過,想必你也是個籍籍無名之輩,否則我定認識你。”史敬忠似乎忘了自己是階下之囚,竟然言語自傲盛氣淩人起來。

  王源皺眉道:“這麼說,這些人也都對你的法術深信不疑了?”

  史敬忠道:“那是自然,那虢國夫人原有腹痛之疾,本天師看出她府中有鬼怪作祟,於是替他設壇驅鬼,之後虢國夫人便再也沒有犯過病。貧道身上這身金絲道袍便是虢國夫人所贈,價值不菲。”

  “忽悠,接著忽悠。你還敢跟我提驅魔捉鬼的把戲,我可是知道你們如何捉鬼的,黃紙沾堿,口噴薑黃之水後呈血紅之色,便是你們所說的鬼血了。這等把戲還是少在我面前忽悠。”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本天師可不管你信不信。”史敬忠被揭穿底細,惱羞成怒道。

  “你既然這麼有本事,預測一下天下大勢來聽一聽?”王源笑道。

  “預測便預測,本天師預測,十年之內,天下必有大變。”史敬忠大聲道。

  王源本是調侃一番,但聞聽此言笑容斂去,露出驚訝的神情來。要是自己不知道大唐歷史的走向倒也罷了,偏偏自己是知道未來歷史走向的。十年之內安史之亂便要爆發,正是天下大亂的期限,難道史敬忠竟然真的能預測出這樣的大事不成?本以為史敬忠只是個江湖騙子,難道說竟然真的是個得道高人?

  “你如何知曉十年之內天下大變?”王源面色嚴肅之極,沉聲問道。

  史敬忠驚愕的看著王源的臉色,忽然指著王源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難以自己。

  “笑什麼?”王源喝道。

  “你……哈哈。你竟然真的信了。道爺信口開河而已,你竟然信了,哈哈哈。瞧瞧你們這些人,口中說著不信,道爺隨口一句你不還是信了麼?你是這樣,楊尚書也是這樣,都他娘的是蠢蛋。”

  史敬忠笑聲不絕,嬉笑怒駡,快意之極。

  王源忍住抽他的衝動,待他平靜下來後靜靜問道:“楊慎矜也問過你這樣的問題麼?”

  史敬忠呵呵冷笑道:“你們這些當官的人,誰不關心這些?無非是希望明哲保身罷了。楊尚書也問了,我也這麼回答了,十年,呵呵,十年時間什麼事不可能發生,道爺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你們這些人便都信了。”

  王源冷聲道:“楊慎矜也信了?他怎麼說?”

  史敬忠兀自冷笑道:“看得出來,你是想找楊尚書的事兒,否則你為何關心楊尚書的反應?你想讓道爺說楊尚書的壞話是不是?”

  王源想了想道:“這個問題暫時不用你回答,你最近替楊慎矜做了什麼事,他送了那女子給你是為了什麼?”

  史敬忠道:“給我喝口茶,道爺肚子餓了,給道爺點心吃。”

  王源冷笑道:“你倒是拽起來了,可不要惹毛了小爺,小爺還有第三種辦法要你死活不能。百蛇鑽心的死法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要不要小爺跟你說一遍?”

  聽百蛇鑽心這個名字便知道是嚴酷之極的死法,史敬忠身子抖了抖,怨毒的盯著王源道:“你這人如此陰毒,將來必死無葬身之地。”

  王源端了杯茶水遞過去,笑道:“人死如燈滅,還在乎什麼葬身之處?你是驅鬼的道士,難道你真的見過鬼麼?還不喝水?喝了之後老實交代。我說的話依舊有效,也許會饒你一命,只要你老老實實的聽話。”

  史敬忠恨恨接了茶水喝下,喘了幾口氣道:“你要聽道爺便說給你聽,約莫十日之前,楊尚書請我去,帶我去楊家祖墳之處去,到了墓地,情景嚇了我一跳。楊家祖墳中到處都是血跡,血從墳墓之下,草叢之中,松柏根系之中滲出,彙聚成溪,染紅了山坡下的水塘。水塘中的魚兒統統都死了,氣味也難聞之極。”

  王源冷聲道:“不要編故事,這等事我也信?”

  史敬忠怒道:“道爺親眼得見,怎地是編?”

  王源道:“那是怎麼回事?”

  史敬忠皺眉道:“奇門六爻有說,陰宅風水關係後人昌達衰落之事,楊家祖墳陰宅風水絕佳,本是旺子旺孫之地;楊尚書兄弟三人這數年官運亨通,受陛下恩寵,祖宅風水必有助力。然祖墳血流遍地,顯然是大凶之象。貧道覺得,一則是風水有變,陰宅難安,或有人斷了楊家祖墳風水而為。二則是子孫有變,家有變故,祖墳之中會有徵兆,怕是警示之意。三則……三則……”

  史敬忠忽然閉口不言了。

  王源正聽的入神,見史敬忠支吾,皺眉道:“三則為何?”

  史敬忠搖頭道:“沒有了,就這兩個原因。貧道替楊尚書查勘後發覺有新生之木阻礙祖墳風水,伐除之後再設壇祭祀,禱祝祖先之靈之後,墳中流血之事便沒有了。楊尚書感我相助,故而送了一名婢女彩珠給我。你也知道,貧道可不是禁欲之人,楊尚書盛情難卻,貧道便也受了。”

  王源蹙眉道:“就這麼簡單?”

  史敬忠道“就這麼簡單,還能如何?”

  王源冷笑道:“你不老實,看來我要讓你嘗嘗手段了。”

  史敬忠慌忙道:“我全說了,你怎地還要折磨我?”

  王源道:“我也會預測占撲之術,我預測到你在撒謊,所以我要折磨你。來人,上鐵絲刷子,來一壺滾水。”

  王大黑在屋外大聲答應,腳步跺得咣咣響。片刻後一壺滾水一隻鐵絲刷子拿了進來。王源只朝史敬忠的腿上滴了兩滴,史敬忠便殺豬般的叫了起來。

  “天師,你熬不住的,我勸你還是別硬撐了。”王源將鐵刷子耍的呼呼作響,笑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50

第267章 道場

  史敬忠恨得牙癢癢,怒道:“瞧你的模樣是個斯文人,大概也是個為官之人,怎地如此的跋扈兇狠,我大唐怎會有你這號人物。”

  王源冷笑道:“你倒還覺得委屈,我倒想問問我大唐怎有你這等妖道橫行。”

  史敬忠道:“你逼著我說,我若說了,怕是你不敢聽。”

  王源啐道:“天下間沒有我王源不敢聽的話,快說,莫要囉嗦,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王源手腕一抖,一潑滾水落下,灑在史敬忠的腿上,騰起一片白霧。史敬忠慘叫一聲,身子迅速躲開,一邊咒駡一邊擼起褲腳來瞧,只見小腿上一片赤紅,幾隻水泡正慢慢的醞釀鼓起。

  “罷了,我說便是。剛才我說的確實是謊話,楊家祖墳流血的緣由其實並非風水受了妨害,也非子孫變故什麼的,具體的原因道爺當時也沒弄清楚。”

  王源喝道:“那豈非顯得你沒本事,楊慎矜又怎會感激你送你個婢女。”

  史敬忠怒道:“道爺說的是一開始,這等祖墳陰宅有變之事,需得設齋醮道場祭祀,藉以通靈鬼神,得讖言知其因果,否則是無法知道緣由的。”

  “然則你替楊慎矜設了道場是麼?”王源放下水壺,湊近問道。

  史敬忠道:“正是,從楊家祖墳歸來之後,楊尚書便急於知道緣由,於是我便在楊府後園之中設了齋醮道場,通靈扶乩,以獲楊家先祖讖言。楊尚書禱祝祭祀,誓言遵從祖先之命後,楊家祖墳血流便止。”

  王源靜靜道:“楊家先祖的讖言是什麼?可否說來一聽?楊家子孫繁盛興旺,死了的楊家祖先們有什麼不放心要交代的?”

  史敬忠道:“道場之後讖言便全忘了,要知道做一場道場可是要耗費貧道大量道行,之後十天半個月都難以恢復。通靈之後耳目失聰,什麼也記不得了。沙上扶乩之言只有楊尚書知曉,你何不親自去問他去?”

  王源冷笑道:“當真記不得?”

  史敬忠搖頭道:“到這時我何必撒謊,真的記不得了。就算記得內容那又如何?你也知道這都是騙人的把戲。罷了我全部說了吧,也不想遮遮掩掩了。我扶乩的時候都是隨心所欲胡亂寫字的,從不管內容為何。楊家祖墳的血流之事我其實也查清楚了,那是山頭紅土被雨水沖刷入岩洞,從楊家祖墳墳地中冒出來的緣故。後來我命弟子去填了洞口,自然便再無流血之事了。”

  王源甚是無語,這妖道倒是不裝了,坦陳扶乩畫沙出來的字都是亂搞一氣,根本不是什麼通靈得到的訊息。而楊家祖墳流血卻也是一場鬧劇而已。

  王源其實對這些都不關心,他只需要知道楊慎矜確實讓史敬忠設道場通靈這件事便已經達到了目的了。

  “史敬忠,你應該知道楊尚書的祖上是什麼人吧,楊尚書身上流著什麼血脈你也該清楚吧。”王源換了個話題。

  史敬忠無從否認,只得道:“我是後來才知道的,楊尚書是前朝皇族血脈。”

  王源擺手道:“不錯,楊慎矜乃隋朝皇族血脈,受我大唐歷代天子恩惠方能留存至今。而如今,你卻替他設齋醮道場與其先祖通靈,你可知道此事的嚴重性麼?”

  史敬忠眼中閃過驚恐之色,搖頭道:“貧道只是替人消災,這些事可不懂,那是楊尚書請我做的,我可不知這麼做有什麼逾越之處。”

  王源冷笑道:“史敬忠,你想不想活?”

  史敬忠灰著臉道:“你怎會饒了我,但求給個痛快。”

  王源道:“其實我本就打算給你一條活路的,否則在你那道觀之中便一刀宰了你了。但現在,我卻是想饒你也不成了,你替楊慎矜所做的事情已經觸犯了天威,當年隋朝楊氏子孫得以留存下來的一個條件便是從此不許祭祀楊氏祖先,言語行動中均不許提及前朝舊事,更別說設道場通靈獲取楊氏先祖的讖言了。你不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楊慎矜。”

  史敬忠叫道:“冤枉,我是奉命而為,焉知其中緣故?楊尚書又沒和我明言,我如何知道這當中的忌諱?我只是個方外之人罷了。”

  王源啐道:“還敢提方外之人這樣的話,你也是不知羞恥到了極致了。我只問你一句,你還想不想活?若是不想活的話,我會給你個痛快,送你和你的那些乖徒兒們去陰曹地府團聚。若是還存有一絲生念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你方才說我已觸怒天威,又怎能活命?你不要誆我。”史敬忠顫聲道。

  王源道:“辦法自然是有的,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便有解脫之法。我會為你說話的,讓你減輕些罪行。你在長生觀中的勾當我也全部替你隱瞞住。這樣或許不免牢獄之災,但卻可活命。”

  史敬忠將信將疑道:“你有這麼大本事?你到底是何人?”

  王源道:“你莫管我有無這個本事,只問你想不想活下來。”

  “你要我替你做什麼?你要問我讖言的內容,我對著我死去的父母發誓,當真是一句也記不得了。”

  王源微笑道:“不記得便不記得吧,我也不逼你。你只需要寫下口供,證明楊慎矜請你設齋醮道場與楊氏先祖通靈之事便可,提你過堂作證的時候,你也要證明這件事。這應該不難吧。”

  “果然,你是沖著楊尚書去的,你當真敢和楊尚書鬥麼?楊尚書官高位顯,又有李相國為靠山……”

  “閉嘴,那不是你考慮的事情,你只說願不願意。”

  史敬忠喘息半晌,忽然道:“可否給我幾枚銅錢占上一卦。”

  王源掏出幾枚銅錢丟給他,譏諷道:“這恐怕是你唯一一次真心的相信占撲之術靈驗吧。”

  史敬忠不理嘲諷,口中念念有詞,將銅錢攏在手裡搖晃,猛地往地上一丟,待銅錢搖搖晃晃的定了,仔細的看著銅錢的正反面,口中喃喃道:“陰陽陰,陰陽陽,此乃水澤節之卦象,正所謂‘時來運轉喜氣生,登臺封神姜太公。到此諸神皆退位,縱然有禍不成凶。’月令中平,忍耐從容,貴人搭救,順水順風……”

  王源皺眉看著他神神叨叨的嘀咕完了,道:“怎樣?凶還是吉?”

  史敬忠神色默然道:“非凶非吉,不過我答應你了,照你的話去做便是。但我總覺得你會不顧我的死活,我想你發一誓保我平安。”

  王源冷笑道:“你花樣還真多,倒像是我求你一般。”

  史敬忠道:“你要利用我對付楊尚書,那便是求我了。你保我平安,我便誠心幫你。”

  王源道:“罷了,我發誓便是。我王源在此立誓,只要史敬忠聽我安排,我便保他性命無憂,違此誓,天厭之,地厭之。”

  史敬忠叫道:“還不能傷害我的身體,譬如斷胳膊斷腿什麼的。”

  王源忍住怒火重新發誓道:“王源在此立誓,史敬忠只要聽我的安排,我便保他性命無憂,四肢健全,違此誓,天厭之,地厭之。”

  史敬忠這才滿意的點頭,王源不想跟他多囉嗦,命人押他下去,關在二進的房舍中,命人嚴加看管。

  和史敬忠糾纏了大半夜,天色已經微明,王源目的達到,心中的計畫也有了雛形,興奮的沒有睡意。吹熄了燈火吩咐眾人都各自休息去,自己提了燈籠緩步往前院走,打算在前院裡散散步舒緩舒緩。

  行至二進西首的一間小院的時候,發現院子裡有些火光跳躍。王源愣了愣走過去站在院門邊往裡瞧,但見院子的角落裡,有個人影正蹲在地上燒著什麼東西。

  王源忽然想起來這院子正是新請進府裡來的柳熏直住的地方,那人想必也是柳熏直了,但不知他此時還不睡覺,不知在幹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5:50

第268章 讖言

  王源走近的腳步聲和燈光驚動了柳熏直,柳熏直站起身來朝院外張望,見是王源,忙拱手道:“是二郎麼?”

  王源道:“是我,路過見有火光,便來瞧瞧。”

  柳熏直忙道:“打攪到了二郎,萬分抱歉。二郎來的正好,我正有事情要跟二郎說。”

  王源提著燈籠走進院子,卻不靠近。

  “我在燒……”柳熏直解釋道。

  “不用跟我說,我在廊下等你。”王源微笑道。

  柳熏直心中感激,王源顯然是不願撞破自己的秘密,所以並不靠近查看,很是善解人意。柳熏直忙將手中的幾頁紙張丟進火堆裡,快步走到廊下。

  王源微笑看著柳熏直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未眠人。看來柳兄和我一樣,都是徹夜未眠啊。來宅子裡住的不習慣麼?”

  柳熏直再次拱手道:“習慣,習慣的很,蒙二郎看顧,上下人等對我也很好,吃得好住的好,還有人伺候,熏直感激不盡。”

  王源點頭,細細看著柳熏直的臉上,似乎隱隱有些淚痕,不覺詫異道:“先生怎麼了?”

  柳熏直苦笑道:“叫二郎見笑了,昨日聽二郎告知我左相的死訊,昨天一天我都心情不佳,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細思和左相相處的時光,總是難以自己。雖然和左相之間沒能善終,但總是侍奉一場,總想起左相對我的好來,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這不,夜裡起來寫了幾頁祭文,偷偷的在院子裡燒了祭奠李左相,怕人見著生疑,倒顯得偷偷摸摸了。”

  王源這才明白原來柳熏直是在燒祭奠的文章,文人的胸懷總是多愁善感,即使李適之最後那樣對待柳熏直,柳熏直卻還急著舊日情誼。

  “原來如此,柳兄節哀,逝者已去,保重身子。”

  柳熏直道:“二郎是大胸懷之人,我已是二郎府中人,本不該如此,但實在控制不住,二郎卻也不責怪我。熏直感激不盡。”

  王源正色道:“這計較什麼?這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和李左相相隨十餘年,之間的情誼必是深厚的。就算是我,雖然李左相和我之間生了芥蒂,但我聽到他的死訊之後心中都是很傷感的。我還打算請道士和尚做一場法事超度超度李左相呢,畢竟相識一場,也曾受他恩惠。”

  柳熏直忽然跪倒在地,納頭便拜,王源忙扶他起來,但見柳熏直淚流滿面,哽咽道:“原來二郎心中也有此想法,我正想跟二郎告假三日,去他溺水之地請人做道場,沒想到二郎也是這麼想的。熏直替左相感謝二郎了。”

  王源忙道:“這還要你來謝我,而且在我府裡你也是自由之身,去何處只需跟我打個招呼,我是絕不會去限制你什麼的。柳兄,我的規矩和左相府可是不同的,你我是朋友論交,可不是什麼主賓或者是主僕。今後我還有甚多的事情要仰仗你同你商議,我把你完完全全當自己人呢。”

  柳熏直更是感動,連稱不敢。

  “這不,本來有件事我想明日聽聽你的意見,現在既然你沒睡,咱們何不去廳上小酌幾杯,邊商議商議這件事。如何?”

  柳熏直忙道:“好好,知道你們今夜辦了大事,二郎沒來叫我,我也不好去問。”

  王源微笑道:“這不要聽你高見麼?”

  ……

  廳中重新掌燈,睡意朦朧的大妹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硬是爬了起來燒水煮茶,弄了些點心上來擺上,這才在王源的催促下去睡了。

  王源捧著茶水,低聲將今夜的事情盡數給柳熏直說了一遍,柳熏直聽的表情忽喜忽憂,最後變為凝重。

  “二郎,你這是真的要打算對付楊慎矜了?”

  “當然,不然我費這麼大勁作甚?本來我只是為了蘭姑娘的姐姐報仇,燒了這妖道的道觀,殺了這些害人的道士便罷。但我一旦得知這個史敬忠和楊慎矜關係密切的時候,便立刻想從中挖掘些有用的資訊來。果然,不負我的一番用意。我想這正是一個機會。原本我正不知如何助楊釗一臂之力坐上左相的位置,現在豈非天賜良機?再說,李左相之死肯定是楊慎矜和李林甫搗的鬼,對付楊慎矜也算是替李左相報仇了。”

  柳熏直點頭道:“我明白,我也贊成。左相之爭對二郎至關重要,楊釗當上左相便是皆大歡喜,若是楊慎矜當上了左相,左右相盡皆為李林甫一黨把持,朝中便只有李黨一手遮天了。形勢無論對太子一党還是楊氏兄妹都是不利的。二郎現在站在楊氏兄妹的佇列裡,也必是日子難熬的。”

  王源道:“你明白就好,一旦楊慎矜當上左相,李林甫一党把持朝政的話,我的日子豈止是不好過而已。我雖依附于楊釗,但我對楊釗可不放心,此人看似憨直,但卻心機頗深。一旦形勢于他不利,楊釗會立刻投向李林甫一方,而我便是他投靠李黨的投名狀了。”

  柳熏直訝異道:“會這樣麼?據我所知,楊氏兄妹對你很不錯,視你為心腹,該不會這般絕情吧。”

  王源道:“利益為先,誰不為己?他若那樣做了也屬尋常,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不能沒有準備。所以左相之爭我必須要幫楊釗獲勝,這對我最為有利。你該不會是認為我不該這麼做吧。”

  柳熏直皺眉道:“本來我是認為時機不到的,但二郎既然說了這番話,熏直也明白了二郎的處境,此事看來是勢在必為了。”

  “柳兄覺得我的計畫是否能成功?我第一次暗中策劃這些事情,心裡有些沒有底,說實在的,心中發虛。柳兄在左相府中幕府多年,該比我看得清楚。”

  柳熏直緩緩撫著鬍鬚靜靜的想了想道:“二郎的計畫我明白,楊慎矜若真的在府中辦了齋醮道場,扶乩問讖的話,這件事必會引起陛下的疑慮。但楊氏子孫可沒有不准做這個的規矩這一條,就算知道了楊慎矜這麼做了,也未必能對他如何。”

  王源皺眉道:“我明白,這也是我正在考慮的事情,如何才能讓這件事引發陛下的怒火,相信楊慎矜有不軌的企圖,這才能保證事情的成功。”

  “讖言,那讖言的內容才是關鍵。若只是祭祀先祖,辦個道場慰藉先祖之靈,陛下絕不會對楊慎矜動怒,但若有了讖言為據,證明其有不軌之心,此事才能有成功的希望。但你說,那史敬忠完全是胡亂扶乩畫沙,讖言內容完全不知,這便是個難題了。”

  王源低聲道:“咱們可以編啊。”

  柳熏直一怔,低聲道:“二郎,那可是偽造證據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當真想這麼幹?”

  王源道:“許他李林甫可以陷害人,我便不能?為民除害,為李左相報仇,為了自己的生存,我管不了這麼多了。”

  柳熏直咬牙道:“也罷,幹便幹了,讖言倒也不難編。”柳熏直手蘸著茶水在桌上輕輕的寫了幾行字,指給王源看。

  “你看這麼寫可成麼?”

  王源輕輕讀道:“十年之內,木子必亡,真今為主,複國在望。”不用柳熏直解釋,王源也看懂了這四句話的意思,木子為李,便是李唐江山了。真今便是楊慎矜名字除掉偏旁之後的字,讖言都是隱晦的,但也是能讓人看懂的,柳熏直顯然深諳其道。

  “大贊,柳兄果然是被埋沒了。有了這個,一個密藏讖書以謀複祖業的罪名便可以安上去了。”王源贊道。

  柳熏直伸手將桌上字跡抹去,輕聲道:“先別落於紙上,被人看到便是大罪。”

  王源點頭道:“我明白,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有了這讖言,如何能成為證據,如何能讓陛下相信,這才是真正的難題。”

  柳熏直懂王源的意思,要給楊慎矜定個“密藏讖書以謀複祖業”的罪名,光有這讖言是不成的,如何能讓它成為真憑實據,並且讓楊慎矜無法抵賴,這需要更周密的計畫。要知道,楊慎矜可是長著嘴巴能辯解的,而且李林甫是絕對不可能坐視楊慎矜被誣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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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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