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書劍長安 作者:他曾是少年(已完成)

 
Babcorn 2018-3-5 18:29:3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178182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19
第二十六章 不負蒼生意,獨負一人心

九千大軍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至少在這方世界,這應當稱得上是大軍。

畢竟並非每一個人都可以從軍,在這個武道儒道皆可通神的世界,尋常人在戰場上的作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不到萬不得已,也很少有統治者會幹出,拉起尋常人上戰場這樣天怒人怨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這近一萬的大軍雖不能左右西涼戰局,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生力軍。

若是一切順利的話,這支大軍還可以守住西嶺與永寧關之間的要道——萊雲城!為永寧關上的守軍爭取更多的時間。

而這一天,一隻白鴿搧動著翅膀,來到了永寧關的上空。

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正負手立於關上,他面容俊美,唇如染血,但眉目卻緊緊皺起。

那天上的飛鳥在這時看見了那位男子,它似乎與他極為親近,嘴裡便在那時發出一陣「咯咯咯!」的鳴叫。

那男子聞言抬頭看去,猩紅如血的嘴角在那時浮出一抹笑意,他伸出手,那隻白鴿便撲騰兩下翅膀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辛苦你了,柳兒。」男子說道,然後伸手撫摸起它的羽毛。白鴿極為享受的眯了眯眼睛,用嘴輕輕啄了下他的手掌。男子臉上的笑意更深,他伸出手取下它腳下裹著的信紙。用手輕輕捻開,放在眼前,待到看清上面的字跡,他的皺起的眉頭稍緩。

「將軍,前方探子回信了。」這時,一個有些中性聲音傳來。

男子轉頭看去,只見一道身著甲冑的身影正緩緩而來。

那是一位女子,劍眉水眸,唇紅齒白,雖不著一絲粉黛,卻尤勝那些濃妝豔抹的女子千百倍,背後披著一張大大紅色的披風,隨著她的走動而飄起,獵獵如風,灼灼似火。不消片刻,她便來到了男子跟前,將一張密封的信紙遞到男子跟前。一雙靈動的眸子卻在那時直直的盯著男子,不曾移開半刻。

但男子卻又若未覺的接過那信紙,將之拆開,然後細細看了看裡面的內容,方才稍緩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女子很快便意識到了,這信中所言定不是什麼好消息,她忍不住出言問道:「上面寫什麼?」

男子卻也沒有絲毫隱瞞她的意思,他皺著眉頭說道:「蠻子那邊已經決定派軍繞過狼牙山,大軍奇襲萊雲,只是帶軍將領與人數尚不清楚。」

「那我們是不是...」女子也是一驚。

男子卻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我們派軍支援萊雲,蠻族大軍定然大舉攻城,到時候得不償失。」

「可是,若是萊雲被破,我們豈不是腹背受敵。」女子依舊尚存疑慮。

「觀滄海已令鎮西關帶領九千大軍奔赴萊雲,不日便可抵達。」男子答道。

「可是...鎮西關雖然為人正直,但卻是匆忙被朝廷冊封,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我擔心他...」女子不無擔憂的說道。

男子再次搖頭打斷了女子接下來的話。

「危難之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女子聞言終於是沉重的點了點頭,而後,她的眸子又豁然抬起,裡面的光彩閃爍,耀眼無比。她望著他,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一般,說道:「還有一事。」

「何事?」男子問道,神情淡漠。

「你娶我過門吧。」她這麼說道,兩頰生霞。說出這樣的話,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需要莫大的勇氣,哪怕她是大魏的神將,是西涼戰場上曾一度令蠻子聞風喪膽的鐵娘子,可這時,也依舊難免覺得羞澀。但很快她收起了這樣的羞意,她喜歡他,這是在他數次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後便確定的心意。

她本想著跟隨他,等待他。直到某一天,他明了了她的心意。

但是,現在,她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他要鎮守永寧關,為了他口中的天下蒼生,不惜一死。

她自然得陪著他。

只是她想就這麼死去,至少在死去之前,她希望,能成為他的妻子。

所以,她方才在數個夜晚的輾轉反覆之後,鼓起了勇氣,說出了這番話。

剩下的,她便只有睜大自己的眉目,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她覺得,他應該沒有理由拒絕她。

她很漂亮。比起他那位一直躲在關內的夫人也不遑多讓。更何況,他與她並肩作戰這麼久,就是日久生情,也應當到了這一步了。

她這麼想著,兩頰愈發緋紅,但眸子卻不避不讓的依舊看著眼前這位男子。

男子很木訥,至少在這方面他很木訥,比起在戰場那個所向披靡的殺神,現在的他好似判若兩人。

她覺得這樣的他很可愛,但這樣的感覺在下一刻盡數煙消雲散。

因為他搖了搖頭。

很緩慢,卻又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女子的身子一怔,似乎不敢置信會得到這樣的回應。

「為什麼?是因為夫人嗎?」女子問道,然後強制在自己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不介意的...」她自然是介意的,只是他們就快死了,那又何必再爭些什麼。

「不是因為她。」男子看了女子一眼,眸子好似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那是因為什麼?」這句話,到了女子的嘴邊,卻終於沒有問出來。

既然不是因為他的夫人,那原因便出在自己。

說到底,是他根本不喜歡自己。女子這麼想著,將那句會自取其辱的話生生的嚥了回去。

「我知道了。」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足夠坦然,足夠鎮定,甚至她嘴角的笑意也因此更加燦爛,然後她恭敬的低頭,拱手,說道:「紅玉告退!」

做完了這些,她轉身,身後的披風迎風揚起,一如她的人一般,獵獵如風,灼灼如火。

男子看著那漸漸消失在城牆上的背影,如止水一般的心裡竟然蕩起幾分惆悵。

他發出一聲喟嘆,走到牆頭,看著關外的滿目瘡痍,從懷裡緩緩的掏出了一本泛黃的書籍。然後,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是因為她。」

那是一個男孩送給他的書。

那書上寫著一個很老套的故事。

而他欠了某個人這樣一個故事。

可惜的是他永遠沒有機會去還上這個故事。

那個故事的名字叫做。

《南翠歌》。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19
第二十七章 好詩好詩

鎮西關的大軍向西晝夜不停的奔走了十多日後,越過了西嶺關,終於來到了萊雲城。

萊雲城自然稱不上是大城,但在這本就荒涼的西涼,卻也是不可多得的要塞,所以,來往西嶺與永寧的商隊、甚至糧草都會選擇從這兒經過,也因此,萊雲也就成了,連接兩地關卡的咽喉。

關於蠻子將派奇兵繞過狼牙山來襲的消息傳來之後,萊雲城內可謂是人心惶惶。

那位上了年紀的老城主對於鎮西關這一支軍隊翹首以盼。

如今大軍抵達,老太守更是組織居民夾道歡迎。

「鎮將軍你可算是來了。」大軍方才入城,老太守便積極的命人將軍隊待到早已準備好的軍營處,手拉著鎮西關便開始說道。

看得出這老太守還是有些威望,向來不苟言笑的鎮西關在面對這位老者時,神色也頗為恭敬。

「鎮某來遲,望袁老見諒。」

「鎮將軍哪裡的話,國難當頭,許多平日裡誇誇其談之輩如今避尤不及,只有將軍你尚敢到我萊雲,救我芸芸百姓啊!不愧是鎮西神候之後,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啊!」老太守這般感嘆道,神情誠懇,不似作假。

「袁老過獎了。我父輩祖輩皆戰死西涼,此國仇家恨,鎮某於情於理都不能置身事外。」鎮西關回應道。態度恭謙,不卑不亢。

「哈哈,鎮將軍真有汝父之風,來,我已備好晚宴,今日定要好生款待鎮將軍與諸位將士!」袁姓老者說道。

鎮西關聞言眉頭一皺,說道:「袁老的心意鎮某領了,只是大敵當前...」

老者似乎早已料到鎮西關會有這番言辭,他又是哈哈大笑一陣,然後伸手拍了拍鎮西關的肩膀,說道:「鎮將軍放心,袁某人豈能耽擱這軍國大事,今日只有佳餚,沒有美酒。待到凱旋之日,我再與三軍將士不醉不歸!」

鎮西關聞言這才放下心來,朝著老者頷首,領著蘇長安一干將領與老者一道朝著太守府走去。

萊雲城的太守府自然算不上富麗堂皇,但是這一桌桌飯菜卻是美味至極。眾人方才落座,與青鸞共坐一個案台的蘇長安便聞到了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諸位將士遠道而來,老朽在此以茶代酒,代我萊雲城百姓敬諸位一杯。」老者的聲音在這時響起,只見他站起身子,雖然因為年邁,身材顯得有些佝僂,但精氣神卻十足。

諸人趕忙舉杯,與之對飲。

待到諸人在此落座,坐在首座的鎮西關便望向台上的老者,問道:「袁老,不知如今萊雲城內局勢如何?城防如何?守軍多少?」

老者聞言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你這孩子,倒是和你父親一個性子。」

雖是這麼說,但老者微微沉吟之後,還是將萊雲城中的形勢一一道來。

「不瞞各位,自從蠻軍將至的消息傳來之後,我萊雲城可說是人心惶惶,這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走的走,逃的逃便已去了三成居民,且每日都有更多的人拖家帶口的離開。守軍不多,七百左右,但都是九星境的好手,而自從接到觀將軍的消息之後,老朽也未有懈怠,每日加強巡邏,又命人遣工匠晝夜加固城池。前些日子還從武王手裡借來了三架神機弩。」

「嗯。」鎮西關聞言點了點頭,七百九星境的修士雖然不強,但也算得上是一支精英,聊勝於無。至於那三架神機弩卻是實打實的利器,整個西涼戰場加在一起也不過百架,大多數都被浮三千握於手中。相比於那七百九星境的修士,這三台神機弩反倒稱得上是意外之喜。

「對了,鎮將軍,老朽還有一不情之請。」老者忽的神色一正,說道。

「袁老請講。」鎮西關回應道。

「我膝下有一犬子,本事在長安的學院中修行,可聽聞萊雲變故,前些日子擅作主張的帶著一些同窗跑了回來,說是要幫著袁某抵禦外族。這將軍與眾將士不遠千里來我萊雲助戰,我袁某自然不惜犬子性命。可他們畢竟年幼,去到戰場恐怕也只是白白送了性命,因此,老朽想將他們送到將軍帳下打磨一番。」說到這兒,老者頓了頓又補充道:「老朽不求將軍給他個一官半職,只是哪怕坐一個馬前卒,也好過他自己亂來。」

「袁公子有此志向,是萊雲幸事,鎮某自當全力幫助。這幾日我要安頓士卒,恐有不便,若是袁老不棄,就讓貴公子三日之後來我軍中報導。我自然會安排妥當。」鎮西關少見的露出一抹笑意。

得到了鎮西關的應允,老者自然極為開心,接下來的時間當真是杯光交錯,主客盡歡顏。

待到宴席散去,蘇長安便將安排住所之事全權交由了鬍子與劉長玉負責,自己帶著青鸞住進了老太守為他們安排的廂房。

這幾日他漸漸感到自己的修為有了回覆的跡象,這對於那場即將到來的大戰至關重要。只要他重新回到地靈境,便可以喚出他的領域天嵐,這樣問道境以下的尋常修士他都有一戰之力。

因此,他也就將這幾日的事情放權下去,自己開始全力修煉,爭取早日恢復境界。

但或許是因為太過心急的原因,蘇長安明明感覺到自己再次摸到了地靈境的門檻,可就是無論如何也捅不破那層砂紙。

一連三日過去,蘇長安也毫無進展,對於他的焦急,青鸞自然是看在眼裡,卻也幫不到什麼,只能時不時的勸解他一番。

第三日傍晚時間已至亥時,蘇長安緊閉的雙目猛然睜開,一旁的青鸞似有所感,也站起身子看向蘇長安。

但蘇長安卻苦笑著朝著她搖了搖頭,青鸞便知蘇長安此次又失敗了。

正要出言說些什麼,卻見蘇長安忽的站起了身子,說道:「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言罷,便推開房門,就著夜色走了出去。

青鸞也覺得這些日子蘇長安將自己逼得太緊,或許讓他自己靜一會,會有所好轉。因此,在微微猶豫之後,便坐下了身子,沒有再跟上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萊雲城與蘇長安從小長大的長門鎮有許多相似之處。

當然,長門沒有萊雲的規模,亦比不了它繁華。

但有一點,他們都地處邊塞。

人們見多了外族與軍隊的廝殺,每當城裡多出些守軍,他們不會因此而感到安心,反而會越發驚恐,因為守軍越多,那邊說明這兒爆發戰爭的可能性就越大。

這幾日湧入城中的近萬大軍,自然是瞞不過城中百姓的眼睛。

這讓本就人心惶惶的萊雲城,近來越發變得混亂,更多的百姓開始拖家帶口的離開,士卒們忙於布仿,而不可避免的忽略了對城中治安的維持,一些搶盜之事也就發生得愈發頻繁。

蘇長安走在萊雲城的街道中,挺人說這條名為興福街的官道曾經是萊雲城最繁華的鬧事,即使過了亥時,沿街的酒肆中依然是來來往往樂意不絕的信任。

但如今酒肆卻都是人去樓空,漆黑的長街裡再也找不到半分光亮,更別提旁人所說的那派黑夜如晝一般

的景象。

蘇長安的眉頭皺了起來,卻不止是因為這些日子的修煉瓶頸,亦不是因為即將到來蠻族鐵蹄。

他想得更多,也更遠。

關於天嵐,關於神族,關於北通玄。

他隱隱的覺察到了些什麼東西,卻又一時說不明白。

就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將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連在一起。

他覺得他需要找到這根線,然後剝絲抽繭,最後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在這根線中,北通玄應當是很重要的一環,因此他需要見到他,不僅是為瞭解除自己身上的神血之患,還因為,有許多問題,他需要從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但在那之前,他得守住萊雲。

這固然是一件很凶險的事情,他其實完全可以帶著青鸞揚長而去,畢竟以他的修為,又有諸如夏侯血、十方劍這樣的神器,即使鎮西關親自出手也不見得能完全留下他。

只是,觀滄海畢竟救過他的性命,雖然觀滄海行事多少有點乘人之危的味道,但蘇長安卻記得,玉衡曾經教過他,人活一世,當問心無愧。

他覺得這話說得很對,於是便把它當做一個道理,記在心中,也用在世間。

這麼想著,蘇長安忽的發現前方的不遠處,尚還有一處酒肆還亮著燈火,他覺得這黑夜中孤零零的一家燈火,怎麼看都有些奇怪。況且這些日子的萊雲城也並不太平,一家酒肆營業到這麼晚,多少還是有些危險。

不過這說到底也只是人家酒店掌櫃的事情,蘇長安倒沒有多管閒事的意思。

他看了看天色覺得時辰也不早了,這邊要轉身離去。

卻忽的聽到那酒肆中傳來一位老者如同夢囈一般的醉話。

「書劍半生黃粱夢,浮白三千青雲意!」

那聲音說完,又頓了頓,接著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

「哈哈!好詩好詩!」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19
第二十八章 好酒好酒

「書劍半生黃梁夢,榮華敝屣本來空。三千浮白青雲志,卻與江流東復東!」

蘇長安輕輕叨唸著這句話,他對於詩書向來不甚擅長,也不懂什麼對仗平仄,他只是覺得這首詩寫得極好,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他的心底莫名生出些好奇,想要見一見這位做詩人的模樣。

這麼想著,他便轉過了頭,朝著那酒肆方向走去,但方才走出幾步,又是一道聲音傳來。

「哎!老東西,你喝得夠多了,帶夠錢沒有!」酒肆的老闆對於那位作詩的老者顯然頗有些不滿,說話的語氣裡也滿是不耐煩。

「哈哈,好酒好酒!」但他得到的回應卻是一段神志不清的話語。

「嘿!想要裝醉不給錢是吧!」老者的話語顯然徹底激怒了那位掌櫃,然後一陣聽令哐啷的響動傳來。

蘇長安眉頭一皺,體內靈力運轉,身子一動,便來到了那座酒肆門口。

待他看清酒肆內的情形,倒也明了了為何那酒肆掌櫃會對作詩的老者這般態度。

那應當是一位很年邁的老者,毛髮皆白,形容邋遢。抱著一直酒壺,就如同抱著自己的性命一般,即使渾身橫肉的掌櫃與瘦小的小二已經為了上去,大有一言不合便有拳打腳踢之勢,可他卻對此毫不在意,依舊是不是飲上兩口。

蘇長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喜歡嗜酒之人,更不提像老者這般似乎為了喝上一兩口酒,性命當可不要之人。

方才那首詩讓蘇長安對他所產生的好感在這時盡數消散,他站在那裡佇立了一小會,終究不願看見一位如此年邁的老者受人欺辱。

「住手。」他大喝一聲,邁步向前。

那掌櫃與小二見蘇長安氣宇軒昂,雖然未配甲冑,但腰間卻掛著一枚兵符,他們這些在邊關做買賣的人,自然一眼便認得。

他們心頭惶恐,趕忙退開,眼神躲閃,語氣謙卑的問道:「軍爺...有何吩咐...」

邊關的軍官,尤其是這樣亂世中的軍官向來是不講道理的,這些尋常的商人哪能得罪。

「他欠了多少酒錢?」蘇長安問道。

這掌櫃聽他如此問道,暗以為這老者與蘇長安有舊,那還敢收錢,他換上一臉笑意,趕忙說道:「這軍爺朋友喝酒,小的哪敢收錢?若是老爺子還想喝,再來便是,再來便是。」

蘇長安臉色不喜,他低著聲音再次問道:「我叫說,你便說!」

自長安到西涼,這一路上蘇長安的刀下亡魂已過數百之數,只是隨意氣息一放,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來。這些尋常百姓哪受得了這樣的驚嚇,只見那掌櫃與小二身子一軟,便生生的跪了下來,口中驚懼的求饒道:「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啊!」

蘇長安不喜歡這樣的場景。

在長門的時候,人們當面叫他蘇二爺,背後稱他不學無術的蘇二狗。

在長安,將星會上,所有人把他當做踩了狗屎運的鄉下小子,而後又視他為渾身美【肉】的肥羊,到現在更是罵聲一片,說他是妖族來的奸細,害死玉衡的罪魁禍首。

即使隱姓埋名來到西涼,這尋常百姓看他的眼神又滿是畏懼。

他不明白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人們輕他、笑他、罵他、怕他,可就是不喜歡他。

他終於失了耐性,不願意再與這酒肆的掌櫃言語,扔下一兩碎銀,說道:「他的酒錢我付了。」

說罷也不理那小二與掌櫃投來的詫異的眼神,轉頭就要離去。

但這時,那位爛醉如泥的老者卻忽的站起了身子,瘋言瘋語的說道:「這位小哥好雅興,不若與老頭子我飲上兩蠱,也不枉費這良辰美景。」

蘇長安的身子頓了頓,他抬頭看了看天際,月暗星稀,哪來什麼美景。

他只當這是老者的一番胡言亂語,並不在意,反而轉頭瞟了那方才站起身子,走路還有些搖搖晃晃的老者,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

「早些回去吧,莫要讓家人擔心。」他這麼說完,轉身便再一次要離去。

但那老者卻不知為何,竟然搖搖晃晃走了上來,一隻手提著裝滿酒水的瓷壺,一隻手搭在了蘇長安的肩上,身子一斜,整個人就這般掛在了他的身上,一股靈蘇長安作嘔的酒氣亦在那時撲向蘇長安的鼻稍。

「小哥這般急著回去幹甚?這良辰美景,不飲上兩壺,怎能入眠!」老者這般說著,又提起了酒壺,大飲一口,或許是因為他喝得太過急促的原因,一些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溢出,直溜溜的淌下,落在蘇長安的衣裳上。

蘇長安面色一變,這件衣服說來還是青鸞親自送於他的。他的心裡難免有些不滿,但卻又無法與一位老者發作。

他伸手抬起老者的手臂,耐著性子說道:「老先生,今夜連星星都沒有一顆,何來良辰美景之說,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那老者聞言,一臉醉態中忽的浮現出些許怒意,他抬頭伸手指向夜空,吐詞不清的說道:「怎麼沒有星星,星星一直都在啊。」

本來已經不想再與老者糾纏的蘇長安聞言,身子忽的一怔。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直勾勾的看向這位老者,就要問些什麼。

但老者卻在那時低下了抬起的頭,醉眼朦朧的打量了蘇長安一番:「小哥,你有病啊。」

蘇長安又是一怔,他固然有病,觀滄海治療了他的暗傷,可神血的隱患尚在。只是,他一時摸不準這老者時當真看出了自己的症狀,還是隨口胡謅。

「不過沒關係,再大的病的喝了酒就沒事了。」

老者似乎已經開始神志不清,吐字含糊,但手中的酒壺卻還是被他搖搖晃晃的遞到了蘇長安的身前。

蘇長安觀他這般神態,暗以為方才只是巧合,就要推開那酒壺,卻忽的發現自己的身子在這時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任憑他如何努力,竟然都不能移動毫分。

他神色一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酒壺遞到自己唇邊,然後在他驚疑的目光中,被老者生生灌下一口酒水。

說來也奇怪,這尋常酒肆的酒水,入口卻如同瓊漿玉露一般,絲毫不顯得澀辣,反而是帶著一股奇異的香味。

「怎麼樣,不錯吧。」老者對他笑了笑,露出他兩顆極大的黃色門牙。說完,他又搖晃了一下酒壺,不無遺憾的接著說道:「可惜不多了,不能再讓你喝了。」

說罷,老者轉過身子,搖搖晃晃的朝著萊雲城的夜色中走去。

而蘇長安的臉色在那口酒水入肚之後,忽的一變,他體內的靈力在那時開始翻湧,還不待他將其鎮壓,一股熱流自小腹升起,直抵他的天靈蓋。

他的口中在那時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長嘯,身上的氣勢陡然升騰。

只聽轟的一聲悶響,那層困擾了他許久的砂紙就這麼被破開,他的修為從太一再次回到了地靈,而且相比以前,這時他的地靈境修為更加凝實,甚至隱隱間有觸碰到天聽境的意思。

他的心頭又驚又喜,身子也隨著修為的提升再次恢復了控制,他正要去尋找那位老者,卻發現老者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萊雲城的夜色之中。

只是一道悠長的喟嘆,卻在那時自四面八方傳來,在蘇長安的耳畔久久迴蕩。

「浮生三千日,不如一遭醉。哈哈,好酒,好酒!」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19
第二十九章 對策

鎮西關對於幾日不曾出現的蘇長安終於開始有所不滿,這一天,劉長玉火急火燎的趕來,便要敲響蘇長安的房門。

自從那件事以後,劉長玉對蘇長安從一開始的懼怕,變成打心底的感激與臣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蘇長安心腹中的心腹,只是他無論是修為還是能力都比鬍子差上許多,所以,蘇長安並未有委以重任。

而這時,蘇長安也似乎正要出門,劉長玉的手方才抬起,那木門便被人從裡面推開。

劉長玉一愣,見蘇長安一身甲冑,顯然是要去到軍營。

「怎麼了?」蘇長安看了一眼立在門口的劉長玉,有些奇怪的問道。

「鎮將軍要我找將軍你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劉長玉有些氣喘的說道。

「嗯。」蘇長安點頭,幾日不去軍營確實有些不妥,當下也不再多言,邁步便走了出去。

劉長玉的身子一頓,他覺得今天的蘇長安似乎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但是一時間卻也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地方不一樣。

以他的修為自然看不出蘇長安已經破境,重回地靈。

但是,卻也能隱隱覺察出蘇長安身上氣息的變化,這是一種很玄妙的變化,難以用言語表述,卻又真實存在。

這天下修為分為九境。

聚靈、九星、繁晨、太一、地靈、天聽、魂守、問道、星殞。

前三境為凡境,乃是修士積蓄靈力的一重境界,無論在這三境中的哪一境,終歸是肉眼凡胎,尋常刀劍亦能傷其性命。

而中四境,則被稱為魂境。須知人有三魂七魄,魂乃人之根本。周身精華,皆聚於魂。

太一鑄星魂,地靈通地魂,天聽命天魂,三境過後,三魂其明。至於魂守便是以三魂之力,點亮七魄,自此修士三魂七魄融為一體,肉身與魂相連,自然是刀劍難傷,水火不侵。這四境,每一境皆可為修士的身體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是因為劉長玉修為太弱,故此只覺得蘇長安氣息變化,卻難以洞察其中奧妙。

待到二人來到大軍營帳之時,鎮西關正與諸位將領圍著一個沙盤討論些著什麼。

見蘇長安到來,鎮西關直起身子,便要訓斥蘇長安一番,而那以顧牙朗尤清的為首的一干將領更是面露冷色,等著蘇長安出醜。

但鎮西關的話方才動了嘴邊,卻又生生的嚥了下去,因為他看出了蘇長安的不同。

這才不過幾日的時間,蘇長安的修為竟然便突飛猛進到達了地靈,這且不論,須知蘇長安的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這樣的修為,即使是當年的莫聽雨,在這般年紀想來也絕不曾有過。

更何況,當蘇長安還是太一境之時便可以輕鬆擊敗身為天聽的尤清,如今成就地靈,豈不是身為魂守境的鎮西關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念及此處,諸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但蘇長安卻似乎對於眾人的目光猶若未覺,他走到鎮西關身前,很是恭敬的拱了拱手說道:「這幾日末將修為遇到瓶頸,故此不得不閉關修行,耽誤軍事,還請大人責罰。」

蘇長安這番話並非虛情假意,他向來恩怨分明,而做事亦是如此。

雖然他也曾交代鬍子與劉長玉負責一些事由,但是他確實因此耽擱了軍務,所以,他覺得就算鎮西關如果會因此而懲戒他,他也不會有所怨言。

這就和他在長門時經常不做功課,而去到書院自然免不了被先生打手心。他雖然畏懼,但也從未因此而記恨。

鎮西關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打量了一番蘇長安,似乎是在思量蘇長安此舉究竟是在威脅他,還是真如他話中所說的那般請求責罰。

當然,鎮西關與蘇長安接觸並不多,所以,他一時也難以分辨出什麼,只是覺得蘇長安的神情不似作假。「無礙,既然修行有所成就,與我軍也是好事。」

說道這裡,他頓了頓,像是在思量些什麼,過了好一會,方才又說道:「南將軍來得較晚,方才我們所說想來也未曾聽到,不若讓顧將軍再說上一遍,然後我們繼續商議。」

此言一出,諸人心頭一凜,而顧牙朗的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他向來喜歡揣度上意,而鎮西關這番言行所透露出來的意思卻足以讓他膽寒。

蘇長安幾日不來軍營,不曾處罰也就罷了。軍事要會,來晚了些,身為主將的鎮西關亦是沒有半分怨言,甚至還耐著性子故意讓與之有間隙的自己為蘇長安講解之前他們所言。這從很大程度上說明了蘇長安在鎮西關心中的地位,更何況,蘇長安今日忽的出現,修為暴增,想必以後在軍中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這無論怎麼看對於他來說都不是一個太好的消息。

雖然這麼想著,但顧牙朗還是強迫自己沉下心來,故作鎮定的開始與蘇長安講起之前他們所說之事。

「是這樣的。昨日前方的探子又傳來了消息,關於繞過狼牙上襲擊萊雲城的蠻族軍隊有了一些新的情報。」

「此次來襲的軍隊主將應當是蠻族九大氏族中的王族,帝江氏族中的巫咸淋xx,此人修為高深,已至問道境,且作戰勇猛,身先士卒,此次所帶士卒,雖然並不清楚多寡,但萊雲對於西涼戰局作用極大,想來必是蠻族士卒中精英中的精英。」

「今次,神將大人喚我等前來便是為了商討守城事宜。」

蘇長安聽完,點了點頭,不過他對行軍打仗之事一竅不通,倒是說不出個什麼,但是這營帳內的一干將領卻是皆轉頭看向他,今時不同往日,他的修為突破,鎮西關又對他表現出了足夠的重視,因此,在座的諸人也不得不等著蘇長安的發言,方才繼續討論。

蘇長安也是在數息之後明白了此種緣由,他不免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然後說道:「行軍打仗之事,我不甚明了,還是請諸位前輩說來,我傾聽便是。」

包括鎮西關在內的諸人聞言,都是微微一愣,但不可避免對於如此謙遜的蘇長安生出些許好感。

「那好,我們接著方才的說。」鎮西關也不再多言,指了指沙盤中的那座代表萊雲城的位置說道。「從狼牙山繞道而來,路途艱險,且有凶獸蟄伏。蠻子勢大,卻也決計不可能派出太多士卒,因此,所來攻城的兵將定然是精而不多,而且山路崎嶇,所以士卒定多以步卒為主。」

「而無騎兵,便意味著他們所帶糧草不多,所以,這一戰,蠻子所想定然是速戰速決,奪下萊雲,然後以萊雲城中糧草補充兵需。」

鎮西關的話在這兒戛然而止,他環視諸人,似乎在等待著他們提供良策。

「末將以為,蠻子遠道而來,自然人困馬乏,我軍只需以逸待勞,堅守萊雲,不日敵軍自退。只是需注意的是,出了狼牙山,便地勢平坦,以蠻子們狡猾多變的性格定然不會直接來攻打萊雲,他們很有可能會繞道劫掠其他守軍薄弱的城池,充沛軍需,再修整軍隊,方才攻打我萊雲。這一點卻不可不防,蠻子們作戰勇猛,我軍又是...倉促成軍,長久作戰,定然不會是蠻子對手。」不得不說,顧牙朗雖然平日裡喜歡勾心鬥角,但對於軍事確實有一套自己想法,所說的這一番話也是面面俱到,即使是蘇長安也不得不暗暗點頭。

「唔。」鎮西關眉頭一皺,顯然也是認同了顧牙朗的一番話。只是以他們的軍隊的實力,能否守住萊雲還是兩說,如何又能分兵出去鎮守其他城池。一時間,從未有過行軍經驗的鎮西關也是有些舉棋不定。

「末將還有一言。」顧牙朗指了指沙盤上的另一處,又再次說道:「諸位請看,這狼牙山一出,除了萊雲城便是西頭堡,此堡向來是軍部屯糧之所,雖然其中糧草已被武王殿下調走,但是蠻子少有入關消息閉塞,定然不知其中真假,若是他們想要奪取糧草與我軍做拉鋸戰,此處定然是他們的不二選擇。」

「可他們若是來時見此堡範圍薄弱,估摸也會心生疑竇,轉而想著西涼深處挺進,到時候便是泥牛入海,難覓蹤跡。所以,末將以為,不若派出一路大軍鎮守於此,布下疑陣,帶他們攻城之時,我軍再掩殺出去,打他前後夾擊、措手不及。」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臉色稍緩,皆對於顧牙朗的一番話很是贊同。

鎮西關不苟言笑的臉色中也少見的露出一抹喜色,他又問道:「蠻軍來勢洶洶,定然攻城迅捷。而西頭堡荒廢多年防禦薄弱,一般將領根本難以招架...」

聽到此言,顧牙朗的臉上終於浮出一抹笑意,他看著鎮西關,在蘇長安詫異的眼神中,緩緩說道:「三軍之中,論戰力強弱,神將大人自然無人能比,而要說第二,便只有輕鬆擊敗尤清將軍的南大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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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危機

蘇長安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直到這時他才明了,顧牙朗前面那一番侃侃而談,為的便是最後這一環。

他的心頭一凜,蠻子的戰力如何他不清楚,但能將大魏的雄獅在邊關殺得丟盔棄甲,甚至那位武王大人也不得不龜縮在西嶺關中,避其鋒芒。由此,蠻軍凶殘可見一斑。

顧牙朗的計策固然是沒有問題,裡應外合,絕非沒有可能出奇制勝。

只是這樣的話,蘇長安就不得不擔任起在援軍到來前獨立對抗蠻族大軍的重任,以他手下的散兵游勇,正面對抗兇猛的蠻軍,無論怎麼看都是以卵擊石。

但鎮西關卻有幾分意動,他看向蘇長安問道:「南將軍以為如何?」

蘇長安心裡以為,自然是不好。

可是這樣的話他又怎能說出口呢?

顧牙朗雖然包藏禍心不假,可這計策卻沒有半點問題,以蘇長安在行軍打仗方面幾乎為零的經驗,是決計想不出一個逼它更好的辦法了。

而既然想不出辦法,那自然也就沒資格去評價別人的辦法。

「顧將軍縱橫沙場多年,所說所言,末將不敢妄加評斷。只是,以陷陣營區區九百人想要拖住蠻軍,等待與大軍裡應外合,在下認為這多少有些痴人說夢。」

蘇長安的回答讓鎮西關微微一愣,他本以為蘇長安對於這樣的安排會有所異議,畢竟去到西頭堡並不是一個好差事,甚至一個不小心,便有可能送了性命。但不想的是,蘇長安對於顧牙朗的一番話卻沒有半點異議,只是對於獨自鎮守西頭堡有所不滿。

「南將軍的意思是?」鎮西關試探著問道。

「末將希望將軍能派出一位經驗豐富的將領輔佐在下。」蘇長安神色恭敬的說道。

此言方落,在場諸人臉色一變。蘇長安這是擺明了想要拖人下水,而且他措辭也相當曖昧,說是要鎮西關給他一名將領,輔佐與他。這便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去到西頭堡之後,二人之間的主次關係。

在場的諸位將領最少也是在沙場混跡過十數年之人,如何會甘心去輔佐一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更何況西頭堡處境險惡幾乎稱得上九死一生。這般出力不討好的差事,這些老油條們自然不願接下。他們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哪位將軍願意前去呢?」鎮西關對於諸人難看的臉色猶若未見,他環視諸人,口中問道。

自然,他得不到回應。而大帳內的氣氛也因為他的這個問題而變得沉默了起來。

「諸位將軍都不願往?」鎮西關的臉色一寒,顯然對於諸人這樣的反應很是不滿。

大帳內愈發安靜,這些將領此刻都低下了頭,不願與鎮西關的目光發生哪怕一絲的交會。

「末將以為,既然這策略是顧將軍提出的,那便讓顧將軍與末將一同前往,最為合適!」蘇長安的聲音在這時想了起來。

顧牙朗聞言一驚,不曾想竟然被蘇長安反咬一口,方才要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解,但一旁的鎮西關卻像是等待許久,在聽聞蘇長安這一番話後,便搶先開口說道:「唔,顧將軍老成持重,加之南將軍勇猛無敵,確實是不二人選。」

顧牙朗額頭上頓時浮出一陣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趕忙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這些同僚,希望他們為自己開脫幾句。但在場的這些人可都是些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心知這蘇長安對於顧牙朗將自己推往火坑定是極度不滿,故而才有了這拉人墊背的戲碼。若是他們此時出言相救,萬一把蘇長安逼急,搞不好會引火上身。所以他們對於顧牙朗的目光選擇了熟視無睹,依舊你看我我看你。

顧牙朗很快便想清楚了此中的關鍵,他自知此番是難以逃脫,索性也就不再做那無用之爭。

「在下領命。」他朝著鎮西關態度恭敬的拱了拱手,又說道:「只是這三軍不可一日無帥,我與南將軍共同駐守西頭堡,但若是遇到有何意見不同之處,不知當如何處理,還請將軍示下。」

蘇長安的眉頭一挑,知道顧牙朗自知此番斷無逃脫之可能,便想要與他奪權,以此獲取在西頭堡的主動權。

鎮西關聞言也是微微沉吟,他的目光在蘇長安與顧牙朗之間來回巡視一番,似乎是在權衡些什麼,直到數息之後,方才說道:「顧將軍沙場征戰多年,我自然放心。只是此番作戰,策略已定,屆時只需二位堅守城池,待到我軍殺到前後夾擊便可,倒無什麼可需商議之事。倒不如給後輩一個機會,委屈顧將軍一下了。」

鎮西關這一番話,按理說,應當稱得上是狗屁不通。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豈能墨守成規?

這個道理,鎮西關是懂的,顧牙朗自然也是懂的,就連蘇長安也曾聽過。

但卻無人敢於反駁,鎮西關此次是擺明了要偏袒蘇長安,在場的諸將豈能看不明白?

顧牙朗的臉色愈發難看,但卻無處發作,他再次拱手,用極為陰沉的聲音說道:「在下領命!」

「顧將軍深明大義,鎮某佩服!」鎮西關笑著說道,然後扶起顧牙朗走到蘇長安身邊,又道:「希望二位不計前嫌,精誠合作!此事關西涼蒼生,大魏百年社稷,鎮某叩謝!」

言罷,竟然便當著諸人的面,與蘇長安和顧牙朗躬身一拜。

蘇長安心裡在那時莫名有些觸動,他趕忙扶著鎮西關說道:「將軍放心,南某定然盡力而為。」

得到蘇長安的答覆,鎮西關也好似放下心來,而後諸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又確定讓蘇長安與顧牙朗明日便領著陷陣營前往西頭堡佈防,方才結束了這場會議。臨行前,鎮西關卻又忽然叫住了蘇長安,告知他此行兇險,他思前想後,決定讓這萊雲城太守的兒子帶著他的七百修士與蘇長安一同前往,也算是為他增加一番助力。

蘇長安對於那位公子自然還是有些印象,前些日子萊雲太守為他們開辦的接風宴上曾有提及希望將自己的兒子送入鎮西關帳下歷練,鎮西關也曾應允。可是將人家託付給你的兒子送到最險惡的地方,無論怎麼看都有些不厚道。

不過能多出七百九星境的修士對於蘇長安而言自然是好事,所以他倒是無心去深究其中緣由,只是朝著鎮西關點了點頭,感謝他的好意。

但鎮西關卻說道他已經命那位公子在蘇長安的營帳中候著,希望蘇長安能與之見上一面,畢竟即將一同上陣殺敵,相互瞭解,溝通一下感情總是好的。

蘇長安自然是應了下來,只是他方才走出鎮西關的營帳,卻忽的心頭一震,猛然意識到了什麼,隨即一絲寒意便在那一刻自他的後背升起。

剛剛在營帳之中,鎮西關的表現可謂不盡如人意。

他始終是作為一旁聽者,顧牙朗說什麼,他便點頭附和什麼。蘇長安提什麼,他便應允什麼。雖然他坐在神將高位,雖然擁有傲視三軍的修為,但不可避免的,蘇長安的心底對他還是生出了幾分輕視。就好像是覺得這位神將大人似乎沒有半點自己的判斷。

但!

如果一切真的只是表面上這麼簡單的話。

這些事情真的只是在會議上才臨時決定的話。

那為什麼,那位公子已經在蘇長安的帳中等候著呢?

亦或者說,其實鎮西關在這會議開始前便已經知道結果,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再聯想自從來到鎮西關帳下,鎮西關對他的態度便向來曖昧不明,而昨日夜裡那位老者給他灌下的那壺酒亦是給外蹊蹺。

想著這些,蘇長安隱隱覺察到,這其中恐怕還有些他所不知道的隱情。

但他的思緒很快便停了下來,因為一件更加讓他詫異,甚至有些惶恐的事情發生了。

而這一切的根源,是因為當他走進自己的營帳時,那位正立在營帳之中等待著自己的太守公子。

這位公子,蘇長安認識。

而同樣,他自然也認識蘇長安。

蘇長安的眉頭皺了起來,對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們在思索對方的姓名,他們見過,在很早以前,在長安。

在...將星會上。

二人的眉宇在那時舒展開來,但隨後又被一股濃郁的震驚所替代。

「你是袁動坤!」

「你是蘇長安!」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然後蘇長安的身子一動,便來到了那位人高馬大的公子身前,他猛地伸出手摀住了他的嘴。

這位公子,便是當年在將星會上第一個站出來挑戰蘇長安,最後卻被蘇長安一刀斬飛長刀的長安學員——袁動坤。

蘇長安沒想到會在離長安萬里之遙的西涼碰到熟人,更沒有想到,那位太守的兒子竟然便是袁動坤。

他的心思流轉,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則定然會引來長安、甚至神族的追殺,念及此處,他的眸子一寒,一道殺機湧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20
第三十一章 越抗拒,越孤單

袁動坤的瞳孔在那一刻豁然睜大,他很明顯的感覺到了蘇長安的殺意。下一刻,他開始劇烈的擺動自己的身子,嘴裡發出嗚嗚的呼喊。

蘇長安看出他似乎有話要說,微微猶豫之後,他冷言說道:「我放開你,但是你若是敢大聲求救,我保證,在護衛進來之前,你的頭顱會先離開你的身體。」

袁動坤哪敢不從,他斗大的頭顱一陣猛點,而蘇長安亦在那時放開了他的手。

「咳咳。」袁動坤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蘇長安猛烈的動作讓他的呼吸有些不暢,直到現在才微微緩過來一些。

然後,他站直身子,心有餘悸的看向蘇長安。

那年將星會上那個稚嫩的少年,如今臉上雖然還有未曾退去的青澀,但他身上的氣息卻凝實、內斂,甚至隱隱間還帶有一股淡淡的殺意。

很難想像,將星會過後的一年多光景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會讓他,變成如今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說吧。」蘇長安的聲音打斷了袁動坤的思緒。

他猛地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咳。」袁動坤又是一聲輕咳,遠超於一般同齡人的身子一頓,眉頭也隨之一皺。他自然想說些什麼讓蘇長安放過他一馬,但是與他身子成反比的腦袋裡卻是半天也想不出個什麼。

直到數息之後,蘇長安的眸子裡漸漸開始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之時,他方才急忙說道:「我不會,不會告訴別人的。」

這是很蒼白的一句話,沒有任何道理或者理由,便希望憑藉著一句話,從一個並不熟悉的人的手中換得一條性命。就連袁動坤說完這句話後,臉上也露出苦笑,暗恨自己的榆木腦袋不頂用。

蘇長安臉上的神色隨之一冷,他向前一步,周身殺意湧現,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問題,袁動坤這般想到,哭喪著臉往後退去幾步。健壯如牛的身體在蘇長安的眼前卻如同綿羊一般瑟瑟發抖。

「我沒有理由害你啊!」或許是因為害怕極了,袁動坤胡亂的說道。

「沒有理由?我可是朝廷的通緝犯,抓了我足夠你加官進爵,封侯拜相了!」蘇長安不為所動。

袁動坤心裡頓時如一團亂麻,如今他已經退到了大帳的邊緣,退不可退,而蘇長安的身子卻在一步步的靠近。他並非沒有想過鑽出營帳,奪路而逃。但是,在長安之時他便已經聽到過關於蘇長安的某些實際,一劍屠滅數百繁晨修士,又一人獨擋章子霧、陰山濁、馬安晏三位魂守境修士,將之一併斬殺。這樣的實力,以他的修為估計連營帳的大門還未踏出,自己便已經死於蘇長安劍下。

這麼想著,他忽的心頭一動。

魂守境!他抓住了事情的關鍵。

「你聽我說!」他趕忙抬手示意蘇長安再等上一會。

而蘇長安前進的步伐便真的隨之一頓,他其實並不想殺他,或者說如果可以,他不想去傷害任何人,只是總有些人,有些事逼得他不得不去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人生在世,又豈能是是順其心意。

但無論怎樣,他依舊想儘可能的少殺人。

所以,他給了袁動坤一次又一次的機會,讓他給他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當然若是在他的耐心用完之前,袁動坤依然給不出一個理由的話,蘇長安依然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因為,他要活下去。他不能辜負那些星星。

「我告發你對我沒有半分好處的。」得到蘇長安的應允,袁動坤趕忙說道。他似乎也看出了蘇長安的疑惑,又補充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在長安的時候曾經以一己之力獨擋三位魂守境的強者。你看這萊雲城,最強者便是鎮西關神將,其修為也不過魂守,我若是真的告發你,這萊雲城定然無一人能留住你,而且,搞不好還會給萊雲帶來滅頂之災。」

蘇長安一愣,覺得袁動坤說得並不無道理。

但是,說完這些之後,袁動坤的神色卻是一正,話鋒一轉,問道:「但是,在這之前,我得知道一件事情。你究竟是不是妖族的奸細,來到萊雲又有何目的?」

蘇長安隨口問道:「我若說我是,你當何如?」

袁動坤的臉色頓時一變,他望著蘇長安好一會之後,一咬牙,猛地從背後抽出一把大刀。這刀蘇長安見過,在將星會上,他便一刀將袁動坤的這把刀斬飛,當時,袁動坤九星境,他堪堪聚靈。而如今,他已經地靈境,尋常魂守境的高手也決計不是他的對手,但袁動坤才不過繁晨。無論怎麼看,現在的袁動坤都不會是蘇長安的對手,所以,此刻拔刀,與找死無異。

「你要和我打?」蘇長安的眉頭一挑。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想試一試。」袁動坤說道,他的身子有些顫抖,甚至連握住刀的手中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汗跡,但很奇怪,他的神色堅定,絲毫看不出有半分的恐懼。

蘇長安皺了皺眉頭問道:「為什麼?」

「你曾說過,莫聽雨是你的師傅,他已經死了,所以,毀他名聲,便是害你性命。」

「這句話,我現在可以還給你。」

「萊雲,是我袁家世世代代的封地。我的祖爺爺將他傳給我的爺爺,我的爺爺將他傳給我的父親。這是我的家,人不能沒有家,所以覬覦我家鄉,便是害我性命。」

聽完這番話,蘇長安的神色一暗,他莫名覺得有些悲傷。

或者說,他有些想念那時的自己。

或許旁人看來,那時的他善良到幾乎天真,無畏到近乎無知。

但他喜歡那時的他,他覺得那時的他才是真的他。

現在,他很強,甚至他曾擁有過星殞的力量。但同時,他卻失去了更多。

他的手上在不知不覺中沾滿了鮮血,他所在意的人在他的眼前一個又一個的死去。

人總歸是要長大的。

他在心底這般嘆息道。

你越抗拒,便會越孤單。

終於,他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說道:「放心,我不是。」

然後,他像是又想了一會,接著說道:「整理你的人馬,午時與我趕赴西頭堡!」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20
第三十二章 冰釋前嫌

西涼向來以貧瘠著稱,且身處盆地,四周便是密密麻麻的丘陵、山脈。

而狼牙山,便是這眾多山脈中的一座。

他比不得身後的拓燕山綿延千里,亦比不得藏雲山的高聳入雲,但他的險峻,卻是堪稱西涼的一道奇觀。

其形如獠牙,其險如惡狼,故稱之狼牙。這是前朝一位鎮守西涼的神將對於此山的評價。

而此刻,在狼牙山的崎嶇的山路之上,幽暗的密林之中,有一隊人馬正在奔走。

他們少披甲冑,身材壯碩,且大多的胸前、臉頰之上都紋有一些晦暗難明的紋路。山路難走,他們雖然徒步,但速度卻異常的快,一些密林中伸出的枝椏倒刺劃在他們身上卻絲毫不能傷到他們裸露的皮膚。而那些以往在這狼牙山中作威作福們的凶獸也在這時選擇的蟄伏,似乎對於這一隊人馬很是畏懼。

「摩海耶,還有多久?」隊伍的前方,有三道身影,他們坐著三頭模樣怪異的凶獸,似馬,卻足下生爪,嘴露獠牙,似狼,卻身高馬大,尾如金剪。為首那隻猛獸的兩肋處更是伸出一對如倒刺一般的凸起物,神色高傲,隱隱間似乎另外兩頭凶獸對於它都帶有一股懼意,與它保持著一段不小的距離。

它的背上,此刻正坐著一位少女,但因為密林裡的光線幽暗,並看不清容貌,只是隱約能夠看清,她的身材玲瓏,目如星光。

而方才那一道聲音,便是由她的嘴裡說出的。

她的話音方落,她左側那位生得虎背熊腰的男子便微微低頭,語氣異常恭敬的回答道:「還有七日左右的腳程,便可以抵達萊雲城。」

「七日?」那少女的眉頭皺了皺,似乎有些焦急,「太慢了,我怕父王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男子的身子頓了頓,有些遲疑的說道:「可若是再加快速度,恐怕將士們會吃不消,人族以逸待勞...」

少女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後面的話,不容置疑的說道:「全軍加速,五日後,直取萊雲城!」

男子一愣,雖然心中覺得有些不妥,但最後,還是鼓不起勇氣辯駁些什麼,他轉身衝著身後密密麻麻的大軍說道:「加快行軍,五日後直抵萊雲!」

見到自己的命令得到了執行,少女微微頷首,她再次轉頭,看向右側那位周身裹著黑袍,身材相對於一般的族人要瘦小得多的身影。寒著聲音問道:「那東西真的對父王的傷勢有用?」

那黑袍人聞言轉過了頭,他的臉同樣被黑袍所遮掩,但是那雙猩紅色的眸子卻是在這密林之中顯得格外扎眼。

「自然有用,小的怎敢欺瞞公主殿下。」黑袍人的聲音很難聽,就像是枯敗的枝椏,嘶啞中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爛味道。

「哼!最好如此!」少女厭惡的看了黑袍人一眼。

她討厭這個男子,也討厭與他一起忽然崛起的那個名為九嬰的部落。

他們與眼前這個男子一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腐爛的味道,但不可否認的是,當九嬰氏族成為蠻族的第九大氏族之時,王族終於漸漸平息了各大氏族的你爭我奪,開始向著東邊那片肥沃的土地發起進攻。而且百年來,第一次將遠雲關收入囊中,如今人族內亂漸起,西涼已是囊中之物,而東邊,有更加富饒的城市與土地等著他們。

所以,在這個時候,自己的父王一定不能有事。

少女這般想著,眉目一沉,如星辰一般的眸子裡光芒閃爍。

西頭堡的荒涼,比起蘇長安所預料的還要差上幾分。

自從武王浮三千搬空這裡的糧草之後,這座作為屯糧之用的小鎮也隨之人去樓空。

蘇長安在抵達此處之後,便令袁動坤與鬍子二人開始安頓士卒,同時亦要求他們加緊操練。

陷陣營與袁動坤帶來的萊雲城七百士卒畢竟以往都是各自分開訓練,可在不久的將來便即將面對共同抵擋蠻族大軍的重任,無論這麼短時間的訓練是否能夠起到效果,但總好過一盤散沙的去到沙場來得好。

而且,蘇長安也想借此看看這袁動坤到底有幾分本事,派鬍子跟著,既可以一旁提點,亦可以暗暗監視他,以防萬一。

而蘇長安卻在剛剛搭好的大帳中,召來了那位對他頗為不滿的副將顧牙朗。

「參見將軍!」顧牙朗走到蘇長安身前,對著蘇長安躬身一拜。

如今他已是蘇長安的副將,自然該行的禮不能少去半分,只是從他臉上的神態,即使掩飾得很好,但蘇長安也能感受到他的不滿。

畢竟蘇長安來到軍營時日尚淺,年紀又才十七八歲,如何能讓這位混跡軍場數十載的顧牙朗心服口服。

「將軍請坐。」蘇長安對於顧牙朗的表現看在眼裡,卻並不在意,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長椅,說道。

顧牙朗一聲冷哼,金刀大馬的坐到了一旁,目光斜視一旁,對於蘇暢沒有半分敬意。

「將軍可知,我為何執意要你與我同往西頭堡。」蘇長安對此毫不在意,他笑著說道。

「哼!」顧牙朗聞言,冷哼一聲,卻不做其他言語,在他看來這個答案自然顯而易見。

蘇長安對於顧牙朗的態度早有預料,倒是絲毫也不意外,他又接著說道:「鎮西關帳下,副將三名,千夫長九名。蘇某雖然不懂行軍打仗之法,但卻也看得出來,唯有將軍你才能助我守住西頭堡!」

此言一出,顧牙朗臉上神色一怔,卻是想不到蘇長安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但是,以他的個性,自然不會就此與蘇長安和解,反而因為蘇長安有求於他,愈發倨傲。

「顧將軍從軍所謂何事?」蘇長安見他這般作態,依舊不惱,再次問道。

顧牙朗不語。

「為加官進爵,拜相封侯?」

「為黎明蒼生,天下太平?」

顧牙朗依舊不語。

但蘇長安的臉上卻忽的浮出一抹笑意,「看樣子將軍對我頗有成見。那我便告訴將軍,我為何從軍。」

這一次,顧牙朗終於轉過了頭,看向蘇長安,雖然臉上神色不善,但卻是有了傾聽之意。

「我兩者都不是,我是為了活下去。」蘇長安神色平靜的說道。「顧將軍無論心裡想什麼,對南某有多少不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得在這一戰中活下去,方才有後話。你說對吧?」

「......」顧牙朗的臉色終於變了變。

「如今大敵當前,內鬥,是取死之道,還請顧將軍不計前嫌,教我退敵之策!」說著,蘇長安站起身子,朝著顧牙朗恭敬的一拜。

顧牙朗歷經沙場多年,這樣的道理他怎會不懂,只是礙於臉面。終究無法向一位後輩低頭。如今蘇長安這一處戲碼可謂給足了他面子,雖然不至於盡釋前嫌,但卻無法再自持身份。

正如蘇長安所言。

大敵當前,內鬥,是取死之道。

而顧牙朗並不想死。

所以,他趕忙站起了身子,走上前去,扶起蘇長安。

「南將軍深明大義,顧某自當鞠躬盡瘁!」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55
第三十三章 烽火燃,狼煙滾

不得不說,顧牙朗在軍事方麵的見解與想法的確比起蘇長安要強出太多。

他很快便與蘇長安提出了許多計策,例如修築城郭,加強防備,又多做戰旗,遍插城牆,以佈疑陣。甚至還改變以往的巡邏模式,將軍伍分為晝夜兩班,以防蠻族夜襲。

蘇長安對於這些自然是從善如流。

這一晃時間便過去了五日,距離邊境那邊傳來的消息,估摸著蠻族的大軍在這兩日便要抵達,到時候一場大戰再所難免。

西頭堡裡的氣氛也愈來愈沉悶,大敵當前,陷陣營與袁動坤所帶來的七百正規軍之間的差距也漸漸浮現。

雖然這七百士卒之中也能時不時聽到一些喪士氣的風言風語,但卻未有鬧事,而反觀陷陣營中,卻在近來接二連三的發生逃逸之事,直到蘇長安連斬數名逃兵之後,這樣的風頭才漸漸平息。

可是這樣的強力鎮壓卻並非長久之計,甚至很可能在大戰之時,大軍發生嘩變,望風而逃。

想著這些蘇長安的眉頭一皺,立在城頭之上,望著夜色中的北方,那裡有一座叫做狼牙的山峰,在不久後的將來,蠻軍便會帶著他們的鐵騎從那裡殺出,如利劍一般刺入西涼腹地。而他們便是抵擋這一把利劍的盾,一張弱小,甚至腐朽的盾。

「怎麼了?」不知何時,青鸞來到了他的身後,輕聲問道。

蘇長安轉身,看青鸞一眼,不知何時,青鸞已經再次突破,成就了繁晨境,這樣的修煉速度,當真是駭人聽聞。

「沒什麼。」蘇長安笑了笑,他並不希望讓青鸞為他擔心。

但以他那喜惡都寫在臉上的性子又怎瞞得過青鸞的眼睛,她伸出手,輕輕的將之放到蘇長安的手心。

「別擔心,我會陪著你的。」她這般說道。

她總是這麼說,或因為她不善言辭的關係,她對他所知、所想、到最後也隻能化作這麼一句「我會陪著你的。」

這樣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話,放在旁人耳裡,初聽固然感動

,但聽得多了卻難免覺得厭煩。

可蘇長安卻每次都能聽出不一樣的味道。

在旁人眼裡的青鸞總是冷冰冰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蘇長安卻知道,青鸞很溫柔,甚至比起大多數人更溫柔。隻是她不會說,她隻是默默的做著一些事情,默默的感動著蘇長安。

「嗯。」蘇長安點了點頭,他自知瞞不住青鸞,索性也就不再隱藏,他問道:「你瞭解蠻族嗎?他們是怎麼樣的...人?」蘇長安說到這裡有些遲疑,他從未見過蠻子,所以也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更不清楚用「人」這個字眼形容他們是否恰當。

青鸞聞言,微微思索,隨後便用她那輕柔的聲線與蘇長安緩緩道來:「我對蠻族所知並不太多,雖然星辰閣有許多關於他的情報,但因為我所負責的大多是妖族與人族的星殞,所以並未有過多的留意。」

「而據我所知,蠻族的外形相比於人相差無幾,隻是更加壯碩,尋常人的壽命與人族比起來也並無差別,不似妖族那般綿長...」說道這兒青鸞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她卻看蘇長安隻是一臉認真的在聽她所言,因此,又放下心底忽起的思緒接著說道。

「蠻族不修煉靈力,雖然境界劃分與人族無異,但實則修煉方法確實天差地別。」

「他們通過吸納天地靈氣而強化肉身,修煉至星殞之時,不僅可以以肉身之力追星拿月,更可以溝通祖星,召喚先祖真身。」

「祖星?」蘇長安一愣,這是一個他從未聽過的東西。

「祖星也是星辰,隻是與一般的星辰並不太一樣,恩...」青鸞說道這裡眉頭一蹙,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向蘇長安解釋這個問題。「它其實和天嵐院的七星很相似,但又有不同。每一個他們氏族的人,無需什麼傳承星靈,皆可以點亮,也隻可以點亮這顆星辰。而死後,亦都可以回歸星海。」

「一族點亮一顆星辰?」蘇長安覺得有些怪異,「那豈不是說,蠻族的每一個氏族最多隻能出現一位星殞?可是我為什麼聽觀滄海曾說過,蠻族九大氏族,卻擁有十二位星殞?」

青鸞聞言,再次搖了搖頭,說道:「蠻族的祖星最特別之處便在於,一顆星星可以同時被數人點亮。而且別點亮的人越多,那顆星辰所擁有的力量便越強大。比如蠻族的王族,帝江氏族便擁有四位星殞,因此,他們的蠻王比起聖皇也不遑多讓,據說當年的天嵐院的天樞天權皆死於他手。」

蘇長安的表情變幻,他從未見過天樞與天權,但他們畢竟是他的師叔祖,在他心中份量自然不清,在聽聞他們是被蠻族的帝王殺死時,心裡難免有些波動。

「這麼說來蠻族很強。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也不見他們進攻西涼?以他們星殞的數量,大魏數年前便已經不是對手了。」蘇長安問道。

「當年蠻王雖然殺死了天樞與天權,但是卻被趕來的玉衡一招敗退,隨後蠻族又陷入了內亂,幾大氏族爭權奪勢,也是今年忽然崛起的九嬰氏族堅定的站在蠻王一邊,方才漸漸平息了內亂,也才開始朝著人族進攻。」青鸞解釋道。

蘇長安點了點頭,又要問些什麼,忽的在西南方向有一處烽火亮起,在黑暗的夜裡那處烽火熊熊燃燒,狼煙滾滾直入天際。

蘇長安的瞳孔豁然睜大,那裡...是萊雲城的方向!

按照之前的計畫,是他們做餌,引蠻族來攻,隨後點亮烽火,萊雲城引兵來援,隨後裡應外合,前後夾擊。

但如今蠻族未至,為何萊雲城卻點亮了烽火?

難不成蠻族並未如他們一開始設想的那般,先取他地,整兵再戰。而是直接拖著疲憊之師直取萊雲。蘇長安雖然不懂軍事,但他也覺得有些不妥。如今蠻族大兵壓境,打得北通玄死守永寧關,不敢出戰,更不敢分兵來援。如此局勢之下,蠻族們沒有必要如此急功冒進。

但既然事已至此,蘇長安也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他看了一眼青鸞,說道:「你去通知鬍子與袁動坤二人,召集士卒,準備出軍!」而後,又轉頭對身旁的一名士卒吩咐道:「去叫顧牙朗來見我!」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57
第三十四章 破城

萊雲城與狼牙上之間,有一快巨大的平原,喚作北牧原,曾經繁茂的草原,在戰亂與流離之中變得荒蕪。

而這樣荒蕪的平原之上,正有一行隊伍尚在奔走。

他們身材壯碩,袒胸露肩,上有些奇怪的紋飾。

為首的三人騎著一種從未有人見過的凶獸。

「公主。此行山高路遠。族人們早已疲憊不堪,這時強行攻城恐怕...」左邊那位生得人高馬大的男子有些遲疑的說道。

「時間緊迫,人族也不會料到我們會直接攻城,此番攻其不備,定然可以拿下萊雲城。」中間那位少女如此說道,只是她皺起的眉頭,讓人覺得,即使她自己對於她這番話也沒有多少信心。

那位人高馬大的男子眉頭也隨之皺了起來,他也知道時間緊迫,可是強行攻城,反而會得不償失。但礙於少女心中的擔憂終究沒有說出一句反對之言。

但在這時,少女右邊的那位渾身裹著黑袍的男子卻忽的發出一陣令人作嘔的沙啞笑聲。

「公主與摩將軍,我九嬰部早已在萊雲城中插好了暗線,此行必然無阻!」

鎮西關急匆匆的登上了萊雲城的城頭,他看著那台上燒得正旺的烽火,眉頭一皺。大聲問道:「誰讓你們點的烽火!」

烽火台上的幾位士卒間鎮西關滿臉怒色,皆唯唯諾諾的站到一旁,低頭不敢回應。

鎮西關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正要斥責那幾位士卒,但卻在那時,一位佝僂的身影卻緩緩走了上來。

「鎮將軍,莫要心急。是我命他們點的烽火。」那是萊雲城已經年邁的老太守。他的年紀頗大,走起路來也有些顫顫巍巍,需要一位侍從在一旁攙扶,才能登上萊雲城高高的城牆。

「前方斥候傳來情報,說是蠻族大軍已近,看模樣應該是直奔萊雲城而來,我點亮烽火,也是為了讓南將軍與顧將軍引兵來援,成裡外合擊之事!」老者說道,或許因為方才走過那般長長的台階的緣故,聲音有些微弱,還有些斷斷續續。

聽完老者的解釋鎮西關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因此輕鬆下來,他死死的盯著老者好一會之後,方才轉頭看向那幾位士卒,寒聲說道:「熄了烽火!現在起,沒有我的命令,誰在妄自調動兵馬,立斬不容!」說罷,他的目光看似隨意,但卻如有實質的在那老者的身上掃過,轉身帶著護衛,走進城牆上的房間中。

老者身旁的護衛聞言不忿,就要上去與之爭辯,但卻被老者搖了搖頭攔了下來。

「城主,這蠻軍將至,為何不召回在西頭堡的公子與陷陣營!這鎮西關如此待你,分明是公報私仇,包藏禍心啊!」那護衛不解。

老者卻再次搖了搖頭,說道:「當年之事,是我袁家有負於神候...」說道這裡,老者沉默了一小會,隨後嘆了一口氣,終於是不再言語,示意那護衛扶著自己離去。但誰也未曾注意,在離開之前,那老者的眼眸裡忽的有一道血光閃過。

西頭堡。

陷陣營與袁動坤手下的七百士卒已經集結完畢,但是那方才燒得正旺的烽火卻忽的熄滅了。

烽火燃,則表示敵軍將至,請求支援。

可是,這烽火忽然又熄滅,卻又是何意。

蘇長安不禁有些疑惑,難不成鎮西關已經擊潰了敵軍?又或是蠻軍已經徹底攻破了萊雲?

這兩種狀況,都不應該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所可以發生的。

那麼萊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蘇長安不得而知。

但就在這時,一身甲冑的顧牙朗正拿著一張信紙緩緩走來。

「將軍,斥候們傳來了情報。」說著,顧牙朗將手中的信紙遞向了蘇長安。

蘇長安趕忙接過信紙,將上面的內容一掃而過,隨後眉頭一皺。

信上所說的內容,大致是,蠻軍尚在路上,並未攻城。只是因為夜色、加之周圍有他們的夜鴉在游弋,所以並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大致看了一下,蠻軍約莫有五千之數,且大都身強力壯,應當是精銳中的精銳。

蘇長安收起信紙,轉頭看向顧牙朗,詢問他的意思。

顧牙朗也是微微沉吟,半晌之後,方才說道:「蠻軍抵達萊雲比我們想像要快上幾日,他們定然加快了行軍速度,而出了狼牙山後又馬不停蹄的攻打萊雲。如此,其士卒定然早已是疲憊不堪,萊雲城又不比西頭堡,那裡牆厚城高,想要攻下絕非易事。我估摸鎮神將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故而熄滅了烽火,想要讓我們引兵不發,在更加關鍵的時刻再出手,斷了蠻子們的後路,成前後夾擊之勢。」

蘇長安聽了這番話,也暗覺有理。現在蠻軍形勢不明,而萊雲城也熄滅了烽火顯然是不需要他們現在出擊,貿然出手,不僅幫不到忙,搞不好還會影響到鎮西關的計畫,因此按兵不動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嗯。」蘇長安點了點頭,又朝著顧牙朗說道:「顧將軍你讓斥候們再探,雖是匯報前方情況,我這邊整頓士卒,隨時待命準備出擊!」

「好!」顧牙朗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這樣的決定,落在不同人的耳裡自然有不同的反應。

比如陷陣營中的那些士卒本來就害怕去到戰場,自然也就大鬆了一口氣。

但是來自萊雲城的士卒們則開始不滿,畢竟他們中大多數都是萊雲城中土生土長之人,父母妻兒皆在萊雲城裡,如今蠻軍馬上就要攻城,他們如何能夠做主,一時間各種不滿的聲音響起。

就連那位袁動坤也在此刻排眾而出,朝著蘇長安說道:「將軍萊雲之中有我等親人尚在,去援之事,還請將軍三思啊。」

萊雲城太守晚來得子,自然對於袁動坤疼愛有加,而袁動坤也因此與自己父親感情極好,如今其父身處萊雲,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心裡焦急。

但還不待蘇長安回話,陷陣營便傳出一陣陣喝罵。

「你們要送死,自己去便是,為何要拉上我們!」

「對啊!你們可以守住你們的妻兒,與我們何關!」

這番言論方起,萊雲城中的士卒自然也坐不住了,開始與陷陣營中的士卒對罵起來,一時間軍伍之中一片嘈雜,雙方爭得面紅耳赤。

就在蘇長安臉色難看便要發作之時,人群中的鬍子卻忽的走了出來,大聲喝阻道:「吵什麼吵!南將軍說了是引兵待戰!現在貿然前去,不僅幫不到忙,反而會壞了鎮將軍的計策!還有你們!一個個怯戰如犬!哪像什麼男兒!若是等下誰敢再說方才那樣的話,不消南將軍發言,我便當場斬了你們!」

不得不說鬍子不虧是混跡軍場多年的老兵,一番話說得中氣十足,兩邊各給一錘,終於是平復了此番內訌。

但這內訌方才停下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顧牙朗的身影便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

與上一次不同,這一次,他走得很快,神情中是毫不掩飾的焦急與匆忙。

「不好了!斥候傳來消息,說是萊雲城已破,蠻軍已經入城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11 18:57
第三十五章 放爾等離去

這個消息方才從顧牙朗的口中說出,場上便是一陣詭異的寂靜,隨後又是一聲聲驚呼聲響起。

從顧牙朗帶回蠻軍尚在路上的消息才不過兩刻鐘的時間,怎麼萊雲城就已經被攻破了?

鎮西關手上的八千大軍呢?萊雲城的高牆鐵壁呢?那三隻從西嶺被借來的神機弩呢?難不成這些都是擺設嗎?

不僅是這些士卒,就連蘇長安的臉色也是變得極為難看,直到許久之後他方才回過神來。

「萊雲城如何被破的?」蘇長安轉頭看向同樣面如土色的顧牙朗,問道。

顧牙朗聞言,有些不確信的說道:「信上說...說是有人打開了城門,放蠻軍入城。」

蘇長安的身子一怔,他一把奪過顧牙朗手中的信紙,將上面不多的字跡一個接一個的逐一看來,似乎生怕錯過了什麼。但他的瞳孔卻因此越發越大,而眉頭也隨之越皺越深。

「怎會如此...」蘇長安再次看向顧牙朗,問道:「誰開的城門!?」

顧牙朗有些苦澀的回答道:「按理來說,除了鎮將軍,應該沒人有權利可以打開城門。」

「難不成是鎮西關私通蠻軍?」士卒中有人開始猜想。

人族與蠻族常年交戰,雙方之間互有族人叛變的事情自然也沒有少發生,只是,神將叛變,這在大魏的歷史上卻是從未有過。

「休得胡言!」蘇長安冷眉看了一眼那位士卒,那位士卒自然在蘇長安這樣的眼神下,噤若寒蟬,不敢言語。

但是他的這番猜測卻漸漸得到了諸人的認可,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鎮將軍身為大魏神將,鎮西神候之後,怎會幹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蘇長安運起體內靈力,他的聲音便中氣十足的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大戰當前,主將投敵。這對於任何一支軍隊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所以無論真實的情況到底如何,蘇長安都決計不能讓這樣的言論佔據人心。否者軍心渙散,何以為戰?

這是一個不是道理的道理。

就好比當年在聖皇壽宴上,如煙與北通玄各執一詞,但是因為北通玄是神將,而如煙是娼婦。所以,人們願意相信北通玄。

這種因為你是誰,所以便決計不會幹出什麼的理論,蘇長安向來嗤之以鼻。但是現在,卻又不得不違心的拿出來穩定軍心。

但奇怪的是,在大多數人的心裡,這樣的言論卻很是適用。他們下意識的認為,某些人,就一定不會去做某些事。但事實上,現實往往與人所想的向左。因為擁有的越多,貪慾便越大,而為了滿足這樣的貪慾,很多衣著顯貴之人,往往會幹出更為下作之事。

當然不管怎樣,蘇長安的話卻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剛剛躁動的人群稍稍安靜的些,但這樣的狀況還沒有持續多久,一個人卻忽的站了起來。

「鎮西關,很有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那個人這麼說道,他是袁動坤,萊雲城的公子。

蘇長安的眉頭一皺,雖然袁動坤的年紀與他一般大小,但出身名門,按理說不應是看不清狀況之人,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沒有絲毫依據便霍亂軍心。但他畢竟是那七百萊雲士卒名義上的少主,如果真的說起來,在這西頭堡中他的地位應當可以與蘇長安平起平坐,蘇長安自然不能出言阻止他。

袁動坤在蘇長安冷冽的目光下很是不自在,他的修為相比於蘇長安確實低了很多。但他咬了咬牙,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家祖上與鎮西神候有仇!」

蘇長安的眉頭一皺,他倒是在與鎮西關面見那位袁太守之時聽他提到過類似不計前嫌之類的用詞,當時他並未太過在意,如今看袁動坤極為難看的臉色,便知此事恐怕另有隱情,甚至有可能嚴重到,足以讓一位神將叛變投敵。

見蘇長安半晌未有動靜,袁動坤暗暗鬆了一口氣,又說道:「具體到底是什麼仇,我不知曉,只知道當年鎮西神候被罷免神候之位,被聖皇秋後問斬,有我先祖的原因在裡面。最開始西涼並不是武王浮三千一人的封地,當時永寧關外歸武王,關內歸鎮西候,只是後面鎮西候被斬,整個西涼才被朝廷封賞給武王。而鎮西候曾經駐地,萊雲城也才被武王賞賜給我家先祖。」

「但我家先祖曾為神候家臣,自知有愧於他,所以曾將神候遺體拉回萊雲城好生安葬,還建立祠堂,百年來一直維護。但現在這個祠堂還尚在萊雲城中。」

說到這裡,袁動坤頓了頓,臉上的神色有些異樣,畢竟賣主求榮之事確實不大光彩。「這些事情我也是在家中的某一族譜中所見,我父親從未與我提及。」

聽完袁動坤的這番話,蘇長安愈發沉默,他的眼神深邃,低頭著頭不知在作何想。

那些陷陣營的士卒們卻依舊沉不住氣了,他們開始叫囂著,離開西涼這個是非之地。如今鎮西關已經投敵,憑他們這一千來號人如何抵擋那些蠻族大軍,更不提從他們手上奪回萊雲城了。

而另一邊,袁動坤一方的士卒自然不願意,一場爭吵又再次展開。

又是半刻鐘的時間過去,場上的情況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鬍子與劉長玉皆是一臉焦急,不時的看向蘇長安,希望他能在這個時候做些什麼,平息這場內亂,否者蠻軍未至,他們自己就得先和自己人打上一場。

蘇長安也確實在這個時候抬起了他的頭,他身上的靈力運轉,一股浩然的氣勢破體而出,那些正在相互爭執不休,甚至隱隱有動手打算的諸人在這股駭人的氣勢下,心頭一寒,方才慢慢收斂了手上的動作,安靜下來。

「鬍子,取他們的卷宗來。」蘇長安說道。

鬍子一愣,雖然不知為什麼,但還是很快的執行了蘇長安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取來了這陷陣營諸人的卷宗。

蘇長安接過那一紙卷宗看也不看的將之展開,展示給諸人看,然後他目光在陷陣營諸人身上一掃而過。

「這便是你們的卷宗,你們所犯何事,為何入獄皆記錄其上!」

「只要我毀了他,你們便可以與過去一筆勾銷。」

他的話音方落,那些士卒看向他眼神中的光芒灼熱了起來,只要毀掉了這個卷宗他們就可以告別死刑犯的身份,再次以一個平常人的身份活在這世上。

「你們想要離開的,現在便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蘇長安這般說道,不僅是劉長玉鬍子等人,就連那些陷陣營的士卒們也想不到蘇長安會如此簡單的放他們離去。

一時間他們也分不清其中真假,只有驚疑不定的看著蘇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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